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和珅·帝王心腹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淫戲百出玉體寫墨書殺人無形勳貴遭連罪

和珅·帝王心腹 李师江 9167 2018-03-03
春夏之交,和珅為吳卿怜建造的迷樓之上,清風浮動,邊上的大槐樹上,槐花暗香撲鼻,幾隻蜜蜂舞動其中,嗡嗡作響。那清香與震動耳膜的聲音,讓吳卿怜記憶中悠然一閃,想起自己在杭州之時,也喜歡在無聊的春光中,看著蜜蜂在花中舞動,想著蜜蜂沾了花粉,會飛到哪裡去呢?如今自己南北漂泊,而那隻蜜蜂,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歸宿何處。想到此處,心有所動,不由在窗前拿起筆來,填了一首詞兒。 丫鬟來報:“和大人來了。” 卻不等吳卿怜起身,和珅已經快步上樓,撲了進來。吳卿怜道:“大人急急忙忙,有什麼事麼?”和珅呵呵笑道:“我來這裡能有什麼事,就是看看你在我不在的時候在幹什麼。”和珅一眼瞥見墨跡未乾的詞,搖頭晃腦地念了一遍,嘖嘖嘆道:“憐兒的詞,真是超凡脫俗,意味深遠,一般詩人,難以抵達這個境界。”

吳卿怜抿嘴笑道:“大人總是誇我,沒有一句批評的,我倒是不相信了。” 和珅用溫軟的手捧著吳卿怜的粉臉蛋兒,凝視著她水汪汪的眼睛,道:“你的詞在我之上,一見就心生喜歡,只顧著找合適的詞兒誇讚,哪顧得上批評。” 吳卿怜心中無限歡喜,嘴里道:“你別說得那麼好聽——我是在迷樓之上,看到蜜蜂舞動,心有所感,想起從前歲月,倒是有感而發。” 和珅道:“迷樓能令你詩興大發,真不枉我煞費苦心,值得呀。” 吳卿怜初到和珅這兒,萬念俱灰,已將自己當成行屍走肉。和珅對吳卿怜傾慕有加,當即明白她的心中受傷之深,幾手男人皆當她是玩物,隨便賣送。當下以禮相待,百般敬重,使得吳卿怜內心枯木逢春,漸漸有了生機。日子長久,在和珅百般恩愛之下,發覺到和珅的真情,甚至慶幸自己遇見和珅了。

當下和珅品吟著吳卿怜的詩句,驀然間靈機一動,將吳卿怜身上薄薄的衣衫褪下,露出白嫩悅目的皮膚。吳卿怜害羞,婉拒道:“大白天的,你又要強來,丫鬟都在。”和珅一把抱住,道:“這回要玩個把戲,讓你猜不著的,丫鬟們退下。”丫鬟退出屋子,和珅一把扯開吳卿怜的抹胸,白玉般的身體赤裸裸出現眼前,再加上春光氣息,令人怦然心動。 和珅在親熱上總是花樣百出,溫柔婉轉,每次總令吳卿怜有說不出的期待與惶恐並存之感,消受之後,又有一份刺激。吳卿怜沒有想過,床上的把戲也能整得如此跌宕起伏,也不知道和珅是從哪兒學來的,不過吳卿怜後來看了春宮書,知道和珅有部分借鑒書上的姿勢,嚴謹而認真,每每盡興。想到此處,吳卿怜雖赤身裸體坐在凳子上,閉著眼睛,想來和珅今天又是一個新花樣。抖抖索索的聲音之後,驀然間感覺背上一涼,驚問道:“大人,這是什麼,爬到我背上了。”

和珅道:“你別動,且猜猜。” 吳卿怜只覺得一隻絲滑的蟲子在背上游動,似乎帶著水跡,像模像樣地婉轉迂迴,有點癢癢,又有點刺激。猜想片刻,便知道是什麼了,紅著臉輕吟道:“大人,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和珅笑道:“你這玉體,宛如無瑕玉器,我得做點雕工潤色。” 不久,和珅呼了一口氣,道:“好了。”退開幾步,瞧著吳卿怜的裸體身姿,連連讚嘆。 吳卿怜道:“你倒是瞧好了,我可不知道你整的是什麼。” 和珅笑道:“來來,我拿著鏡子,你便瞧見了。” 和珅拿了鏡子,吳卿怜扭頭,將將看見和珅把自己剛剛寫的詞作墨寫在自己背上,白嫩的皮膚寫滿墨書,黑白相映,冷暖交加,別有一番情趣。 吳卿怜羞澀道:“沒想成身體還能寫字,大人是不是跟皇上學的?”

