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文學理論 狡猾是一種冒險的遊戲

第16章 第六章.2

又男人總是比女人重仕途,放中國男人恨不能一腳邁人機關大門的尤其多。 既身在“機關”,多年過去,升或未升,就不但事關“機關”人的榮辱,而且最密切地關乎“機關”人的切身利益和心理狀況。升或未升的原因,又往往是複雜的、多變的,有時也是欠公平的。 “機關”人被不公平地對待了,“機關”人也往往不敢過分地表示不滿。牢騷多多,也許會連下一次升的機會都提前斷送了…… 故中國的“機關”人們,身上都有一些普遍的共性。那共性也早已被中國人們熟知,此不贊述。 故中國的“機關”人們,身上的人際擦痕和傷痕,從來是中國人中最多的。 故在中國的“機關”人們之間,“背景”、“來頭”、“靠山”、“溜鬚拍馬”、“陽奉陰違”、“拉幫結派”、“上層路線”、“領導關係”等等話語,也是背地裡說得最多的。儘管不見得都那麼糟。

這使“機關”人們所在的機關,不是“機關”,也似“機關”了。 有許多人認為,人的精神的需要似乎是無限的。 這是不正確的結論。 有許多人認為,一個物質需求很低的人,其精神需求一定無限;一個物質需求太貪婪的人,其精神需求一定少得可憐可悲。 這也是不正確的結論。 事實上,物質需求很低的人,精神需求也往往體現出有限性。教授們在物質需求方面大抵是較容易滿足的人,而他們的精神需求不外乎便是讀書、音樂、旅遊等等尋常之人喜歡的內容…… 事實上,物質需求太貪婪的人,精神需求也相應地體現出膨脹的特徵。 據統計,這世界目前至少向人們提供了四百餘種滿足精神需求的內容。 正常的人不會嚮往自己的精神都去遍那些內容裡享受幾次。

而物慾難足的人,往往精神需求上也顯出貪婪性。 都說“文革”是“瘋狂的運動”,此話國人說了二十餘年了。 一個人的瘋狂,往往是一輩子的事兒。十年是短的。十年後居然不瘋狂了,是幸運。 但是哪有整整一個民族一瘋狂就十年之事? “改革開放”初年,對於要不要改革,要不要開放,立場上態度上確有“左”、“右”之分。 如今整整二十年過去了。 對於中國的事物,倘誰居然還動輒言“左”論“右”,他不是裝傻充愣嗎? 跟這種裝傻充愣之人,你除了不屑於理睬他,還能怎樣? 歸根到底,“左”的原動力是不遺餘力的自我標榜,所要達到的是個人目的,所要實現的是個人功利。 這麼看問題,無論從當年擁護“大躍進”的人和今天自我標榜“改革派”的人身上,都同樣可以看出“左”的馬腳來。

近年我看的表演也實在太多了——從某些自我標榜的所謂“改革派”身上。 無論早期的東方文化還是早期的西方文化中,人類對於自己祖先的想像,其實是很相近的。思維的雷同,意味著願望的比較一致——世界上第一個男人和第一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原來是兄妹或差不多等於是兄妹。人類乃這樣一男一女的後代。 我們從這比較一致的願望中,似可分析出早期人類對於“男女平等”的普遍認同。 我想,人類的潛意識裡,大約一直存著一種本能的、代代襲承的、女性崇拜的古老意識吧?這與弗洛伊德總結的“戀母情結”有相似之處,也有區別。佛氏總結的“戀母情結”主要是男性的“情結”,而且與性意識關係密切。人類古老的女性崇拜意識,卻基本上與性無關,或言關係甚徽。它主要還是體現為對女性的思與德的崇拜。即對“伴侶”的崇拜。不分男女,這一種崇拜都接近著本能。好比海龜一出殼便往海邊爬,是先天的。

如此一想,“伴侶”二宇,豈非我們人類詞典中最偉大的一詞了嗎? 男人甚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伴侶。倘真的終生沒有,又不是獻身於宗教的男人,那麼即使是國王,其實也是一個不幸的男人。 女人甚麼都可以要,但她要這要那,即使獲得了許多許多,最後必定非要的,還是一個男人,一個伴侶。 少年變成了青年,於是他開始學著以男人的身份接觸女人。如果他心中在少年時期深深印下過美好女人的情影,那麼他必然會以她為標準,去欣賞另外一些女人的美點或者發現另外一些女人的缺點…… 這青年後來自然變成了中年男人。 若問他親愛哪一代女人,他往往困惑不能答;但若問他親愛哪一類女人,那麼幾乎每一個中年男人都能暢所欲言媚據道來。結果,問他的人一定會聽出,使他親愛的那些女人的種種美點,又幾乎總是緣生於他的記憶的印象,比較多地具有著過去時的某類女人的風情……

