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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泰戈爾詩選》

冰心全集第四卷 冰心 12630 2018-03-20
〔印度〕泰戈爾 序詩 現在我把我的詩緊密地裝在這本子裡 像一隻擠滿了鳥雀的籠子一般送去給你。 那碧空,那圍抱星辰的無盡處,我的詩句群飛穿過的空間,都被留在外面。繁星,從夜的心頭摘下,緊緊地結成鏈環也許能在天堂近郊的珠寶商人那裡沽得高價,但是神人們就會懷念那不分明的超凡的空靈價值。 想像一首詩歌忽然像飛魚般從時間的靜深中閃過!你不想把它網住和一群俘獲品一起陳列在你的玻璃缸裡麼? 在公子王孫的閒暇的悠長的年月,詩人天天在他的仁慈君王面前朗誦他的詩句,那時候還沒有出版社的鬼魂在用黑色的沉默來塗抹那共鳴的悠閒的背景,在不協調的自然伴奏中活躍了起來;那時候詩句還不是用叫人默默地吞嚥下去。呵,那為傾聽而寫的詩歌在他們主人的批評的眼光之下,今天就像一隊連鎖起來的奴隸被放逐到無調的紙堆的灰黯裡,那些曾被永恆親吻過的在出版者的市場上卻迷了路。

因為現在是無可救藥的慌忙與擁擠的時代那抒情詩的女神去到苦吟者心裡的時候必須坐電車和公共汽車的。我嘆息我恨不生在迦梨陀婆的黃金時代,而你是,——但是這種胡亂的願望有什麼用處呢? 我是無望地生在這忙亂的出版社的時代,——一個落後的迦梨陀姿,而你,我的情人,是極端地摩登的。 懶洋洋地你躺靠在安樂椅上翻著我的詩卷,你從來沒有機會半閉著眼睛來聽那音節的低吟而最後給你的詩人戴上你給與的唯一的報酬就是幾個銀角支付給大學廣場上那個書攤的售書員。 Ⅰ1來吧朋友,不要畏縮,走下到堅硬的土地上。 不要在昏暗中收集夢想。風暴在天空中醞釀,閃電抽擊我們的魂夢。 走下到平凡的生活裡吧。幻想的網兒撕破了,在亂石牆中尋求隱蔽吧。我的情人的消息在春花中傳布。

它把舊曲帶到我的心上。我的心忽然披上了冀望的綠葉。 我的情人沒有來,但是她的摩撫在我的發上,她的聲音在四月的低唱中從芬芳的田野上傳來。她的凝注是在天空中,但是她的眼睛在哪裡呢?她的親吻是在空氣裡,但是她的嘴唇在哪裡呢?呼喚是毫無結果的,願望的熱火是完全虛空的。 太陽落到他休息的處所。 林中朦朧空中璀璨。低視慢步地晚星跟著去日來了黃昏的氣息裡深深地充滿了別離的意緒。 我把你的雙手緊握在我的手裡,用我的渴望的眼睛緊緊地尋找呼喚,你在哪裡,哪裡,呵,哪裡!哪裡是在你裡面深藏的不滅的火焰!如同黑暗的晚空中孤寂的星星那天上的光明,在它無盡的神秘中,顫動著,在你的眼裡,在你眼睛的深處閃射出顫抖著奔放的神秘的靈光。我無言地凝注著它,我全心全意地躍入這無底的渴望的深處:

把自己淹沒了。如果在愛中只有痛苦那為什麼要愛呢? 那是多麼痴傻,你要求她的心只為已把自己的心獻給了她!願望在你血中燃燒瘋狂在你眼中閃爍為什麼有這樣的功過的循環?於世無求的人他是個自安自足者;春天的柔氣是為他的,還有繁花和鳥語;但是愛情來了像一片吞囓的陰影遮沒了整個世界,吞蝕了生命與青春。 那為什麼要尋求這使生存黑暗的陰霧呢?我曾珍惜幻想但現在我把它們拋棄了。遵循那錯望的道途我踩到荊棘才曉得它們不是花朵。我將永遠不和戀愛胡鬧,也永不和我的心戲弄。我將在你裡面尋求隱蔽在這苦海的岸邊。 我曾在百種形象百回時間中愛過你,從這代到那代,從今生到他生。 我的愛心織穿起來的詩歌的鍊子你曾仁慈地拿起掛在頸上,從這代到那代,從今生到他生。當我聽著原始的故事,那遠古時期的戀愛的苦痛,那古老時代的歡會和別離,我看見你的形像從永生的昏暗中收集起光明像永遠嵌在“萬有”記憶上的星辰呈現著。

