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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蒼天在上 陆天明 6312 2018-03-20
五十七 市政府的大會議室設在樓後的一幢單列的大平房裡。黃江北一走進會議室,就看見了林中縣的那位曲縣長。黃江北主動先過去打招呼:“曲縣長,您來了。”曲縣長欠了欠身笑道:“黃代市長啊,怎麼遲到了?讓咱這些當兵的等你……”黃江北歉然地說道:“對不起,耽擱了。梨樹溝小學的事兒,辦得差不多了吧?”曲縣長說:“我的黃代市長,您別逼得這麼厲害嘛。章台市已經莫名其妙死了兩個乾部了,您再這麼逼下去,我可就成了那第三個了。”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他每次叫“黃代市長”,都故意把“代”字喊得特別地響,引起與會的那些領導一陣陣異樣的注意。敏感的黃江北當然也注意到了對方這種故意的“不敬”,但鑑於“輩分”和自己的地位,只得掩飾起內心種種不快和尷尬,依然做出一副十分坦蕩的樣子笑道:“你可是答應我在四十八小時內解決的。”

曲縣長笑道:“看來我們的黃代市長這回是非要逼死這個曲老頭不可了。” 這時,秘書小高走進會議室,附在黃江北耳旁,輕輕地說道:“黃市長,您的電話。” 黃江北不高興地說:“什麼電話也不接了!” 小高忙說:“林書記的電話。” 黃江北便只得向與會者招呼道:“真對不起,還得請大夥等一會兒,我去接一下林書記的電話。”剛走到會議室門口,市財政局局長急急地跟了出來,低聲說道:“黃市長……能耽擱您幾分鐘嗎?” 黃江北沒停下腳步,一邊緊著往辦公室走,一邊應道:“對不起,財神老爺,林書記有個電話在等著我,咱們邊走邊說吧。”“萬方公司的借款基本上已經就緒,只剩下過個手續,就行了……”“那好啊。”“另外……”“別吞吞吐吐嘛,是不是那檔子財務撥款的事……有什麼擠著了?”“也不算是什麼擠著。您不是讓我們起草一個通知在這個會上印發下去……”“是啊,印出來了?”

昨天夜裡,黃江北琢磨了許久,從梨樹溝現狀和林中縣那位曲縣長的態度舉一反三,如果不從規章制度上有所製約,要在不長的期限內使全市各區縣的干部都重視解決教育問題,真還不太可能。這樣下去,大量教員就會流失,勉強留下來的也無心鑽研教學,所謂提高教育質量、培養跨世紀人才就只能是一句空話。從根本上提高本地區人口素質,適應已經到來的新世紀的挑戰,也十分渺茫;更談不上根絕愚昧落後和殘暴。教育問題絕不只是一個教育的問題,必須從現在起要不惜下大氣力力促各級幹部狠抓這件事的落實和改觀。他越想越激動,連夜從林中縣打回電話來找這位財政局局長,讓他連夜起草一個文件,在今天的會議上印發下去,通知各區縣局,從今年起,要把財務撥款和清還教師工資、修整危舊校舍掛起鉤來。凡是拖欠教員工資、不積極組織力量整修危舊校舍的,今年財政撥款一律凍結,一律不許購買小汽車之類的“奢侈品”。黃江北以為這位局長已經把文件打印出來了,很高興地說道:“好啊,一會兒我還要重點講講這檔子事。我講完了,你這個財務大臣也講講,好好強調一下這件事。”市財政局長卻說:“黃市長,那……那個通知還沒印……”黃江北一愣:“為什麼?”市財政局長說:“這件事……我覺得怎麼也得跟林書記通個氣……”黃江北一下站住了:“你覺得,這件事,我這個當市長的做不了主?”

市財政局長忙說:“不是那個意思。不過,通個氣,總比不通氣來得好……” 黃江北仔細地打量了一眼這位在章台市機關已經乾了二十來年的老同志,故意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道:“老耿啊,我雖然還不是市委常委……” 市財政局長忙說:“不是這意思,我絕對沒這意思……” 黃江北繼續說道:“我不是常委,但在常委會上,林書記已經明確,財政這一塊,分歸我管。我雖然暫時還不是市委常委,但省委也明確,我可以與聞市常委的工作,參加常委會。這個精神你們財政局沒傳達?沒傳達的話,我現在正式給你傳達。” 市財政局長連連點頭:“傳達了傳達了……” 黃江北平靜地笑了笑:“那還有什麼問題?” 市財政局局長遲疑了一下:“黃市長,您千萬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小瞧您的意思。我絕對不敢,我這個小小的財政局長有八個腦袋也不敢這麼胡來。不過……咱章台歷來的習慣,財政上的事都是要跟林書記通個氣的,以前歷任市長都是這麼做的,他們都跟林書記配合得挺順當的。當然,如果您覺得可以不必這麼做,那……我就去打印那份通知了……我只是覺得……覺得……”