歸根結底,男人眼裡所欣賞的亥人,或多或少,總難免具有他少年時感情所親近的女人的美點。 所以,男人在少年時被什麼樣的女人吸引,長大了便滿世界去找相似的女人。如果一個少年經常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環境中親近女人,那麼他長大了以後仍會經常去那樣的地方結識女人,並且往往會錯誤地認為,值得追求的女人當然最應該在那樣的地方。 我知道,有一些少年,由於家庭的暴富,由於父母本身素質的俗劣,的確是經常光顧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地方的。 我替這些少年難過…… 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我知道,它是一天比一天糟了),那麼,這句話龐該是契河夫說的——一個正直的人,在狗的目光的注視下,內心往往會感到害羞的。 “他的眼睛告訴了我”或“她的眼睛在說”一類話,在人類大約是越來越靠不住了。在中國尤其靠不住。複雜的靠不住的絕不可輕信的目光,像假冒偽劣產品一樣多。人與人“目光的交流”簡直成為一旬荒唐可笑的話。幾乎只有人與狗才可能進行值得信賴的“目光的交流”。

狗的忠乃至愚忠以及狗的種種責任感,種種做狗的原則,決定了狗是“人世”太深的動物。狗活得較累,實在是被人的“人世”連累“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有民間新解——曰:“以健康為中心,活得瀟灑一點兒,想得開一點兒”。 我們對老鼠的討厭,其實還由於它的尾。毛茸茸的尾巴畢竟比光溜溜的尾巴看著舒服些。乾脆光溜溜的一毛不生的尾巴也還則罷了。偏偏鼠尾兩種都不是。老鼠的尾巴長著非常稀疏的毛。尾上的毛同樣是土灰色的。通常比體毛的土灰色淺。稀疏得有誰如果想數數,逮住了一隻老鼠是一會兒就數得清的。比一條毛蟲身上的毛要少得多。而後的本色,與乾屍一色。 故我認為,人類的“文化”發展至今,既功不可沒地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也掩蓋了許多事實的真相。就如老鼠難看的毛色和它醜陋的尾巴影響了我們對老鼠眼睛的看法的客觀性一樣。我們僅僅對老鼠這樣其實也大可不必有什麼不安——但我們往往對人和對人間的某些事件也持相同的態度。

故前人留給我們的歷史,以及我們將留給後人的歷史,包藏著種種的暖昧不明和種種的主觀誤區。 所以在今天,人的思想的獨立性,應該格外地受到鼓勵、提倡、支持和愛護…… 現如今的中國男人,不是都互相起勁地批評甚至攻擊“浮躁”嗎? “浮躁”的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我也每每的有點幾。 “浮躁”起來了怎麼辦呢?喝個一醉方休?郊遊?釣魚?泡妞?服鎮定藥?到什麼有色情消費的地方去墮落一夜? ……我承認這都是抑制“浮躁”的方式。但之後呢? “浮躁”是靈魂的“皮膚病”,常犯的呀! 我自己克服輕微“浮躁”的方式是閉門謝客,關了電話,靜靜地在家裡看書。而且,當然要躺著看。 如果我覺得自己染上了重症“浮躁”,那就去逛動物園。

我們連殺過一頭牛,那是很殘忍的場面。先將中拴牢在木樁上。起初中不知人要對它怎樣,老老實實地被人拴。它們被拴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待到從人們的表情中看出不對勁兒了,晚了。於是牛預感到自己活不成了,牛眼中撲撲落下一串串淚來。牛此刻並不掙扎,只是悲哀而已。人舉起八磅十磅的大鐵鎚,掄圓了,照準牛的腦門心就是一錘。於是牛發出“啤”的一聲悲叫。一錘,牛的身子一抖;兩錘,牛的身子又一抖。總要五六錘後,牛的兩條前腿跪下了。它已不再叫,只默默流淚。某些男知青,為了顯示他們的勇氣,爭奪鐵鎚,搶圓了朝中的腦門心砸。再接著就有人取來了釤刀頭,也就是兩尺多長的大鐮刀頭,鋸木段似的,從牛的頸下往上“鋸”,於是血如泉噴……