我倆是從太初的心底湧出的兩股愛泉上浮來。 我倆曾在萬千情人的生命中游戲在憂傷的充滿著眼淚的寂寞中,在甜柔的聚合的羞顫中,在古老的戀愛永遠更新的生命裡。那奔湧的永恆的愛的洪流至終找到了它的最後完全的方向。一切的哀樂和心願,一切狂歡時刻的記憶,一切各地各時的詩人的戀歌從四面八方到來聚成一個愛情伏在你的腳下。 7在你激動情感的中流受了詛咒的打擊,你的生命凝固成一塊頑石,潔白,冰冷而無情。 你在塵土中洗了聖潔的澡,躍入大地的原始寧靜的深處。 你在無邊沉默中躺下,在那裡殘日下墜,像帶籽的落花,要在新的清晨萌芽。 你從草木的根苗像嬰兒的手指一般握緊母親的胸乳,感到了太陽親吻的激情。 在夜裡,塵土的疲倦的孩子們回到塵土中來,他們有節奏的呼吸,用偉大溫柔的大地的母親來摩撫你。

野草用親暱的花鏈來纏繞你。 你被生命的海洋所圍卷,它的浪花就是葉動,蜂飛,蚱蜢的跳舞與蛾翅的顫翕。 世世代代你俯地傾聽,數著那看不見的來者的足音,在他的接觸之下,靜默發出光輝成為音樂。 女人①,罪惡把你剝得赤裸,詛咒把你洗淨,你昇華成為完美的生命。 無底深沉的黑夜的露珠在你眼睫上顫動,常青年代的①這女人是印度神話中的阿赫里耶,是梵天所創造的第一個女人,她和雷天私通,她的丈夫喬答摩仙使她變成一塊頑石。後來受了英雄羅摩的撫觸,又回復了原形。 ——譯者青苔在你的頭髮上攀緣。 在你的覺醒中你有新生和古代的奇蹟,你和新花一樣的年輕和山岳一樣的古老。 來吧,那能把我從勞役的鎖鏈下解放出來的朋友,因為在香客們奔隨他們夢想的時候我掉在後面了。

像一股忽然湧溢帶著它的貢獻奔流入海的洪流,來把我從重壓的擔負下席捲了去。來自人群裡你,我所完全歸屬的人,那能叫出我的真實名字的人並且永遠對我微笑使我認識的人。 枷鎖麼?它們真是枷鎖,我們心裡的戀愛和希望。 它們像母親的雙臂把孩子抱緊在她溫暖的胸前。 渴麼?是的,就是這渴把生命帶向它的快樂的每一源泉在永恆母親的胸乳裡。 谁愿意把孩子生長的生命的渴拿走,把母親圍抱的手臂打開呢? 我相信我有一句話要對她說當我們的眼光在路上相遇的時候。 但是她走過去了,而這句話日夜地像一隻空船在時間的每一陣波浪上搖盪——那句我要對她說的話。它好像在無窮盡的追求中又開放成晚間的花朵在落日下尋找它失去的語言。它像螢火般在我心頭閃爍尋求它自己的意義——那句我要對她說的話。

11我的存在的主,在我身上你的願望滿足了麼? 沒有服務的白日過去了,沒有愛的黑夜過去了。 花兒落在塵土裡也沒有採集起來求你接受。 你親手調整的琴弦已經鬆弛,失去了音調。 我睡在你花園的濃陰中卻忘了替你灌溉花木。 時間已經過去了麼,我的情人?我們已到了這遊戲的終結麼? 那就讓別離之鐘敲起,讓早晨來使愛戀重新清爽。 讓新生之結在新的婚證中為我們打起吧。 在青春的加冕典禮中,迦梨陀娑,你登上寶座,你的愛人坐在你旁邊,在“愛”的最初的樂園裡。 大地在你腳下舖上翠綠的地衣,天空在你頭上張起繡金的傘蓋;季節捧著各種魅惑的酒杯圍繞著你跳舞,整個宇宙把自己交付給你的歡樂的寂寥,在你新婚洞房的無邊靜寂中不留一絲人間愁苦的痕跡。忽然間神的詛咒從天下降在青春的自私的無邊分離上投擲下隔絕的霹靂。一瞬間季節的侍奉終止了當面紗從愛的孤獨裡扯走的時候,在淚眼模糊的天空中出現了六月霖雨世界的行列你死別的心的悲哀的音調,穿過它,走到一個遠遠的夢裡去。

今天早晨短短的詩歌和小小的事情來到我的心頭。 我彷佛在溪流上泛舟,經過兩岸上的世界。 每一段小景物都嘆息著說,“我走了。” 世間的苦樂,兄妹似的,從遠處向我抬起他們可憐的眼光。 家庭的愛從她的屋角外窺,送給我掠過的秋波。 我用渴望的眼光從我的心窗中向著世界的心凝望。 我感到把它一切的好處和壞處算在一起,它總是可愛的。 14你這物件的海洋,他們說,在你的幽深之中有無窮盡的珠寶。 許多在海中熟練的潛水者在尋找它們。 但是我不願和他們一起尋求。 在你水面閃爍的光明,在你胸懷起伏的神秘,那使你波浪瘋狂的音樂,和在你浪花上跳躍的舞蹈,對我已夠滿足了。 萬一我對這些感到厭倦,我就跳進你那無窮的深處:那或是死亡,或是珠寶的地方。

