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官場小說 侯衛東官場筆記8

第2章 越往上走,越要講政治

侯衛東官場筆記8 小桥老树 13409 2018-03-20
“聽說駐京辦主任要回沙州,我推薦市政府辦的任林渡去接班,他擔任過吳海縣縣委辦主任,現在是正科級幹部,從年齡到資歷、學歷、性格特點都適合這個職位。” “駐京辦是正處級,他是正科,級別不夠。” 在這種比較私密的場合,侯衛東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道:“可以先任命任林渡為副主任,由他主持工作。” 寧玥沉吟道:“好幾位領導都有推薦人選,任林渡這位同誌有沒有讓人信服的優勢?” “任林渡的特長是溝通能力強。大年初一,他率領一個工作組到首都去接上訪戶,事情辦得挺圓滿,朱書記也表揚了他。” “這事我先記著,如果沒有特別強有力的競爭者,問題應該不大。我也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先申明,即使你不講任林渡的事情,我也會說起這事。”

“寧書記,你別客氣。” “我當然不會客氣。”寧玥以很輕鬆隨意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道,“我有一位朋友在首都做房地產,從資金、技術到資源都是國內一流,他想參與沙州四大班子搬遷項目。這個工程他不想賺錢,主要是想建一個模範工程,在嶺西省起標杆作用,為進入嶺西市場奠定基礎。” 聽說是這事,侯衛東就為難了。當沙州市政府搬遷成了定局以後,步高和黃二都瞪大了眼睛,步高身後站著政協主席步海雲,黃二身後是市長黃子堤。這還只是本地實力派,另外,通過省里關系找來的也不在少數。 “我雖然分管南部新區,可是這事已經超出了南部新區的範疇,得歸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來操心,我不過是牽線木偶而已。” 寧玥笑得很開心,道:“過了春節,這事就歸你牽頭了。”

侯衛東當然聽得懂其中的意思,自從分管南部新區以後,他就意識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心道:“朱民生將一個燙手山芋丟到了我手裡。” 自從分管了南部新區,他就意識到會接到無數的燙手山芋。不過這燙手山芋也有兩面性,處理得當,就是香噴噴的山芋;處理不當,才是燙手的山芋。 他並沒有急於接招,道:“這事關鍵要看市委如何決策,市委決策後,我會在執行層面上盡力而為。” “有這句話就行了,先謝謝。”寧玥熟悉官話背後的意思,凡是有利益的地方都會吸引各方勢力,最終結果還是決定於綜合實力。 在麻將席上,楊柳頂替寧玥到了牌桌上,聽說放炮就是一百元,頓時傻眼。她只帶了七八百元現金,實在經不起如此摧殘,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起錢沒有帶夠,肯定會丟寧玥的面子,背心的冷汗瞬間就流了出來。

小佳與蒙寧和方紅線不同,她來自於普通家庭,知道普通幹部的家底,見到楊柳一閃而過的慌亂,便猜到是什麼原因。她從手包裡悄悄取了一匝錢,順手從桌下遞給了楊柳,這個動作隱秘而自然,蒙寧和方紅線都沒有發現。 楊柳當了多年秘書,養成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習慣,她正在著急時,感到了腿上有人輕輕拍了拍,低頭時,見到了小佳的手和手下的錢,頓時鬆了一口氣。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佳,小佳則是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朱小勇和陳曙光很無聊地在客廳看著電視。朱小勇對角落裡的侯衛東和寧玥道:“市委書記女士和市長先生,今天是大年初四,你們沒有必要夜以繼日地商量國家大事。” 寧玥反唇而譏:“你們兩人已經不習慣安靜地談話,寧靜以致遠,小勇還是大學老師,怎麼這麼浮操?”

陳曙光覺得挺無聊,道:“木山老總吹牛,他這個會所除了裝修好一些,平淡無奇。怎麼今天沒有見到他的踪影?我昨天還給他打了電話。” 朱小勇道:“現在是春節期間,木山老總事情挺多,最累。我們就安靜地在這裡吃喝玩樂,別去騷擾他了。” 此地是慶達集團的高端會所,陳曙光、朱小勇、侯衛東和寧玥都有貴賓卡,大年初四,幾家人相約在這裡玩一天。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一個服務員走了進來,禮貌地道:“先生,今天八點在頂樓大廳有演出,在五樓小廳有音樂會,在三樓有小型鑽石展……這是春節初一到初十的活動表。” 陳曙光接過了活動表,誇了一句:“木山老總真是及時雨,讓她們幾個女人打麻將,我們去搞活動。” 寧玥道:“我跟你們去看演出,讓紅線和蒙寧打麻將。”這時,她想起了楊柳的經濟實力很難與這幾人對打,從手包裡取了錢,走到了麻將桌前,笑道:“楊柳,這幾人都是麻壇高手,你的錢輸光了沒有?”