我一直想不明白,非是職業屠夫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對親自參與血腥的宰殺之事,表現出那麼大的亢奮那麼大的興趣那麼大的快感呢?我們人類從古代就有屠夫這一職業,不正是為了大多數人可以遠避血腥的刺激嗎?連隊裡雖然沒有專職的屠夫,可是出現些個知青爭先恐後人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情形,也是多麼的不正常呢?細一思想,那又是青年人心理中多麼可怕的一面田?這可怕的一面,分明與“文革”中的紅衛兵暴行有直接關係…… 面遺憾的是,恰恰是在人和人之間,一部分人類和另一部分人類之間,一方將另一方逼上絕境之事比人對待動物,比動物對待動物的同現像多得多。古今中外,不勝枚舉。而且陰謀種種,險惡種種,歹毒種種,幸災樂禍旁觀取娛的醜陋種種……

故人類將永遠需要一種自我教育,那就是——人性的世世代代的自我教育…… 我們發現了我們人類自己的意識特點——那就是,人是特別地習慣於將威猛作為“王”的資格。 凡人懼怕的,人便懾服之,視為“王”。 “王”這個宇,與“領袖”、“首腦”是有區別的。 “領袖”和“首腦”,是因號召力和業績而獲擁戴的。但“王”非是這樣,“王”的地位是征服的結果。凡為“王”者,必先稱霸一方。故從前的中國,也將嘯聚山林的強盜頭子稱為“山大王”。 帝王們或曰君王們,倘非世襲的,而是“打”來的江山,無一不是先為王,其後才是“帝”是“君”的。 一個童心不泯的人,縱有千般缺點,在我看來,也必是可交為朋友的。 不過,人世間,真正童心不渦之人,卻是越來越少了。都市裡尤其少。都市裡,人“單位”化了,“行業”化了,為著各自利益,明爭暗鬥。彷彿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裡,彼此難親難和,躲又躲不開,人心里城府便深。僅只在個人愛好上,可能還有童趣的表現。在對待自己同類方面,比賽著圓滑。崇拜英雄的中國人似乎越來越少,膜拜奸雄理論的似乎越來越多。人人都成了“厚黑學”博士或專家的時候,那就不是熊要跟人玩,而是人只有到深山老林裡去找熊作知交了…… “文革”中,一些男人便公然地、肆無忌憚地將別人“當猴耍”,盡顯凌辱別人之能事。因為“文革”是空前的機會,條件不但“成熟”,而且“理由”符合“革命”。 “文革”中人“耍”人的“程序”比當今一切事的程序都簡單,首先以“革命”的名義宣布一部分人為“異類”,於是一部分人成了“中鬼”、成了“蛇神”,於是似乎比猴還低等。既不但可以“耍”,可以捉弄,也可以大打出手…… 真的,我不喜歡特別喜歡猴子的男人。 但,心態上像猴的中國男人,或像耍猴者的中國男人,依我看,現在挺多挺多的…… 一概地以富者為英雄,並且一概地不許問,反對問,甚至公開宣揚敢問者有罪,不許問有理,實乃渾賬的邏輯。也是與國家利益人民利益背道而馳的邏輯。 同時,我也在此鄭重地告訴牟其中——關於我的書中張冠李戴那一件事,我已公開在報上以及我的書中致歉了。如果你尚覺不夠不滿,那麼你可以再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或者買斷什麼報刊的版面,或者買斷電台電視台的時間段,我將一定前去再一次公開致歉。僅僅再一次公開致歉,絕不言其它。甚至,致歉的詞句可由你們自己擬定,我去大聲地持稿照續。並且讀罷三鞠其躬…… 但是,若以你那一套生意經作為什麼“改革開放”的主導聲音,來批判我的書我的觀點,那麼你要三思而行!最起碼,你要找些相對有點兒水平的人,真的能從我的書中挑出我自己的言論,而不是無中生有而不是斷章取義地於I同時,要上升到國家立場國家利益的高度進行批判,而不能僅僅以你牟其中一個商人自己或一個公司的低級水平低級立場低級利益態度去批判。批判得有理有據,我公開表示向你的正確思想學習——倘還是水平如前販賣些胡說八道的批判“文章”,我不但是絕不會接受的,而且是一定要反駁的。 