你將在我裡面像滿月在夏夜中沉默地居住。 你含愁的目光將在我的遊蕩中看視著我。 你面紗的影子將投放在我的心上。 你的呼吸像夏夜的滿月將在我夢上翱翔,使它芬芳。 呵,神聖的人,用你神聖摩觸的光使我們的努力成聖。住在我們的心裡,使你偉大的形象常在我們的面前。饒恕我們的罪惡,也教導我們去饒恕別人。引導我們通過一切哀樂到達寧靖堅強的境地,用愛感動我們克服自身的驕傲,讓我們因著對你的皈依放逐了一切的憎恨。 不停的是使天空愁倦的淋漓的雨。 可憐的是無告的人!可憐的是無家的遊子! 狂嘯的風在嗚咽與嘆息中死去。 它在無路的田野中追逐著什麼飛影呢? 黑夜像盲人眼睛一般地絕望。 可憐的是無告的人!可憐的是無家的遊子!波浪在消失在無涯的黑暗裡的河中猖狂。

雷在咆哮,電光在閃動它的牙齒。 星光死去。 可憐的是無告的人!可憐的是無家的遊子! 18你獨自看守了一夜,你的眼睛疲倦了,可愛的人! 燈光昏淡了,在曉風中閃搖。 拭去你的眼淚,我的朋友,把紗拉上你的胸前。 秋晨是靜止的,樹木的芬芳在空氣裡,草徑是愛撫般地溫柔。 讓可憐之夜的花環扭彎地放在床上吧。 出到這清晨的世界中,採下鮮花來兜在你裙子裡,也把新蕊插在你發上吧。 我把我的心棄擲在世界上;你把它揀了起來。 我尋求快樂卻收集到憂愁,你給我憂愁我卻發現了快樂。 我的心散成碎片,你把它們揀在手裡把它們穿在愛的繩上。 你讓我挨戶地遊蕩讓我曉得最後你是離我多近。 你的愛使我投入深愁。 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在你的門前。 20我的心像在雨天裡的一隻孔雀,張開它那染著狂喜色彩的思想的羽毛在它的狂歡中從天空找些幻象,——渴望著一個它所不認識的人。 我的心跳舞起來了。雲雷隆隆地走遍諸天——驟雨卷過地平,鴿子在巢裡靜默中顫抖,青蛙在泛漲的田中噪鳴,——雲雷隆隆。呵,那在王宮塔上的,那打開她濃黑的髮辮,把藍紗掛到胸前的她是誰? 在電光的急閃中她倏然驚走讓她的黑髮飛舞在胸前。 呵,我的心像孔雀般舞蹈,雨點在夏天的新葉上滴瀝,蟋蟀的顫鳴驚憂了樹陰,河水漲岸沖洗了鄉村的草地。 我的心跳舞起來了。 21沉默的大地看著我的臉張開她的手臂圍抱著我。 在夜裡星辰的手指摩撫我的夢魂。他們知道我從前的名字。 他們的微語使我憶起那長長的無聲的催眠歌的音調。 他們把初曉光明中我所看見的笑容帶到我的心上。 愛在大地的每一砂粒中,快樂的綿延的天空裡。 即使化為塵土我也甘心,因為塵土被他的腳所觸踏。 即使變成花朵我也願意,因為花朵被他拈在手裡。 他是在海中,在岸上;他是和負載一切的船兒同在。 無論我是什麼我都是有福的,這個可愛的塵土的大地是有福的。 我的親近的人們不知道你離我比他們還親近。 同我說話的人們不知道我心中充滿了你所未說出的話語。 在我的路上擁擠的人們不知道我在和你一同行走。 愛我的人們不知道是他們的愛把你帶到我的心中。 23我遠遠地凝望你廣大空闊的深處我找不到憂愁,死亡和別離的痕跡。 只在我轉面向著我黑暗的自身不望著你的時候,死亡才顯出它恐怖的原形而憂愁顯出了它的痛苦。萬全的你,萬物永遠居住在你的腳前。 消亡的恐怖只以他無盡的憂傷依傍著我,但是我的貧乏的羞慚和我生命的負擔當我感到你是在我中心存在的時候立刻就消失了。 我向你請求朝覲,我的王,在你寂靜的內殿裡。從人群中召喚我吧,當你的大門為一切的人開放的時候,我同擾攘的大眾一同進入你的院宇,在忙亂中我找不到你。 如今夜晚了,他們提起燈籠分頭取路回家,讓我在這裡流連一會,站在你腳前,舉起燈來瞻仰你的臉吧。 點起你的信號燈吧,父親,為我們這些漂泊得離你遠了的人。 我們的居所是在廢墟中被恐怖的漸壓下來的陰影所祟擾。 我們的心在絕望的重擔下下沉,當每個榮辱嘲弄我們的人格,使我們匍伏在塵土裡的時候,我們羞辱了你。 因為這樣就褻瀆了你所付予我們——你的兒女的莊嚴,因為這樣我們就吹熄了我們的燈,在我們卑鄙的恐懼中,就彷佛這孤獨的世界是盲目而且是沒有神明的。 但是我永不能相信說你是找不到的,我的王,雖然我們的窮苦是很深的,我們的羞辱是很重的。 你的意旨在絕望的輕紗後運行,在你自己的時代中,打開不可能的門戶。 你來了,就像走進自己的家門一般,在意料不到的一天,走進不曾整備的大廳。 黑暗的廢墟在你的摩觸之下,變成一個花蕊被它懷中看不見的收穫培養著。 