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作品集 殘雪自選集

第71章 讀書筆記置身絕境的操練

殘雪自選集 残雪 6374 2018-03-20
置身絕境的操練--《神曲》閱讀總結 (一) 好多年以來,在對於純文學的探索中,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惑著我,那就是:究竟是否存在一種純粹的文學,一種獨立於其他事物,有其自身的特殊規律,並遵循這規律不斷發展著的文學?這樣的文學,類似於高層次的音樂和繪畫,也類似於哲學。在長期的文學實踐和對於前輩的經典的閱讀中,這個問題的答案漸漸地凸現出來了。 在我看來,純文學是一種特殊的精神產物,它的觸角伸向靈魂的內部,它所描繪的是最普遍的人性。不僅僅它所深入的精神領域和層次同我們的教科書上描述的完全相悖宜谷?確實實地形成了隱秘的歷史長河。這個發現令我無比振奮,那就如心靈深淵中的光,也像混沌紊亂的慾望王國里的脈動。無名的衝動驅使著我,我開始了解讀我最喜愛的那些經典作品的工作。這種工作的艱辛和喜悅都是難以形容的。

一部偉大的純文學作品擺在你面前,它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一個充滿了無限奧秘的生命之謎。它對於讀者的態度正如卡夫卡在中所寫過的:"你來,它就接待你;你去,它就讓你離開。"讀者進來幹什麼呢?讀者來領略藝術法則的嚴酷,來用這法則逼出生命的衝動,以加入這非凡的創造。那麼,憑什麼一名讀者要闖入那城堡,闖入那謎中之謎?憑什麼?憑你的脈博的跳動,憑你的血流的加速。弄清生命結構的各種圖形,揭開謎底,對於作為讀者的我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問題。 閱讀詩人但丁的傑作《神曲》,是我的純文學探索系列中關鍵的一環。這位偉大的詩人在古老的"聖經"故事和文學之間架起了橋樑,從而為純文學的獨立發展開闢出一片可以無限延伸的疆土。他對於精神王國的天才的深入,他的雄心所成就的事業,成了藝術史上的豐碑。 《神曲》到底是什麼呢?我終於明白了,它就是卡夫卡的城堡,博爾赫斯的迷宮,《浮士德》裡面的魔鬼,莎士比亞的《裘利斯•凱撒》裡面的羅馬境界。被後來的藝術家們用陌生化、對象化的方法所分裂的靈魂的各個部分,在這位早期藝術家的筆下,更傾向於渾然一體。但矛盾並未被掩蓋,反而因為雙方近距離的對峙而分外緊張、恐怖,甚至殺氣騰騰。這就是人性的真相,有勇氣凝視這真相,將自己置身於絕境裡,並且決不停止靈魂的操練的藝術家,向人類提供了理解自身的通道。 《神曲》的結構,就是藝術家的心靈結構。在從"地獄"到"煉獄",再到"天堂"的心靈探險中,藝術家一次又一次地向讀者表演著絕境裡的操練有多麼驚心動魄;靈魂的張力有多麼大;靈魂的機制是多麼的複雜又是多麼的單純;生命的卑賤與精神的高貴又是如何樣共同促成了那種特殊的律動。讀完這篇精神史詩,我深深感到,現代藝術的所有要素,都已經包含於其中;而它所體現出來的藝術創造中的自我意識,也不亞於近代的純文學大師。這也是為什麼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篇偉大史詩的意義反而越來越被更深入地揭示的原因。

(二) 《地獄篇》是將主體置於"死"的絕境之中,反復加以拷問的記錄。 什麼是真正的創造?創造就是靈魂深處的魔鬼的反叛與起義。這種人們所難以理解的反叛是很特殊的,它的特殊性在於它是一種箝制中的反叛。並且用來箝制魔鬼們的枷鎖也是用特殊的材料製成的--被銬住的犯人仍然可以瘋狂動作,簡直就如限制不存在一般。當一個人主動為自己定罪,然後主動下地獄,成了終生犯人之際,他的藝術生涯就開始了,那是由一連串的創造構成的風景。被理性所鎮壓住的原欲並沒有死掉,反而因為這鎮壓而更猛烈地燃燒。所以黑暗的地獄裡狼煙四起,一派末日景象。 奇怪的語言,可怖的叫喊, 痛苦的言詞,憤怒的語調,

