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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薩·奈都詩選》

冰心全集第四卷 冰心 3407 2018-03-20
〔印度〕薩洛季妮·奈都 生命生命彷彿是一塊美妙的幻夢的鐘乳石,又像一個盡情狂歡的節日以琥珀和紫晶色彩的火焰深海的波濤似地在你心中跳舞。 孩子們,你們還沒有生活過,你們不過存在著直到一個不可抵抗的時間起來震醒了你們的心,使它追求著愛也以熱烈的企望渴求那能以血紅的痛苦燃燒你眉毛的東西。 直到你同巨大的悲哀和恐怖打過了仗,忍受過幻夢破裂的歲月中的衝突,被強烈的願望毀傷,被戰斗折磨,孩子們,你們還沒有生活過:因為這才是生命。詩人贈死亡停留一會吧,死亡,我不能死去當我甜柔的生命正在它春天中萌茁;我的青春是美好的,迴響著雲雀清囀的樹枝是濃密的。 停留一會吧,死亡,我不能死去我的一切開花的希望還沒有結實,我的喜樂還沒有貯藏起,我的所有的歌還沒有唱出,我的所有的眼淚還沒有流掉。

停留一會吧,等到我嘗夠了愛和痛苦,看夠了大地和變幻的天空;等到我一切人性的渴望得到滿足,呵,死亡,我不能死去!叫賣聲當黎明的第一聲鐃鈸在天空中敲起,把這世界喚醒來做種種勞動的吆喝,去趕羊群,去捆束芳香的穀穗,從熱烈的勞動裡去尋求薄利,空肚的人們用急忙的腳步往前走著,“買饅頭吧,買饅頭吧,”唱過這渴望的街頭。當正午的炎酷的驕陽,炙得大地搖顫,河水昏暈,在幽蔭下喚春鳥掩息了歌聲,那無力的,乾渴的血在困倦的喉間在酷熱裡渴望著潤濕的救援,“買水果吧,買水果吧,”溜過這喘息的街頭。 當微明在熱鬧的市廛上閃爍,忽然展開一幅繁星的帳幕,當琴弦調好,香炬點起情人們坐在燦白的涼台上共飲著生命深邃的香甜,“買花吧,買花吧,”飄過這歌唱的街頭。獻給印度呵,從遠古的時代起你就一直年輕!

起來吧,母親,起來,從你的幽暗中再生,而且,像一個新娘似地上配諸天從你永遠年青的腹中產生新的光榮。 在枷鎖的黑暗中各民族正在哭泣懇求你引領他們走向偉大的晨光……母親,呵,母親,你為什麼沉睡? 為你兒女的緣故起來答應他們吧! 你的“未來”用各種的聲音召喚你奔向新月般的榮耀,光輝和巨大的勝利;醒來吧,昏沉的母親,戴上王冠,你在“過去”的王朝里曾經是一位女皇。時間的鳥呵,時間的鳥停在你結實累累的枝上你唱的都是什麼歌曲呢? ……唱的是生命的光榮和喜悅,深沉的憂苦和熱烈的鬥爭,和春天的引吭高歌的快樂;那為未來歲月播種的希望,為夢想遲遲出現的晨光的信仰,那黃昏氣息里芬芳的寧靜,和人們叫做死亡的神秘的沉默。

呵,時間的鳥,告訴我你從那裡學來這些變幻的調子呢? ……在呼嘯的森林和衝擊的波浪,在新娘的喜笑聲中,在新春的鳥巢裡,在因一個母親的祈禱而震顫的黎明,在遮蔽一顆絕望的心的黑夜,在憐憫的嘆息中,憎恨的嗚咽裡,和一個征服了命運的靈魂的驕傲裡。我的城市之歌我該怎樣供養你,我的愛人? “以金紅的蜂蜜和果實。” 我該怎樣使你歡喜,我的愛人? “用鐃鈸和琴瑟的聲音。” 我該怎樣妝扮你的髮髻? “從茉莉花里選取珠英。” 我該怎樣薰香你的手指? “用孤沙①和玫瑰的魂靈。” 我該怎樣裝飾你,最親愛的人? ①一種青草。 ——譯者“以孔雀和鴿子的色調。” 我該怎樣追求你,最親愛的人? “用愛的微妙的沉默。”

(為市場之曲作歌)你們賣什麼,呵,商人們? 陳列的貨色那麼繁多。 “艷紅和銀色的頭巾,青蓮紫織錦的外褂,嵌鑲琥珀的明鏡,玉石柄子的短刀。” 你們稱什麼,呵,小販們? “番紅花、扁豆和大米。” 你們磨什麼,呵,姑娘們? “檀香木、指甲花和香料。” 你們叫賣什麼,呵,小販們? “棋子和象牙的骰子。” 你們打造什麼,呵,銀匠們? “手釧、腳鐲和戒指,還有青鴿腿上的鈴鐺,輕巧得像蜻蜓的翅膀,舞者的描金的腰帶,君王的鏤金的劍鞘。” 你們叫賣什麼,呵,賣果子的? “香櫞、李子和石榴。” 你們彈的什麼,呵,奏樂者? “錫達爾①薩朗基②和小鼓。” 你們祝念什麼,呵,魔術家?

