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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子罕第九-2

論語別裁 南怀瑾 13474 2018-03-20
水流花謝兩無情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在這裡講,為了體會得更親切一點,就借用碧潭這個地方吧!孔子去郊遊,他站在碧潭吊橋上,看到下面的流水說:“過去的就像這下面的流水一樣,白天晚上都在流。”這兩句話的文學氣息非常重,全部中,最富於哲學意味的,也就是這兩句話。從這裡,有幾個要點可以了解。 第一,道家思想方面,老子也和孔子這個觀念一樣,經常用水代表人生哲學。老子教我們效法水,中國有一句老話“人往高處爬,水向低處流。”老子教我們學下流——不是普通所指不高尚的下流,是指水的下流——大海。天下的水都向下流匯歸成大海。所謂下流,就是謙下,站在最下面,“人之所棄,我則取之。”人要有容量,像大海一樣包羅萬象。老子又教我們“上善若水”,最高的品德像水一樣。道家形容水很妙,水是絕對乾淨的,臟的東西到水里,都被水沖洗乾淨了。讓我們

的心境,以及人品的修養,效法水一樣,冰清玉潔,不受一點塵埃。雖然容納了許多廢物、污垢,但仍然是水,水的性質沒有變,而且永遠自強不息。 第二,佛家也說過水,我們看到流水,永遠只是一股流水而已。照佛學的分析,人的心理就和流水一樣,如說“滾滾長江東逝水”,永遠在流,真的嗎?錯了。等於看到電燈光,說它一直亮著,也錯了。當我們看到一個浪頭的時候,事實上這個浪頭已經過去了,是接上來的另一個新浪頭,當在看到這新的第二個浪頭時,它又已經過去了。燈光也是一樣,當我們剛一打開開關時,所發出的光波已經消失了。我們的思想、感覺、年齡、身體,當一個鐘頭乃至一分鐘前坐在這裡的我,與此刻 坐在這裡的我,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變化了。所以“今我非故我”,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前一分鐘的我了。都過去了,像流水一樣,不斷的向前去。所謂“江水東流去不回”,歷史永遠不會回頭,時間永遠不會回頭。人生永遠像浪頭一樣,一波又一波地過去了,要想拉回來是做不到的。

這些都是另一面的說法,也可以說是消極的人生,許多宗教家、哲學家,都從這一面看,花落了再不會開了。大家都看過的,中林黛玉葬花。這位小姐病兮兮的,花落了還要去收回來,還要葬下去,情調非常美,文章也作得很好,葬花詞名句:“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此之為林黛玉!怎麼不生肺病?怎麼不那麼痴迷的死?你管他誰葬你,死了就死了。說到這裡,龔定庵的詩就比林黛玉高明多了,他的詩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剛才說過的某先生,他死後有人問我送什麼輓聯給他,我說我會另作一副。但送給他的輓聯最好是這兩句詩,因為,雖然人死了,而其耿耿的忠心仍令人感動,在文學境界上,就是龔定庵的這兩句詩。以上這些都是從悲觀的角度來看“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但孔子並沒有以悲觀的態度來說這句話,而很多的意義包括在內,極高明。從另一面,用積極的觀點來看人生。人生如流水一樣,不斷的向前湧進。所以我們要了解,人生就像這股流水一樣。孔子所以站在上流告訴學生們:“注意呀!你們看這水,過去的都像這樣,向前面去!向前面去!而且是晝夜不斷的向前去。”他這話的意義,就是我們經常看到的一句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是乾卦的卦辭。乾代表了天,中國文化是用乾代表了天體,現在的名詞就是宇宙。 《周易》就是文王的思想,也就是孔子所效法的。文王解釋宇宙,是永遠在轉,永遠在動,沒有一分一秒停止,假使一秒停止,不但地球完了,沒有人類了,整個宇宙也垮了,所以宇宙是動態的。這就是中國的哲學了。我們有兩位現代的學者是在思想界很有影響力的,他們評論中國文化,屬於靜態的。我對他們說,老兄,誰告訴你們中國文化是靜態的?講中國文化,第一部書就是,裡面就告訴了你“天行健”,宇宙沒有靜態,永遠是動的。中國文化並不主張靜態的宇宙。人生也是這樣,要不斷求進步。靜是緩慢的動態,沒有真正絕對的靜。譬如人坐在椅上好像很靜,其實並不靜,身上的血液正在分秒不停地循環,各個器官也都各司其職地工作著。 “天行健”是永遠強健地運行。 “君子以自強不息”是教我們效法宇宙一樣,即如孔子所說“逝者如斯”,要效法水不斷前進,也就是《大學》這部書中引用湯之盤銘說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道理。人生思想、觀念,都要不斷的進步。滿足於今日的成就,即是落伍。