低沉而喑啞的聲音,還有掌擊聲, 合成了一股喧囂,無休止地 在那永遠漆黑的空中轉動, 如同旋風中的飛沙走石一樣。 《神曲》,朱維基譯,17頁,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 一切藝術創造的動力就在這裡,這慘遭鎮壓後的反彈之力,是無限寶貴的財富。所謂"非理性寫作",便是魔鬼用地獄居住者的大無畏的口氣,講述自身所經歷的滅頂之災,當然整個講述過程均是在上帝(最高理念)目光的監視之下進行的。上帝的在場使得講述成了一件萬分曖昧的事情--犯人究竟是要蔑視上帝,反叛到底呢,還是另有所圖?單純的反叛用不著一遍遍講述。犯人出自本能的掙扎與褻瀆,經歷了上帝那無所不知的目光的洗禮之後,發生了什麼樣的奇妙的變化?在泯滅一切希望的地獄,犯人並不知道自己會得救,他只是用肢體運動來顯示自己那不死的靈魂。他憤激、蠻橫、惡作劇,不顧一切!然而答案就在肢體運動中。

"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新鮮空氣中, 我們慍怒,心中蘊藏著鬱鬱的愁雲, 現在我們慍怒地躺在黑色的泥潭里。 他們這樣地在喉嚨裡咯咯作聲, 因為他們無法用完全的言語說話。 "《神曲》,49頁。 這含糊不清,充滿了暗示的原始語言,正是那種高級的純文學語言。是複歸又是進化。沒有經歷狂暴的內心革命的寫作者,也不可能像罪犯這樣發聲。有誰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千年地牢裡仍然策劃著一出又一出的反抗的好戲呢?只要試探一下就清楚了,誰也無法熄滅他們心中的怒火!他們或被狂風冰雹抽打;或被浸在沒頂的糞水中;或在沸騰的血河裡被燒煮;或赤身裸體被火雨烤灸;或被倒插在洞穴中不能動彈,腳底還被火焰舔著;或在瀝青池裡沉浮,岸上還有手執鋼叉的惡鬼監督……而他們對於這種種酷刑的態度,卡巴紐斯的一句豪言壯語可以作為代表:"我活著是什麼,死了還是什麼。"《神曲》,93頁。卑賤的鬼魂擁有高貴的心,他決不讓上帝對他"施以痛快的報復"。哪怕自己變成了人蛇,變成了牛頭怪,哪怕全身被封在火焰裡不得顯現,他們對於上帝的懲罰仍然只有一個回答。這樣一種回答鑄成了永恆的藝術造型,那也是上帝心底渴望看到的造型。被栽進地底的魔王撒旦的姿態,就是這樣一個經典的造型。

當人被自己在世俗中的慘痛遭遇弄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可能性,當邪惡與不公完全鎮壓了他的肉體與靈魂,使其無法動彈之時(就像烏歌利諾和兒子們被關在塔樓里活活餓死,也像為了愛情冤死在刀下的弗蘭採斯加),上帝給詩人留下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將自己經歷過的一切在藝術活動中重視。於是就有了烏歌利諾那驚心動魄的敘述。藝術創造是通過重演痛苦來發洩痛苦的方式,正如烏歌利諾在啃咬仇人的頭顱的演出中體驗上帝那神秘的意志。詩歌中的報仇正好同世俗中的相反,那是對於仇人心理的一種至深的理解,可以說他是用這種理解性的演出,最終達到與仇恨對象的同一,並在同時提高對人性的認識。這種演出也是殘酷的自我懲罰,弗蘭採斯加由此重溫她那被血腥玷污的初戀,烏歌利諾則復活了凡人不敢觸動的酷刑記憶。他們用超人的勇氣釋放了靈魂的能量。純文學就是複活那些在表層已經死掉的,潛入到了記憶深層的情感記憶。這種創造就如同一種魔力,將常識完全顛倒。

"那座因我而得到飢餓的塔樓的名稱, 而其他的人還要被關禁在裡面的 監牢,有一個狹窄的洞眼, 我從那洞眼裡看見了幾次月圓之後, 我做了一個惡夢, 它為我揭開了未來之幕。 "《神曲》,230頁。 囚禁自身的藝術家從塔樓的洞眼裡看見的,正是上帝的安排。上帝懲罰他經受最可怕的心靈和肉體的酷刑,用這酷刑致他於死命,然後又讓他復活,來講述死亡的經過。藝術家的未來是由很多絕境構成的,一次次的死亡與復活測試著生的意志。塔樓裡的烏歌利諾進行的就是那種極限的操練。人的原始生存慾望是多麼了不起啊!當你被一種近似於死亡的痛苦所籠罩,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去生活時,一遍又一遍地重返、咀嚼那痛苦就成了你惟一的生活。這是多麼殘酷的精神出路,需要的又是什麼樣的耐受力!