和珅得意道:“非也非也,這是我見你新詞了得,靈機一動。我一直傾慕你的才華,又愛你的美貌,如此合二為一,豈不妙哉。” 和珅一會兒欣賞著身體書法,一會兒抱在懷中無限愛憐,把吳卿怜搞得渾身酥麻。片刻,兩人興起,就著歡喜勁兒漸入佳境,吳卿怜嬌喘連連,和珅此次異常興奮,從凳子到桌子,再到床上。待到雲雨收畢,吳卿怜細汗連連,喘氣兒道:“把被子都沾黑了。”和珅還抱著她不放,道:“那不礙事,倒是行書變成草書了。” 吳卿怜緋紅的臉上帶著滿足,縮在和珅懷中,享受雨後的呵護,嬌滴滴無力道:“今天老爺特別興奮,莫不是又有什麼高興的事?” 和珅親了一口她精緻的紅唇,道:“高興事?倒是沒什麼,朝廷要處理的事兒多,要搭理的人也多,虛頭巴腦的,到了你這兒,什麼都不想,真是極致的快樂。”

吳卿怜道:“我看還有一個原因,可能老爺自己沒覺得!” 和珅奇道:“哦?” “我看把納蘭嫁出去之後,老爺就放鬆多了。” 和珅恍然醒悟,道:“噢,這倒是實話,要不然她太鬧騰,總是在不該來的時候闖進去,害我緊張呀!” “她要是不這麼幹,恐怕老爺也捨不得嫁她出去吧。”吳卿怜聰穎,說了一點和珅的心思,和珅會心一笑,捏著吳卿怜的小嘴唇,道:“你也學調皮了,她呀,遲早我是要嫁她出門的,只不過要選家門當戶對的,她自己要這麼早嫁出去,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原來,納蘭看見和珅妻妾一個比一個漂亮,自己沒名沒分,在這兒耗著,非但沒得什麼寵愛,就連見和珅的面也少了,便死活要把劉寶杞叫來,嫁給劉寶杞。和珅先前惱怒,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嫁給下人,成何體統。納蘭打定主意,自有辦法,和珅跟吳卿怜親熱,她就跑過來討說法,和珅跟著荳蔻親熱,她又跑過去討教。和珅心頭火起,只得忍痛割愛,要呼什圖把劉寶杞叫回來,依了納蘭的主意,給兩人完婚。納蘭就此變得乖乖的。

吳卿怜笑道:“老爺,對女人來說,門當戶對未必就是圓滿,我看納蘭與劉寶杞,倒是一對真正的喜歡,納蘭現在比委身豪門要知足多了。” 和珅聽了,心中不免有一絲酸酸的味兒,道:“那你跟我,是一對真正的喜歡麼?” 吳卿怜嬌笑道:“你不是還有太太,還有長二姑和荳蔻,誰和你真正喜歡,你自己曉得呀。” 和珅道:“我和你在一起,便是真正的喜歡,喜歡極了。” 吳卿怜道:“不知這話,是你先跟荳蔻說,還是先跟我說——我聽說荳蔻身上體香跟香妃一樣,真的如此吧,我倒是想聞一聞。” 和珅道:“那倒是真的。你可別聞,我怕你兩人見面,鬧出小醋意呢?” 吳卿怜理直氣壯道:“老爺你真是小看我了,有老爺這樣疼我,我已經很知足,怎麼還會吃醋呢。老爺還要納多少妾,是老爺的事,我只會當她們是姐妹,這一點修行我還是做得到的。”

和珅抱著吳卿怜道:“好好,那我可算怪罪你了,你什麼時候想去便過去看看。算我有福氣,娶的女人個個通情達理,不給我惹麻煩,比皇上還要清爽多了。” “還有一件正經事我倒要跟你說說。”吳卿怜道,“聽說家裡的賬目都是長二姑清理,事務繁重,老爺要是信得過我,我也可以去幫襯幫襯,這方面我也算在行哩。你看我整天就在這裡待著,受老爺寵愛,是不是也得幫著老爺分擔點心思。” 和珅道:“那是再好不過了,做賬這事,得自己貼心人,回頭我跟長二姑說著去。” 兩人邊聊著邊虛度纏綿時光,無限繾綣。這時下人來報:“門生吳省欽來訪!” 和珅道:“先請進花廳就坐上茶,我隨後就來。” 和珅摟著吳卿怜道:“回頭叫丫鬟在背上擦拭乾淨,用香粉擦了,切不可留下墨跡。”