所以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這句話,包括各方面很多意義,可以說孔子的哲學,尤其人生哲學的精華,都集中在這兩句話中,它可以從消極的、積極的各方面看,看宇宙、看人生、看一切。我們自己多多去體驗它,應該了解很多的東西。在這裡所提供大家去研究的意見,還只是其中的一點點。實際上,根據這兩句話,可以寫很多很多的文章。歷史是不能停留的,時代是向前邁進的,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女人未必皆禍水 這裡是另起一節。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這句話裡面說的色,包括了女色、物慾、嗜好三重意義。但根據歷代的看法,只是偏重在女色這一面,認為這是孔子對衛靈公的感嘆。孔子周遊列國時,對孔子比較重視的是衛國,但衛國的政權,當時具有較大影響力的,是大臣蘧伯玉,而左右衛君的是美麗妃子——衛靈公嬖好的南子,所以有這句感嘆,而成了一句名言。事實上不止衛靈公,從人情世故上看,人都是好德不如好色。如果一定要以最高的

道德要求,世界上很少有合乎標準的人。 像我們看到很有名的唐明皇與楊貴妃這段歷史故事,唐明皇這個皇帝的確是不錯,少年時代非常好,晚年時因嬖好楊貴妃,致使國家發生了變亂,成為知名的歷史故事。在過去的歷史,很多人都把這個罪過,推到場貴妃身上去,這也是很難說的。說一個女子對於政治會有如此大的影響,也有可能。就是西方也有這種情形,所謂英雄征服了天下,女人征服了英雄。不過要看哪種女人,真能征服英雄的女人,並不容易。我們看到蜀亡國以後,蜀王妃子花蕊夫人被俘。宋太祖趙匡胤就問她, 你們國家有十幾萬大軍,為什麼今天你會到我身邊來。這位妃子作了一道詩答复他,大意是說我本在深宮中養尊處優的女子,對國家大事不了解,但這首詩的結論卻罵盡了男人,她說:“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這也是歷史上,女人關係歷史命運的一個故事。再其次,大家都說唐明皇是誤在楊貴妃手裡,尤其是詩人們都如此說——中國的詩人多半對於歷史大事,有謹嚴的批評——但也有另一面的看法,如袁枚的詩說:“空憶長生殿上盟,江山情重美人輕。華清池水馬嵬土,洗玉埋香總一人。”當安祿山造反,兵逼長安,唐明皇出走到長安南面馬嵬坡的時候,發生兵變,部隊不肯走了。大家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求把楊貴妃殺死。唐明皇沒有辦法,只好讓貴妃自縊死。所以後人評論歷史,認為唐明皇不一定是為了楊貴妃而誤國的,這首詩就是這個意思。建溫泉池給楊貴妃洗澡的,讓楊貴妃自殺的,都是唐明皇做的,不要把歷史的罪過,推到一個女人身上去。

同樣,清代的龔定庵也提了一個反調,他的一首詩說:“少年已自薄湯武,不薄秦皇與漢王。設想英雄遲暮日,溫柔不住住何鄉?”他說一個英雄到了晚年沒事情做了,不讓他住在溫柔鄉里,又要他幹什麼?龔定庵這個理論,和現代的心理學、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學有點類似。我們要特別注意,性心理學與馬克思的理論,嚴重的影響了近一百年思想。今日除了馬克思的影響以外,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學對近百年來歷史文化轉變的影響更大。不過這一方面不像政治理論受重視——如果依據性 心理學的看法,有過分的精力,就有傑出的事業。因此英雄、豪傑、才子,幾乎各個行為不檢,都是孔子所講的“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然而孔子所要求的真正聖人的境界,這是非常難的事,一般心理狀況,凡是了不起的人,多半精力充沛,所以難免要走上女色這條路子。這是我們就這一點,對歷史的看法。擴而充之,“好色”不但是指男女之間的事,凡是物質方面的貪欲,都可以用“色”字來代表。尤其是以佛學的立場看,那就更明顯了。照儒家的思想,一個領導人,簡直任何嗜好都不應該有。但是人很難做到完全沒有嗜好。譬如有些人甚麼嗜好都沒有,就是好讀書,這也變成一個嗜好,於是左右的人都是讀書人。