(三) 經歷了地獄體驗之後,藝術家體內的原始衝力就漸漸地獲得了一種方向感。這種方向感在煉獄中又不斷加強,人的感官直覺被反复提純,自我意識凸現出來,愛情也隨之復活。在這個第二階段的操練中,藝術家開始了自由的追求。追求的動力仍是生的渴求,只是這種渴求在漸漸變成愛的渴求。如同詩人一般有過死亡操練的人,才會情人般地愛這個世俗世界,愛人類。 浮吉爾這樣回答自由通道的守門人: "我不是自己來的。 一位夫人從天國下降,應她請求, 我才來救助這個人,才和他作伴。 ………… 現在只願你恩准他的來到: 他追尋自由,自由是如何可貴, 凡是為它捨棄生命的人都知道。 "《神曲》,248~249頁。

自省的緣由是愛("一位夫人"),是不願在精神上滅亡。那麼作為主體的"我",從今以後將如何樣來認識這個自由,追求這個自由呢?接下去讀者就看到了較以往更為陰鬱、更為震撼心靈的風景。此地實施的是密不透風的內心製裁,肢體的語言轉化成傾訴,心在煎熬中哭泣,沒有任何依傍,人只能在虛空中持續自力更生的運動。然而冥冥之中,強大的理性被意識到了。理性如同高懸的利劍,將已變成幽靈的人往死裡趕,逼迫他們趕快生活。而生活即是用嚴酷的自審從體內榨出更大的激情。此地的一切全被內在化了,所有的酷刑都由自己設計,自己承受。就是在這樣的氛圍裡,"我"接觸到了一個又一個痛苦的幽靈,他們大都生前罪大惡極(不論那犯罪的主觀原因是惡還是善),但無一例外都通過一種特殊的懺悔(即知罪)的刑罰達到了煉獄的境界。

人類的廉潔難得從血統的分支中 往下流傳:上帝的意志就是如此, 為的是我們可以向他求這恩賜。 《神曲》,296頁。 人要獲得自由意志就只能不斷認識自己這罪惡的軀體。罪惡無法摒棄也不能逾越,注定要同人糾纏到死。卻正是在同窒息人的罪惡的搏鬥中,在永恆不變的懲罰中,人體驗著上帝的意志,而這個意志,就是人的自由意志。所以每一次追求,就是一次主動行使的心靈懲罰,一次肉慾的徹底鎮壓。幽靈們返回世俗,將自己最見不得人的陰暗事件揭示出來,讓自己覺悟到在這樣的障礙面前繼續生活是多麼不可能,仍然心存希望是多麼的不現實。這樣做了之後卻並不陷入頹廢,而是有尊嚴地承擔著罪,不失時機地發起新一輪的靈魂戰爭,以此來表明:這就他們惟一的生活,這種活法本身是希望。

