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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真正幹事的人,一定是名滿天下,謗滿天下

掌舵 龙在宇 8434 2018-03-20
眼看馬上就是國慶長假,杜林祥打算組織員工去泰國普吉島旅遊一番。聽說去普吉島,安幼琪十分開心,能和杜林祥手牽手在沙灘上漫步,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不過杜林祥卻告訴她,這次要帶著妻子周玉茹一起去泰國。安幼琪頓時心涼了半截,索性放棄了旅遊的機會。 杜林祥之所以要帶上妻子,其實是想去探望周玉傑。這小子到曼谷有些時候了,不知道生活得怎麼樣。杜林祥還打電話給兒子杜庭宇,讓他從新加坡趕來曼谷,一家人好好聚一下。 杜庭宇在新加坡的工作,說來還是呂有順幫忙介紹的。有一次去溪邊垂釣時,杜林祥談起自己的兒子在國外留學已經畢業,準備讓他回河州進入緯通工作。 呂有順卻說,子承父業不是不行,但現在為時過早。年輕人,最好先在外面摔打幾年。呂有順正好認識一位新加坡大公司的老闆,並願意把杜庭宇推薦過去。

能讓兒子到這種正規的國際化企業歷練幾年,杜林祥自然十分開心。他也很感激呂有順,這位呂市長堪稱真朋友啊,不僅在事業上盡心扶持自己,甚至連子女的教育也會幫忙操心。 緯通集團員工搭乘的飛機抵達曼谷素萬那普國際機場後,其他人都在機場辦理轉機手續,準備直接飛去普吉島,杜林祥卻帶著妻子走出候機大樓。周玉傑說臨時有重要事情沒法趕過來,只得讓江小洋接機。一行人坐上出租車,朝曼谷市區進發。 泰國人有一個特點,就是非常地和氣,不論窮富,都一樣。像這位出租車司機,見面就笑嘻嘻地躬身問好,不卑不亢,讓你感覺很溫暖。遇上堵車也並不著急,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生活在泰國,許多事都必須放慢脾氣,因為急是急不來的。就拿首都曼谷的地名來說,真要一字不漏地說出來,就得一分多鐘。因為曼谷的全名被吉尼斯世界紀錄列為世界上最長的地名。

幾個世紀前,泰國人在這裡建都後,為曼谷取了一個極長的名字,意思是“神仙的城,偉大的城,玉佛的宿處,堅不可摧的城,被贈予九塊寶石的世界大都會,幸福的城……”這樣長的城名念起來實在太不方便,當地華僑才簡稱其為“曼谷”。 周玉傑在曼谷的公寓位於當地富人區,樓上樓下一共兩層。江小洋陪他們在屋裡坐了半個小時,周玉傑才匆匆趕了回來。周玉茹看見自己流亡海外的弟弟,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周玉傑安慰道:“姐,別擔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杜林祥也在一旁說:“難得見一回面,哭什麼哭,人家玉杰可是在曼谷當寓公,生活過得滋潤著呢。” 周玉傑說:“我現在也在積極活動,等把有些事處理好了,我就回河州,一家人就能團聚。”

周玉茹興奮地問:“真的?” 周玉傑笑著說:“老弟什麼時候騙過姐姐!” 杜林祥這時說:“公墓的事好像已經沒怎麼查了,我去找了很多關係,說是如果補繳一些罰款,你的賬戶就能解凍。” 周玉傑說:“謝謝三哥,為了我的事忙前忙後。公墓的事算告一段落了,我現在主要在為以後的生意做打算,這不剛才還見了河州來的朋友,所以沒能到機場接你們。再等一下,一方面風頭完全過去,另一方面把將來的生意理出頭緒,我就能殺回河州了!” 杜林祥問:“河州的什麼朋友?” 周玉傑說:“河州百貨集團的董事長黃坤。” 杜林祥說:“老黃也來曼谷了?說起來我跟他也算認識,還一起喝過好幾次酒。玉杰,你同他接觸要幹什麼?”河州百貨集團在洪西開設有多家分店,堪稱全省百貨界的龍頭老大。

周玉傑笑了笑:“我有一個大計劃,正在一步步實施,到時你們就知道了!”隔一會兒,杜庭宇的電話也打來了,說他已經到了曼谷機場。周玉傑說:“我們找個地方吃飯,讓庭宇直接趕過去。” 周玉茹擔心杜庭宇不熟悉曼谷的情況,說要不去機場接一下。周玉傑說:“姐,你就放心吧。你兒子可是留學多年,在好幾個國家待過,你還怕他走丟了?再說,這段時間庭宇到曼谷來看過我好幾次,對這兒的路他熟得很。” 周玉傑在曼谷買了一臺本田奧德賽的商務車,還聘請了一名當地司機。剛坐上車,周玉傑就問:“你們想吃點什麼?曼谷的中餐館可不錯,燕酒家做的潮州菜,還有爵祿軒的紅燒金鉤大鮑翅,都很有特色。” 杜林祥說:“到了曼谷,不想吃中餐了。有沒有什麼當地的招牌菜?”

