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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二節

順口溜 凡一平 6377 2018-03-20
這個今天來找我的女人舉止正經、措辭嚴密,因為她是個律師。 她帶來了我的妻子曹英與我離婚的通知,並出示了曹英給律師的委託書以及她單方面擬好的離婚協議。
兩份文書像兩張薄餅,在我手裡捏著。它們非常滾燙,儘管從遙遠的英國發出,經歷了數万里路的風涼,卻依然熱度未減。它們能讓我怒火中燒。不是嗎?我忍受了三年和曹英分居的痛苦,為了出國和她團聚,我還蒙受了屈辱,做了我不該做的事。我犧牲自尊和人格,甚至出賣自己的學生,換來了學校出國的准許。眼看著拿到出國的簽證,正擇日啟程,妻子的離婚通知卻突如其來,像晴天的霹靂。這紙文書更像是利刃,要將我和曹英的婚姻關係一刀兩斷。可我是愛她的呀!並且也忠於她,至少在性方面我寧可手淫都不和愛我的女性上床。可曹英愛我嗎?忠於我嗎?她能做到不和勾引她的男人上床嗎?那些如狼似虎的外國佬,以及同她一起出去把愛人留在國內的那幾個如飢似渴的中國男人,他們能放過美麗而懦弱的彰文聯的妻子嗎?

答案就在我的手裡,一份離婚協議說明了一切。 “拿筆來,”我對曹英的律師說,見她愣著,我又說:“有筆嗎?” 曹英的律師掏出筆,遞給我,說:“你不是不可以考慮。” 我說:“對一個失去了妻子情愛的丈夫來說,還需要考慮嗎?” “我的意思是,”曹英的律師說,“在利益方面,你有需要增加或刪減的地方,可以提出來,進一步協商。” 我笑了笑,看了曹英的律師一眼,在協議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離婚協議又回到曹英的律師手上,她像對待證據一樣看護著它,把它收好,因為那上面已經有了我的簽字。就是說協議產生了效力,它改變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關係,或宣示了一樁婚姻的死亡。 “那麼,現在我們走吧,”曹英的律師說,她把茶杯往茶几中央推了推,“如果你方便的話。”

我懵懂地看著曹英的律師。 “有了協議,可以去辦正式的離婚手續了呀!”曹英的律師說。 我恍然醒悟,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哦,是的。” “當然,你情緒不好,我們約個時間再去。” “我情緒不好嗎?”我說,“眼看婦女解放、新生、獨立、自由,我情緒能不好嗎?我又不是地主惡霸。” 曹英的律師一笑,可能是因為她覺得我幽默。這是今天她到我家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去。離婚證能早些辦也好,今天是星期五。” “我和你?去離婚?”我看著不是我妻子的女人說。 “當然,我是你妻子的律師。她不在,我可以代理。” “那麼,你去辦就是了。我可不可以不去?” “除非你也請一個律師。”

一個小時後,我坐在了曹英的律師車上。我不得不和她去辦離婚手續,因為我沒有律師。我不需要律師,就像一個注定終審也將維持原判的人,不想破費一樣。縱使我花再多的錢,我的婚姻也無法挽救,因為我和曹英的問題不是錢能解決的。她現在不是因為窮才不愛我,就像當年她不因為我沒錢就不愛我一樣。想當年我拮据得只能抽九毛錢一包的“鐘山”煙,因為我工資的一半都援助了讀書的弟弟,但曹英的愛卻使我感覺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和富有的人。而現在我抽煙的規格已經提高到了十五塊錢一包的“555”,偶爾還能抽上三四十塊錢一包的“玉溪”、“中華”,我的生活質量蒸蒸日上,但婚姻卻走向了墳墓。我現在正朝墳墓駛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一個小時,我和曹英的婚姻將徹底地被埋葬。即或婚姻存續,我還是曹英的丈夫,曹英還是我的妻子,愛情死去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曹英的律師開著車,進城穿街游刃自如,想必已有不短的車齡。她的年紀也不過三十出頭,就成了價值超過二十萬的汽車的車主。如果這樣的女車主貌美風騷,那是勢在必得。可這位女子算不上美,只能說不難看而已。相貌平平的女人比比皆是,擁有香車的能有幾個?而我身邊的這位女人竟能出類拔萃,這是為什麼? “看來,律師真是個好職業。”我說。 “此話怎講?”她歪了一下頭說。 “因為,”我說,“多少當事人的辛酸,乃至血汗,都凝聚或寄託在你們律師身上呀!” “這話說的,我怎麼覺得特別陰毒呀?好像我們律師是資本家剝削者似的。” “有為弱者或無助者親自開車和竭誠幫助的資本家剝削者麼?” “沒有。” “那律師怎麼會是資本家剝削者呢?”