楊柳道:“我的輸贏不大,小佳姐輸了些。” 寧玥笑道:“有侯市長在後面支撐,小佳輸了無所謂。” 侯衛東聽了這話,暗道:“寧玥這個女人鋒芒畢露,憑這一句話,她應該知道我的底細,和她接觸要留點心眼。” 幾個人穿了外套,就出門上樓。在電梯上,寧玥伸手按了三樓,道:“我想去看鑽石展,哪位有紳士風度的男士陪我去?” 陳曙光和朱小勇一齊將目光轉向侯衛東。 寧玥道:“衛東市長,你別搖頭。我們四人,有三人同意你陪我去,你被選中了,這是多數人的暴政,制度問題,你無法選擇。” 侯衛東很有紳士風度地道:“能陪寧夫人是我的榮幸。” 寧玥道:“你知道這個綽號,誰的嘴巴這樣長,是小勇還是曙光?” 鑽石小廳很安靜,只有六七個人,在燈光的照射之下,鑽石展品散發著令女人心醉的光芒。侯衛東對這些奢侈品沒有太多的感覺,背著手在一旁陪著寧玥。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背影上。這個背影苗條而挺拔,正低頭欣賞著櫃檯裡的鑽石。 侯衛東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晏紫,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這勻稱、健康、苗條的背影。晏紫似乎感受到了後背的目光,回過頭,與侯衛東的目光碰個正著,她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寧玥,略略點頭,徐步離開了鑽石展廳。 寧玥見了晏紫,不由讚道:“好漂亮的女孩子,有氣質。” “省歌舞團的,叫晏紫。” 寧玥當即道:“那就是步高夫人的同事?” “對。”侯衛東沒有想到寧玥反應如此敏捷,對沙州人員了解得這麼細,暗道:“寧玥真是太聰明了,腦瓜子真好用,不是花瓶書記。” 寧玥在鑽石展廳足足看了四十來分鐘,這才離開展廳。 侯衛東問:“寧書記很喜歡鑽石?”

寧玥直言不諱地道:“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哪個女人能忍受這種誘惑?” “那你為什麼不買,展品中沒有看上眼的?” “誘惑是一回事,佔有是另一回事,我寧願多留點念想,多點念想就多點希望,日子就不會難過。” “寧書記的日子難過,說出去別人要笑掉牙齒。”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寧玥不願意多說此事,馬上轉變了話題,道,“市委還缺一位秘書長,侯市長有什麼好人選沒有?朱書記、中達部長和我都是外來和尚,對本土幹部不熟悉。” 侯衛東沒有想到寧玥會有如此一問,想了想,道:“寧書記猛然間提起這個問題,我沒有思考好,如果隨意說出來,不嚴肅。” 頂樓舞台,一位穿著紫色長裙的年輕女子唱著《山楂樹》。侯衛東聽了前蘇聯歌曲,不由得想起了周昌全和柳潔,他們兩人合唱的前蘇聯歌曲已經深深地印在了侯衛東的腦海裡。此時晏紫也深情演繹了這首歌,讓全場數十人全部陷入了沉靜之中。

寧玥側耳聽了一會兒,道:“這就是剛才那鑽石店的女孩子?唱得挺不錯。” 侯衛東道:“她是舞蹈演員,沒想到唱歌的水平也不低。”頂樓全場不過三四十人,男男女女散坐於旁,他正朝前面走,寧玥一把拉住,道:“別到前面去,我看見了幾個熟人。” 兩人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坐下,舞台上又換了一個,唱了一曲蔡琴的《出塞曲》。這首曲子比起男性唱的塞外曲要溫柔一些,少了些悲壯,多了些淒美。 介紹單子上說是晚會,其實不太恰當,應該是一場音樂會,省內不少有名的歌手都被請了過來,其中還有兩位挺有名氣的流行歌手。欣賞音樂的人素質都不錯,安安靜靜地聽歌。 趁著主持人在介紹慶達集團時,寧玥道:“木山老總這個會所還真有嶺西特色,既是時尚會所,也是成功男人的懷舊場所。”

侯衛東環顧左右,沒有看見陳曙光和朱小勇,問道:“陳廳長和小勇到哪裡去了?” “你對省里幹部不熟悉,坐在第一排的是省委一位副秘書長,陳廳長估計是不想在這個場所遇見熟人,故而逃之。” 侯衛東看了寧玥一眼,道:“他們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寧玥道:“那我們走吧。” 來到樓梯口,寧玥道:“我們走樓梯,別坐電梯了。” 走在樓梯上,狹窄的空間無人,頭頂是隨聲而亮的燈光,格外幽靜。寧玥問道:“侯市長,你的政治抱負是什麼?” 侯衛東是第一次被人問起政治抱負,他沉吟著道:“如果說沒有政治抱負,似乎於理不合,可是我確實沒有什麼大抱負,或者說沒有想過什麼大抱負。從學院畢業以後,就參加工作,參加工作以後,一門心思想著要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這就踏上了能夠自動前進的滑輪,算是被動式前進。”