周玉傑想了想說:“要不去建興酒家吃咖哩炒蟹,那可是曼谷有名的老字號海鮮館。” 江小洋說:“咖哩的味道,三哥和姐吃得慣嗎?” 杜林祥說:“甭管能不能吃得慣,到了一個地方,總得嚐嚐當地特色。” 周玉傑點點頭,朝司機說了句:“Somboon Seafood。”司機心領神會,便駕車朝朱拉隆功大學附近的建興酒家駛去。一路上堵車很厲害,倒是坐輕軌的杜庭宇,早早就趕到。周玉傑點了一桌子各式海鮮,尤其是這裡的招牌菜咖哩炒蟹,味道十分鮮美,吃完了蟹肉,剩餘的咖哩用來拌飯味道也是一流。 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杜庭宇問周玉杰:“舅舅,你什麼時候回河州啊?” 周玉傑說:“應該快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去?你父親這麼大的家業,你不回去守著,老在新加坡待著幹嘛?”

杜庭宇說:“我早就想回去了,待在新加坡的公司,還要隨時看別人眼色,煩死了!”杜庭宇目前工作的公司正是呂有順託人介紹的。這是一家國際化大企業,不過很顯然,杜庭宇在裡面乾得併不開心。 “你懂什麼!”杜林祥呵斥道,“年紀輕輕的,哪能什麼都由著自己脾氣來。你老爸一出來當泥瓦匠那會兒,看了多少人的眼色才有今天。你現在工作的地方是國際化大企業,要利用這個機會,虛心學習。”杜林祥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天資聰穎,但就是經歷的磨煉太少。 周玉傑插話說:“庭宇,你爸爸的話有道理,不經洪爐劫,哪得百煉鋼。你回到河州就是一個太子爺,得不到什麼鍛煉。不過三哥,庭宇也不要在大企業待太久,那些大公司都是流水線作業,裡面的員工就是一顆顆螺絲釘。在那兒工作久了,人容易變得呆板,有機會也要去中小企業試試。”

杜庭宇嘟囔著嘴說:“舅舅的話有道理。” 周玉傑哈哈笑道:“要不等我回河州了,你就跟著我幹吧。到了我手上,一定把你這塊璞玉好好打磨一番。” 杜庭宇來了興趣:“好啊,舅舅你可得早點回去啊。” 杜林祥坐在那兒沒有吭聲。說實話,他可不敢把兒子交給周玉杰來帶。周玉傑這人精明異常,就是身上透著股邪勁。像杜庭宇這種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真要跟著周玉杰混久了,指不定變成什麼樣。 當天晚上,杜林祥一家三口就住在周玉杰的公寓裡。周玉傑說已經租了一條船,明天所有人坐船去遊覽湄南河,沿途欣賞曼谷風光,還能在船上吃燒烤。想著第二天的行程很緊,杜林祥早早上了床。剛要入睡,手機卻響了起來。 來電號碼的前幾位是“+66”,這是泰國的國家代碼。杜林祥猜想,應該是公司的人從普吉島打來的。不是告訴過他們,沒什麼事不要打攪自己嗎?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過來?杜林祥拿起電話,正準備訓人,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林祥,普吉島的風光不錯吧?”

