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文學理論 定是紅樓夢中人

第3章 第二篇天日無光

定是紅樓夢中人 周汝昌 1035 2018-03-20
從1922年到1928年,即張愛玲3歲——9歲的童幼時期,竟是在我之故鄉天津生活長大的。我是郊區一名寒磣村童,她是市裡的一位富家小姐。天津是“通商口岸”,有辱國喪權的外國“租界”,英、法、德、俄、日、意,一概俱全。 “租界”有“治外法權”,有錢的寓公最多,清朝的遜位皇帝、遺老遺少,官宦世家豪商大戶,聚於一方。那“生活”是紙醉金迷,花天酒地——我這村童連“想像的翅膀”也飛不到那種境界的外邊緣,所以不敢妄置一詞,假充內行。我提這,是由於想問幾個疑點—— 一,張愛玲從小過的是超高級生活,闊綽得不得了——那時家有汽車、司機者簡直“望若天人”。她父親是個“闊少”,吃喝玩樂,聲色犬馬,嫖妓女,養姨太太……,浪蕩子行迳。她物質享受一定可觀,可是精神快活嗎?

二,天津是她的小說事業的發祥地,這已清楚不過,除了她“本體”性情外,受了父母的影響嗎?如受過,是些什麼? 三,據傳記,生母黃氏早離走異鄉了,父親張廷重為之撰《摩登紅樓夢》的回目,是歷史事實,而且廷重還是給她講解的啟蒙老師,那麼,她和父親的“紅學觀”是一是二?如有異同,都是怎樣的? 四,張廷重已是“民國人”了,家學淵源,古學根柢甚厚,又任職為鐵路局英文秘書,那麼,他乃是當時的“新式”人物——這樣,張愛玲自言受古文的毒太深,又日後精通英文,這不可證帶有父親的影響嗎? 大凡一個人的“精神組成”,是很複雜的,先天秉賦性靈,後天教養熏陶,親友交往,社會環境……,這是個“化學分析”難列出“方程式”的課題。 ——我這篇話,是想妄揣:她十四五歲開筆創寫《摩登紅樓夢》,假設她父親的回目的語義風味沒有歪曲她的本質的話,則我以為這不代表她——或不全代表她的思想見解、性情感受;那裡面至少有她父親的“世界”在混雜、左右著。

因為,從那六回書的回目看,看不出她雖然對高續不滿,卻也尚無多少高超、深刻的理解與理想——沒離開一男一女的“愛情中心”思想模式,只加入了些當時當地(津、滬)“十里洋場”的某些社會現象,編織出這一本小小的書文。 這樣說,我絕無輕薄、貶低這位天才少女作家的意思——而且這也只是我大膽的推測。我的重要一句話是:她自己與父親的“紅學觀”不盡相同,她對原著八十回或以後的“部分”,本能地覺察、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不對勁兒”! 她自云:從十二三歲時看,看到八十回以下,只覺得“天日無光,百般無味”! 真真令我震驚,不禁暗自叫絕,數十年來,第一次目中映出這麼樣的八個大字! 詩曰: 石破天驚古來稀,芳齡少小語聲奇。

忽然天日昏雲掩,無味難堪豈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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