儘管我現在頸椎病重,執筆已成苦事,但反駁吳越農之類人那種不三不四的“文章”——不謙虛地說,我一個人對付得了一群。 依我看來,替別人廣而告之者,只要不是將劣的說成優的,將平庸的說成精彩的,只要不是肉麻的吹捧,所做便是大大的有益之事。既不但有益,而且絲毫無害。 對那被一筆小錢雇了,面以寫文章的方式為他人實行報復的人,我是很鄙視的。起碼,目前是很鄙視的。這足見我的迂腐。我的思想既不符合現實之經濟規律,又不能超越於現實之上,而符合著理想主義的尷尬了。因為倘立足於現實,一千字一千元,或一萬元由一個人承包了東一小篇西一大篇地可持續性地獨自乾,我不能不承認那錢掙的也較容易。較容易掙的錢當然是值得掙的錢。而倘立足於真理想主義的大境界,那麼其純潔的眼,是根本不該發現這種勾當的。醜陋之事,當不人理想之眼。既不人眼,鄙視又從何談起呢? “文痞”一詞,可理解為文人與痞子“交媾”的“雜種”。 “雜種”非指物種學方面的後代,乃指文人與痞子二者人格特徵的合成。凡“文痞”,身上既有投機文人的見風使舵,火中取栗,又有痞子那一種天生的刁滑性和無賴性。只不過其“痞”由“文”包裝了,後天“合成”為一種邪劣的假正經而已。 考察中國正野文史及歷史,文人中少有很痞的典型。文人的劣點林林種種,但大多數文人,拒絕痞氣的沾染。痞主要的心理成分非僅僅是玩世不恭。因大部分玩世不恭者,不過將玩世作心理的盾,將不恭作寫在盾上的圖騰式宣言,藉以自衛。但痞不是這樣。症主要的心理成分是自己層層捆紮的陰暗的惡毒。痞較普遍的心理私語是這樣一句話——“統統×他媽的!”這是典型的痞看社會的心理。也是典型的文痞看文壇的心理。區別在於,痞並不需要藉了文的包裝掩蓋此種心理,而文痞一定要最充分地利用文的包裝。 張春橋、姚文元之流及其爪牙,獲“文痞”醜名,乃因陰暗而惡毒的政治心理。 “統統打倒”和“統統×他媽的”是同一種心理。但他們並不是用痞的技巧掩蓋此種心理。而是靠政治的權術和專制。故我一向認為,他們非是典型的“文痞”,面是文人與反動政客交媾的“雜種”。他們的人格特徵;是文人的劣點和反動政客的劣點的集大成。 文痞行徑是文痞們假文學之名而公開手淫的現象。目的是要引起公眾的注意。文痞是文學和“市場經濟”關係中的派生物。文學與“市場經濟”的關係,有時攜手合作,各得其所;有時相鄙皆見,分道揚鑣。這乃因為,文學畢竟是有個性的,而市場只有經濟規律的共性。個性不被共性所左右,個性就要作出犧牲。 但文痞是沒有個性的。 文痞存在的信條是——“有奶便是娘”。 金錢本身自然非是什麼骯髒邪獰之物。即使在顯微鏡下觀察,鈔票上的細菌,並不比被公閱過的一張報上的細菌更多些,它只不過是交換商品的替代物。古時候人們也以貝殼、獸牙以及美麗的卵石為“幣”——可見錢本身與那些東西沒有什麼不同的屬性。 我的理想——要毀掉鈔票的人,其實是想改變人類社會目前金錢分配方面的種種不合理現象。這想法本身無錯。因不合理現象確實存在。但這又不是現實的想法,因為“毀掉鈔票”並不能根除物質佔有的不合理現象。 應該看到,全人類多少個世紀以來,都在進行著怎樣使金錢分配合理性起來的努力,包括“革命”方式。並且,在許多國家,已經初見成效。 “革命”的方式一般已被否定。因為人類的製度進步了,會找到比“革命”更好的方式。當然,合理性也是相對的。 人類的發展,再不會以消滅富人為社會道義平衡的尺度,面龐致力於消除貧困,扶持窮人。最終,使幾乎一切人,都享受到物質文明的成果。如果不求一律乎均,完全平均,這個目標,是可以實現的。 中國正在經濟發展中。一個時期商業規劃混亂,出現了暴發戶及窮富懸殊。這現像被同學們看在跟裡,故產生憤憤不平。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是不應受指責的。 一個成熟的商業社會是這樣的——有人想掙大筆大筆的錢並不容易,面大多數人要想掙足夠花的錢,又不那麼難。這是人類的一個理想階段。 在一個成熟的商業社會,富豪們的金錢,不可能不匯人社會的商業大活動,成為變相的公有。比如香港巨富李嘉城、霍英東們。他們擁有的金錢,早巳超出了他們個人的消費,起積極作用於香港全社會了。 世界上有許多大企業家,其個人生活是儉樸的。