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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部分子夏

說論語 贾志刚 8829 2018-03-20
子夏,姓卜名商,衛國人,小孔子四十五歲,是孔子第二次前往衛國的時候收的弟子。子夏家裡比較窮,性格比較吝嗇。同時子夏又很聰明,有傲氣。因此,子夏與同一批的師兄弟之間的關係都不太好。孔子喜歡子夏的聰明和有主見,對他格外關懷,而子夏在學問上也確實很有獨特見解。 孔子修《春秋》,都是以子夏為首席助手,死後也將這兩部著作傳給了子夏。種種跡象表明,《左傳》的作者就是子夏。 子夏是孔門弟子中學術成就最高的一位,後來被魏文侯請去魏國西河開校講學,為魏國以及當時的整個中國培養了大批的人才。以對中國歷史的影響來說,子夏在孔門中首屈一指。 不過,歷來的統治者們並不喜歡子夏,使得子夏沒有得到與其成就相配的歷史地位。實際上,無論在學術上還是在培養人才方面,子夏的成就並不低於孔子。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子夏問孔子:“'笑得真好看啊,美麗的眼睛真明亮啊,用白色襯底讓色彩很生動啊。'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孔子說:“這是說先有白底然後畫畫。”子夏又問:“那麼,對於君子來說,禮就是這個襯底吧?”孔子驚喜:“商,你啟發了我啊,現在可以同你討論《詩》了。”(舊譯:“禮後乎”被譯為“禮樂是產生在仁義之後嗎?”純屬臆斷,恰好說反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見《詩經·衛風·碩人》。盼這個字的解說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眼睛轉動,另一種是眼睛黑白分明。不管怎樣解說,在這裡是表示美麗動人。巧笑則露齒,唇齒紅白配;美目顧盼,眼珠眼球黑白配。因此,紅唇和黑眼珠之所以生動,那是因為有白色為襯托。孔子說繪事後素,是說繪畫要以白色為底(後者底也),子夏說禮後乎,是說以禮為底,在禮的基礎上做事,就能讓人讚賞。把禮比喻為白色的底,顯示子夏讀詩的境界已經不同尋常,因此孔子非常高興。

這段話,關鍵的一個字是“後”。 公元前488年,孔子六十四歲,這時候他還在衛國。孔子這個時代,有記載的各朝的詩已經有三千多篇。但是,這三千多篇詩魚龍混雜,質量不一,並且對於一般人來說太過龐雜。所以,孔子決定修編。於是,孔子要在學生中挑選助手,第一批學生中沒有合適人選,第二批學生中只有顏回學業不錯,可是顏回缺少獨立見解。第三批學生中倒有幾個不錯的學生,不過思維最活躍最有見解的就是子夏了。所以,這段對話是師徒在討論詩,子夏的見解讓孔子振奮,決定以子夏為首席助手修編。所以,“起予者商也,始可以言詩已矣。”也可以說成“推動我的是子夏啊,現在可以修編了。” 其實,禮類似於法。子夏的學生中出了許多法家,正是基於子夏的理解。

如今吃飯,多半要講幾個段子助興,這是有道理的。看看當年孔子和子夏的對話,首先從一首詩開始,然後講到了繪畫,然後引申到了周禮。所以,講段子,是為了發揮想像,誘導思維,由段子引申到工作,不失為生動活潑,深入淺出,很多重大決策可能就是在段子裡誕生的。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孔子對子夏說:“你要做君子儒,不要做小人儒。” 孔子喜歡講君子和小人,這裡的君子和小人的區別是:君子是有理想的,而小人只為生計而鑽營。 子夏家裡比較窮,在小事上比較在乎,對小利看得比較重,不夠大氣。因此孔子這樣告誡他,希望他能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孔子對每個學生的不足都看得很清楚,隨時提醒他們。 管它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子夏做莒父的總管,問孔子怎樣辦理政事。