煉獄山上的操練難度極高。通過這種操練,人要在一次次死亡中獲得不朽。這也是一種粗暴的操練,柔弱的心靈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的。它的粗暴在於:要把人心撕成兩半,然後用這滴血的兩個部分來實現同一個意志。這又是一種陰沉的操練,因為內心的永恆的痛消除不了,人只能在操練中加強承受力。 在他們被烈火燃燒的整個期間, 我想這個樣式切合他們的需要: 若是要最後醫好自己罪惡的創傷, 必需要用這樣的治療,這樣的飲食。 《神曲》,430頁。 決不離開烈火的冶煉,讓自己的軀體在冶煉中發生質變,是每個幽靈奮力追求的目標。作為主體的"我",也是在這種接踵而來的悲痛演出中完成了心靈的洗禮。被剝奪了肉體的幽靈們的痛純屬精神上的,每一次"痛不欲生"的表演都是"死"的模擬表演。 在浮吉爾告別"我","我"到達煉獄山頂樂園之前,"我"做了一個夢。這個以"舊約"中的兩個女子為原型的夢實際上已是人性謎底的雛形。到處走動,紡織花環,對著鏡子打扮自己的利亞,是生命的蓬勃的活力與優美的化身;而默默觀望,一步也不離開鏡子的拉結便是使人性成形的理性精神。經歷了不堪回首的涉之後,醜惡終於轉化成美,分裂的兩個部分達成了同一,自由意志從中昇華出來。所以浮吉爾說: "你的意誌已經自由、正直和健全, 不照它的指示行動是一種錯誤; 我現在給你加上冠冕來自作主宰。 "《神曲》,444頁。 《煉獄篇》結尾那寓言似的一幕,更為深入地展示了人性之謎,它也是整個追求過程的縮影。駛向光明的理性戰車上馱的是牛頭怪似的醜物,戰車被醜物所毀,人心滴血。沒有比這更慘烈的自審操練了。這種交戰也是精神與肉體的一次醜惡的交媾,人的偉大的決心就在"看"當中實現。俾德麗採這個導演既悲傷而又對"我"充滿期待。而"我"已明白自己已經承擔和將要更多承擔的是什麼,無論什麼樣的殘酷打擊都嚇不倒"我"了。 從以感官為主的地獄到以精神為主的煉獄,也是藝術體驗的兩個階段,在藝術活動中二者缺一不可。感官的敏銳和精神的強韌是創造的前提,這二者的發揮,在詩歌中都達到了天才的極致。 (四) 《天堂篇》是《神曲》中最難理解的,不僅僅因為靈魂在此階段各部分、各層次之間的複雜關係,也因為對於認識論的直接討論使描述顯得既抽象又深奧。但只要讀者能死死地執著於人性的核心體驗,排開外在干擾,仍然是可以進入這位詩人的精神王國的。 貪欲啊,你使凡人沉淪得那麼深, 沒有一個人有力量抬起頭來, 不再耽迷於你的濁浪裡!《神曲》,702頁。 這一類的哀嘆充滿了整個《天堂篇》,說話的人都是那些化為了光體的崇高幽靈。這些哀嘆暗示著精神的矛盾其實是越來越可怕了。美麗非凡的光體的急速旋轉正是內部的致命矛盾所致。人即使是升到了天堂,仍然帶著身後的那條黑影--一條既可以成全他又可以毀滅他的黑影。所以天堂的操練是走鋼絲的操練,神不停地拷問人:是起飛還是墜落?藝術家既不起飛也不墜落,他在天堂的鋼絲繩上表演不可思議的舞蹈。他的肉體是那偉大光輝的載體,這肉體只有同那光明結合才獲得生命。於是又一次,靈肉統一在這奇異的舞蹈中實現了。被最高天的光輝所籠罩的藝術家再一次回望其肉體從前的居所,心中沸騰起唾棄的情感--靈和肉之間已相隔得多麼遙遠!世俗的慾求是多麼的沒有意義! "如今,那弓弦的力量正在把我們 送往那裡,好像送往指定的地點, 它射出的箭總是指向歡樂的鵠的……《神曲》,499頁。 精神的本質是一種向著歡樂和神聖上升的運動。在這之前那種種從肉體中榨取精神的可怕操練,全是為了這個神聖的瞬間。這個瞬間是藝術家作為人的一切,有了它,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忍受了。由不同版本的矛盾構成的天體以各自的美麗裝飾著天堂,根本矛盾依然是一個。於是純美的世界裡同樣隱藏著恐怖與殺機,死亡氣息瀰漫於空中。為了要使精神運動持續,"我"開始了對高層次矛盾的探討。 "我"探討了光與暗,靈與肉,美德與原罪,信心與證實,絕對意志與選擇,誓約與違犯等等精神結構中的矛盾。這種極境中的討論不斷給"我"以更大動力,讓"我"在天堂中越升越高,直至最後到達頂點。當然這個終點也不是真的終點(真的終點等於死亡),而是一種通體明亮的博大的胸懷,一種類似於獲得了神的體驗。 "我"終於成為了光體中的一個,這裡的結構是:聖母使天使發光,天使又使"我"發光。在創造的喜悅中,"我"進入了神秘的圓形劇場,那個劇場是精神的發源地,愛與自由就從那裡湧出。它又是一個獨立不倚的必然王國,任何世俗的情感都改變不了它的秩序,僥倖心理被它徹底排除。只有那些徹底服從,並堅持自覺受難的幽靈,才會在此獲得最高的幸福。而"我",經歷瞭如此多的死亡操練之後,終於成為了這個地方的來訪者。 (五) 當我讀完《神曲》的時候,精神的結構便清晰地呈現在我的腦海中了。史詩中的每一歌,都是那個結構的一次再現,而全詩則是從自發衝力到有意識的探討,再到自覺的創造的歷程。這種內在隱秘的歷程離世俗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遠,它敘述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故事,但凡是心力未達到一定水平的讀者卻進入不了這種純粹的時間的故事。所以我們文學界幾十年來的解讀只是離詩人的心靈越來越遠。城堡隱藏在濃霧中,從未向讀者現身,人們只能偶爾看見某一段牆。我想,這種情況的持續同我們民族傳統的文學觀是一致的。自古以來,我們這裡就不存在一種關於人本身的故事的文學,即使在新時期文學中偶爾閃現的一些亮點,也從未被文學界認真對待。不但沒有人能夠闡釋它們,它們反而被文壇的習慣惰性所拉下水,所庸俗化,這似乎是在劫難逃的命運。在我們這樣具有古老深重文化傳統的社會裡,純文學是一種極難產生的東西,它不但需要作家將一種逆反的個性堅持到底,也需要作家將我們文化中缺失的那種自省日日加以操練,決不姑息自己。 純文學早就不是什麼新東西,從前它的延續是依仗於個別天才們的一脈相承,但近一百年來,它逐漸地發展起來了,讀者的辨別力也大大提高了。這種在我國剛剛起步的文學並不是沒有希望。就我的體會來說,我們的讀者雖然還不能完全懂得這種文學,但部分讀者已經學會了識別贗品。這是一個非常可喜的進步,我相信,一批高層次的讀者正在成長中。 2002.12.6牡丹園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