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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3 ANAXAGORAS Ⅰ“無數基質”的世界

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 尼采 2628 2018-03-20
13.1無數的基質 憑藉剛談到的那個觀念,我們已經在阿那克薩哥拉(Anaxagoras)學說的領域內邁進了一步。是他全力以赴提出了上述兩個駁議(即思維的運轉以及假象緣何而來的駁議),來駁斥巴門尼德。但是,在基本原理方面,巴門尼德卻奴役著他,就像奴役著所有後來的哲學家和自然科學家一樣。他們都否認生成和消逝的可能性——不管這是有如民眾的頭腦所想像的,或是如阿那克西曼德和赫拉克利特所假定的(這兩位比民眾深思熟慮,但依然不夠審慎)。這樣一種神話式的無中生有和有化為無,這樣一種隨心所欲的無變為有,這樣一種任意的質的交換和取捨,從此被視為荒謬。不過,出於同樣的理由,由一生多,由一種原質產生多種多樣的質,總之,按照泰勒斯或赫拉克利特所主張的,由一種基質派生出世界,同樣也被視為荒謬。毋寧說,現在已經提出了一個特定的問題:如何把關於不生不滅之存在的學說挪用到這個現有的世界上來,而無須以感官假像說和感官欺騙說為其出路。可是,如果經驗世界不應該是假象,如果萬物不能從虛無中派生,也不能從某一物中派生,那麼,萬物本身必定包含著一種真正的存在,其質料和內容必定是絕對實在的,一切變化都僅能關涉到形式,即關涉到這些永恆的、同時存在著的本質的位置、秩序、組合、混合和分離。事情恰如擲色子遊戲,始終是同一些色子,但時而這樣擲下,時而那樣擲下,對於我們就意味著不同的東西。

所有先前的理論都追溯到一種元素,以之為生成的母腹和始因,不管這種元素是水、氣、火,還是阿那克西曼德的不確定者。與此相反,現在阿那克薩哥拉主張,從相同的東西中決不能產生不同的東西,變化決不能由一種存在者得到說明。無論人們如何想像稀釋或加稠這種假定的質料,都決不可能通過這樣的加稠或稀釋來獲得他們想要說明的東西——質的多樣性。但是,如果世界事實上充滿最不同的質,那麼,它們(如果它們不是假象)必定擁有一種存在,也就是說,它們是永遠不生不滅、始終同時存在著的。它們不可能是假象,因為假像從何而來這個問題始終沒有答案,甚至只有否定的答案。 前代的學者試圖簡化生成問題,其方法是提出一種基質,它孕育著全部生成的可能性。現在,說法相反了:有無數的基質,但它們決不增多、減少或更新。只是運動在不斷重新把它們當作色子搖擲;而阿那克薩哥拉根據我們思維觀念的不容置辯的接續交替反駁巴門尼德,證明運動是真理而非假象。總之,巴門尼德的僵硬的、靜止的、死滅的存在無論如何是被清除了;如今有許多存在者,同樣確鑿的是,所有這些存在者(存在、基質)都在運動著。

13.2基質的相互作用 變化是運動——但是運動來自何方?也許,這個運動完全沒有觸動那些獨立的、彼此隔絕的基質的真正本質,因而,按照存在者之最嚴格概念,它豈非必定是和它們本性相異的?或者,儘管如此,它仍附著於事物本身?我們面臨一個重要的決定:依據我們在這一點上所選取的路向,我們將分別進入阿那克薩哥拉的領域,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的領域,或德謨克利特(Democritus)的領域。 一個費解的問題必然會被提出:如果有許多基質,這些基質都在運動,那麼,是什麼在推動它們?它們互相推動嗎?僅僅是重力在推動它們嗎?或者,事物本身包含著魔術般的引力和斥力?或者,運動的誘因是在這些實在的基質之外?換一種更嚴密的問法:如果二物顯示一種交替,一種位置的互變,那麼,這是由於它們本身嗎?對此應作機械的解說還是魔術的解說?或者,如果情況並非如此,那麼,是有第三者在推動它們嗎?這是一個糟糕的問題。

巴門尼德也許可以證明,與阿那克薩哥拉的看法相反,即使有許多基質,運動仍然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他可以說:如果舉出兩種自在地存在著的本質,每一種都具有完全不同的、絕對獨立的存在(這樣一種本質就是阿那克薩哥拉的基質),那麼,正因為如此,它們決不會互相碰撞,決不會互相推動,決不會互相吸引,它們之間沒有因果關係,沒有橋樑,它們互不觸動,它們互不干擾,它們互不相關。因此,碰撞和魔術般的吸引一樣都是無法解釋的。凡是絕對異類的東西,彼此間不可能發生任何一種作用,因而自己既不可能運動,也不可能使對方運動。巴門尼德甚至還可以補充說:留給你們的唯一出路是把運動歸之於事物本身;可是,這麼一來,凡是你們稱作和看作運動的一切也就只是幻覺,而不是真實的運動,因為,可能屬於那種絕對獨特的基質的唯一的運動,只是一種排除任何作用的自我運動。而現在你們之所以要假定運動,又恰恰是為了解釋交替、位移、變化等作用,簡言之,是為了解釋事物相互之間的因果性和關係。然而,這些作用並未得到解釋,仍像以前一樣成問題。所以,實在難以想像為什麼一定要假設一種運動,假如它完全不能帶來你們向它要求的東西。運動根本不屬於事物的本質,它永遠異己於事物。

13.3基質相互作用的前提 為了逃脫上述論證,埃利亞派那個“不動的一”的反對者們受到了來自感性的一種偏見的誘惑。這一情形似乎是不容反駁的:每個真正的存在者都是一個佔據空間的物體,一團物質,或大或小,不管如何總必在空間中延伸,因而,兩團或以上的物質不可能同處一個空間。在此前提下,阿那克薩哥拉就像後來的德謨克利特一樣假定:當它們在運動中侵入對方空間時,它們必然互相碰撞;它們會爭奪同一個空間;正是這種爭奪導致了一切變化。換言之,那些完全隔絕的、徹頭徹尾不同的、永遠不變的基質,終究沒有被想成是絕對不同的;在獨一無二的、完全特殊的質之外,它們終究都具有一種完全相同的基礎,一塊佔據空間的物質。在參有物質這一點上,它們都是一樣的,因而能互相作用,即互相碰撞。事實上,一切變化完全不依賴於那些基質的異類性質,相反卻依賴於它們作為物質的同類性質。

在阿那克薩哥拉的假設中,包含著一個邏輯錯誤。因為,真正自在的存在者必定是完全無條件的整體,不容許有進一步的假設作為其原因或前提。相反,阿那克薩哥拉的所有那些基質終究是有條件的東西,它們擁有物質,以物質的存在為前提。例如,對於阿那克薩哥拉來說,“紅”這種基質不僅僅是自在的紅,冥冥中還是一塊沒有質性的物質。 “自在的紅”只有憑藉這種物質才能作用於別的基質;它不是憑藉紅色,而是憑藉一種非紅色的、無色的、完全沒有質的規定性的東西。如果紅被嚴格地看作紅,看作真正的基質本身,也就是沒有那個基礎,那麼,阿那克薩哥拉想必不敢談論紅對於別的基質的作用——比如這樣的說法:“自在的紅”在碰撞時傳遞了一種運動予“自在的肌膚”。

由此顯然可見,一個真正的存在者是決不能被推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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