孔子說:“不要求快,不要貪求小利。求快反而達不到目的,貪求小利就做不成大事。” 欲速則不達,這個成語就出於這裡。 這是孔子回魯國之後,子夏曾經短期出仕做莒父宰。孔子給他的臨行忠告都是針對子夏的性格弱點,因為子夏一向就是貪快貪小利。後來子夏不再為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個弱點而被炒掉的。當然,子夏的個性孤傲,辭職的可能性最大。 欲速則不達被引用最多的一個案例是齊景公的故事。那一天齊景公在外地遊玩,突然傳來消息,國相晏嬰病危。齊景公聽到噩耗,心急如焚,下令立即去看望晏嬰。由於心情太急切,齊景公嫌馬車太慢,索性跳下車來跑。誰知道跳下來才發現還是馬車快,於是又上車;過不多久又嫌馬車慢,又跳下車……一路上就這麼折騰,結果反而耗費了大量時間,最終也沒有能夠見上晏嬰最後一面。

欲速則不達,不是說要慢,而是說不要違背規律來求快。貪小便宜吃大虧,這是我們常說的。如今騙子橫行,就是因為很多人貪圖小便宜。 中國的企業普遍存在欲速和見小利的毛病,企業沒做好就想上市,貪圖小便宜而坑害消費者,結果是永遠做不大。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 子貢問孔子:“子張和子夏二人誰更賢能一些呢?”孔子回答說:“子張鑽牛角尖,子夏則有些不夠刻苦。”子貢說:“那麼是子張好一些嗎?”孔子說:“鑽牛角尖和不刻苦是一樣的。”(舊譯法:“師也過,商也不及。”譯為“子張過分,子夏不足。”語焉不詳,純屬蒙混過關。) 過猶不及,這個成語出於這裡。子張(顓孫師)學習很刻苦,比較迂,有些像顏回;子夏聰明些,時常討巧,學習不夠努力,小的地方不夠認真。

子夏和子張是孔子第三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因此兩人之間存在競爭關係,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子貢常陪老師聊天,並且子貢和子夏都是衛國人,平時關係比較好。子貢問這個問題,其實最關心的還是孔子對子夏的評價。孔子當然知道子貢和子夏的關係,因此強調“過猶不及”。 從後來的成就看,子夏遠遠高於子張。 從物理學上來說,額定電壓下效率最高,電壓偏高或者偏低都會導致效率下降。學習過於刻苦,鑽進去了,就會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眼界就會受限制;學習太不刻苦,那麼對於事物的理解就會粗泛。因此,適度的才是最好的。 當年中國科大神童班的所謂神童們其實都是子張一類學習過於刻苦的孩子而已,過猶不及,他們沒有一個成就了什麼事業的,最終都成了泛泛之輩。

減肥節食也是這樣,吃得太多了,減不了肥;可是吃得太少了,哪裡還有力氣減肥?恰當就好。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子夏說:“看重賢德而輕視女色,侍奉父母能夠竭盡全力,服侍君主能夠全副身心,同朋友交往,說話誠實恪守信用。這樣的人,儘管他自己說沒有學習過,我一定說他已經學習過了。” 言而有信,這個成語出於這裡。致其身,舊譯為獻出生命,其實不然,以子夏的性格,絕對不會。因此,也就是全副身心的意思了。 “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這句話其實反映了子夏的一個看法,那就是學習不等於死讀書。讀書的目的就是懂得道理,懂得道理卻不一定要靠讀書。有這樣的想法,也就難怪孔子說他不夠刻苦了。