吳卿怜道:“可惜我一個人看不到,否則,老爺的墨寶,我還真捨不得擦,就跟老爺在陪我一樣。” 和珅呵呵笑道:“你要喜歡,下次取紅墨來寫,寫在你看得見的地方。” 和珅穿好衣裳,到了花廳,吳省欽當頭就拜,和珅欠身道:“免禮免禮。”兩人就座,吳省欽道:“我今年主管順天府鄉試,老師有沒有什麼人需要關照的?” 吳省欽、吳省蘭以才學聞名,入仕之後,在和珅舉薦下,二人不斷地作為主考官,主持各地鄉試。吳省欽在任直隸學政時,曾在鄉試中公開舞弊,根據收錢多少定名次,大肆收受賄賂,弄得不少學子怨聲載道。不過在當時舞弊成風的環境中,並沒有受到懲罰。 和珅道:“有幾個名單,在我書房,暮雪去取來。” 吳省欽道:“如今考場舞弊甚多,為了杜絕此類狀況,我列了幾點建議,想上奏皇上,不過希望你先給過目一下。”

和珅道:“你請講。” 吳省欽道:“學生舞弊的手段之一,便是在自帶的草稿紙上夾帶紙條。我建議將試卷用紙多放長三幅,考生便可直接用試卷打草稿,杜絕此類現象。另外,考試的時候,可以給監試大臣發一枚內府的圖章,命令監試大臣在每張試卷上摁一個圖記,可以防止考生在考場上暗地裡調換外帶的試卷。” 和珅點頭道:“這些舉措皆用心良苦,是杜絕舞弊的好辦法,皇上必會重視。我也提個建議,你一併上奏,科考之日,考生要在西廂領取午飯茶點,這一項應該也請禁止,減少考場出入閒雜人員,便於管理。” 吳省欽道:“大人真不愧思慮周全!”取了和珅要照顧的名單,道謝而出。 吳省欽將自己與和珅的意見陳奏皇上。皇上十分重視科考狀況,讚賞了吳省欽的良苦用心,批復道:“吳省欽奏請增加試卷用紙,禁止考生自己帶紙打草稿的事,以及停止在西廂房領取午飯兩件事,都依照吳省欽的辦法施行。至於考試發給監試大臣內府圖章的事,不妥當。內府所儲圖章是御用之物,不適合在這麼多試卷上隨便蓋章,傳旨令監試大臣逐卷畫押,作為標記即可。”

福康安在軍中雖奢靡,但用兵打仗確實有過人之處。渡海到台灣,馬上穩住局勢。台灣地形複雜,義軍神出鬼沒,福康安本想早早收拾戰局,未能如願,只能做持久戰準備。經過整整一年的艱苦作戰,終於捕獲了義軍首領林爽文,宣告平叛結束。押解回朝,福康安立下大功,被封為一等嘉永公。而和珅因為舉薦福康安有功,又協助籌備軍糧,封“三等忠襄伯”。獲封退朝,和珅因為自己推薦的福康安,心想福康安必然感謝他,便上前示好道:“這次台灣之戰,你我二人皆受賞,真是有緣呀。” 福康安看了看和珅,冷冷笑道:“我的功勞是用命拼來的,你的功勞是用嘴換來的,相提並論,似乎不合適吧!” 和珅當眾又被潑了一瓢冷水,心中異常氣惱,心想皇上也會顧及自己的面子,居然被福康安當成螻蟻。心中篤定了主意:一味示好得不到福康安的尊重的。 乾隆五十五年是乾隆的八十大壽。早在五十二年,乾隆就吩咐和珅等開始籌備慶典,由於林爽文台灣起義,清軍需要經費,又遭遇多處荒災,不便行此鋪張之事。現在時隔一年,林爽文起義被鎮壓,乾隆便舊事重提,下令籌備八旬壽慶,並派阿桂、和珅、劉墉、福長安、胡季堂、金簡、李綬、伊齡阿為總辦大臣。這麼豪華的籌備陣容,明顯是要讓大典大辦特辦。然而,當時的情況是,貪污已經深深入侵朝廷的肌體,再加上國家連續災荒,民生凋敝,百姓生活十分艱難,到處都在尋求受災補助。在這個情況下,如果還要動用國庫來操辦大典,一是有心無力,二是不合時宜。 