南朝梁元帝讀書讀呆了,敵兵臨境,還要文武諸臣戎服聽他講書。最後終於亡了國。他在投降時,放一把火,把收藏的十四萬卷圖書燒了,他說“文武之道,今夜盡矣。”有人問他為什麼燒了書,他說:“讀書萬卷,猶有今日,故焚之。”可見讀書也很害人,真成呆子。 從此我們了解,上面有一點偏好,下面就偏向了,這就是“物必聚於所好”的道理。我們要看古董,就必須到好古董的人家才看得到。有些人好石頭,有些人好怪木,有一些人就是好鈔票。某公說,有一個老朋友,每天入睡以前,要一張張點過他鐵櫃裡的鈔票以後才能睡著。所以孔子這句話,是一個最高的目標。同時提高我們的警覺,凡是作一個領導人,不但是好色,任何一種嗜好,都會給人乘虛而入的機會,因而影響到事業的失敗。所以接著下面引用孔子的話: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 一切的進德修業,都是如此。不但是學問的成功、道德的成功、事業的成功,原則都相同:不是進步,就要退步。沒有進步,停留在原地,也是退步。尤其對於自己道德的要求,更難!我曾說過,英雄征服了天下,不能征服自己;聖人不想征服天下,而能夠征服自己。事實上征服自己比征服天下更難。所謂道德的修養,就是征服自己。上面孔子的話,就是說這個道理。他說譬如我們去挑泥土來堆成一座山,要挑一百擔泥土的,已經挑了九十九擔,最後“未成一簣”,少了一畚箕泥土。 “止”,停止了,因此便不能登峰造極到頂點。是誰使你停止的?我們一件事沒有成功,往往推之於客觀的環境、社會的因素,但是孔子在這裡說那是不可能的,“吾止也”,還是自己心理的疲勞與退縮,不是客觀因素。他又說,譬如填平一塊土地,倒一畚箕泥土上去,就看到更高一點,這個進步,也不是外來的因素,而是自己的成功,這裡他所強調的,是指一切的作為,其成功或失敗,都在於一個人自己,不要推之於外來的因素。外來因素之所以形成,也是自己本身的關係。

到這里為止,結束了孔子上面站在河川上所發的感嘆。下面是孔子的教育經驗,對於個人的評論。 學而有成之難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 孔子說在他的學生中,能依照他的教導去做,而不懶惰的,只有顏回這一個學生。這句話好像很普通,但如果在教學上或在領導位置上工作久了,就可以體會到這並不是一句簡單的話,我們現在常常發現有些年輕人,吩咐他們去做一件事,譬如去照顧一位老年人,他有這個心,但沒有這份熱情,他會覺得是老師叫他去做的,而沒有感覺到這件事情是他應該去做的,就只差了這麼一點。講理論時,他講得和大家一樣,知道應該愛人,應該盡心,但做起來是另外一回事。我和年輕的同學們 說,許多社會上已經做了的事情,如“張老師”、“生命線”這些,已經有人做了,不要再重複,你們應該去做一些須要做卻還沒有人做的事。據我的資料,一些老年人很可憐,子女不在身邊。可以發動年輕人對老年人服務,絕不接受招待,自己帶便當去。青年們都說得頭頭是道,但我告訴他們,要經得起往後的困難。有些老年人替他服務久了,他會覺得應該。第一次有感謝之意,第二天他覺得差不多,第三次也許你遲到了,他會罵人,那麼年輕人還要準備行禮、道歉。由此可知做一件好

事,也有如此的困難。所以理論與事實配合起來,要“語之而不惰”,講到了就做到,而且非常勤快,又持之以恆地去做,實在是非常難的事。 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論,一個人總有些熟人有事相託,如果做得到的事情就答應了,答應以後有時又覺得煩了,擺在那裡兩三天,就把事情“惰”下去了。有時候提高警覺,趕快辦,辦了以後,有沒有結果不知道。辦不到的也要早告訴人家。否則等於醫生替人看病,看不好的,給人家一點平安藥吃,好不了也死不了,就是拖,這就是罪過。所以孔子講顏回的這句話,表面上看很普通,真正體會一下,這種修養實在是不容易的。 下面接著再讚歎顏回: 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這並不是對顏回本人說的話,是他對學生們說顏回的。顏回不是只活了三十二歲就死了嗎?孔子說可惜得很,我只看到他的進步,沒有看到他的成就。有進步應該有很大的成就,可惜短命死了,所以成就沒有看出來。因此孔子有下面對人的感慨: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 所謂苗就是根苗。