孔子去世之後,在子貢的主持下,孔家私校繼續教學活動。子夏此時回到學校擔任老師,這是他對自己學生們的教導。這一席話,隱含著對子張的諷刺。 這話說得非常對,學歷高不等於素質高,有學問不等於有修養。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 子夏說:“每天學到一些過去所不知道的東西,每月都不能忘記已經學會的東西,這就可以叫做好學了。” 這也就是子夏版的“溫故而知新”,這也是子夏老師在講學習方法。看得出來,子夏並不強調“溫故”,強調知新。每天都學新知識,一個月溫習一次就行了。 子夏的學習方法是教給學生思想方法,而其餘人是死記硬背。所謂的素質教育,就是子夏這樣的。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說:“廣泛學習,志向堅定,以切己之事問人,就現實的問題進行思考,仁就在其中了。”(這段話,歷來譯法五花八門,而對近、切兩字多半缺乏正確理解。) 這是子夏的學習模式,實用主義非常明顯。博學而篤志,就是說志向要堅定,但是要廣泛學習,不要局限於孔老師那點東西,不要局限於各種禮,但凡有用的,管它異端不異端,拿來學了再說。切問而近思,就是關心和研究現實的、與自己利益攸關的事情,找出答案。做到了這些,自然也就適應了社會,順應了時代。 子夏,子張、子遊等師兄弟們同時都在教書,他們之間互相看著,也互相不服。子夏這樣教導學生,同時也是在藉題貶低子遊子張們眼界不夠寬並且總是討論那些與自己與現實沒有關係的各朝禮樂。

子夏的教學方法比孔子的好,因此子夏的弟子比孔子的弟子有出息得多。 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這種教學思想影響了整個戰國時期,因此戰國時期思想活躍,各種實用的理論和方法紛紛問世。遺憾的是,在戰國之後,中國的教學方法重回學而時習之的老路,動輒仁義道德、遠大理想,講的是空話假話套話,做的是八股文章,對於科技民生則棄若敝屣,因此思想禁錮兩千多年,原地踏步甚至退步。 有的人總把偉大理想放在嘴邊,其實,研究好今天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子夏說:“各行各業的工匠在作坊裡來完成自己的工作,君子通過學習來掌握知識。” 子夏擅長比喻,把學習比喻成工匠們的作坊,告訴學生們成就一件事,需要正確的方法。 成行成市才能成事。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子夏說:“君子有三變:遠看他的樣子莊嚴可怕,接近他又溫和可親,聽他說話語言嚴厲不苟。” 子夏其實就是在描述自己的老師,中寫道: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子夏還是在教導學生,並且竭力讓自己的形象向老師靠攏。 宋朝青樓大詞人柳永原名柳三變,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不是從這裡來的。不過柳三變的三變不是這三變,而是:白天變詩人,傍晚變情人,入夜變男人。 君子有三變,柳永也有三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三變。某市市長說到施政目標也有三變:一年小變,三年中變,五年大變。結果四年的時候因為貪污受賄被抓起來了,大家遺憾地說:還沒來得及大變就走了。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子夏說:“做官做得好,就應該去學習;學習學得好,就應該去做官。” 子夏老師很聰明,這兩句話各有深意。對官員來說,這是招生廣告:你來學習,說明你這官做得好;對學生來說是勵志:好好學,學好了可以當官。事實上,子夏的學生中許多人做了大官。 學習的目的是什麼?孔老師從來就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不是為了天下大義就是為了天下大仁,從來不敢直說。子夏不一樣,直接告訴學生們學習就是為了當官,就是為了當上公務員。有了明確的目的,才能有切實可行的方法。 官做大了,去弄個文憑;學問出名了,整個職位幹幹。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 子夏說:“君子必須取得公信之後才去役使百姓,否則百姓就會以為是在虐待他們。