寧玥用大姐的口吻,親切地道:“你的各方麵條件很好,我作為大姐,建議你以後要更加關注政治,這樣會走得更遠。鎮、縣、市、省,越往上走,越要講政治。” 侯衛東的政治思想起源於上青林,是以做實事起家,而並非搞政治起家,他道:“我還看不到這樣遠,眼前還得把手裡的雜事辦好,辦好了事,才有資格講政治。” 寧玥道:“其實我講這些是多餘的,能走到這一步的人,怎麼會沒有政治頭腦。” 回到大套間裡,四個女士還在打麻將,陳曙光和朱小勇已經坐在電視旁邊。 見到寧玥和侯衛東進來,朱小勇道:“寧夫人,買了什麼鑽石?” “那些東西華而不實,騙年輕女孩的,我買來做什麼?” 朱小勇又道:“我出去走了一圈,木山老總這裡也有溫泉。幾個女麻手暫停,我們先去泡溫泉,然後你們繼續。” 寧玥接受了意見,來到了麻將桌前,道:“各位姐妹也應該歇息一會兒,先泡澡,然後再繼續戰鬥。如果不理會這些臭男人的要求,明年他們就不會來了。” 方紅線道:“趙勇也是,春節別人都回家,他跑到澳大利亞做什麼?把寧姐丟在嶺西。” “生意人嘛,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哪裡還顧得上春節。” 麻將暫時告一段落,寧玥問楊柳,道:“你的膽子還真大,跟這群麻手也能打得不亦樂乎,輸了沒有?” 因為對方全是領導的夫人,楊柳不願意贏,但是打得太大,她輸不起,也不願意輸。幸好在麻將第一戰之後,她還贏了四百多元,對於這種戰局,四百元的輸贏根本不算是輸贏,就道:“平過吧。” 寧玥道:“平過就好。等會兒泡了溫泉,你早些休息,讓我同這群麻手較量。” 溫泉池在蘇式建築的背後,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到了溫泉池子裡,除了一對男女還在水里談情說愛,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幾個男女也就沒有刻意要小池子,換了衣服以後,來到了露天池子裡。 五個女人中,年齡最大的是寧玥,最小的是楊柳和小佳。這些人穿著泳衣走出來以後,惹得三個男人眼睛在幾個泳衣女人身上瞅,由於自己老婆也在其中,又不敢明著瞅,裝做一本正經說話,用余光瞅。 “小佳的身材還算不錯,沒有走樣。”侯衛東不由得想起了舞台上低吟慢唱的晏紫,又想道,“要論身材,恐怕還算晏紫最棒。” 他的思路在水中很有些跳躍性,很快轉到寧玥所說的政治抱負:“寧玥家世不一般,又在大機關接受過熏陶,想法和我們這種土鱉不一樣,這是貴族與草根的區別。到了這種地步,我也應該考慮諸如政治抱負這種形而上的問題了,光憑苦幹,難以走遠。” 春節很快過去,除了大年初一的上訪,總算平安。上班不久,沙州市駐京辦主任便進行了調整。 對於寧玥來說,她原本以為駐京辦主任是小菜一碟,可是沒有想到,論及此職位,朱民生冷臉冷面地道:“駐京辦主任是聯絡京城的重要部門,要選用成熟的人擔綱,外交無小事,駐京辦也無小事。周彪同志在市委研究室工作多年,既有理論水平,又有實踐經驗,是駐京辦的最好人選。” 寧玥此時已知自己大意失了荊州,她反應很快,道:“周彪同志很不錯,只是他年齡稍大了些,可以考慮配一個副手。” 朱民生略作思忖,道:“任林渡表現得很好,大年初一帶隊前往首都,圓滿完成了任務,這說明他的工作能力、敬業精神都不錯。衛東同志表揚了任林渡,既然寧書記也覺得此人不錯,那就給他壓壓擔子,讓他給王誠同志當助手,副處級。” 寧玥及時將信息傳給了侯衛東。 侯衛東當初給任林渡的話說得太滿,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這讓他很有些鬱悶,他把任林渡叫到了辦公室。 “抽煙。”侯衛東從抽屜裡拿了一包嬌子煙,扔給任林渡。 任林渡有些忐忑地道:“侯市長,是不是駐京辦的事情黃了?” “市委另有安排,不過對你的事情也有交代,初步意見是給王誠主任當助手,市政府信訪辦副主任。” 任林渡沒有想到這個結果。他在正科級崗位上工作了多年,一直想由科級幹部跨入處級幹部行列,未果。此時由侯衛東出手,沒有費一分錢,就升成副處級幹部,儘管信訪辦副主任的含金量似乎並不是太高。 侯衛東道:“林渡,信訪辦工作也不是想像中那麼艱苦。從這些年的趨勢來看,信訪部門將越來越重要,信訪辦的領導幹部提升也相對容易。你先把級別弄上去,到時再尋找新的機會。” “謝謝侯市長,既然給了這個崗位,我還是願意把這份工作做好,不給你丟臉。”任林渡滿面笑容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回到沙州中學的家中,溫紅看到自己老公臉色陰晴不定,連忙端了茶水,道:“事情定下來沒有?” 任林渡搖了搖頭,道:“沒有辦成,駐京辦主任另有他人。” 溫紅長舒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我其實心裡不願意你到北京,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這是最美好的事情。為了仕途,讓我們夫妻分開,得不償失。” “我調到信訪辦,任市信訪辦副主任。” 溫紅對政府機關的級別、構成有些糊塗,道:“信訪辦都是煩心事,你調過去是好事還是壞事?” 