因此我還有希望——不是破碎被修補,而是一個新的世界要湧現。 不要羞愧,我的弟兄們,當你穿著素樸的白袍站在驕傲的與有權力的人的面前。 讓謙恭做你的冠冕,你的自由是靈魂的自由。 每天在你廣大空虛的貧窮上建起上帝的寶座,並且知道巨大不是偉大而驕傲也不能永存。 你將導引我從這顆星走到那顆星,使我在愛的新晨中醒起。 是你的愛把我生命的流泉從新生海峽的迷途中引到你無邊的世界裡去。 你將在每一轉角處以新的圓滿的幻景來使我驚奇,以快樂的不朽的形象來模塑我的時光。 無限之生水不會枷鎖在“不朽”的不變的桎梏上,而是迅疾地在它的愛的無盡朝拜之中,從死亡穿過死亡走到無數新的光明的龕座。 29黑雲把上面一切的光明都遮抹了;我們這些籠中的鳥叫著問你:“我的朋友,這是創世中的死的時間麼? 上帝把祝福從天上收回了麼? ” 有的時候四月的突起的風息會把希望的遠香吹上我們的心頭,有的時候晨光會用它的金的符咒給我們牢獄的鐵檻鍍上黃金,也會將明朗世界的歡欣帶到我們的籠裡。 但是,看呵,那邊的山峰完全是黑暗的,連那削開深暗的鐮月也劈不出細微的裂痕。 今天我們的鎖鏈沉重地壓在我們的腳上;天空裡,連一霎能以構成喜樂幻覺的光明也沒有留下。 但是不要讓我們的恐懼和憂愁折磨了你,我的朋友!不要來坐在我們的籠前和我們一同叫喚。 你的翅膀沒有被繫住。 你遠遠地離開我們飛出雲外吧。 從那裡你在詩歌中給我們送來消息: “光明永遠在照耀。太陽的燈並沒有熄滅。” 仗打過了。在爭奪和掙扎之後財寶都聚斂起來也收藏起來了。 現在來吧,女人,帶著你的美的金瓶來吧,把塵穢洗淨,裂縫補完,使這寶堆又美又好。 來吧,美麗的女人,把金瓶頂在頭上來吧。 戲演完了。我已經來到村里安起爐灶了。 現在來吧,女人,帶著你的聖水瓶來吧。以你的靜笑和熱誠使我的家門清淨吧。 來吧,高貴的女人,帶著你的聖水瓶來吧。 早晨過去了。日光炎灼。漂泊的行人尋求著蔭處。 來吧,女人,帶著你滿盛甜柔的水瓶來吧。開起你的門,送他一串歡迎的花環請他進來。 來吧,有福的女人,帶著你滿瓶的甜柔來吧。 一天過去了。道別的時間到了。 來吧,呵,女人,帶著你滿盛眼淚的瓶兒來吧。讓你含愁的眼睛,在別離的道路上流注著柔光,你手的微顫的撫觸,使別離的時間圓滿。 來吧,憂愁的女人,帶著你的淚瓶來吧。 夜是黑暗的;屋寂床空,只有那最後道場的燈還在燃著。 來吧,女人,帶著你的滿盛記憶的瓶兒來吧。披著飄揚的散發,穿上純淨的白衣,開起密室之門,添滿禮拜的燈盞吧。 來吧,痛苦的婦人,帶著你的滿盛記憶之瓶來吧。 31愛,你以死亡的莊嚴使我的生命偉大,你用告別的燦爛的光彩染遍了我的思想和夢魂。 那晶瑩的淚浣的明光在生命最後的日落之點呈現,樂園的暗示從愛的星空降下親吻的火焰照亮了我們大地的憂愁,在一個全力消燼的熾熱狂歡之中,使他們的終結燦爛輝煌。 愛,你使生和死對我是一個巨大的奇觀。 像溫柔的黃昏把昏暗白日的疲勞的損傷消耗的痕跡,籠蓋在它暗紗細褶之中,仍讓我為你的損失而生出的深愁,我的愛人,在我生命上展開一幅黃金染透的憂傷的沉默。 讓它的一切殘缺的碎片和彎曲,一切無意義的散擲的斷屑殘骸和雜亂的廢墟,消失在因你的記憶而寧靖的有些夜晚的闊大中,充滿著痛苦寧靜合一的無邊共鳴裡。 33通過死亡與憂傷和平居住在“永在”的心中。生命的流水不斷地奔注,日色與星光攜帶著生存的微笑春日攜帶著它的詩歌。波起復落花開又殘我的心渴望復歸原地在那“無盡”的腳邊。 夜臨到我身上。 我的終日遊蕩的願望又回到我的心中,像靜夜氣氛中的海的微語。 黑暗中我的屋裡點著一盞孤燈。 沉靜在我的血液裡。 我合上眼睛在我心中我看見了萬像之外的美。 35我的生命中充滿了什麼曲調,只有我和我的心知道。 我為什麼守候,我向誰求什麼,只有我和我的心知道。 清晨像一位朋友在我門前微笑,夜晚像一朵花在樹林邊降落。 琵琶的樂音早晚在空中浮動,它把我的心思從工作上引走。 這是什麼調子,到底是誰在彈,只有我和我的心知道。 當我來求乞的時候你把我回絕了,你做得好。 在你道別的眼光中我看到了一絲微笑;從那時起我得了教訓。我砸碎了我行乞的舊缽,我等待機會把我所有的給人。 