要先取得信任之後才去進諫,否則君主就會以為你在誹謗他。” 這是在講當官的學問,管理百姓和事奉國君,關鍵在於取信於他們。這一點,與孔子的理念一脈相承。子夏有很多出色的學生,其中有不少著名法家,與子夏強調信密不可分。 子夏的話比孔子的話更具操作性,有的時候,政府的舉措是好的是善意的,可是老百姓不買賬,懷疑政府的動機,為什麼?因為政府已經失去公信力。同理,下級如果不被上級所信任,就不要去提意見和建議,否則好心也成驢肝肺。 子夏曰:“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 子夏說:“大節上不能超越界限,小節上有些出入是可以的。” 這是子夏為人處世的方式了。可以想見子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不拘小節,不屑於小事,對細節不是太講究,而且很自我很獨立,不太在乎外界的看法,我行我素。孤傲但是不自作清高。喜歡他的人會非常喜歡,不喜歡他的人會非常不喜歡。酒肉朋友不多,但是朋友都是好朋友。 大德是什麼?事物的本質;小德是什麼?事物的形式。具體到禮上來說,大德是禮制,小德是禮儀。所以說,子夏對於禮的形式很不在意。在這一點上,子夏可以說與孔老師的區別非常大。不過到晚年,孔子越來越認同子夏這一點。 子夏這樣的性格,做官是很不合適的,做老師則是最好不過。所以,子夏后來成了魏文侯的老師,卻不肯在魏國做官。 感覺子夏應該很受年輕人的歡迎。 子遊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子遊說:“子夏教的那幫小兔崽子,做些打掃衛生和迎送客人的事情是可以的,但這些不過是末節小事,根本的東西卻沒有學到,這怎麼行呢?”子夏聽了,說:“切,言偃太過分了。君子為人為學之道,當初老師先傳授給誰?誰能夠堅持如一?就像草和木一樣,人和人是有區別的。君子為人為學之道,怎麼可以隨便胡說八道呢?能夠尊從老師的教誨有始有終的,難道只有聖人嗎?”(舊譯法:子夏的回答:“唉,子遊錯了。君子之道先傳授哪一條,後傳授哪一條,這就像草和木一樣,都是分類區別的。君子之道怎麼可以隨意歪曲,欺騙學生呢?能按次序有始有終地教授學生們,恐怕只有聖人吧!”) 這根本就是在吵架,子遊對子夏學生的評價很不客氣甚至有些惡毒,子夏非常氣憤地予以回擊,師兄弟之間,通常相互之間的稱呼只提字不提姓,所以子夏稱子遊為言遊,語氣就已經是很嚴重了。子遊攻擊子夏的教學,子夏當然不會用防守的態勢來作解釋,而是反而攻擊子遊的人品,這符合子夏的性格。子夏比子遊大一歲,大致受業也要早一些,因此才說到先後的區別,意思是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兄,你不應該這樣無禮。大致當初孔子在世的時候曾經要求子夏子遊等人不要互相攻擊,他們也當面應承過,如今子遊開了戰端,子夏因此才有了君子要有始有終這樣的話。 子夏和子遊的矛盾很早就有,當初在衛國的時候,兩人的歲數還小,都在孔子身邊伺候老師。有一次,孔子要出行,看天色似乎要下雨,孔子正在猶豫要不要拿雨傘的時候,子遊說話了:“老師,子夏有把好傘,叫他拿來用吧。”子夏確實有把傘,是子貢才送給他的。子遊之所以建議用子夏的傘,不僅僅出於嫉妒,實際上還想讓子夏難受,因為子夏比較吝嗇,平時絕對不借東西給別人。 “別出這餿主意了。”孔子當然知道子遊的算盤,也當然不會上當。 “子夏這個人不是那種很大方的人,不過這沒有什麼。告訴你,跟一個人交往,盡量交他的長處,不要觸碰他的短處,這樣就能長久地交往。” 這件事情見於《說苑》。孔子將行,無蓋,弟子曰:“子夏有蓋,可以行。”孔子曰:“商之為人也,甚短於財!吾聞與人交者推其長者,違其短者,故能久長矣。” 孔子去世後,子夏回學校擔任老師,子遊可能也回了學校,也有可能還在做官。但是子遊一向對子夏不服氣,內心裡對孔子把和《春秋》都傳給子夏大致也有些憤憤不平,因此來找子夏的茬,挖苦諷刺,發洩自己的不滿。