乾隆對籌辦大臣們道:“八旬大典,要節省財力,節儉辦理,切不可動用國庫銀兩,諸位愛卿要多費心。”這話就是要巧婦為無米之炊的意思。如果大典辦得寒磣了,只怕要拿這些大臣問罪的。和珅管理財政,肩負重任,也只有他聽得懂乾隆的意思:不動用國庫的錢,不留口實,但一定要辦得熱鬧隆重。和珅只能幹他最擅長的老辦法——以乾隆祝壽的名義,動員各級官吏、商人,各地的鹽商也不能不表示。 台灣戰事平息後,安南又陷入內亂,朝廷令孫士毅出兵征討,可孫士毅不會打仗,不僅兵敗,還險些把老命搭進去。孫士毅撤退時,不得不把輜重火器彈藥就地焚燒,帶著一少半兵馬逃回鎮南關,向朝廷尋求救兵。乾隆頭都大了,無奈之下,只好又讓福康安掛帥,再次南征。 此時福康安善戰之名,已遠播海內。隊伍浩浩蕩盪往南開拔,消息早就傳了出去,行軍還沒有到廣州,敵人就已經遣使叩關謝罪,表示乞降。乾隆也沒錢打仗了,見好就收,封叛王為安南國王,每年進貢。 卻說福康安在出兵安南之前,京城的豪宅正在翻修,需要上好的木材。而湖北漢口一帶,正是木材匯集之地,有自己一手提拔的老部下李天培,擔任湖北按察使,便修書一封,叫李天培代購木材,並吩咐托運到北京,自己便帶兵馬出發了。 李天培也正要上京述職,便買好了幾百根上好的木料,再加上自己用的一千多根木料,一起出發前往北京。此時,正有湖廣的漕運糧船上京,李天培為了節省運費,便假公濟私,把木料裝在糧船上,搭載北上。十分不巧的是,李天培私自給漕運“加塞”,致使河道擁塞,航道遲滯,引起船工不滿,事情洩露,成了一公案。 此案落在和琳手上。 和琳被任命為杭州織造後,不到一年,因嚴謹敬業,被升任為湖廣道御史,這是個監督官員的職務。他發現了李天培這個案子,感到很棘手。 此事可大可小,為什麼呢?可大,因為假公濟私是大罪,特別是漕運糧船是國庫徵糧,豈能被私用載物?按照大清律例,木頭的主人是福康安,此事還會把福康安捲進去。如果福康安不知情,還有道理可講,如果福康安知情,二人都要受到嚴懲。可小,是因為這種現像也比較普遍,損公肥私的現像已經蔚然成風,相比之下,捎點木料也不算什麼。 但這事可大可小,並非由和琳來決定的,而且和琳不知不覺已經陷入一個兩難的處境。如果彈劾李天培,就有可能得罪福康安,有這樣的一個敵人,將來自己的日子好過不到哪裡去;如果假裝不知道呢,沒事都好說,一有事就是大事,如果將來別人禀告皇上,自己難免有失察之罪,剛剛崛起的前程有可能付之東流。 此事關係利害,和琳連忙修書一封,去問和珅。和珅一見大喜,他懂得皇上的心思,正想整頓吏治,此事證據確鑿,雖然福康安軍功無數,威名遠揚,但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於是,和珅回复:以御史的身份向乾隆上奏摺,只彈劾李天培不提福康安。如果將來繼續追查到福康安,則是欽差大臣的事,與你無關了,這樣便可高枕無憂。 乾隆一聽大怒,命令阿桂徹查此案。阿桂到了武漢,提審李天培。事情並不復雜,李天培一一招供:福康安正用兵安南,無暇家事,委託自己買木材,運往北京。自己貪圖便宜,利用福康安的名聲,佔了漕運的便宜,導致航道堵塞。 阿桂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此案雖然是福康安的木材,但福康安自己並不知情,不能無端受罪,此時福康安正從安南迴師,威震華夏,皇上應該可以免其一罪,於是有意將此事淡化,從武漢送回奏章,陳述詳情后,啟奏皇帝稱:李天培假公濟私,理應受到懲罰,但是導致河道擁塞,並非他的本意。