從早晨起群眾就聚集在你門前。 讓他們的需求得到滿足吧。當黑夜來臨他們散了,呼聲沉寂了;當星辰彷彿在傾聽他們生前時代的史詩,——新生的光明和古代黑暗的鬥爭,——我帶著渴望的獻禮來到你腳前: “把我的笛子拿在你手裡吹吧,主人。”37在我的血液裡我感覺到你隱約的蒙住的足音,“永動的過去”呵,在喧嘩的白日中我曾見過你沉寂的面容。 你曾來到用看不見的筆跡在我們命運的書頁上寫出我們祖先未寫完的故事。 你把被忘卻的描塑新形象的圖案引回到生命之中。 那不寧的“現在”它本身不就是你自己的一群幻象像一天星宿從無限的沉默的天空飛了起來麼? 我能生在這一片土地上,因此我有運氣去愛她,我是有福的。 即使她不曾擁有王室的珍寶,但是她的愛的活財富對我就夠寶貴的了。 這一首和以下的六首歌曲是詩人在孟加拉自治運動的期間寫的。 ——譯者對我心的最好的芳香禮物就是從她自己的花朵中來,我也不知道還有何處的月光能用這樣的美妙來氾濫我的心身。 呈現在我眼中的第一道光輝是從她自己的天空來的,讓這光輝在我眼睛永閉之前再親吻它們。 洪水,至終,湧上你枯乾的河床。呼喚船夫,割斷繩索,放下船去吧。 拿起你的槳來,我的伙伴,你的債負越來越重了。 因為你只在碼頭上游疑不決地做買賣,把光陰都虛度了。拉起錨來,撐起帆來,什麼都不要管吧。 如果他們不響應你的號召自己走開了,如果他們害怕,無言地畏縮著面對著牆,呵,不幸的你,敞開心懷獨自發言吧。 如果他們在穿過曠野時自己走開,背棄了你,呵,不幸的你把荊棘踩在腳底,沿著血跡獨自前進吧。如果當風暴驚擾之夜他們不舉起燈來,呵,不幸的你,用痛苦的雷焰焚灼你自己的心再讓它自己燃燒吧。 他們說你瘋了。沉默著等待到明天。 他們向你頭上拋擲塵土。等待到明天。他們會向你獻上花環。 他們遠遠地坐在高位上。等待到明天。他們會走下還低下頭來。 也許你所愛的人們會拋棄你,但不要介意,我的心呵。 也許你希望的蔓藤會折斷落在土裡,它的果實都無用了,——但是不要介意,我的心呵。 也許在你到門以前黑夜會趕上你,你想點燈的嘗試都落了空。 當你的琴兒彈出音調,山鳥野獸都成群地圍繞住你。也許你的弟兄們還是不受感動,但是不要介意,我的心呵。 牆壁是石頭砌的,門也閂上了。也許你敲了又敲,可是它不開啟,——但是不要介意,我的心呵! 讓我祖國的地和水,空氣和果實甜美起來,我的上帝。 讓我祖國的家庭和市廛,森林和田野充盈起來,我的上帝。 讓我祖國的應許和希望,行為和言語真實起來,我的上帝。 讓我祖國兒女們的生活的心靈合一起來,我的上帝。 我們的航程開始了,船長,我們向你鞠躬! 風濤狂嘯,浪頭獷暴,但是我們行駛下去。 危險的恫嚇在路上等待著奉獻給你他的痛苦的禮物,在風暴的中心有個聲音呼叫:“來征服恐怖吧!” 讓我們不要遲疑著去回顧那些落後的人,或以恐懼和顧慮來使警醒的時間麻痺的人。 因為你的時光就是我們的時光,你的負擔就是我們自己的負擔,而生和死只是你游戲在生命的永存之海上的呼吸。 讓我們不要在挑選微小的幫助和慢慢地挑數朋友上枉費心思吧。 讓我們首先懂得你是和我們在一起而我們永遠是你的。 僅為了一個“無物”使我充滿了喜樂。只把我的手握在你手裡。 在漸深的夜裡請拾起我的心來隨意戲弄。用“無物”把你我束緊。 我將把自身展佈在你腳下靜靜地躺著。 在天空下我將以靜默迎接靜默。 我將與夜合一,把大地抱在胸前。 使我的生命為“無物”而喜樂。 雨從這天邊灑到那天邊。 在亂吹的濕風裡茉莉在自己的芬芳中沉醉。 隱在雲裡的星辰在秘密中喜顫。 讓我不用別的只用我自己的甚深的喜樂把我的心斟到滿溢吧。 我在我的琴弦上反复尋求能和你和鳴的音調。 晨興和水流是簡單的,葉上的露珠,雲霞的顏色,江岸的月光和中夜的陣雨都是簡單的。 我為我的歌曲尋求了像它們這樣簡單而飽滿,新鮮與生命齊流,與世界同壽而人人都曉得的音調。 但是我的琴弦是新調的,它們充滿了像矛頭一樣的高亢尖銳。 因此我的歌曲從來沒有風的神韻,從來不能與星月交輝。 我的努力真是個努力,我的煩躁的調子竭力想來淹沒你的音樂。 讓我在完全的喜樂里躺臥在你腳凳邊的地下。 