有些植物,種籽種下去,發出的芽非常好,應該前途無量,但結果卻長不大,枝葉並不茂盛,這是“苗而不秀”。也就是說有許多人,小時了了,大時糊塗。尤其在教育界更看得到,有些年輕人非常好,眼看他慢慢變,變到最後不成器。再更進一步是“秀而不實”,雖然花葉扶疏,但沒有結出果實來。如果我們把這兩句話,迴轉來看看自己的人生,大多可以說是“秀而不實”的。在這個非常時代裡,年輕時,想如何如何。結果到了現在,得了結論,曉得自己是“起不了”。而這個重點,就是孔子上面所講的“止,吾止也。進,吾往也。”在乎自己,不關他人,尤其作學問更是如此。我們常看到年輕人文章寫得好,有許多人寄以厚望,我說不見得,這就是“苗而不秀,秀而不實。”真正文章寫得好,能稱得上是一個文學家的,以整個人類文化歷史看,古今中外不到兩三百人。這僅就文章這一行而言,寫了許多書的人,能流傳的又有幾本?這都是“秀而不實”。 所以文學也好,學問也好,無論哪方面,能夠做到歷史上有成就的,很不容易。這也就是孔子對人物的感嘆。有許多人,聰明而進取,有前途,但最後並沒有結論。許多人的事業、道德、學問,都在這兩句話的範圍中。 勿輕後學 因此孔子又對學生們講到對年輕人的觀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這句“後生可畏”是孔子的名言,切不要輕視後一代的年輕人。從古至今,對年輕的後一代都非常重視。孔子說後來的年輕人可畏,並不是怕他,而是說值得用心培養,值得重視。 “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千萬不要輕視後一代,不要以為未來的不如現在的。這一點我們不要冤枉孔子了,我們學術界經常都把孔子描寫成非常古板、保守的。實際上孔子的思想最前進,他不輕視後一代,更不輕視後來的歷史,認為未來的社會不比現在差。所以他說你何以知道將來就不及我們?以人來說也是如此。不過一個人到了四十、五十,還沒有成就的話,那也就算了,再沒有什麼可觀的了,這也是事實。 前面說過,我個人的看法,人類文化永遠是年輕的,到現在為止,永遠都在幼稚的階段,還沒有成熟,假使真正成熟,在文化的立場來看,此時人類的生活就永遠安定了。這個理論是最麻煩的歷史哲學問題,在此我們不去多討論它。這一段也是孔子在鼓勵青年們努力,我們過去有一句格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就是這個道理。 下面還是他對於學生們的鼓勵: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邊無說乎?繹之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這固然是他對學生的鼓勵,也是我們一生作人做事值得效法的地方。 “法語”,就是我們現在普通說的“格言”。古人的名言,古時也稱“法言”,有顛撲不破的哲理。我經常告訴來學中國文化的外國人,不要走冤枉路,最直捷的方法是先去讀“三百千千”,就是、、、《千字文》四本書,努力一點,三個月的時間,對中國文化基本上就懂了。三字一句的,把一部中國文化簡要地介紹完了。歷史、政治、文學、作人、做事等等,都包括在內。尤其是《千字文》,一千個字,認識了這一千個字以後,對中國文化就有基本的概念。中國真正了不起的文人學者,認識了三千個中國字,就了不起了。假如你考我,要我坐下來默寫三千個中國字來,我還要花好幾天的時間,慢慢地去想。一般腦子裡記下來一千多個字的,已經了不起了。有些還要翻翻字典,經常用的不過幾百個字。所以《千字文》這本書,只一千個字,把中國文化的哲學、政治、經濟等等,都說進去了,而且沒有一個字重複的。這本書是梁武帝的時候,一個大臣名叫周興嗣,據說他犯了錯誤,梁武帝就處罰他,要他一夜之間寫一千個不同的字,而且要 構成一篇文章,如果作不出來就問罪,作得出來就放了他。結果他以一日一夜的時間寫成了《千字文》,頭髮都白了。即“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四個字一句的韻文,從宇宙天文,一直說下來,說到作人做事,所謂“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不要以為千字文簡單,現代人,能夠馬上把《千字文》講得很好的,恐怕不多。至於格言,也有一本書《增廣昔時賢文》,是一種民間的格言。過去讀舊書的時候,等於一種課外的讀本,個個都會念,包括作人做事的道理在內。