任林渡道:“至少我是副處級幹部了,如果在信訪辦幹得好,平調出去就是副局長或是副縣長。” 聽說平調出去就是副縣長,溫紅喜滋滋地道:“你在家裡守著兒子,我去買點好吃的,今天要好好慶祝一番。” 任林渡坐在客廳裡,打開電視,隨意換著台。到了6點30分,開始播放沙州新聞。第四條新聞是易中達部長視察成津縣雙河鎮的鏡頭,曾昭強、郭蘭等人陪在左右。 往日看到郭蘭的鏡頭,總會讓任林渡心潮澎湃,此時心境變了,郭蘭依然是那麼美麗,可他只是遠遠地欣賞,少了患得患失之心。 在成津,郭蘭更是心神不寧。這一次易中達到了成津,徵詢了她的意見,市委有意讓她調任市委組織部,出任組織部副部長,接替朱仁義調走以後留下的空缺。 宿舍裡有父親的相片,放在書櫃中間,郭蘭坐在父親相片旁,自言自語道:“爸爸,我還是想回到大學,官場的人和事,讓我心煩。” 到沙州市委組織部上任,還是調回大學,這是一個很難的選擇。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經濟學定律,同時也是社會學定律。若是接受了沙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這個任職,將要欠趙東一次人情。 這個事實讓郭蘭心裡很不舒服,她想保持獨立的人格,可是身在棋局中,大家都是棋子,棋子的命運並不全部取決於棋子本身。要想出淤泥而不染,最好的辦法是退出棋局。 郭蘭想著父親生前事,想著自己的去向,有些失神。 她細細地擦乾淨父親的遺像,在遺像旁邊擺放了他出版的幾本書以及他最喜歡的幾本書,默默地道:“有書相伴,爸爸在天堂裡應該不會寂寞。”在父親遺像前坐了一會兒,她給母親打了電話。母親固執地要住在沙州大學,不願意搬到成津來。對於母親的選擇,她特別理解,可是她實在放心不下母親。 “媽,你還是搬到成津來,我回家也好吃一口熱飯。”郭蘭想用這個藉口讓母親回家。 郭師母表現出平常少見的固執,道:“我在沙州大學住了一輩子,哪裡也不想去,我在這裡守著你爸爸。”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我在這裡住慣了,生活得好好的,出門都是熟人。你在成津也是經常不在家,我在成津守著空房子,日子更難過。”郭師母在心裡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道,“益楊這邊有一個觀花婆,聽說能把你爸請出來,我想去看一看。” 郭教授和郭蘭都不相信鬼神,自然不會相信觀花婆能通陰陽,把逝者從陰間請回來這種事情更是無稽之談,可是當聽到母親的請求,她毫不猶豫地道:“媽,我明天陪你去觀花。” 早上,郭蘭來到了曾昭強辦公室,先匯報了公開招考副局級幹部的各項事宜,又道:“我家裡有點事,想回趟益楊。” 縣委常委們要離開成津縣,必須向縣委書記請假,這是曾昭強定下的規矩。雖然郭蘭認為這個規矩有些過於強硬和死板,但是她還是很好地遵守了。 曾昭強談起副局級幹部招考之事顯得意猶未盡,道:“成津雖然偏僻,但是用人的眼光卻不能偏僻。我記得在祝書記任上,益楊第一次面向全省大學畢業生招考了十名幹部。事實證明,當年那十人成材率很高,侯市長是其中的代表,據我了解,這十人除了一名辭職的,其餘的都是科局級幹部了。這次成津面向全省招考幹部,是對祝書記當年招考政策的深入,成津要用這種方式,快速改變乾部結構。有了高素質的干部隊伍,成津什麼事情做不成?” 郭蘭笑了笑,表示同意曾昭強的觀點。 自從那天省委秘書趙東和市委書記朱民生聯袂而來,曾昭強對郭蘭的態度就更加好,他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木盒子,道:“這是一個朋友送的老山參。我的身體這麼壯實,哪裡能補這個,這個送給老太太,她得節哀順變。” “曾書記,太貴重了。”郭蘭沒有想到曾昭強會送一支老山參,連忙推辭。 “我在成津就認識郭教授,他是好人,也是好學者,我送支山參有什麼不行。” 郭蘭推託不得,真誠地感謝一番,接過了山參。儘管她明白老山參之外更深的內涵,可是在心裡還是對曾昭強增添了幾分好感。 為了侯衛東的事情,她曾經對曾昭強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在一起共事一年多時間,曾昭強有想法,能實幹,是一位稱職的縣委書記,她的不滿也就淡了許多。 踩著同事的肩膀往上爬,是一種深受鄙視的做法,可是在競爭激烈的官場中,卻是很有效的做法,大家都是嘴巴里鄙視,在行動中學習。 回到了益楊,在沙州大學下了車,郭蘭朝著司機揮了揮手,沿著人行道步行回家。 沿途綠樹成蔭,風景依然如此美麗,父親在人行道上行走的姿態,總會浮現在腦海之中。 “爸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會到圖書館看書,也不會講故事了。”思念如高山上的瀑布,不停地衝擊著郭蘭的心靈,作為女兒,對父親的思念在這世間是獨一無二的。 回到家,郭師母急不可待地講起了觀花之事,道:“觀花婆有規矩,每天只看六個人,而且只在上午請人,我已經打電話排了明天的位子。”