他們擁有的金錢,在社會各方面發揮積極的作用,自己享用卻並不奢侈。他們是可敬的,是當代英雄。 只不過中國的某些暴發戶,一旦暴發就窮奢極欲。這是醜惡。要看到他們成為文明的資產者,需要時間啊! 我認為——花天酒地其實很沒有意思的。試想,一個人那么生活一周,可以,那么生活一年呢?那么生活十年呢?在最好的年華那么生活十年呢?那真的是幸福嗎?生命耗於那麼一種生活,真的是值得嗎? 這麼一想,我們便有了自己對金錢的原則性態度:1。我們看別人花天酒地,我們會厭惡。 2。我們自己清貧時,由於我們能本能地厭惡花天酒地的生活,則我們會珍借我們掙得的每一分錢。因我們自己掙的金錢,因我們拒奢糜墮落,我們不但保持了良好的人生精神狀態,還能漸漸有點兒積蓄。 3。我們積蓄多了,用於有限度地改善生活,贍養好老人,撫養好子女,使錢在我們身上體現最美好的價值。 4。最後一點,應明白,我們只需使我們生活無憂無慮的錢就夠了。不要太貪多,太羨多。 如果一個豐衣足食、生活無憂孟慮了的中國人還那麼不揮手段地追求金錢,則就是拜金主義者了! …… 時下新詞很多,隔不久便冒出一個“系列”。 “跑官”一詞屬於一個小的“系列”。相應的就有了“亮話兒”與“潛頌”二詞。又“跑官”一詞,指的是一種現象。 “跑官”也就是四處托朋友,找關係,探後門兒,傍權勢,為自己當官走捷徑的勾當。還是某些人自身的經驗總結?總之已成了人們都懂的一個詞。 “跑官”的“跑”宇也用得好,活脫兒道出了那一種急促、忙碌和辛苦。時代畢竟進步了。處處有競爭。 “跑”得不及時,別人“跑”在前頭,捷足先登,豈不悔之晚矣! 科長向處長,或處長向局長提“意見”,霍地站起來,急赤白臉,朗朗大聲曰:“我不怕穿小鞋!我不怕打擊報復!這意見悶在我心裡很久很久了!今天當著眾人大家的面,我是非提不可!……我的上級你呀你……你為了工作,怎麼可以全然不顧借自己的身體啊!……” 此乃“潛頒”之一例。似乎相聲裡用作過“包袱”的。也乃“跑官”者必備之技巧。 疲憊的人們不是不想瀟灑,不是不願瀟灑,而是沒起碼的前提瀟灑。 便只有疲憊下去。 前些日子唱紅過一首流行歌曲。 “不忍”就意味著“心太軟”。 “心太軟”每每要付出代價。最沉重的代價是搭上自己的命。一種情況是始料不及,另一種情況是捨身取義。 聯想回來,說口自們中國,從“文革”後至今,同樣的邏輯,在某些“文革”中的小人、惡人、政治打手那兒,也仍被喋喋不休地嘟噥著——大的政治背景那樣,我怎麼能不服從?我的罪過,其實一樁也不是我的罪過,全是“文革”本身的罪過…… “文革”中狠心的事冷酷的事太多了。 “不忍”之人的“不忍”之心體現得太少了…… 聯想得再近些,說現在——大家都知道,現在的中國,是很有一些人肯當殺手的。僱佣金高低幅度較大。從幾萬十幾萬二十幾萬到幾千幾百元不等。而且,時興“轉包”。每一轉再轉,中間人層層剝皮。最終的殺人者,哪怕只獲幾百元也還是不借殺人,甚至不借殺數人,不借滅人滿門。 他們絲毫也沒了“不忍”之心。 而我也真希望——現實生活中喜劇多發生一些,甚或鬧劇多發生一些。若人心不能在莊重的情況下兼容“不忍”二字的存在,於喜劇和鬧劇的發生中出現“心太軟”的奇蹟,也是多麼的好啊! 像世界上一切封建帝王統治史漫長的國家一樣,中國也是、個“官本位”影響深厚久遠的國家。於今,其影響雖已縮斂,但仍強勁地左右著許多中國人,包括許多大小知識分子的命運狀況。故中國人,以及中國大小知識分子頭腦中一再滋生出犬儒思想的陋芽,並玩世地將犬儒思想的方式,當成一種成熟、一種人生的大智慧、一種瀟灑似的活法,委實也是可以理解,甚至應予體恤的。在“官本位”的巨大投影之下,從獻身於官體制的官們,到依存於官體制的大小知識分子們,到受治於官體制的庶民百姓們,誰想站直了,都非是容易之事。相反,千萬別站直了,倒真的是一種有自知之明的表現。而且,只要習慣了,感覺也不是多麼的不好。有時甚至會獲得較好的很好的感覺。會獲得比企圖站直了還好的感覺。 在王權的巨大投影之下,無論什麼人,若想站直了,就必付出代價。 民主之所以對於人民畢竟是好事,就在於它徹底驅散了王權的巨大投影之後,使人人都有可能從心理上獲得解放,彎腰與不彎腰,完全出於自願,出於敬意的有無,而根本不必假裝做戲。