當然裡面也有一些要不得的話,如“閉門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張”的作用。但有很多好的東西,都被收進去了。到了台灣以後,發現市面上發行的《昔時賢文》,又把閩南語的一些民間格言也放進了。 講中國文化,除四書五經以外,不要輕視了這幾本小書,更不要輕視那些傳奇小說。真說中國文化的流傳與影響,這幾本小書和一些小說發生的力量很大。四書五經,除了為考功名以外,平常研究起來又麻煩,就很少人去研究。而這幾部書,淺近明白,把中國文化的精華都表達出來了。這是說到“法語”而引出來格言的道理。 孔子說歷代的格言,構成了“法語之言”,“能無從乎?”能夠說不信從它嗎?譬如我們看到了很好的名言,一定因欣賞而背誦下來,默記在心。 “改之為貴”,僅僅欣賞也沒有用,要把它當成一面鏡子一樣,照照自己,反省反省,發現自己的毛病,然後徹底改正,這樣讀書,才是學以致用。 “巽與之言”就是順從的話,順著你的意思的話。有人編了一則笑話,說有一位僑領之流,年紀也大了,人家請他在一家豪華飯店吃飯,坐在首席。這位老先生經常放屁,聯珠直響以後,他道歉說:“對不住!”旁邊有人說:“沒關係,不臭。”這位放屁的老先生說:“真的嗎?那就糟了,聽人家說老年人放屁不臭,命就不長了。”此話一出,那位說“不臭”的朋友愣住了,其他的人也很尷尬,過了不到一分鐘,又有人用鼻子嗅嗅說:“唔,現在有一點點味道。”這也就是巽言的刻薄形容。還有一位朋友告訴我,他出國前找到一幅祝枝山的畫送給一位朋友,這位橋商展開畫,看了祝枝山的名字後說:“啊!他畫的,我認識他的,他為什麼不寫我的名字?”這位朋友聽了,不好意思說穿是明代古書,只好說“巽與之言”:“那恐怕他忘記了,我回去要他替你加上好了。” 高帽壓人低 這位朋友說的笑話,雖然非常刻薄,但他的經驗閱歷非常多,對事情看得非常透。人的經驗閱歷多了,也容易變成尖酸刻薄。我現在老了,有資格對年輕學生們說,他們罵我們老年人老奸巨滑,我絕對承認,而且認為是恭維的話。老奸不是巨滑,因為年齡越增加,經驗越多,講話就只好保留一點,這也是一種修養的工夫。如果年齡增加,人情經過多了,把人事看透了,而轉來對自己的朋友,非常厚道,寧可你不對,我不挖苦你,不刻薄你,仍誠懇對你,這是道德,這是學問。各位要注意,假使作領導人,自然有好聽的話要來的。孔子說,順耳的話,聽了難道會不高興嗎?捧兩句總比罵兩句聽來舒服,明知道那兩句捧的話是假的,可是總舒服點。清代才子袁枚有名的故事,他二三十歲就名滿天下,出來作縣長,赴任之前,去向老師——乾隆時的名臣尹文端辭行請訓,老師問他年紀輕輕去做縣長,有些什麼準備?他說什麼都沒有,就是準備了一百頂高帽子。老師說年輕人怎麼搞這一套?袁枚說社會上人人都喜歡戴,有幾人像老師這樣不要戴的。老師聽了也覺得他說的有理。當袁枚出來,同學們問他與老師談得如何?他說已送出了一頂。這就是孔子說的“巽與之言,能無說乎?”好聽的話誰不願聽? 所以我們要注意“繹之為貴”,繹就是演繹,要反省、研究、推敲、分析一下。 “說而不繹”,光喜歡好聽的話,自己不加反省、推敲。 “從而不改”,對於好的格言,只是欣賞,而不依格言去改自己的毛病。 “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孔子說對於這種人,我也實在拿他沒有辦法了。這也是說知識分子講理論,告訴人家如何如何很容易,要做到就很難,如果做不到,也沒有辦法。孔子的學問是講實際行誼的,能夠做到,才是真的學問。 子曰: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這句話是重複的,前面說過,不再講了。重心在“無友不如己者”,千萬不要依古人的解釋,認為交朋友一定選比自己好的,那就錯了。要尊敬每個人,認為所有的朋友,不可能不如自己的。 意氣凌雲 下面是講學問之道,除了知識以外,要注意氣節的培養。氣節是人格的中心。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這是說一個人中心思想的養成。這個問題,也是我們討論過的,佛家、儒家都主張作人要作到無我,這無我是對個人道德修養而言。處理事情則要有我,要有正確的意志思想,用現代話說,便是主義的中心思想。 “三軍可奪帥也”,古代作戰,如果把對方主帥抓住了,三軍失去了領導人,就整個崩潰了。對人而言,“匹夫不可奪志也”,任何一個人真有氣節,立定了志向,怎麼樣也不會動搖。