黃江北捺住性子:“謝謝你的提醒。通氣的事,我這個代理市長會去辦的。但那份通知,請你還是照我說的去做,上午散會前,一份不許少地給我印出來發下去!” 市財政局長再一次遲疑地說道:“好的……好的……” 目送著這位年紀還不算很大、但背卻早已略略有一點拱起來的財政局長走遠,黃江北忽然想到,再過十年,自己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站不直了呢?他苦笑了笑。 五十八 黃江北一轉身,小高來報告:"黃市長,田先生來了。"黃江北緩緩放眼看去。隨小高走進房間來的那個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臉型清秀,身材修長,穿著十分普通,加上披著的那件舊軍棉大衣和腳上那雙圓口黑臉布鞋,簡直就跟外頭剛練了幾天攤兒、還沒怎麼發起來的小年輕沒什麼差別。但只要稍稍仔細地一看,便可明顯地發覺,他的眼神和每一投手一舉足之中,流露著從骨子裡的那種自信和優越感。他和我們將在後面一些章節裡見到的他那位哥哥田衛明不同,他那位兄長田衛明,壓根兒就沒想到過要壓抑自己這種"天生"的優越感,相反,怎麼讓這種優越感表現得更充分更明顯,他就怎麼來;而這位做弟弟的,卻明顯讓人感到,他一生的掙扎,也許就在於如何才能深深地藏起這種潛在地來到他生命意識深處的"優越感"。他一生的痛苦,也許就產生在這種對自己潛意識的極為艱難的反抗上。他身上的那件軍棉大衣和黑臉布鞋,雖然都很舊了,但十分乾淨,質地也很不一般。他一手提著的那個真皮旅行包,看起來顯得既陳舊又很粗獷,但細心的內行,便可看出它絕對出自"雅仙娜"或"黑豹"皮革行的著名工匠之手。

第一眼的直覺,不錯。黃江北向前迎了幾步,伸出手去,微笑著自我介紹道:"黃江北。"田衛東笑得很樸實,又絕對地真摯。他緊緊握住黃江北伸過來的那隻手,同樣簡單地只應了個:"田衛東。" 黃江北指著沙發:"坐,請坐。" 田衛東笑道:"在這兒,這句話好像應該由我來說更合適。是吧?" 黃江北也笑了:"對對……這兒,你是房主。" 田衛東從皮包裡拿出個牛皮紙大信封:"這是我爸爸讓我帶給您的信。"然後很大方地拿過茶杯,咕咕嘟嘟地喝了起來,大聲道:"很早以道,我就想見您。您恐怕還不知道從我小時候起,各種各樣的人就老在我面前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提到您……"

黃江北意外地:"是嗎" 田衛東笑道:"我是在章台上的小學和中學,我那些老師們經常在周會課晨會課上,還有那無數次的個別談話中,用您的種種事蹟來鞭策我們這些劣跡斑斑的差生。我爸爸就不用說了。他老人家脾氣暴,只要我和我哥一做錯什麼事,就準拿著藤條,一邊抽我們屁股,一邊吼:瞧瞧人家黃江北,那麼刻苦,那麼聽話。家裡那麼個條件,都上了清華。你們還算是個人?不瞞您說,到後來,只要一聽見您這'黃江北'仨字,我哥倆就渾身發緊,頭皮發麻,屁股上就火辣辣地開疼……" 黃江北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田衛東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有一回,我哥急火了,真找了把刀,悄悄跟我說,他媽的,找幾個哥兒們,把那姓黃的,騸了……"

黃江北笑得前仰後合:"好,都想跟我動刀了。"過了一會兒,黃江北問道:"這回準備在章台住多長時間?"田衛東想了想:"看吧。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難說。""有什麼事情要我們辦,別客氣。""您放心,有什麼事,我一定會找您的。您……您……請看看我爸的那封信……" 黃江北看完信,說道:"太感謝你父親的關心了。我這兒的工作……應該說,還是順利的。市裡的同志還是挺支持我的工作。一般來說,都很正常……" 田衛東說:"是嗎?可我們在省裡聽到的情況,好像跟您說的還有點出入。聽說您幾次下令讓他們把梨樹溝那兩間破房子給折騰起來,都沒人理。您要調查一下萬方公司中方高級職員的素質,建議重新考核一下這些人員,也沒人理。有這種事嗎?"