倒是反過來了,有權之人,每每在人民面前作秀,以獲得人民的好感。因為人民幾乎無時無刻都有資格以民主的名義理直氣壯地說:“你的權力是我們給的,我們想收回給予別人,便可以那樣做!” 對於中國當代大學生,多年以來,我頭腦裡始終存在著一個看待上的誤區。這誤區沒被自己意識到以前,曾非常地使我困惑。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我自己這兒,還是只出在大學生們那兒。 真的,實話實說,我曾多麼驚訝於他們的淺薄啊! 中國當代大學生——他們是這樣一些人群;甚至,可以說是這樣一些孩子——智商較高,思想較淺;自視較高,實際生存的社會能力較弱;被成人社會看待他們的誤區寵得太“自我”,但他們的“自我”往往一遇具體的社會障礙就頓時粉碎…… 說到底,我認為,我們成人社會應向他們傳遞的是這樣的意識——學生還是應以學為主。不要分心,好好學習。至於誰該對國家更有責任感,結論是明確的,那就是中年人。責任,包括附帶的那份誤解和沈重…… “文革”對文化進行了空前的幾乎是徹底的掃蕩之後,在當年中國人的精神空間發生了些什麼現象呢? 首先是——“文革”的“旗手”江青自己,最耐不住一個沒有文化的時代的空前寂寞了。 江青自己當年卻要看美國電影。比如《冷酷的心》,比如,比如。在很秘密的地方看,拷貝是用美金從香港買的。 “文革”的文化及文化現象,說明了好幾條接近著真理的社會事實。 比如——在任何時代,文化的享受都同樣是分等級的。在政治時代是政治特權,在商業時代是金錢。 比如——文化藝術其實是根本掃蕩不了的。想要實行“三光政策”的人,自己首先註定了比老百姓更耐不住文化藝術空間空白的寂寞。 比如——老百姓有一種天生的本能,那就是他們能夠非常具有創造性地滿足自己的娛樂。實在沒了條件,連壓制他們娛樂權利的政治本身,竟也可被他們以娛樂的方式去對待。 比如——政治一旦被娛樂化,政治就開始滑向庸俗了。而滑向庸俗的政治,其權威性也就開始瓦解…… 曹雪芹一生只寫了一部,而且後來幾乎是在貧病交加,終日以凍高粱米飯糰充飢的情況之下完成傳世名作的。 在我看來,這是很值得同情的。我一向確信,倘雪芹的命運好一些,比如有條件講究一點飲食營養的話,那麼他也許會多活十年。那麼也許除了,他還將為後世再多留下些文化遺產…… 全世界一切與苦難有關的優秀的文學和藝術,優秀之點首先不在產生於苦難,而在忠實地記錄了時代的苦難。 文化人和藝術家的苦難,從來不是文化和藝術必須要求他們的。也和一切世人的苦難一樣,首先是人類不幸的一部分。 如果說“絲綢之路”是一條商路,那麼,“走向美國”的路,顯然也是一條商路——“走向美國”的中國人,銷售的已不再是絲綢,而首先是自己。這說起來有些通航,但幾乎接近著事實。 走在古代“絲綢之路”上的中國人,其艱辛(還往往一路險象環生)是在走著的時候;今天“走向美國”的中國人,其艱辛卻主要是在走到了以後。 中國文字太豐富。有些字幾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比如“逸”宇。我總覺得是一個有仙氣的宇。是的,不是指它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神,而是指它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仙。那麼,神抵和仙人究竟又有什麼區別呢?我也說不大明白。可能僅僅在於氣質的不同吧?凡人遇到了神,不管是大神還是小神,心中都會生出敬畏吧?但仙一般都是不嚴厲的。仙是慈祥的。比如八仙中的任何一位,僅從形像上看,似乎也都是願意和好人交朋友的。仙一般是不故意擺出神的架子的。所以神女和仙女,似乎也歷來是傳說中的兩類不同的女性。神女往往以尊貴的形象而現於世。仙女則不同,仙女看去都是平易近人的。 無論任何一個民族,無論它在任何歷史階段或任何時代,它都根本不會陷入這樣的誤區——將美的事物判斷為不美的,甚至醜的;或反過來,將醜的事物,判斷為不醜的,甚至美的。 在某些土著部落中,女性一般是不塗面的。少女尤其不塗面。被認為尚未成年的少年一般也不塗面。