讓我的衣袍被你用腳踩踏過的平凡的泥土染得通紅。 不要把我安置在他人之上;不要把我從眾人中分開。 把我拉下到甜柔的卑賤裡。 讓我的衣袍被你用腳踩踏過的平凡的泥土染得通紅。 讓我做你所有香客中最末的一個;我將努力達到那最低微而也是最寬闊的地位。 他們從四方來到,從你手中請求禮物。 讓我等到他們都拿到自己分內的;最後剩餘的東西也會使我滿足。 讓我的衣袍被你用腳踩踏過的平凡的泥土染得通紅。黑紗遮蓋的六月又來到了潤濕的泥土芬香了;我的變成憂倦衰老的心響應了奔雲的呼喚,被生命的突起的擾亂壓倒了。陰影掠過廣大寂寥的牧場上的新綠;我的血液同這呼喚一起湧起: 它來了,來到了我的眼裡,來到了我的胸中,來到我喜樂歌唱的聲音裡。 我們的主人是個工人,我們和他一同工作。 他的快樂是熱鬧的,我們和他一同歡笑。 他敲著他的鼓,我們行進。 他唱著歌,我們應節舞蹈。 他的遊戲是生和死。我們以哀樂為孤注和他一塊遊戲。 他的召喚像雷響;我們就飛越海山去奔赴。太陽照射,陣雨傾注,密葉在竹林中閃光,空氣裡充滿了新犁過的泥土的香味。 在我們從早到晚辛勞耕地的時候,我們的手有勁,我們的心歡悅。 詩意在牧場邊搖曳的韻律中舞蹈,寫出它的一行行的綠的詩句,在豐熟的稻田上遍灑顫躍的浪花。 大地的心在充滿陽光的十月,在無雲的滿月之夜是歡樂的,當我們從早到晚辛勞耕地的時候。你是一切人心的統治者,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你的名字激起了這首歌曲在印度獨立後被選為國歌。 ——譯者旁遮普,辛德,古甲拉特和馬拉塔,達羅崑荼,奧利薩和孟加拉的人心。 它在文底耶和喜馬拉雅山中起著迴響,摻雜在朱木拿河和恒河的樂音中,被印度洋的波濤歌頌著。 他們祈求你的祝福,歌唱你的讚頌,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勝利,勝利,勝利是屬於你的。 你的聲音日夜從這地走到那地,召喚印度教徒,佛教徒,錫克教徒,普那教徒,和襖教徒,伊斯蘭教徒,基督教徒來圍繞在你的座前。 從東陲到西極向你龕前敬禮來編成一串愛的花環。 你把一切人的心融合成一個和諧的生命。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勝利,勝利,勝利是屬於你的。 永在的馭者,你驅駕著人們的歷史在崎嶇的邦國興亡的路上行走。在苦難與恐怖中間你的號筒吹起,來激發那些低頭絕望的人們,在探險與朝貢的路上引導他們。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勝利,勝利,勝利是屬於你的。當淒寂的長夜積壓著幽暗土地昏迷地僵臥著,你的母愛的手臂圍抱著她,你的清醒的眼睛俯在她臉上,直到她從壓在她心神上的沉黑的惡夢中被救起,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勝利,勝利,勝利是屬於你的。 夜漸明了,太陽從東方升起,群鳥歌唱,晨風帶來了新生的興奮。承受了你愛的金光的摩撫印度甦醒起來,低頭伏在你的腳前。你萬王之王,你印度命運的付予者,勝利,勝利,勝利是屬於你的。 你的財富是無限的,但是你自願零碎地接受,通過我從我的一雙小手中接受下來。 這就是為什麼你以你的財富使我富有而且雖然我的門是關著的,你還親自來到我的門前。 你不肯罵你那比思想還迅疾的車輦,但是你自願下到塵土裡同我一步一步地走著。 53我知道有一天我的荊棘會戴上花朵。 我知道我的憂傷會伸展開它的紅玫瑰葉子,把心開向太陽。 那天空在鬱悶的日日夜夜裡所守望的南風會忽然地使我的心震顫。 我的愛會在瞬息中開花;當這花結了果可以供獻的時候我將不再羞慚。 夜闌時候,在我朋友的摩觸之下,它將落在他的足旁,快樂地散掉它最後的花瓣。 我的心被你詩歌的火焰點著。 它無限度地蔓延。 它跳舞著在空中揮動著手臂,把死亡和腐朽燒掉。 靜默的星辰從黑暗中看視著。沉醉的風從四面向它湧來呵,這把火,像一朵紅蓮,在夜的心中展舒著花瓣。 