黃江北的臉微微地燙熱起來。 "喀嚓"一聲,一盒火柴被他下意識地捏碎了。 過了一會兒,田衛東又問:"聽說,章台有不少人在背後說我爸爸的壞話。" 黃江北說:"是嗎?我怎麼沒聽到過?" 田衛東笑道:"黃叔叔,您這就不知道了。這一兩年章台出了一些問題,有人就千方百計地把這些問題,跟我那位老爸掛起鉤來。您說挨得上嗎?我爸走了都這麼多年了,難道能因為他曾經在這兒工作過,就該讓他永遠地對這兒發生的一切問題負責?這不公正吧。" "有這樣的說法嗎?"黃江北反問。 "當然,我不是說我父親在章台工作期間、以及他調離後又分管這一片工作以來,每件事都辦得十分妥貼。我也不是百分之百地贊成我爸爸的許多做法。他這人對那些跟過他的、常年在他身邊工作的人,太講情義,總是下不了手,造成了這些人中的一些不良分子,到處打著我爸爸的旗號去幹不正當的事。章台的許多問題,都是這麼釀成的。我對我那位哥哥,也很不感冒,他老兄帶著那麼個洋妞,到處招搖,我看這種活法,不比馬戲團的小丑高明多少。當然,我也不贊成鄭彥章的某些做法……"

黃江北問:"你認識鄭局長?" 田衛東說:"章台市的這些老同志,沒有一個不是跟我們家有深交的。" 黃江北試探道:"關於鄭彥章的失踪,你有什麼消息嗎?" 田衛東眉毛一揚:"您不是在懷疑我綁架鄭某人吧?鄭彥章失踪,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小高走進來,附在黃江北耳朵旁,低聲說了句什麼。 黃江北對田衛東說了聲:"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立即走了出去。電話是公安局的有關負責同志打來的。他們查了一下,公安系統沒有人去找過鄭彥章的麻煩。黃江北迴到那個大起居室來的時候,卻不見了田衛東。小高告訴黃江北,剛才有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把田衛東叫到另一個房間去了,好像出了點什麼事。不一會兒,田衛東也回到大起居室,神色有些緊張地對黃江北說:"鄭彥章出事了……"黃江北一驚:"你怎麼知道的?"田衛東說:"先別說這個了,您現在能抽空跟我一起去瞧瞧嗎?"黃江北忙問:"他怎麼了?"田衛東猶豫了一下:"可能是腦溢血……已經昏迷了……"