郭蘭雖然不相信觀花婆能從陰間將逝者請回來,可是思念父親之情甚重,她也願意相信觀花婆真的有這種本事。 益楊數十萬人口,每天都有人死去。逝者走了,生者總有許多念想,不管觀花婆是否有用,至少有個心理的安慰,觀花婆的生意來源於生者對死者的懷念。 郭師母談了觀花事,提著菜籃子到學校的小市場買菜。郭蘭站在陽台上看著母親,她覺得母親突然間就老了,背影佝僂,特別落寞。 母親走遠,她看了看隔壁陽台,取出手機,給侯衛東打了電話:“謝謝你,我把鑰匙放在我媽那裡,你有時間回來,再還給你。” 侯衛東道:“你別客氣了,在學院嗎?” “嗯,我才回來。” “既然回來了,你就幫我一個小忙,我很久沒有回學院,幫我開一開音響,還有電視,長期不開會壞的。”侯衛東這是有意給郭蘭找些事情,免得她睹物思人。 郭蘭拿了鑰匙,進了侯衛東的家門,推開門窗,又打開音響,很快,小屋里傳出了“四兄弟”的歌聲。 聽了一會兒,郭蘭想起:“侯衛東不是把'四兄弟'送給了我,怎麼這裡還有一張?”她拿起了碟片的封面看了看,便明白是侯衛東買的新碟。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郭蘭換上稍稍老氣的外衣,陪著母親一起來到觀花婆的家裡。 觀花婆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平淡無奇的中年婦女。當郭蘭進了門後,她道:“你們昨天打電話聯繫沒有?” 看到了觀花婆,郭師母無端地有些緊張,道:“打過電話,我們排在了第四名。” 觀花婆這才讓郭蘭和郭師母進了里間,她伸出手,道:“一百塊錢,先拿錢,再觀花。” 收了六百塊錢,觀花婆對里間的六批人道:“我把老人請出來以後,你們要會問,如果問得不好,老人生氣就要走,問得好,老人就肯多說。” 觀花婆問了些各家的情況,記下逝去老人的姓名,燒了香燭、紙錢,然後開始念念有詞。轉瞬間,她變成了生者逝去的親人。 輪到郭蘭和郭師母時,觀花婆做完儀式,神態變了,道:“蘭蘭,我是你爸爸,今天見到了你爺爺,我在這邊的家還沒有安好。” 此時此景之下,郭蘭被氣氛感染,或者說,她有意相信爸爸又回來了,道:“爸爸,你走得急,肯定有許多話沒有說。” 觀花婆慢慢地道:“你媽媽身體不好,你要把她照顧好。” “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只是媽媽不肯跟我到成津去。” “你要多想辦法,老人單獨住在家裡不是辦法。” 儘管這個觀花婆有一口地方口音,與郭教授完全不一樣,可是郭蘭潛意識還是願意相信這就是父親。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慮個人問題。” 聽了這句話,郭蘭倒是吃了一驚,心道:“她怎麼知道我沒有結婚?”口里道:“我會考慮的,爸,你有什麼意見?” “要找個性格好的,不要找那種犟拐拐。” “嗯,我知道了,媽跟你說。” 郭師母又與觀花婆說了一陣,半個小時以後,觀花婆似乎清醒過來,這一次觀花就結束了。 出了觀花婆的家,郭師母仍然沉浸在與丈夫的通話之中,道:“這個觀花婆算得太準了。” 郭蘭回想了觀花婆所說的話,大部分都是模棱兩可,可是有一點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觀花婆知道自己還沒有成家?想了一會兒,仍然想不通。 “媽,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到成津?” “我哪裡都不想去,就在家裡陪著你爸。” 郭蘭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勸媽媽,她心裡暗自打定了主意。 侯衛東正在看書,晏春平走進門,道:“成津交通局有人想來拜訪侯市長。” “是誰?” 晏春平不好意思地道:“是位女同志,穿了一身製服,我忘了問名字,不過肯定不是局長,所以我來問一問,能不能讓她進來?” “你這人,怎麼丟三落四,辦事要細心周到,這一點你要學你爸,那年為了整頓基金會,他非要我把全村的存單買下來,狡猾啊。後來存單全部兌現,我還賺了一筆小錢。”侯衛東最初對晏春平很不滿意,可是接觸久了,倒有些喜歡這位不太符合秘書標準的秘書。 晏春平將那位女同志帶了進來。女同志一身製服,進門給侯衛東立正敬禮,倒把侯衛東弄得有些發蒙。 “春天,你是春天,快請坐。” 在侯衛東心裡,春天還是縣委招待所服務員的形象,此時一身黑色制服的春天很是英姿颯爽,兩個形象相差太大,讓他驚訝得差點合不攏嘴了。 “侯市長,春節您太忙,我不敢來打擾您,今天特地來匯報到成津縣交通局的工作和思想情況。” 此語一出,令侯衛東頓時刮目相看,道:“春天的進步很大,轉乾了嗎?” 春天還是保持著服務員的本色,主動給侯衛東續了茶水,然後才道:“侯市長,我有兩件喜事,一是從中專班畢業了,拿到了中專文憑;二是轉了乾,目前在交通局執法大隊工作。” 侯衛東沒有想到春天居然能有如此出息,高興地道:“在執法大隊有工作證吧,給我看看。” 