我們看到抗戰時,許多朋友,為國家犧牲,很多人值得欽佩的,他們可歌可泣、有氣節的事太多了,無論受到怎樣的折磨,始終志向不屈,氣節不變,就是說個人的思想與意志,是很難征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西方人對於思想、文化侵略的嚴重,還不大了解。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每一個國家對於這一點都懂了,在戰略上先侵奪對方的意志,先把敵人的思想意志變更。在人類文化的戰爭史上來說,到這幾十年來,他們才真正懂得運用這個道理。拿中國歷史來說,我們中國自南北朝以迄清代,經過好幾次的外族入侵,為什麼中華民族始終站得住,外來的民族結果都被我們的文 化所同化,就因為文化力量的偉大。有個哈佛大學的教授來問我,全世界的國家亡了就亡了,永遠站不起來,唯有中國經過好幾次的大亡國,但永遠打不垮,永遠站得起來,理由在什麼地方?我答复他說,關鍵在一個很簡單的名詞“統一”,文化的統一,思想、文字的統一。現代的歐洲,和我們春秋戰國的時候一樣,交通不統一,經濟不統一,言語也不統一。我們中國言語,到現在也還沒有統一過,廣東話、福建話,各省各地都有他的方言。但秦漢文化統一以後,不但是整個中國,即使整 個亞洲,包括日本、東南亞各國,都是中國文字。最近東南亞曾經先後想改,不用中國字,結果沒有辦法,改不了。越南在變,變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馬來西亞也在變,有從那裡回來的學生告訴我,他們把“窗”字變成“”,去掉中間的兩點,但學生還是寫“窗”字,老師就說那是以前的窗,現在新來的不必要中間的兩點,新式的不用那兩個螺絲釘了,可是學生說字典上窗還是有螺絲釘。據說這一類的趣事很多,所以統一的文化非常重要。因此文化不能亡,不能挖根。我們有些國人,自己去做文化挖根的工作,這是自取滅亡的事情。 因此孔子講到個人“匹夫不可奪志也”的志節,表現於日常生活上的情形: 子曰:衣敝缊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減? 這是孔子描畫出的子路。如果現在遇見子路這樣的人,是很有味道的;有俠氣,講話直,有點像中的張飛、中的李逵,沒什麼心機,宋江想打一個鬼主意,就往往被李逵叫開了。孔子弟子中,子路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人。當然,子路有學問,他並不像張飛、李逵的粗魯,但個性豪邁,慷慨尚義。孔子說他,穿著破舊的袍子,與富貴中人穿了皮袍的——大陸北方冬季嚴寒,非穿皮袍不可,至少穿羊皮,高級的穿狐皮,貂皮、灰鼠,相當貴的——站在一起。 “而不恥者”,他沒有自卑感,絲毫不覺得不如別人,這種氣魄不容易養成。通常穿一件蹩腳的衣服,到一個豪華的場所,心理上立即會覺得自己扁了。這就要有真正學問的氣度,即使穿一件破香港衫,到一個華麗的地方,和那些西裝筆挺的人站在一起,內心中能真正的滿不在乎,不覺得人家富貴自己窮,實在要有真正的修養。孔子說這種氣度,這種修養,只有子路做到。如孟子所說“說大人則藐之”,見到了不起的人,也看得很平凡,很普通。下面孔子引用《詩經·邶風·雄雉章》中兩句詩稱 贊子路“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也告訴我們為什麼子路能夠做到,憑四個字“不忮不求”。 “不求”,大家都知道,你官大,我不想作官;你錢多,我並不以為錢是了不起的東西,我並沒有覺得窮是悲哀,對你無所求嘛!什麼是“不忮”?以現代觀念解釋,就是心中很正常、坦蕩,你地位高,有錢,但你是人,我也是人,並沒有把功名富貴與貧賤之間分等,都一樣看得很平淡。對人不企求、不寄希望,自己心裡非常恬淡、平靜。如此作人做事,“何用不臧”?哪裡還行不通?有此心理,自然就氣度高華。所以說培養氣質,不是衣服裝飾可以培養得出來的,要在內心上具有這種修養,風度、氣質自然就出來了。子路聽了老師用這兩句獎勵他,就“終身誦之”。孔子又說他,我說你好,你就得意起來了。我講你對,這不過是學問的過程,而學問永無止境,以此到處炫耀,你就已經不行了。因此孔子的結論: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雕也。 天氣冷了,所有的草木都凋零,只有鬆樹與柏樹永遠是碧綠的——台灣的氣候看不出來,大陸上四季分明,就看得很清楚——這是孔子的感嘆。人生要在最後看結論,人要在艱難困苦中才看得到他的人格,平常看不出來。如文天祥就是一個例子,國家無事時,他是一個風流才子,誰看得出他後來竟是一個如此堅貞而正氣凜然的人。