但是有子貢、冉有等大師兄們在,子遊也不敢太過分。 說風涼話的人甚麼時候都有,師兄弟之間羨慕嫉妒恨也算是貫穿歷史的。做自己的事情,讓別人去說吧。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的學生向子張詢問怎樣結交朋友。子張說:“子夏是怎麼說的?”答道:“子夏說:'可以相交的就和他交朋友,不可以相交的就別搭理他。'”子張說:“我所聽到的和這些不一樣:君子既尊重賢人,又能容納眾人;能夠讚美善人,又能同情能力不夠的人。如果我是十分賢良的人,那我對別人有什麼不能容納的呢?我如果不賢良,那人家就會拒絕我,又怎麼談能拒絕人家呢?” 又是一個對子夏不滿的同學,子張是以德報怨,子夏是以直報怨。相比較,子夏的說法更接近於孔子老師。不過,無論子張還是子夏,他們的說法都符合各自的性格。子夏孤傲,瞧不起很多人,就包括子張子遊這些師兄弟,所以拒絕跟他們交往;子張愛講大道理,說的都很理想化。 子張對子夏也不認同,不過相對於子遊,子張更書生氣一些,更純粹一些。因此,子夏的弟子才有可能去向他請教。對於子張的批評,子夏保持沉默,不屑於還擊。 子張的意思,就是俺是君子,誰都能容,因此朋友多。而你子夏是個不賢良的人,所以容不下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子夏儘管朋友不多,比子張的朋友好像還要多一些。 聽起來,子張的說法當然高尚很多。但是做起來,還是子夏的做法切實可行。所以,學君子學不好,就容易成偽君子;學小人學不好,頂多也就是個真小人。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子夏說:“小人犯了過錯一定要掩飾。” 文過飾非的文,就是這個文。這句話子夏可能是教導學生的,但是即便是教導學生,也是在說起子遊的時候。總之,這句話應該針對的是子遊。 掩飾過錯的辦法隨著時代在變化,當下比較流行的是臨時工法。有了錯誤,就都是臨時工幹的。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子夏說:“即便是旁枝末節,也都有它的可取之處。但是如果在旁枝末節上用心太多,就會拘泥於此,所以,君子不會這樣做。(舊譯。子夏說:“雖然都是些小的技藝,也一定有可取的地方。但用它來達到遠大目標就行不通了。”)” 這是子夏的性格,著眼大處,不拘小節。這段話是子夏在教導學生,表面上沒提,潛台詞則是“大家不要像子張師叔那樣,見個牛角尖就鑽進去”。 子夏是一個思維活躍,旁徵博引的人,鼓勵學生們大膽去學習那些看似不重要的東西。 要鼓勵學生們開放型思維,不要死記硬背,這樣才能培養出有創造力的學生。如今的應試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摧毀了中國孩子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在教育的問題上,子夏比孔子高明。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好看的臉色,擺出逢迎的姿式,低三下四地過分恭敬,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把怨恨裝在心裡,表面上卻裝出友好的樣子,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左丘明就是子夏,孔子對子夏的欣賞,可以說已經到了難以表達的境地,一方面,子夏的孤傲清高太像自己;另一方面,孔子似乎已經認定這個弟子能夠超越自己。所以,這段話裡,孔子把弟子放在自己的前面,自己成為了附和者。 前面子夏說過:“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這與“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簡直就是一句話。 所以可以說,在子夏子張的學術之爭上,晚年的孔子更多地站在了子夏的一邊。 