這是呂有順的聲音,他什麼時候也到泰國了?杜林祥立刻轉換為謙卑的語氣說:“呂市長,你好!我還沒去普吉島,現在在曼谷。你也在泰國?” “你在曼谷做什麼?”呂有順問。 杜林祥當然不便說自己有個跑路在外的小舅子,只得敷衍道:“正好我兒子在曼谷出差,就一起聚一下。” “哦。”呂有順說,“我就是聽說你到泰國了,才和你聯繫的。趁著國慶長假,我也出來散散心。我現在和一幫朋友在泰國北部的清邁,你要方便的話,就過來聚一聚。” 呂有順召喚,不管方不方便,杜林祥都不會有半點推辭。他立刻說:“我馬上訂機票,明早就趕往清邁。” “好,到時聯繫。”呂有順放下了電話。 一家人暢遊湄南河的計劃只得作罷,杜林祥第二天清早就匆匆趕往機場。因為時間太倉促,杜林祥只訂到一家廉價航空的機票。所幸從曼谷到清邁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航程,飛機上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杜林祥對於國外的城市並不熟悉,清邁卻是個例外。甚至,當他還不曉得泰國首都曼谷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清邁。作為一名鄧麗君的歌迷,他知道那座迷人的泰北小城,就是一代歌后香消玉殞之地。 不過此時,杜林祥卻沒有心思哼唱鄧麗君的小調,他一路都在盤算著,呂有順招自己去清邁,究竟有什麼事? 飛機降落後,一位自稱是呂有順朋友的當地華僑,開車來機場迎接杜林祥。汽車在風景如畫的熱帶闊葉林和星羅棋布的翠綠稻田間穿梭,最後停在一片開闊地裡。下車後,映入眼簾的是高聳的大門和頗具歷史滄桑感的城牆,不遠處還停著一輛馬車。 這位華僑同馬夫交談幾句後,便邀杜林祥登上馬車。馬蹄聲響徹在寬闊的石板大路上,兩旁是遮天蔽日的樹木,還有正在稻田裡勞作的農夫,不時起身朝路過的人揮手微笑。周圍的建築,既有木質的農舍,也有塔尖高聳的寺廟。

杜林祥不禁納悶,他問:“這是什麼地方?” 華僑操著一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這就是呂市長下榻的酒店。” “酒店?”杜林祥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各種酒店自己去過不少了,哪裡見過這種像農莊一般的酒店。 華僑語速很慢地說:“這就是清邁最著名的文華東方酒店。酒店散佈在佔地六十畝的自然園林中,那些裝修考究的客房,也處在一片片稻田的包裹中。客人下榻在這裡,不僅可以在房間裡看到農夫勞作的情形,還能親自走下稻田,體驗一番農耕之樂。昨天下午,呂市長就下地勞作了半個多小時。” 農耕之樂?杜林祥的心中不以為然,自己在農村刨了十幾年的地,下田插秧更是累得直不起腰,實在體驗不出有什麼樂趣。 這位華僑繼續說:“文華東方酒店不僅是清邁最好的酒店,也是東南亞為數不多的六星級酒店之一。在全球知名酒店的評選中,這里長期躋身於前二十大酒店的行列。” 杜林祥問:“那些農房、寺廟都是酒店?” 華僑笑著說:“別看這些建築的外觀很簡樸,裡面的裝修可是富麗堂皇。剛才路過的農舍,就是酒店的別墅區,還有那個像寺廟一樣的建築,其實是酒店大堂。” 馬車停在一間木屋跟前,呂有順已迎候在屋外,他熱情地伸出手來:“林祥,打攪你的度假時光了,把你從曼谷這樣的大都市叫到小城清邁。” 杜林祥趕緊跳下馬車,說:“若不是托呂市長的福,我一輩子也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美麗的酒店。” 呂有順將杜林祥迎進屋裡:“這個酒店的確是不錯,我在香港工作時,就經常愛來這裡度假。你瞧我住的這棟房子,別看外面破破爛爛,其實是泰國鄉間的一座老房子。酒店將其收購後,整體移建過來,然後又在內部重新裝修一番。” 走進屋內,精美的裝潢讓杜林祥再一次感到震撼,就連洗手間內,都放置有名貴的真皮沙發。呂有順笑著說:“到樓上觀景陽台去坐吧,我已經叫服務人員提前準備了正宗的英式下午茶。