所以古人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大風來了,所有的草都倒下去,只有山頂上有一種草,可以作藥用的,台灣也可看到,名叫“獨活”,在海拔很高 的地方,所有草都不生長,只有這種草生長,所以叫“獨活”,就是勁草,大風都吹不倒。時代的大風浪來臨時,人格還是挺然不動搖,不受物質環境影響,不因社會時代不同而變動。國家一亂,就看到了忠臣,也就是孔子說的“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雕也。” 三達德的重心 下面孔子說到人格修養的三個重點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孔子告訴我們,一個人要達成完美的人格修養,重要的有三點,缺一不可。智慧,我們要注意,“知”在東方文化里並不是知識。書讀得好,知識淵博,這是知識。智慧不是知識,也不是聰明。研究佛學,就看出來了。照梵文的音譯,“般若”這兩個字,中文來解釋,相當於智慧。當時我們翻譯佛學經典中的《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其中的“波羅蜜多”、“般若”都是梵文譯音。 “般若”的解釋是智慧,為什麼不譯成《金剛智慧波羅蜜多經》呢?因為中國過去翻譯有“五不翻”,外文有此意義而中文無此意義的不翻,為“五不翻”中的一種。現在對外國學生上課,就常有這種情形。譬如“境界”一詞,外文裡就沒有這個字,勉強翻成“現象”,但並不完全是境界的意義。 “現象”是科學上的名詞,“境界”是文學上的名詞。譬如說有人常引宋代辛稼軒有名的詞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就是境界,若隱若現。再說詩的境界,如“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好境界!如改作“飛機轟轟對愁眠”那是噪音 不是詩了。李後主詞的名句“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若是“月如團,紅燒鴨子一大盤。”那就沒有境界了。這是講文學的境界。如把境界翻成現象,就只有“月如團,紅燒鴨子一大盤”,才是現象。又如中國文字的“氣”如何翻譯?西方文字不同,氧氣、氫氣、瓦斯氣,究竟用哪一種起來代表?中國字就不同了,一個“電”字,就有許多的妙用。在外文就不得了,現在外文有十幾萬字,真正常用的幾千字而已。外文系的學生可不得了,新字一年年增加,我看照這 種情形下去,七八十年以後,誰知道要增加到多少字,將來非毀棄不可。而中國祇要一個“電”字就夠了,發亮的是電燈,播音的是電唱機,可以燒飯的是電鍋、電爐,還有電影、電視、電熨斗,只要兩個一拼就成了,誰都懂。外文可不行,電燈是電燈的單字,電話是電話的單字,所以他們的物質越進步,文字越增加,增加到最後,人的腦子要爆炸的。所以現在中文翻外文,就是採音譯的方法,然後加註解。我們過去的翻譯,不像現在,尤其南北朝佛學進來的時候,政府組織幾千個第一流 的學者,在一起討論,一個句子原文念過以後,然後負責中文的人,翻譯出來,經過幾千人討論,往往為了一個字,幾個月還不能解決。古人對翻譯就是那麼慎重,所以佛法能變成中國文化的一部分。現在的人學了三年英文,就中翻英、英翻中,誰知道他翻的什麼東西?所以翻來覆去,我們的文化,就是這樣給他們搞翻了。當時“般若”為什麼不翻成“智”?因為中國人解釋“智”往往與“聰明”混在一起,所謂“聰明”是頭腦好,耳聰目明,反應很快就是聰明,是後天的;而智慧是先天 的,不靠後天的反應,天分中本自具有的靈明,這就叫智慧。他們考慮梵文中這個字有五種意義,智慧不能完全代表出來,所以乾脆不翻,音譯過來成“般若”。這裡孔子說的“知者不惑”的“知”,也等於佛學中智慧的“智”,而不是聰明。真正有智慧的人,什麼事情一到手上,就清楚了,不會迷惑。 “仁者不憂”,真正有仁心的人,不會受環境動搖,沒有憂煩。 “勇者不懼”,真正大勇的人,沒有什麼可怕的。但真正的仁和勇,都與大智慧並存的。 聖人之道與才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這是作人做事最要注意的事。講到這種人生的經驗,孔子真是聖者,實在了不起。他說有些人可以同學,年輕做朋友蠻好,但沒有辦法和他同走一條道路,不一定能共事業。假如有一個事業,認為是好朋友,拉在一起做,往往後來朋友變成冤家,真不划算,如不共事業,還是好朋友,多圓滿!朋友是難得,結果變成冤家,等於離婚一樣,該多痛苦?