幾乎一向只有成年男人才塗面。而又幾乎一向是在即將投入戰鬥的前夕。少年一旦開始塗面,他就從此被視為戰士了。成年人們一旦開始塗面,則意味著他勢必又出生人死一番的嚴峻時刻到了。塗面實非萌發於愛美之心,乃戰事的訊號,乃戰士的身份標誌,乃肩負責任和義務決一死戰的意志的傳達。當然,在舉行特殊的慶典時,女性甚至包括少女,往往也和男性們一樣塗面狂歡。但那也與愛美之心無關,僅反映對某種儀式的虛誠。正如文明社會的男女在參加喪禮時佩戴黑紗和白花不是為了美觀一樣。至於以銀環箍頸,實乃熔耀財富的方式,對於男人,女人是財富的理想載體。豆古如茲。頸長足尺,導致病態畸形,實乃熔耀的代價,而非追求美的結果,或者說主要不是由於追求美的結果。這與文明社會裡的當代女人割雙眼皮兒而不幸眼瞳發炎落疤,隆胸丰乳而不幸矽中毒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可怎麼在中國這個文明古國,在佔世界人口幾分之一的人類成員中,在近千年的漫長歷史中,集體地一直沉涸於對女性的美的錯亂感覺呢?以至於到了清朝,梁啟超及按察史董遵憲曾聯名在任職的當地發佈公告勸止而不能止;以至於太平軍克城踞縣之後,罰勞役企圖禁絕陋習面不能禁;以至於慈禧老太大從對江山社稷的憂患出發,下達懿旨勸禁也不能立竿見影;以至於身為直隸總督的袁世凱親作“勸不纏足文”更是無濟於事;以至於到了民國時期,則竟要靠罰款的方式來扼制蔓延了——而得銀口八九十萬兩,年三萬萬兩。足見在中國人的頭腦中——錢是可以被罰的,女人的腳卻是不能不纏的。 美女絕非某一個男子眼裡的美女。通常她必然幾乎是一切男子眼裡的美女。他人的貶評不能使她不美。但她自身的內在缺陷——比如嫉妒、虛榮、無知、貪婪,卻足以使她外在的、人人公認的客觀美點大打折扣。 美是大的臉龐上的笑靨。因此需要有眼睛,以便看到它;需要有情緒,以便感覺到它。 在某時代和某社會階段,體制弊端多多,腐敗現象嚴重,貧富差距天上地下,社會財富的配置極不公正,一類知識分子看在眼裡,心中明白,了解得特別清楚,於是發出批評乃至批判的聲音,那是多麼正當又正常的呢?倒是緘默顯得很不正常了。難道不是這樣嗎?有責任感的知識分子本身並不可笑。倒是誘導知識分子改變這一角色的言論,無論多麼的時髦,本質上是動機可疑的,有時甚至意味著是一種喬裝了的反動。知識分子(當然指你所說的那一類)不需要那一種言論的誘導。 知識分子無非這麼幾類:一類由於長期的職業特點,幾乎與世隔絕,埋頭致力於專業,對社會醜惡現象知之甚少,也根本不想多知道;一類其實知道的並不少,親歷親見的也很多,但吸取經驗教訓,明哲保身,避而不談,保持大智若愚的沉默;一類看到了,知道了,相當清楚地了解了,於是就要說。別人認為自說,自己也還是要說,非說不可。有時甚至會拍案面起,大聲發出呵斥…… 這三類知識分子,所以這樣,所以那樣,乃是由於不同的成長背景、不同的個人經歷,甚至不同的性情所決定的,都有各自的理由,那就隨各自的意願去做為好。 “文如其人”——此話於散文,更有普遍性。於小說,可能恰恰反過來。小說描摩外部世界,散文則如心泉流淌。想絲毫也不匯人其人的本色,須高超的文的技巧。我繪自己定的原則是——文章不妨潑辣,不妨激烈,不妨棱角鮮明,這汲什麼不可,也不算大的毛病。但為人則須溫良敦厚,寬忍謙和一些,這也不是“人格分裂”。即或是,這種“分裂”於人於已於社會,也不構成危害。但若反過來“分裂”,那就太可怕了…… 一個自私、倔狹,特別嫉妒、虛偽面又心理陰險之人,他理智地活著,對別人是很可怕的事。他率性地活著,對別人也是危害極大的事。 第一,眼前的生活,尤其我們中國人眼前的生活,在我看來並不怎麼詩意化。第二,真和美,可作判別自然物及一切人的身外之物的標準。但二者之間加進了一個“善”字,則就主要是評說人心的標準了。依我看來,人心中缺少“善”,則人言行必虛妄,則美人,也不美矣,對人類的心史而言,無善便無美。人類諸美德,皆是“善”這株萬年大樹上的果子。第三,生活對人的教訓也往往非是你說的那樣。往往好東西並不平均分配,往往壞東西太相對地集中在某些不幸的人身上了。