春天雙手掏出了執法證,恭敬地遞給了侯衛東。 侯衛東看罷,驚奇地道:“當中隊長了?” “今年初才任命的。” “全市交通執法大隊裡有幾個女中隊長?” “就我一個。” “春天沒有給我丟臉,了不起。” 春天一臉感激地道:“侯市長,我的名字是你改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能從招待所服務員成長為交通局執法大隊的中隊長,我的人生髮生了巨大轉變。一直以來,我都想當面說出心中的感激,可是又怕太冒昧了。” 安排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對於當時的縣委書記來說,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對於春天來說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且能當上中隊長,有自己的努力,更和侯衛東的推薦有關。她說到最後幾句話,眼裡充滿了淚花。 晏春平已經與前女友吹了,他坐在旁邊看著春天,眼睛有些發直。一身製服,讓春天身上有了陽剛之氣,又有女性的溫柔,他正在心裡琢磨:“也不知春天結婚沒有?”侯衛東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春天道:“這兩年要讀書,又要工作,沒有時間談戀愛。” 晏春平對春天是一見鍾情,心中暗喜,開始琢磨著如何要到春天的聯繫電話。 春天準備離開時,道:“春節前我就想來拜年,又怕打擾侯市長難得的休息日,今天我帶了些土特產,是竹水河的野生魚,放在後備箱裡。”侯衛東笑道:“其他人到辦公室送禮,我不會收,但是春天的禮,我一定要收。小晏,你去處理。” 晏春平得到了這個美差,樂呵呵陪著春天下樓。春天開了一輛交通執法車,沒有進院子,兩袋充了氧氣的竹水河野生魚放在了後備箱。晚上回到家,侯衛東與小佳吃晚飯時,順便講了此事。 小佳大發感慨,道:“人的命運真是難以琢磨,你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春天的命運。任林渡為了副處級位置,整整奮鬥了四年以失敗告終,你和寧玥湊在一起擺談幾句,就完成了任林渡四年都沒有完成的任務。還有,園林局辦公室主任天天在張中原面前吹須拍馬,什麼事都去做,還是沒有當上副局長,而我這個副局長得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侯衛東笑道:“別在這裡多愁善感了,現實生活比小說更精彩,總是充滿了離奇的機遇,但是,所有離奇機遇都是有內在因素的。以春天為例,她內心深處渴望著改變命運,因此才能最終改變命運,她內心沒有這種願望,也就不會在眾多服務員中表現得如此搶眼。有這個因,才有現在的果。還比如任林渡,他有縣委辦主任的經歷,還有對處級崗位孜孜不倦的追求,有了前面的因,才有信訪辦副主任的果。一句話,生活很現實,怨天尤人只是為失敗找藉口,生活其實給了很多機會,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準備,而讓機會如空氣一樣溜走。” 小佳道:“你所說的很有道理,從每個成功者身上都可以讀到這種因果關係,抓住機遇是成功者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可是我感嘆的是另一回事情,是關於體制內的不公平,領導身邊的人或是領導親近的人,比尋常人有太多的機會,他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有可能抓住,機會的多少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 侯衛東摸了摸小佳的額頭,開玩笑道:“你今天說話很有哲理,當了領導,確實不一樣了。” 小佳道:“你們這些領導,將身邊人安排得都不錯,這同樣是變相的腐敗。” 侯衛東道:“你別理想化了,在現實生活中,作為領導,如果不為身邊人謀福利,在身邊人眼裡必然就沒有威信,以後說話就沒有這麼靈光。領導的選擇既是現實所需,也符合人性,不准提拔身邊人,這是違反人性,更是不現實的。”他反問道:“如果你是領導,你的秘書鞍前馬後服侍了幾年,放出去時,你難道不會為其說話嗎?這是製度問題,也是人性使然。而且,跟在領導身邊,等於領導帶的研究生,耳濡目染,這些人至少比同齡人要見多識廣,出去當領導多數還是稱職的。” 小佳無法反駁侯衛東的說法,道:“我記得當年你在上青林工作的時候,最痛恨這種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現象,對劉坤空降來當鎮長助理也很不服氣,覺得不公平。” “此一時彼一時,到了哪個山坡就要唱哪首山歌,這是與時俱進,也符合人性。” 一邊聊天,小佳一邊在衣櫃裡找衣服,選了幾件衣服,都不滿意。 “我們是到趙姐家吃飯,又不是去相親,隨便穿一件就行了。” “我穿得好看一些,是給你面子,否則別人說侯市長的愛人穿得像乞丐,丟你的臉。” 