“是拘鬼召神的符咒。” 你們彈什麼,呵,賣花姑娘,用著天藍和紅色的纓穗? “是新郎眉頭戴的冠帽,和裝飾他新床的花環,新采的白花作成壽被,讓死者的長眠馨香。”死與生死亡拍撫我的頭髮,溫柔地低語: “可憐的孩子,我可不可以把你從痛苦中救贖出來,使你的喜樂蘇生,還給你加上一些復活的狂歡……①②用弓子拉的樂器,被稱為印度的小提琴。——譯者印度七弦琴的一種。高歌的鳥和愛蓮的蜜蜂,或是雨點瑩澈的銀光,和合歡花醉人的清香,狂風的聲音和白浪的音樂?” 我說“你的慈憐使我的耳朵慚愧,呵,死亡,難道我是這麼一個無用的東西,在我完成命定的詩歌事業和國家需要的服務以前,我的靈魂會顫抖,我的軀體會畏懼它那深哀極痛的殘酷的時辰,或是倒下嗎?”無常不,不要煩惱,雖然生命裡充滿著憂愁,光豔的黎明不會因你的痛苦而蒙上面紗,春天也不會取走蓮花和無憂樹葉天賦的光彩和美麗。

不,不要悲傷,雖然生命因困苦而黑暗,時光不會在他的路途上耽擱遲延;今天彷彿是那麼悠長,那麼不慣,那麼苦,不久就會變成被忘卻的昨天。 不,不要哭泣;新希望,新夢想,新面龐,和一切未來年月的未享盡的喜樂,會證明你的心是它的憂傷的背叛者,也使你的眼睛對它們的眼淚不再忠誠。夜中睡吧,我的小人兒,睡吧,平平安安地直到天明……我們要守這漫漫的長夜,你們睡著時我們播種,你們醒來時天光明朗,你們的鐮刀好去收割那成熟的莊稼。 睡吧,我的小人兒,睡吧,你們的是金色的“明天”,你們的是一雙收割的手收割我們在你們睡時種植的夢想,我們的希望和憂愁餵養了你們,我們哭泣的眼淚使你們富足。黎明孩子們,我的孩子們,天亮了,清晨的鐃鈸打響你們覺醒的時間,長夜過盡了,我們的勞動終止了,和風吹拂著我們耕過鋤過的田地,很快地莊稼成熟讓你們來收割,這是你們睡時我們種下的莊稼。

我們的雙手無力,但是我們的工作細心,在黑暗裡我們夢想著你們燦爛的黎明,我們在靜默中努力爭取快樂的明天,用我們憂傷的井水灌溉你們的秧田,我們勞作來豐富你們醒時快樂的破曉,我們的夜更守過了,看呵,天亮了。 孩子們,我的孩子們,你們是醒來承受我們辛苦精神的最終希望的人,說吧,當你們年輕的心珍視我們種下給你們收割的種種夢想,你們給予我們的報酬是頌揚還是痛苦? 是用你們的愛來塗油獻祭,還是用你們的饒恕來控訴。威武不能屈呵,命運,夾在“痛苦”的磨盤中間,你雖然把我的生命碾壓得像碎米,看,我要用我的眼淚使它發酵還把它做成“希望”的餅去安慰、哺養那些除了悲痛的苦藥以外得不到食糧的無數的心。雖然你曾把我開花的靈魂投入“憂愁”的火焰,還把它踩在土裡,看,它卻像叢樹一般重新開放在“愛”的新生枝葉之下蔭蔽著那些除了苦命的蓓蕾之外沒有園花的無數的靈魂。

編後記薩洛季妮·奈都夫人(Mrs·SarojiniNaido,1879—1949)是印度著名的民族詩人,同時又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 作為一個詩人,奈都夫人在印度文壇上佔有一席地位。她年輕時在英國上大學,她的詩都是用英文寫的。早在一九○五年,她二十六歲時出版的第一部詩集《金門檻》(GoldenThreshold),就顯露出了她寫詩的才能。一九一四年,她被選為英國皇家文學協會會員,此後她又寫了(TheBirdofTime)、《折斷了的翅膀》(TheBrokenWigg)等詩集。她充分掌握了詩的韻律形式。她寫詩的題材也是多方面的:對於祖國的歌頌,對於生命的熱愛,對於未來的希望,勞動人民的生活,愛情等等。她的手法是抒情的,然而詩裡充滿了熾烈的愛國主義,散發出了活潑、新鮮的氣息。

作為一個政治家,奈都夫人在印度的政治界也佔有重要的地位。她和甘地一起,積極從事於民族運動的工作,她曾多次被捕入獄,然而這並沒有使她的勇氣和樂觀主義的精神受到挫折,相反的,她更勇敢地領導著鬥爭,推動運動前進。奈都夫人的詩和政治鬥爭也緊緊地結合起來了,她在一首詩裡說:……作為一個詩人,我唱出了雄偉的歌聲,響起召喚鬥爭的號角,我將怎樣燃燒起——那使你們從奴役中覺醒的火焰啊! 她也是一位演說家,能用幾種語言作極其流利的講演。她的演說猶如烈火,使聽眾深深受到激動。一九二八——一九二九年,她曾到北美洲旅行講演。 奈都夫人是印度婦女中第一個被選做國大黨領袖的人,她是婦女會議的主席,她積極從事於打破印度上流社會婦女的“深閨閒居制度”的工作。

奈都夫人的一生也是充滿著反抗的,她出身於一個婆羅門家庭,她父親是個教育家,大學校長。但她卻愛上了出身於首陀羅家庭的奈都。她不顧階級的限制,不顧人言的毀謗,跟奈都結了婚。 這裡所發表的詩選自她的詩集《神笛》(TheScepteredFlute)。 (譯詩最初刊於《譯文》1957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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