55你又在突起的風暴中向我走來,用陰雲的顫抖塞滿了我的天空。太陽既起,星辰消失;道路的紅跡吞沒在雨霧之中;隔水傳來了風的怒吼。 不時的陣雨,像幽靈的手指,彈著那看不見的琴弦,喚醒了黑暗的音樂,以音響的顫抖來襲擊我的心。 他來了,右手執劍,左手拈花。 他闖進你的門來。 他來不是求乞而是戰鬥和征服。 他闖進你的門來。 他穿過死亡的道路進軍到你生命之中。 他奪取了你的一切所有,永不以取得部分為滿足。 他闖進你的門來。 饒恕我的軟弱吧,呵,主人,如果在生命的道途上我竟拖落在後面。饒恕我的煩苦的心那顆在工作上顫抖而又躊躇的。 饒恕我的溺愛那浪擲它的資財在無利可獲的“過去”上的。 饒恕我的這幾朵奉獻的殘花那在渴望時間的酷熱中枯萎了的。 58香客呵,憂倦的舊的年夜已經過盡了。 火灼的太陽在你的道路上帶來了破壞者的召喚,那為過去的不潔而降下的嚴酷的天災。 淡淡的一線遠野延展在路邊像乞丐的獨弦琴上的微音在尋找他迷失的道路。讓路上的灰塵把你抱在她臂裡,把你從糾纏的反抗的掌握中帶走!家庭的音樂,夜晚的燈光,企待的情人的望眼都不是為你的。你像是要求那在生命中既非快樂又非寧靜或慰安的賞賜,因此你到了家家戶戶都拒絕你的時候。那殘酷者來了,——你的門栓和柵欄都斷毀了,你的酒壇砸碎了;握著你所不認識的人的手又不敢動問。 不要怕吧,香客呵! 不要從真理的恐怖前面走開,不要怕那“不真”的幻影,從奪取你的一切所有的人那裡領取你的最後的禮物吧。 舊的夜晚過盡了麼? 那就讓它過盡了吧! 59你的召喚飛越世上所有的國家人們都聚集在你的座前。 這個日子來到了。 但是印度在哪裡呢? 她還是藏起來,拖在後面麼? 讓她背起她的負擔和大家一同前進吧。 傳給她,萬能的上帝,你的勝利的消息,呵,永遠覺醒的主! 那些向痛苦挑戰的人已經穿過那死亡的荒郊而且已經打毀他們的幻想的牢獄。 但是印度在哪裡呢? 她的倦怠的手臂是空著的抱愧的她的日日夜夜是無益的,沒有生命的快樂。用你的生氣接觸她吧,呵,永遠覺醒的主! 新時代的朝陽已經升起。 廟堂裡擠滿了香客。 但是印度在哪裡呢? 她在屈辱中躺臥在塵埃里,她的座位被掠奪了。 把她的羞恥抹去,在你人民之宮裡給她一個席次吧,呵,永遠覺醒的主!世界的大路是擁擠的,迴響著你車輦的隆隆的輪聲。 行路者的歌聲震動著天空。 但是印度在哪裡呢?她敝舊的家門關閉著,她的希望是微小的,她的心沉沒在靜默中。 把你的聲音傳給她沉默的兒女吧,呵,永遠覺醒的主! 在那裡的是在他們的血液和筋腱裡感到了你的力量而且已經贏得了生命的滿足,征服了恐怖的人們。 但是印度在哪裡呢? 在她自疑與失望中予以打擊吧! 把她從追逐自己的陰影的恐怖中拯救出來吧,呵,永遠覺醒的主! 60從戰勝到戰勝他們駕著車輦輾過大地的撕裂的胸膛。 在他們周圍時間的腳聲被掩住,腳步也遲緩了,鳥的歌聲被圍困在黑夜的胸懷裡。 灌醉了紅紅的火焰他們的火炬散射出強光像一朵驕傲的蓮花飄浮在碧空,眾星像著魔的群蜂俯在上面。 他們誇耀說,天空裡不滅的光明哺養著他們高舉的火焰,直到它征服了黑夜,贏得了黑暗的鬱怒沉默的順從。 鐘聲響起了。 他們驚起卻發現他們睡著了,夢想著財富和骯髒的權力妄想篡奪神的廟宇。 新的一天的太陽高照在夜的愛的棄讓上。 火炬被它的灰燼像屍布般掩蓋著,天空響著歡慶的聲音: “勝利歸於大地!勝利歸於上天! 勝利歸於征服一切的光明! ”61A你把生活的權利給了我們。 讓我們全意全力地來保持這個光榮;因為你的榮耀是寄託在我們的生活上。 因此在你的名義下我們反抗那想把它的旗幟插在我們靈魂裡的權力。 讓我們知道你的明光在忍受侮辱束縛的人的心裡會變成昏暗,當生命變成懦弱的時候,它畏怯地把你的寶座讓給“不真”,因為怯弱是出賣我們靈魂的叛徒。 讓這個作為我們對你的祈求吧——給我們力量去反抗逸樂,在它奴役我們的時候,向你舉起我們的憂傷如同夏天把握它的中午的太陽。 使我們堅強,使得我們的禮拜在愛中開花,在工作中結果。 使我們堅強,使得我們不去嘲侮那軟弱和跌倒的人。 使我們當周圍一切都向塵土獻媚的時候高舉起我們的愛。 