孔子和子夏這樣的人,在官場裡怎麼可能混得下去? 《左傳》的作者是誰?孔安國的說法是左丘明,魯國太史。但是,種種跡象表明,左丘明就是子夏。 首先我們從“左氏”說起。 春秋時,衛國有地名為“左邑”,又叫“左丘”以及“左氏”,子夏的弟子吳起就是“衛左氏中人”,子夏很可能也是左氏或者左丘人。子夏晚年失明,司馬遷寫道“左丘失明,厥行國語”,說的就是子夏。 所以,左丘明就是子夏的可能性非常大,因為失明,所以自稱為左丘明。古人以地為名的情況非常多,譬如展禽,死後就被稱為柳下惠。因此子夏可能在死後被弟子們稱為左丘明,祝福他在另一個世界能夠看到光明。 至於上的左丘明,可能是魯國太史,但更可能是子夏。 原本就是弟子們在孔子死後若干年整理的孔子師徒的言論,因此,子夏被以左丘明的名字記載是有可能的。而關於左丘明的那兩段話,恰恰是子夏那種孤傲的性格,這恐怕不是一種巧合。再想想看,孔子如果與魯國太史談論這樣的問題,似乎有些不大恰當。 還有,以魯國的文化傳統,魯國太史應該以太史為姓。 下面,再來看更有說服力的證據。 要寫出《左氏春秋》,需要很多必要的條件,而這些條件,只有子夏一個人具備。 第一,此人手中要有大量的第一手材料。 《左傳》中運用最多的史料來自魯國和晉國,《春秋》的史料主要來自魯國,作為孔子的第一助手,這些史料子夏是具備的;而晉國史料從哪裡來?魏文侯以師禮待子夏,並且邀請他到魏國講學,魏國占有原晉國首都,因此擁有晉國史料。即便魏國不擁有這些史料,當時三晉的關係非同一般的好,子夏要從韓國或者趙國借閱這些史料也是輕而易舉。相反,如果是魯國太史,他如何能拿到晉國的史料? 第二,此人的一定非常好,是,而不是《詩》。因為孔子修訂,所以,如果不是孔子的弟子,不可能了解。 《左傳》中大量運用裡的詩,都非常恰當,而內容又沒有超出。作者不僅嫻熟,而且一定是孔門弟子。而子夏恰恰是孔子學生中方面的第一高手。如果是魯國太史,即便他精通《詩》,他也不能在《左傳》中把詩的使用控制在的範圍之內。 第三,此人與孔子的關係非同一般,而且不僅僅是一般弟子那麼簡單。 《左傳》中大量引用孔子的評語,證明作者曾經跟隨孔子修《春秋》。而子夏恰恰是孔子修《春秋》的頭號助手,如果是魯國太史,他如何知道孔子怎樣評價各個歷史事件的呢? 第四,《左傳》的才華四溢,顯示作者的才華非常出眾。事實上,子夏的才華是孔子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第五,子夏的思想與孔子並不完全相同,孔子修《春秋》,目的在於“大義”,以周禮為準繩。子夏不同,以切問而近思為原則,講案例講方法講實用,更傾向於計謀和權術的應用,傾向於人性的本質,傾向於歷史事件的理性總結。 《左傳》中,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子夏的思想貫穿全文。而子夏的徒子徒孫恰好是一群法家,李克、商鞅等人都是他的嫡系學生,田子方、段干木等人則是一時的大賢。 譬如,孔子認為晉文公狡猾而不正直,齊桓公正直而不狡猾。在《左傳》中,並沒有這麼寫。 (按。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 第六,《左傳》中有大量關於孔子以及孔子弟子的記述,不僅大量記載子貢,甚至包括樊遲和有若這樣並不出色的弟子。恰恰子夏和他們關係不錯,而如果是魯國太史,他會記載孔子那些不知名的弟子嗎? 第七,《左傳》迅速流傳開來,說明作者是個大師級人物,子夏在西河講學,是當時最大的大師,再加上有許多弟子,因此作品被迅速流傳開來。而如果作者是魯國太史,他的作品首先在流傳上就有問題,因為他沒有任何渠道。 第八,《春秋公羊傳》和《春秋穀梁傳》的作者公羊高和穀梁赤都是子夏的學生。 以上的種種證據和跡像都指向一個結論:子夏就是《左傳》的作者,就是左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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