五十九 出租車開到水上大酒家門前,正在酒家大堂裡主事的單昭兒(夏志遠追求的女友),看到夏志遠往裡走來,忙跑進經理室。這時,門外已經響起了夏志遠的敲門聲和叫聲:"昭兒……"單昭兒開開了門,冷冷地說道:"我很忙,有什麼你快說。" 夏志遠:"我來找蘇群。"單昭兒說:"你走錯地方了。""昭兒……""你走錯地方了,我不認識什麼蘇群,請你出去。""這件事人命關天……""關天關地,不關我什麼事!" 夏志遠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單昭兒一下提高了聲音:"我為什麼不可以這麼說?" "單昭兒!如果你沒得什麼健忘症的話,我想你應該還記得自己幾年前還是一個市委機關的優秀幹部,一個十分虔誠的共產黨員,你應該清楚章台目前的狀況。你應該明白,組織上今天讓我來尋找蘇群,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想你還不至於為了一點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小事,置章台幾十萬老百姓的大事於腦後。我告訴你,蘇群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哼,告訴你他的下落,就不危險了?" "不是告訴我,是告訴組織。" "哈哈。組織?當年出賣江姐,把她送進敵人虎口的,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哩!你也別忘了,當時在渣滓洞坐牢的那些共產黨員們,在被槍斃前,千方百計地讓人送出幾條遺言中,有一條就是告誡所有那些還活著的同志,要警惕領導成員腐化,對組織也不要迷信,不要太理想主義了!這還是你在給我們這些小年輕上黨課時講的!" 夏志遠反駁道:"當領導的有甫志高這樣的人,但畢竟還有許雲峰嘛!" 單昭兒冷笑道:"您是許雲峰?太偉大了。" 夏志遠冷笑了一下:"我不是許雲峰。但我還知道做一個人怎麼也得留點良心,不像你……" 單昭兒急問:"我怎麼了?" 夏志遠又冷笑了一下:"你怎麼了?仔細瞧瞧吧,整個兒一個醜陋的小富婆,整個兒一個骯髒的闊太太。你以為我愛找你呢?戴著你那些幾千幾萬元的胸針,上那些大款大腕儿面前去扭你的屁股吧。告訴你,沒有你這個單屠夫,夏志遠照樣不吃帶毛豬!"他氣忿地一摔門,大步地走了出去。 "回來!"單昭兒大聲命令。她帶著夏志遠出門上車走了。 六十 田衛東開著自己的那輛天霸車,帶著黃江北一直向郊外駛去,最後停在療養院門前。不一會兒,院長和幾位主任醫師領著黃江北和田衛東匆匆走進急救室。鄭彥章處在深度昏迷之中,五六位大夫和護士正忙著在搶救。 黃江北問:"是腦溢血?" 院長說:"典型的腦溢血症狀。" 黃江北問:"他身上有沒有被人毆打的痕跡?" 院長說:"我們還沒有做這方面的檢查。" 黃江北說:"那就查一查,他還有沒有別的內傷……" 院長說:"是。" 黃江北說:"不惜一切代價搶救。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來干擾你們的搶救工作,不准任何人隨意挪動鄭局長。有你趙院長在,就得有鄭局長在。丟了鄭局長,我唯你是問!" 院長說:"是。" 圓覺寺療養院大門外,夜色濃重,山影幢幢。 黃江北問田衛東:"你知道蘇群現在在哪兒?" 田衛東支吾:"不知道……" 黃江北正色地:"是不是要等再鬧一個腦溢血了,再告訴我?" 田衛東忙說:"我確實不清楚……" 黃江北追問:"綁架鄭局長,是誰的主意?" 田衛東心裡不安,很不安,鄭彥章不是他抓的,但他要去找一下他哥田衛明。他知道除了他哥哥田衛明,現在沒人會這麼幹。衛明性子急,脾氣火暴,吃他的喝他的哥兒們朋友又特別多,這伙子人在一起,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他們辦不了的事,更沒有他們不能辦的事。前兩年,衛明從萬方"借"了不少的錢,上境外一些地方搞勞務輸出,易貨貿易,合資辦廠……他怕鄭彥章把董秀娟和於也豐的死跟他聯繫起來,早就想找鄭彥章好好地談談。他和他那伙子人,頭腦一發熱,吆五喝六一起哄,絕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但萬一鄭彥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怎麼收場?再牽累了老父親,又怎麼得了?想到這裡,田衛東不禁打了個寒顫。 田衛東將他那輛火紅色的天霸車,飛快開到一幢鄉村小別墅門前停了下來。他按了兩下喇叭,門開了。他大步走進小別墅,問:"我哥在哪兒?"那個被問的支吾道:"他……他沒回章台……"田衛東冷冷地瞟了那工作人員一眼,就向樓後走去。 這時田衛明正在樓後小花園裡一個新挖的土坑邊,悠然自得地烤著羊腿。 田衛東匆匆走過去,一腳把羊腿踢飛了。田衛明惱怒萬分地吼叫道:"誰他媽的欠揍!"回身一看,是衛東,愣住了。 田衛東問:"是你帶人去抄了鄭彥章的家,又帶走了鄭彥章?" 田衛明反問:"你怎麼也到章台來了?" 田衛東:"我問你哩!" 田衛明:"我的事,你少管。" 田衛東:"你在爸爸面前怎麼做的保證?" 田衛明:"爸爸,你煩不煩?" 田衛東:"鄭彥章腦溢血,已經報病危了,你老哥居然還有心在這兒烤羊腿。你真行啊!" 田衛明一驚:"不可能。" "你膽儿不小,帶人查抄反貪局局長的家。" "別嚇唬我,鄭老頭已經不是反貪局局長了。" "這你就能胡來了?" "我說你今兒個怎麼了……" "怎麼了?爸爸明確說過,章台這邊的事,由我來收攤兒。他讓你別再到章台來瞎攪和!" "你們收得了這個攤兒嗎?" "收得了收不了,爸爸也不讓你再到章台來!" "當著你的面他是這麼說來著。背著你,他又跟我說了些什麼,你知道嗎?" "他說了些什麼?" "不該你知道的,你就別問。黃毛小子,這點規矩都不懂?" "我是不懂,但我懂鄭彥章要真讓你給折騰死了,你今兒個吃的就會是你這一生能吃到的最後一條羊腿了!" "有誰證明他是我抓的?" "你等著吧,一旦出了事,你那些哥兒們會把事情都推到你頭上的!" "這也就是你這種人才會說這種話。你從來就沒有過真正的朋友,你從來就像是一隻孤獨的野兔……" "蘇群你們也抓了?" "蘇群是什麼東西?" "別跟我裝蒜。你這麼幹,有你哭的時候。" "放心吧,我的好兄弟,陽光明媚著哩,小風兒颼颼著哩,形勢大好著哩,不是小好,而是越來越好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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