咱們一邊品嚐甜點,一邊觀看農夫們耕田。” 酒店陽台的對面正好是一大片稻田。一位泰國農夫頂著懶洋洋的太陽,驅趕水牛在稻田裡來回耕作。陽台上還有三人坐在竹編的藤椅上,悠閒地聊著天。其中兩人都穿著深色休閒裝,手裡還夾著一支煙。呂有順笑著介紹說:“這位是北方機場集團的廖總,這位是長州發展銀行的董行長。這位是杜林祥杜總,我們河州的著名企業家,也是我的好朋友。” 北方機場集團與長州發展銀行可是在業界鼎鼎大名的企業。杜林祥趕緊趨身上前,與二人握手寒暄。 呂有順又指著另一人說:“這位說來還是咱們洪西的老鄉,徐浩成徐總。他名下的企業太多,又沒有一個統一的名號,所以我都不知道應該介紹他的哪一個頭銜。” 杜林祥不免心頭一驚,原來這就是“鼎鼎無名”的徐浩成。徐浩成高大清瘦,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一襲黑色唐裝搭配白色長褲,起身與杜林祥握手時,走路一瘸一拐。 廖總看上去與呂有順十分熟絡,他說:“呂市長,當初你從香港到河州上任時,我們這些老朋友還擔心你在大機關待久了,能否適應基層的政治生態,沒想到這幾年你幹得風生水起,不僅個人仕途更上一層樓,整座城市也是煥然一新。” 呂有順笑著說:“廖總謬讚了。現在可是有許多人罵我是'地產市長',說我是推高河州房價,害得河州人買不起房的元兇。” “真正幹事的人,一定是名滿天下,謗滿天下。”徐浩成說,“再說房價的問題,也是發展悖論。一座城市經濟繁榮,房價肯定飆升,老百姓有怨言。可要是房價一直穩如泰山,經濟一潭死水,老百姓同樣要罵娘。” 歲月的磨礪令徐浩成鬢毛已衰,只是鄉音未改,一口濃重的洪西話讓杜林祥聽來格外親切。徐浩成說話輕聲細語,還慢悠悠地比畫著手勢。人們很難把眼前這位人物同心狠手辣的江湖“大哥”聯繫在一起。 呂有順忽然說:“徐總,你在洪西那麼多企業,怎麼就不抽空回去看一下?上個月省裡開會,我還專門問過政法委羅書記。羅書記說當年的那起窩案,和你本人並沒有多大牽連,公安部門也從未限制你回河州。” 杜林祥曾聽周志斌提起過,多年前洪西省曾爆發一樁大案,包括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在內的多名官員落馬。至此之後,徐浩成便遠遁海外,從未踏足故鄉的土地。不過,他在洪西的企業倒一直處於正常經營的狀態。 “很多事,一言難盡啊!”徐浩成嘆了一口氣。 徐浩成抿了一口茶說:“你們官場中的事,我就不提它了。就說我自己吧,有很多苦衷啊。當初年少氣盛,好勇鬥狠,結了不少仇家。此外,比仇家更令我心煩的,還有自家兄弟。江湖上有句話,'一炷香火緣,終身兄弟情'。可我如今規規矩矩做生意,又實在不想過問道上的事情。兄弟們惹出什麼事,花錢花精力去擺平不打緊,關鍵是外界還要把這些事和我聯繫起來。麻煩呀!乾脆,趁上次的機會一走了之。兄弟們有需要錢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徐瘸子絕不含糊。但惹出什麼事情來,對不起,我身在海外,也沒這個本事插手。” 徐浩成或許意識到,在座的這些人和自己的出身、背景大不相同。道上的那檔子事情,再說下去就有些敏感了。他主動岔開話題:“河州近幾年發展勢頭不錯,GDP的增速一直維持在10%以上。現在到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階段了!這時政府如果下決心推動幾個大的建設項目,就能為河州帶來脫胎換骨的巨變。” 呂有順點頭說:“徐總說得沒錯。明年,政府就要推出兩大工程。一個是建設河州新機場,並以新機場為核心,打造一個具有國際水準的空港工業園。另一個,就是在城市西邊建設河州新城,這片新城將是河州未來最繁華的地段,包括市政府,也要遷過去。這些重點項目的推進,離不開各位企業家的鼎力相助啊。” 長州發展銀行的董行長說:“這是當然了。上個月,呂市長與我,還有廖總,不就在北京簽署了合作協議,共同推進河州新機場的建設。