比如貧窮則失學,則健康沒有保障,則不能成為知識者,則就業機遇少,則承擔不起意外災禍……所以人類一直在干預生活,使人類的社會變得對更其廣大的人都有幸福可盲…… 美女有能力使自己的心靈也美。但一個心靈很美好的人,卻無法使自己的外表也變得漂亮。有句歌詞唱的好:“雖然我不美,但是我很溫柔”。古人也有句話說的好——“桃花面,蛇蠍心”。外表和內心,都統一於美,固然好。不能統一,心靈自覺向美的方面完善,也好。 生命的含義,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本就包含著責任。對父母,對兒女,對友情,對愛情,對工作……林林總總的責任使生命充實,有本能的活力。完全沒有責任內容的人還算生命嗎?憑什麼別人對你盡了責任,而你幻想逃避一切責任。我不認為責任是生命的苦役。但生命有時是相當脆弱的,一己的能力也往往是徽不足道的。種種的責任集於一身,心有餘而力不足,那樣的生命就太可悲了。 我懷疑現存的有關人類起源的教科書內容。 我確信人類的最終歸宿是地球毀滅。 我認為科學在造福我們人類現時利益的同時,肯定也在加劇著地球的嚴重禍患。 很久以來,我總有一個疑問——我們人類在物質生活的水平和質量方面,要求是否越來越病態,越來越背離人性,越來越走向著反面了呢? …… 外國科學家做過這樣的實驗——將螞蟻放人杯中,哪一隻往外爬,以煙頭燙哪一隻。三百次以後,皆不復爬也。而有的螞蟻,其實並不曾往外爬過,故也不曾被燙。但別的螞蟻的體傷似乎使它們明白——選擇某一方向是不可取的,不明智的。外國科學家們斷言——它們的下一代,也將不同程度地接受這種變聰明了的遺傳。這在動物學界叫作本能退化。人是何等聰明的動物!人不需要三百次之多的教訓。再愚矗的人都不需要這麼多次的教訓才能總結經驗,人只需要幾次教訓就足夠了。 中國當代知識分子中的思想者,依然缺乏針對當代進行思想的勇氣。或者,準確地說,依然在採取這樣的方式迂迴曲折地表達思想——即求助於對歷史的澄清、分析、反思、再認識,間接地、縮頭藏尾地體現對當代的思想認識。這使當代的思想者們的思想、技巧性遠遠高於實際上的思想價值。有時甚至將普遍的人們早巳達到了的思想認識,反复地靠技巧包裝了不厭其煩地訴諸於世。故往往將思想淹沒於技巧了。 我認為,在一切民主國家中,不再能產生所謂政治思想家了。民主使人類的全部政治思想畫上了休止符。在目前還沒有實行民主的國家中,也不再能產生什麼政治思想家了。因為如果他拒絕之,他豈配妄稱思想家?若表示接受,那麼又將發現,許許多多的人比他更歡迎之。故他們能做的,僅僅是在沒有民主的地方傳播民主罷了。 民主不但結晶了人類幾乎一切的政治思想成果,也解決了人類大部分的人文思想之探究。所剩的思想空間已相當有限。這也是近當代全世界都難以產生思想家的原因。科技依然在迅速發展,人類的思想卻似乎處於半休眠狀態。這並不意味著人類思想的萎縮,更不意味著傲情。恰鉻相反,而意味著一種難以再超越的成熟。 人類在教育制度方面,似乎目前還沒想出比考試更公平的方式。考試的製度,顯然有其自身存在的弊端,但恐怕我們不得不承認,它乃弊端最少的方式。 中國乃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中國歷年的初中生高中生,因而也是世界上最多的。但中國卻並不相應地是世界上大學最多的國家。這是一個殘酷的前提。此前提決定了,每百名中國兒女中,僅二三名高中生最終能進人大學校門。主要不是他們和她們的智力問題,而是現有的大學最多只能吸納百分之二三。 中國目前出高考題之首要的、最終的目的,捅破窗紙說亮話——乃為大面積地、有效地殺傷百分之九十七八的中國兒女升學的可能性。排除許多省份的窮困地區教育質量確實普遍低下的因素,高考題所要殺傷的人數,估計仍在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殺傷率每年不能低於這個比例。倘低於這個比例,則必出現有許多學生的考分雖過了高考分數線,但全國各大學人滿為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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