他們為自愛而爭鬥殺戮,卻把名義歸給你,他們為爭吃弟兄的肉而哄鬥,這首詩的題目是《印度的祈禱》,是在1917年印度國大黨加爾各答支部開會時間寫的。 ——譯者他們和你的義怒爭戰到死。 但是讓我們牢穩地站住堅強地忍受為著真,為著善,為著人的永存性,為著你的在人心合一中的天國,為著那靈魂的自由。 我將不守在屋裡等候你的來臨,但要走出到空曠的地方,因為花瓣從殘花上零落,時光飛向它的盡頭。 風乍起,水吹皺了。快快地割斷繩索,讓船兒飄上中流吧,因為時光飛向它的盡頭了。 夜是蒼白的,寂寞的月亮劃著它的夢舟橫渡天空。 這段航程是陌生的,但是我不介意。我的心有一對自由的翅翼我知道我將穿過黑暗。 就讓我啟程吧,因為時光飛向它的盡頭了。 呵,我的孩子,我的小濕婆天,忘我的,在你狂舞的每一步伐中萬物動搖而崩陷,你聚斂的東西都散擲了,一陣破壞的旋風把你踩碎的玩具的屑片揚到空中。從荒涼到荒涼你的世界得到它的解脫;你的遊戲的泉水永遠流穿你的玩具的裂縫;在缺憾中歡樂你用零件建造出你的創作,緊接著只為一個任性又把它忘掉;以天空為你的衣袍,你從身上拋掉了一切的衣服。在你身中隱藏著財富你住在一個完全沒有恥辱,賣弄和自私的世界裡,在永不會使你困窮的貧乏中,塵埃也不會玷污了你的純潔,你自己舞蹈的飛掠永遠把自己拂拭得雪白。呵,濕婆天,這嬰孩,你認我為你的情人,你的舞蹈的生徒,請教我以不羈的智慧,和破壞玩具的遊戲,教我怎樣引導我的步伐來應赴你的腳拍,怎樣撕裂我們自己織成的網束來自由地活動。我不記得我的母親,只在我遊戲中間有時似乎有一段歌調在我玩具上迴旋,是她在晃動我的搖籃時候所哼的那些歌調。我不記得我的母親,但是當初秋的早晨合歡花香在空氣中浮動,廟裡晨禱的馨香向我吹來像母親一樣的氣息。我不記得我的母親,只當我從臥室的窗里外望悠遠的藍天,我覺得我母親凝注在我臉上的眼光佈滿了整個天空。 你問我,母親,我最喜歡到哪裡去。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我的來處。但是我總記不起那個地方。 我的父親對我的窘惑微笑地說:“那地方是遠在雲外,在晚星之國里。” 但是我也聽你說過,那是在地心的深處,從那里花朵出來尋找太陽。 “那地方是看不見的,”我的阿姨說,“在海底下,在它的金庫裡收藏著許多珠寶。” 我的哥哥揪著我的頭髮說,“你怎能找到呢,你這傻子,因為它是和空氣摻和在一起。” 我聽你們大家的說法,似乎這地方到處都是。 只有我的老師搖著頭說——“這地方哪裡也不是。” 無情的火閃刺向天心引起一陣乾渴的劇痛。 夜是無眠的,白日是悠長疲倦,因著炎熱而焦燥。 在枯萎的枝後我聽見乏倦的鴿子低唱著可憐的調子,我凝注天空等候那勝利的風雨用它的愛撫來氾濫這渴望的大地。 來吧,解渴的水! 以流動的狂歡傾盆而下,把死硬的心胸撕裂! 以湧溢的泉流從神秘的黑暗中跳出,——來吧,純潔的你! 太陽等著來歡迎你,因為你是他的遊伴。 他的光明的抒情詩喚醒你心中的金色的詩歌。 來吧,光輝的你! 那沙漠的惡魔對你施了什麼符咒,用他的石枷把你囚禁起來呢? 打破你的獄牆;和你的洪濤一同自由地舞踴著奔來吧。 來吧,堅強的你! 我的心為著我在這光明和生命世界上的地位的奇妙而歌唱;為著在我的脈搏裡的,創造的節奏因無窮時光的搖曳變成韻律的感覺而歌唱。 我在林中散步感到了芳草的溫柔,路旁的花朵使我喜躍: 就是無窮的賜予是散播在塵土裡在驚奇中喚醒了我的詩。 我看見過,聽見過,生活過,在知識的深處曾覺到那高過一切的真理,它以驚奇充滿了我的心,我就歌唱。你喝過我替你倒出的詩歌的藥汁,接受過我的夢想織成的花環。我的在荒野漂游的心永遠因你的親手摩觸而感著痛苦。 當我的日子終結了,我的別話在最後的靜寂中沉沒了,我的聲音和我們已曾相逢的消息將在秋光和濕雲裡迴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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