如果一切順利,新機場年底就能開工。” “是啊,感謝各位的支持。未來的河州新機場,不敢說比肩香港、新加坡,起碼不能輸給曼谷。”呂有順的話語裡透出無比強烈的自信。 呂有順又扭頭對徐浩成說:“空港工業園的發展,也需要徐總助一臂之力啊。” 徐浩成說:“河州市招商局的人找過我幾次了,我已經明確表態,工業園只要成立,我旗下的幾家企業會第一時間進駐。” 徐浩成又說:“建設工業園,新加坡的經驗應該說比較成熟。我最近幾年常去那裡,和當地人士也多有接觸。聽說呂市長雄心勃勃打造河州的空港工業園,我還專門委託中、新兩國的專家,撰寫了這本《新加坡裕廊工業園發展歷程以及對河州的啟示》。這次大老遠從非洲趕來泰國,除了敘舊之外,也希望能把這份資料呈交給你,希望對家鄉的發展有所裨益。” 看到如今這位溫文爾雅、頗有學者氣度的徐董事長,杜林祥實在不敢想像,當年其在街頭聚眾火併、掃蕩群雄時,又該是何等模樣,杜林祥心中更納悶的是,呂有順和幾位企業大佬一直在談新機場建設與空港工業園的事,那麼急匆匆把自己招來清邁,又是為何?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斜。徐浩成做東邀大家去餐廳就餐,並說這裡的泰國菜很有特色,與曼谷相比也是毫不遜色。吃過晚餐後,眾人各自回了房間。沒多久,呂有順就給杜林祥打來電話,邀他一起散步。 泰國畢竟是熱帶國家,哪怕已經入夜,天氣依舊潮濕悶熱。在鋪著青石板的小路上沒走幾步,杜林祥的後背便開始冒汗。 呂有順漫不經心地問:“最近你的生意不錯吧?” 杜林祥說:“托呂市長的關照,馬馬虎虎吧。” 呂有順說:“我是河州的市長,自然要扶持本地的企業。但一開始我也沒想到,你的事業竟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緯通集團現在已經在河州闖出一片天地,假以時日,沒準就能和順龍集團並駕齊驅。” 這正是杜林祥心中的夢想。不過在嘴上,他還是謙虛地說:“我們和萬總的順龍集團差距還很大。今年的營業額,估計也就順龍集團的三分之一。” 呂有順說:“你們的發展歷史畢竟很短,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很不錯了。” 呂有順放慢了腳步:“我記得咱們剛認識時,你也就是個資產才幾千萬的小老闆,現在的身家,快十個億了吧?” 杜林祥憨憨地笑著:“差不多吧。” 呂有順點著頭說:“篳路藍縷,創業維艱。不容易啊!” 又隔了一會兒,呂有順說:“今天下午我談的在河州推進幾個重點工程的思路,你認為如何?” 領導的思路,自然永遠是高瞻遠矚。杜林祥豎起大拇指:“思路清晰,措施明確,我聽了倍感振奮。” 呂有順忍不住笑了:“這些口號,還是留到大會上喊吧。不過對於河州的企業來說,這裡面的確蘊藏著商機。” 杜林祥有些不解:“今天下午我聽你們一直在談河州新機場與空港工業園的事情。這都是徐總、董行長這些大財團、大銀行才有能力做的生意。”直到現在,杜林祥也不明白,呂有順召自己來清邁,究竟所為何事。 呂有順說:“下午我說了,政府有兩大重點工程。新機場與空港工業園只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河州新城。” “河州新城?”杜林祥望著呂有順一臉茫然。 呂有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上個月同廖總、董行長在北京簽署協議後,新機場的事算是有些眉目了。現在的關鍵是新城建設。這方面,國內許多城市可是有慘痛教訓的,花大價錢建設的新城,最後成為沒人住的'鬼城'。這就不是政績,而是敗筆了。我大致研究了一下許多城市新城建設失敗的案例,主要就是配套設施沒跟上。光把政府大樓蓋起來,再把土地一賣,讓那些房地產商開發出大大小小的樓盤。結果周圍沒有商場、超市、酒店……樓盤自然沒人入住,等到一下班,連政府的公務員也全跑了,那不就成為名副其實的'鬼城'。” 杜林祥有些一知半解:“呂市長的意思,是讓緯通集團投資,來建設新城的商業配套設施?” “對!”