終於,小佳換上了合適的衣服,光是換衣服已經用去了半個小時。 來到粟明俊家裡,看見餐桌上的酒菜,侯衛東感嘆道:“現在請客吃飯都是飯店,粟部長在家裡請我們吃飯,這真是盛情啊。”又誇道,“趙姐的手藝真不錯,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小佳還得好好學一學。” 粟明俊道:“張小佳當了副局長,這是好事,一定要慶祝。” 粟糖兒此時已經完全是少女模樣了,相較以前,她安靜中帶著些羞澀,從廚房裡端著菜出來。 在吃飯之前,粟明俊與侯衛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隨意地聊著。粟明俊道:“市委人事又要發生變化。” 侯衛東一下就意識到是什麼事,道:“市委秘書長明確了嗎?” “嗯,昨天朱書記跟我談了話,他讓我改任市委常委、秘書長。”粟明俊拍了拍額頭,道,“由宣傳部長改任秘書長,少見。而且秘書長這個工作太繁雜,不好做啊。” 朱民生既然找粟明俊談了話,懸而未決的市委秘書長人選就算明朗了。侯衛東道:“依著沙州的傳統,市委秘書長發展前途都還可以,黃市長、楊森林都當過市委秘書長。” 粟明俊道:“洪秘書長如今還是政法委書記。” 當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來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壓周昌全的人,洪昂由市委秘書長改任了政法委書記,而且一任就是兩年多,沒有調動的跡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說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當秘書長也會有坐蠟的時候。 侯衛東則笑道:“不管怎麼樣,一把手親自點將,這是重視。現在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去任了秘書長,這宣傳部長的位置不知會被多少人盯上。” “秘書長也就是大管家,雜事多,以後空閒時間越來越少了。今天我們放開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當了市委秘書長,就和朱民生綁在了一條船上,同命運、共進退了。 粟明俊擔任市委常委、秘書長,對侯衛東來說是好事。他與市長黃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個好朋友當了朱民生的秘書長,增加了一個說得上話的強援。 當粟明俊醉眼矇曨時,侯衛東暗道:“因果關係真是無處不在,當初如果不去幫助粟明俊,粟明俊就當不了常委,現在也就當不上市委秘書長。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侯衛東的酒量比粟明俊強得多,當粟明俊醉倒後,小佳和趙秀約了人打麻將,他則獨自回家。 到了門洞,見到任林渡和溫紅從樓上下來。任林渡手裡拿著手機,見到侯衛東,道:“侯市長,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林渡、溫紅,真是稀客,快上樓。” 溫紅手裡提著一個禮品盒子,進門後,道:“侯長,感謝你對林渡和我的關心,林渡說你喜歡喝茶,我特意從老家帶了些茶葉過來。”嶺西全省山地多,氣候也適宜茶葉生長,各個地區都產茶,也有各自的牌子。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們也太客氣了。” 溫紅問道:“嫂子沒有在家嗎?” “她有些事,要晚些時間才能回來。” 侯衛東嘴裡客氣著,心裡卻另有一番滋味。當初他與任林渡一起成為益楊縣第一批招考幹部,交往向來隨意而自在,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任林渡在招考幹部中處於核心地位。幾年時間過去,人的際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溫紅在晚上偷偷提著茶葉來拜訪。他心裡明白,從今天開始,他與任林渡的關係就跳出了青幹班時形成的模式,而變成了官場最正常的上下級模式。 這是任林渡的鳳凰涅槃,也是體制對友情的異化。侯衛東沒有刻意改變這種趨勢,真要刻意維繫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反而會讓大家都感覺不自在。 侯衛東端了些廣柑出來,這是臨江縣特意選送的優質廣柑,個個皮薄個圓、顏色淡紅、味道醇正。溫紅趕緊拿起了水果刀,削的廣柑皮又細又長,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議你到駐京辦,後來市委考慮到信訪力量還有待加強,所以把你充實到了信訪辦。”侯衛東並沒有將實情完全告訴給任林渡。 