買木材是福康安委託,私自動用官船,並非是李天培一人所為,福康安正在軍中,並不知情,此事與福康安無關。 和珅曉得乾隆的心思,乾隆本來主張寬嚴並濟,這一做法在前期頗為奏效,但如今各地的貪腐案一件接一件,乾隆恨不得像雍正爺那樣,見一個殺一個,以止住不正之風。因此,此時要是跟乾隆講寬,絕對是自己找死。於是和珅奏道:“李天培假公濟私,實屬大罪,不該模糊處理。一旦姑且,被其他貪官效尤,後果實在不堪,皇上當嚴懲涉案官員,以正朝廷風氣才是。” 乾隆果然不滿阿桂的奏報,聽取和珅的意見,決心嚴懲。他推翻阿桂的判決,下旨:湖北按察使李天培,假公濟私,導致嚴重後果,革除一切職務,充軍伊犁邊疆。福康安縱容部下,難逃罪責,罷官免職;因安南作戰有功,戰功卓著,為朝廷肱股,判革職留任,扣罰總督養廉三年,俸祿十年。 阿桂回京之後,因其擬罪過輕,也受到連累。乾隆下旨申斥:朕叫你去辦案,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要你公正辦案,以儆效尤。如今事實俱在,你卻一味包庇福康安,打算將大事化小,分明是跟朕處罰嚴懲貪墨的施政方針背道而馳。 福康安正在官運戰功的巔峰時期,沒招誰沒惹誰,因一件自己毫不知情的小事就被牽連,受到乾隆的處罰,覺得太沒面子了,再加上十年的俸祿一次就被扣沒了,心中鬱鬱不平。他回京之後經過打探,曉得是和珅一手經營的一步大棋,不由對阿桂嘆道:“和珅手段圓滑,殺人不見血,要小心才是。” 阿桂道:“我早就見識了,你是之前沒見過他的手段,才敢當面羞辱他。” 此後福康安再也不敢對和珅過於驕傲與大意,而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把柄落在他手裡。和珅看見福康安的態度,曉得他見識到自己的厲害了,心中出了一口氣。兩個人表面上,也互相客氣起來。 乾隆五十四年,和珅四十大壽,京城乃至各地的門生好友紛紛登門祝賀,熱鬧非凡,端的是京城一大喜事。和邸周邊幾里,張燈結彩,鼓樂齊鳴,貴客來往穿梭,就算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也不會比這熱鬧。 以和珅如今的權勢,祝壽的人自然是不缺,但和珅在意的是有才學有名望的翰林才子和高官到家祝壽,這樣才能表明是真正的名門望族。對和珅而言,如今有財有權有勢,唯一缺的就是口碑名望,倘若最優秀最有名的才子都來為自己祝壽,則可口碑圓滿,德高望重。反之,如果名士們都遠離自己,那麼壽宴無論多熱鬧,又有什麼品質呢! 為此,和珅給翰林才子們都發去請柬,請他們到時一定赴宴。 翰林院中,最有名的孫星衍、洪亮吉、阮元等,收到請柬之後,犯愁了。和珅雖然敬重他們,但此人以諛上和權謀獲得如今權勢,如果去他家裡參加壽宴,意味著與他結朋交友,恐怕立馬就遭人詬病。倘若不去呢,翰林們畢竟混在翰林院,將來還會進入官場,得罪了他,難免穿小鞋。各人權衡上下,不免躊躇,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小算盤。 孫星衍耿直清高,絕對不吃這一套的,他號召眾人道:“我知道大家不願意去,又怕得罪權貴,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大夥又不丟自己的品格,讓和珅也無法怪罪。” 