呂有順說,“這既是支持政府的重點建設項目,對企業來說也是難得的發展機遇嘛。既然要建,就不能小打小鬧,那不是我的個性。我想就在新城的中心位置,建設一座摩天大樓,裡面要囊括酒店、商貿、會展等多項功能。這座高樓,理所應當會是河州的新地標。” 看著呂有順雄心勃勃指點江山的樣子,杜林祥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座摩天大樓的投資,起碼得幾十億,而且建設週期漫長,過程中充滿風險。緯通集團的實力雖然比起過去壯大了許多,但要運作摩天大樓這樣的項目,仍是力有未逮。 呂有順似乎看出了杜林祥的焦慮,他說:“企業製定投資策略,政府當然不能干涉,我也不會強迫哪家企業來做這件事。但我認為,面對這樣的商機,企業家應該拿出膽識與魄力。如果你願意接手,我會聯繫銀行盡力協助你。” 呂有順的話講得很客氣,甚至可以說滴水不漏。但裡面的意思,卻是杜林祥能聽明白的。呂有順此刻正急切盼望有企業能投資修建一座摩天大樓,這樣他打造河州新城的宏圖大略才會具備堅實的基礎。 杜林祥想了一會兒,怯怯地說:“能不能這樣,聯合幾家河州企業一起來做。比如讓順龍、緯通還有其他企業,大家投資組建一個集團,共同運作這個項目?”杜林祥實在沒有蛇吞象的胃口,以緯通區區幾個億的資產要玩轉幾十個億的項目,稍不留意就會粉身碎骨。 呂有順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他淡淡地說:“這件事,我以前跟萬順龍談過,這小子是個氣壯如牛、膽小如鼠的傢伙,怎麼都不肯接招。這才來找的你。” 杜林祥明白了,敢情你是在萬順龍那兒碰了釘子,才急匆匆把我招來清邁。呂有順接著說:“我以前也在企業工作過,從商業角度來看,這是個不錯的投資項目嘛。資金方面,政府可以出面協調銀行關係。以後新城建好了,這棟大樓會大幅升值,對於你們企業來說,這也是實現跨越式發展的好機會。沒準到時,你就憑著這棟大樓成為新的洪西首富了。” 聽到“首富”兩個字,杜林祥的心顫了一下。這是多麼誘人的前景,一個當過泥瓦匠的農家子弟,也能成為首富?然而他很快又提醒自己,首富那麼好當,萬順龍幹嘛躲得遠遠的? 呂有順接著說:“時勢造英雄啊。拿破崙要生活在如今的矽谷,以他那樣的小個子,當個搬運工都不夠格。比爾·蓋茨要活在戰火紛飛的歐洲,估計也就在拿破崙手下當個連長。因此,一個人要成功,必須把握時代大勢,20世紀20年代,美國誕生了許多能源巨頭、鋼鐵巨頭,世紀之交又湧現出很多IT巨頭。在如今的中國,最大的財富就在於城市化過程中土地的升值。你要錯過河州新城的機會,恐怕一百年以後都遇不到。剛才你也說了,現在緯通的銷售額只有順龍的三分之一,按常規打法你很難實現超越。可要是幾年後,河州的新地標就是一座叫緯通大廈的建築,那是怎樣的品牌效應?” 杜林祥十分佩服呂有順的雄辯之才,什麼事到他嘴裡,都能化腐朽為神奇。杜林祥此刻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有對於項目前景的擔心與恐懼,也不乏憧憬與期盼,如果這場豪賭真能成功,那緯通將在一夕之間超越大多數對手。 杜林祥說:“幾十億的投資,是件大事。估計我這時也做不了決定。待回河州後,我馬上開會研究,一周之內就給你回話。” “行!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呂有順加重語氣說,“在關鍵時刻,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一定會記住。” 散步結束回到房間,整整一個晚上,杜林祥都沒怎麼睡好。凌晨五點剛過就起床,一個人出門沿著稻田散步。他不知道,是因為酒店植被太好導致蚊子過多,還是自己的心事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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