任林渡道:“當初想到駐京辦時,沒有考慮到溫紅的因素,現在這種安排,既提升了一個職級,又能照顧家庭,已是最好的結果。在信訪辦,我把近幾年的信訪件整理了一下,關於國有企業以及南部新區的信訪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來,明天送到你辦公室。” 聊了一個多小時,溫紅和任林渡起身告辭。 侯衛東道:“你們稍等一會兒。”他轉身到書房去拿了一套精裝書,道:“我這裡有一套少兒百科,這是當叔叔的送給任小淘的禮物。”任小淘是任林渡兒子的小名,當年大家都叫得順口,侯衛東的印像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們家的任小淘現在變成任小乖了,我還擔心他太溫順了。” 出了門,溫紅挽著任林渡的手臂,道:“你這人表面上很外向,實質上自尊心也強得很。侯衛東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們來走動走動,有什麼關係。” 任林渡道:“正因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願意到他家裡來,如果是純粹的領導關係,倒覺得無所謂。” 溫紅勸道:“侯衛東還是不錯,我們送了兩盒茶葉,他回送了一套書,這一套書至少一百多塊錢,與茶葉價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幾口氣,道:“我要向侯衛東學習,先當龜兒子,然後再當老太爺。以前我在吳海縣委辦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肯俯首帖耳,現在我吸取了教訓,多聽別人講話,管住自己的嘴巴,當一個完完全全的順民。” 溫紅緊緊挽住任林渡的胳膊,道:“其實你當不當官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在一起。”女人的心思挺複雜,既希望丈夫當官,又希望丈夫能守在家裡,這兩種矛盾統一,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家庭著想。 第二天早上,侯衛東剛到辦公室,任林渡過來,遞上了一份清單,道:“侯市長,這是與國有企業有關聯的上訪件,我整理出來了,最後十件全部是與絹紡廠有關的上訪件。” 侯衛東翻看了厚厚的資料,特意看了看絹紡廠的材料,抬頭問道:“絹紡廠的材料,有沒有原始件?” “原始件太多了,複印起來得幾大本,我只是略作整理,如果需要原始件,隨時可以送上來。”任林渡見侯衛東很重視自己的材料,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得意,不過臉上還保持著恭敬之色。 侯衛東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道:“謝謝了,林渡,你有什麼事情,多和晏春平聯繫。”他又將晏春平叫到了桌前,道:“任主任是老前輩,工作經驗豐富,你平時多學著點,信訪辦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機構,就是社會生活的晴雨表,你要經常向任主任匯報,明白嗎?” 晏春平點頭道:“我記住了。”他知道任林渡與侯衛東是老關係,不過被教育一頓以後,心裡也在琢磨:“信訪辦是麻煩部門,大家躲之不及,侯市長讓我與信訪辦保持聯繫,這是什麼意思?” 同樣的話,聽到了任林渡耳中,卻有另一番的意思,下樓時,心道:“看來我的分析是對的,侯衛東應該要對國有企業下手了,他這人天生就是啃硬骨頭的,這一點,我確實不如他。”他想起晏春平的表情,暗道:“晏春平顯然沒有弄明白侯衛東的意圖,這傢伙還嫩了些。” 想到這一點,他用手輕輕拍了拍臉:“任林渡啊任林渡,你居然與晏春平一較長短,他是才畢業的菜鳥,和他比較本身就是悲劇。” 任林渡給趙林當了數年秘書,還在吳海縣當了縣委辦主任,卻沒有弄到副處級,他明白趙林對自己不滿意,與其被趙林打發,不如主動調走,這也是任林渡到市政府辦公室的主要原因。到了市政府辦公室以後,任林渡跟自己較勁,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專心專意研究領導的心思。 這一次,任林渡確實是猜中了侯衛東的心思,自從絹紡廠在春節前罷工以後,在保春節穩定的同時,侯衛東一直從多方面研究絹紡廠的解決之道。 “晏春平,交給你一個任務,收集全國國有企業改制的相關資料,越齊越好。” 晏春平這才明白了侯衛東的意圖,他一拍腦袋,道:“難怪侯市長讓我與信訪辦多聯繫,他既然要對絹紡廠下手,肯定要研究以前的問題,也得準備應對以後的上訪,我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真是太笨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