所以漢光武找嚴子陵,而嚴子陵始終不干,始終和皇帝是好朋友,多舒服!如果他作了漢光武的官,最後歷史的記載,兩人有沒有這光榮史蹟,就不知道了。 “可與適道,未可與立。”有些人可以共赴事業,但是沒有辦法共同建立一個東西,無法創業。我們經歷了幾十年的人生,再回過來看這節書,真感到孔子的了不起。明太祖朱元璋。最初尊孔子,反對孟子,把聖廟裡孟子的牌位丟掉,說孟子沒什麼了不起。後來觀念轉變,翻開孟子一看,讀到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那一段,他又立即認為孟子真是聖人,恢復了孟子在聖廟的牌位。這就是說明要人生的經驗多了,才體會得出聖賢之言的可貴。 “可與立,未可與權。”有些人可以共同創業,但不能給他權力,無法和他共同權變。這在歷史上很多故事中可以看到,有些人學問、道德都不錯,作別人的高級幹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錯,但權力一集中到他手裡,他自己會害了自己,就壞了。譬如現代史中的袁世凱,和曹操差不多,是亂世奸雄,治世未必能。如果一個人大權在手,又有道德學問的修養,把權力看成非常平淡,那就高明了。 贊元禪師與王安石 再說,由“可與共學”到“未可與權”這三句話,我們可以藉用宋代蔣山贊元禪師對王安石說的話,作為更進一層的了解。王安石與讚元禪師交情猶如兄弟,一個出家當了和尚,一個作了宰相,王安石每個月都要寫信給贊元,而贊元始終不打開來看。有一天王安石問他能不能學道,贊元禪師說:“你只有一個條件可以學道。但有三個障礙永遠去不了,只好再等一世,來生再說學道的事吧!”王安石聽了很不痛快,要他說明。他便說,你“秉氣剛大,世緣深。”你的氣大,又熱心於人世 的功名事業,成功與失敗,沒有絕對的把握,你心里永遠不會平靜,哪裡能夠學道呢?並且你脾氣大,又容易發怒。作學問,重理解,對學道來說,是“所知障”,你有這三個大毛病,怎麼可以學道?不過,不大重視名利,而且生活習慣很淡泊, 很像一個苦行僧,只有這一點比較近道而已。所以說你可以先研究修道的理論,等來生再說吧!我們看了這一段對話,再研究一下王安石的一生與宋神宗時代歷史上的成敗得失,便可以了解孔子所說的這三句話的份量了。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 孔子所引用這四句古詩,用得很妙。 “唐棣”是一種植物,像栗子一樣,台灣也有栗子,五月間開白色的花。這詩上說到看見唐棣開的花朵,好像是反偏在一面的情形,因此引起一時的感想,了解任何一件事物,都有正反兩面。有些事所以一時看不清楚,都是因為它太親近,反而使自己受到蒙蔽,其實,道理就在你的面前,就像在你家裡一樣,只要多多精思,就可以知道是自家本有的。所謂“禍患常積於忽微,智勇多困於所溺”,便是此意。唐棣之花的四句詩,它包含有兩個意思。第 一是說前面有一朵花,真是好看,可惜偏向了一點。第二是映射偏差的過失,是由自己不注意去深思所致。作事業或作人,最容易出錯的地方,就是不太注意最淺近之處和偏信最親近的人。由人生的經驗以至歷史上的教訓,我們便可知道,一個人的失敗,整垮你的不是敵人,往往是你左右最親信的人。也不是左右的人有意整垮你,而是他無意犯一個錯誤或太多的錯誤,結果卻幫忙你拆垮了台。所以人最不容易看清楚的,是自己同室的人和最親近的事。好像我們戴眼鏡,可以看見外面的事, 往往忘記了自己的眼鏡,把鏡片撞破了,也把眼睛傷害了。四句話連起來就是說,我們有愛好,就有偏私,有了偏私,往往就看事情不清楚,越親近的事物越看不清楚。這要特別注意。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這是孔子的結論,他說實際上都是自己不肯用心去深思,才看不清楚。其實,最高遠的道理,就是最平凡、最淺近的。我們往往把擺在面前的事情看得漫不經心,不屑去考慮,才種下失敗的種子。一般把二十篇分成上下兩部分,上面十篇為上論。上半部的最後一篇,也就是上論第十篇《鄉黨》,因為這一篇多半是記錄孔子日常作人處世的態度,比較枯燥一點。事實上以現在的觀點來說,也就是孔子日常生活的素描。本其中,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和為人處世的一方面,等於研究孔子的一個結論,我們暫時把它保留。上論到此就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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