眾人本來各有心思,聽說有這個法子,齊聲道:“你快說出來。” 孫星衍道:“我若說出來,大家則要齊心協力,聽我的。到了和珅壽宴這一日,翰林院才子全部聚集到南池子,舉行詩會,這樣無一人去參加,和珅也怪罪不到任何一個人頭上。” 眾人都叫好,其中有些猶豫不決的,或者其實心裡想去的,也只好一起應和,都做了不去的準備。 卻說開宴做壽這一天,和珅見自己派人邀請的翰林,一個也沒有到,相當奇怪。趕緊派人去查,很快知曉,翰林們約好,在南池子舉行詩會,一個個都無暇前來。和珅作為壽星,被眾人圍繞,本來意氣風發,聽罷,頓時失望,一臉幽怨道:“我盛情邀請他們,居然無一前來,太沒有面子了,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搗鬼。” 眾人見和珅不悅,都肅然不敢做聲,一時陷入尷尬。身邊的一個男旦名角道:“我認識翰林阮元,我可以將他請來。”和珅道:“他也一定在那詩會中,你怎麼請得過來呢?”男旦道:“阮元喜歡我的戲,頗有交情,大人且等著,我就去把他請來。” 阮元是江蘇儀征人,生於乾隆二十九年,從小熟讀儒家經典,少年得志,考中進士後,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第二年授翰林編修。翰林院乃是朝廷儲備人才的地方,也是翰林們日後飛黃騰達的第一步。 男旦到了南池子,果然見翰林們聚在一起,吟詩作賦,不亦樂乎。他找到阮元,急切道:“今日我在某家唱我的拿手戲,如果你夠朋友的話,一定要替我去捧場。”阮元道:“我們大家聚集在此詩會,豈能因看戲而走人?”男旦道:“你們在翰林院,天天都可以吟詩作賦,還嫌處得不夠么?我這齣戲唱了,日後未必能唱出這味道出來了。你不會只與達官貴人交往,卻把我這唱戲的不當朋友吧!” 眾人見男旦聒噪,不以為意,都道:“去吧去吧,這裡也不差你一個。” 男旦把阮元弄進馬車,到了和珅府,連拖帶拉把他拽了進去。和珅一見阮元,穿戴整齊,下堂迎接道:“今天翰林來拜壽的,你是第一個,太好了!” 對於拜壽這件事,阮元本來是中間派,立場沒有孫星衍那麼堅決,心知被戲子騙了,既然登門入室,也就入鄉隨俗了,作揖道:“從詩會現場匆匆而來,來不及備禮,還請見諒。”和珅笑道:“翰林學子,國之棟樑,來為我祝壽,也是一份厚情,何須禮物。”叫道,“快給翰林阮元賜座上酒。”陡然有蓬蓽生輝之感。 當下主賓盡歡,畢沅為和珅賦詩十首,吳省蘭、吳省欽兄弟也各展才華,讓和珅十分愜意。阮元畢竟惦記著自己是翰林學子,不敢太放肆,但和珅對阮元極為看重,已將他當成自己人,讓阮元也覺得盛情難卻。 這一日,乾隆上朝,說有西洋來使,獻了精美眼鏡來。下朝之後,乾隆便召集和珅等近臣到御書房,瞧瞧這稀罕之物。 其實眼鏡早在明朝,就由西洋傳入我國。老眼昏花的學子士人,由於看不清蠅頭小楷,深受其害,戴了眼鏡能夠看清燈下的蠅頭小字,這在以前無法想像,人們視之為奇珍異寶。勤政的雍正帝就對眼鏡情有獨鍾,因他登基時,已經四十五歲了,視力很差,又日夜批復奏章,用了眼鏡這一奇巧之物,效果很好,下令推廣。雍正佩戴的眼鏡,全由內務府造辦處專門製作,造辦各式眼鏡三十多副,在宮中隨意安放,使得雍正每到一處,隨手可取。雍正帝還把眼鏡賞賜給內外文武大臣,江南河道總督嵇璜的視力一向不好,雍正帝便賜一副給他,道:“朕所用眼鏡一副賜卿,未知可對眼,若不對,不必勉領,隨便交回,朕另頒來。”嵇璜用了,回奏道:“與臣目邊相對合,從此視息更覺精神,辦事尤當奮勵。” 乾隆非常注重養生,年老時身體仍然比較康健,從來以老健自喜,所以視力雖然下降,但並不像雍正那樣推崇眼鏡,也不用戴。這次西洋送來的水晶眼鏡,造型奇巧,大家覺得稀奇。乾隆戴上之後,並不覺得視力好了,脫下來道:“老光不甚合目,眼鏡這玩意兒,世人如獲至寶,朕看奇技淫巧,不過如此。” 和珅本以為乾隆會喜歡,哪知道乾隆對眼鏡是鄙夷的態度,便附和道:“皇上目力十分康健,這種西洋巧物,還是不用為好。” 恰巧此時,負責“翰詹大考”的考官進來請示:“皇上,請問'翰詹大考',有何命題。”乾隆正聊得興起,手上還拿著水晶眼鏡,便抬起手來,道:“就以'眼鏡'為題,限五言八韻。” 考官領命而去。 “翰詹大試”,即對翰林進行考試,根據成績重新分配崗位,不但有升有降,最差的還要革職,對翰林來說,又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下朝回家,和珅差僕人把阮元叫來,道:“明日翰詹大考,你有什麼準備嗎?” 阮元見和珅把他叫來,見問的是這個問題,覺得有戲,如實道:“我就是如常準備,不知大人可有什麼訊息?” 和珅道:“我看你年輕有為,真心想助你一臂之力,你切記要保密。若以'眼鏡'為題,你有何見解?” 阮元一時語塞,道:“眼鏡這玩意兒是稀罕之物,我也沒有用過,還得想一想。” 和珅道:“不必回答了,皇上鄙夷此物,你好自尋思,回去準備吧。” 阮元已經意會,告辭回去準備。阮元本來就有才學,又得此口風,在考場上一看題目,深知和珅的好意,胸有成竹寫道:“四目何須爾,重瞳不用他……”詩意是說,本來是無須戴上眼鏡,變成四隻眼睛,也不必用眼鏡裝成重瞳,炫人耳目…… “眼鏡”這個命題,卻把其他考生害慘了。首先是眼鏡從來沒有出過詩題,其次眼鏡是稀罕之物,只有皇上和極少的官員戴過,對眾多翰林來說,根本不知為何物,那些只知讀書、泥古不化的夫子,腦中一片茫然,也不明白皇上出這個考題是什麼意思。考場寒冷,時間緊迫,眾多翰林勉強為之,考詩不忍卒讀。 乾隆閱卷時,見阮元的觀點投其所好,心有靈犀,大為讚賞。這批翰林一共欽定三等九十六人,其中一等只有兩人,阮元排在第一。 阮元拜謝和珅,和珅雖然只有四十,但對少壯官員的提攜已經提上日程,道:“你雖非我門生,但我已視你為門生,仕途坎坷,你有什麼不懂的儘管跟我討教。” 阮元考取翰林第一,遂由編修升為詹事府少詹,入值南書房,不久在和珅的關照下,便外放山東學政,已經與當時的山東巡撫畢沅同一個級別了。恰巧此時,阮元妻子去世,斷弦未娶,畢沅看他前途無量,便為他牽線做媒,女方為山東曲阜孔府,受封為衍聖公的胞姐。清朝極為尊孔,乾隆每到曲阜廟祭禮,必下榻衍聖公府,孔府接待貴客,飲食非常講究,正合孔子所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孔家小姐嫁給阮元時,陪嫁過來的就有四名孔府的廚師,個個身懷絕技,深諳孔府烹飪之奧秘。阮元此後仕途一帆風順,歷經乾隆、嘉慶、道光三朝,號稱“三朝閣老,九省疆臣”,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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