她又歪過頭來,看了看我,說:“你真應該去當律師。” “為什麼?” “因為你會狡辯。” “我的這一才能是我妻子教會的,她也是一名律師。” “再過一會,她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我知道。” 我摁了摁腿上的信封,硬硬的東西還在信封裡。那是我和曹英的結婚證,我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在床底下的鞋盒找到它。誰把它裝在了那裡?什麼時候?不記得了。一個沒有鞋的鞋盒子,誰想結婚證會藏在其中?誰想到結婚證在結婚後還會那麼重要?它有教授的職稱資格證重要么?沒有。結婚是為了離婚,或結婚才有離婚,結婚證是留著離婚用的,誰想到呀? 我把結婚證從信封裡拿出來,看著這個折騰我的東西,我百感交集,像失敗者看見紅旗一樣。我多久不看這紅本子了?三年?五年?我想是六年,因為我和曹英結婚已經六年了。六年前為了得到這本東西,我是費了多大勁呀!它是我倆與曹英的父母鬥爭的成果,因為曹英的父母反對女兒嫁給我,所以我們才要鬥爭。那鬥爭可真叫殘酷,最後是曹英以與父母斷絕關係為代價,才嫁給了我。這本結婚證來之不易呀!可現在我得把這本結婚證交出去,把六年前鬥爭取得的勝利果實拱手奉送,我於心不忍吶!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妻子已經不愛你了,不願跟你同甘共苦了,你能強迫她回心轉意麼?就像牛不願喝舊泥塘的水了,老鼠掉進米缸裡了,你再把它們拉回過原來的生活,有幸福可言麼?

“其實,你不必這麼愁眉苦臉。”曹英的律師說,她注意到我拿著結婚證發呆。 “我想,你應該是一個灑脫的人。你有那麼多的學生。” 我盯著曹英的律師,因為她的話讓我敏感。 “聽你的意思,好像我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我的意思是,”曹英的律師說,她看著前方,沉默了一會,“你應該比一般的離異者更容易……重新找到幸福。” “因為我桃李芬芳?近水樓台先得月?” “難道不是嗎?” “那要看我是怎樣的人。” “你是個很受學生歡迎乃至崇拜的老師。” “想不到你的當事人也會褒揚我。” “不,我是聽東西大學的人說的。” “東西大學?我受歡迎?被人崇拜?嗨,我連教授都評不上你聽說了嗎?”

“我有個妹妹在東西大學讀書,我從她那知道的。” “那你妹妹一定與眾不同。” “是,當然,”曹英的律師說,她停住車,因為前面出現了紅燈,“我妹妹在東西大學誰也看不起,除了你。” “有那麼高傲的學生嗎?她應該去讀北大。” “想知道她叫什麼嗎?” “不想。” “米薇。”曹英的律師說,她平靜地看著我,想知道我是什麼反應。 “哦,米薇呀,”我說,我強迫自己沉著、平靜。 “認識嗎?” “認識。” “熟嗎?” “熟。” “很熟嗎?” “很熟。” 這個自稱米薇的姐姐看著我,像監視學生考試的老師一樣。 這時候,紅燈消失綠燈亮起,我說綠燈亮了,快看。她端正了臉,踩了油門,把車開過道口。勻速地行駛後,她說:“該你問我了。”

“米薇怎麼會是你的妹妹呢?你們不是一個姓,再說,你們長得也不像呀?”我說。 “我知道你會這麼問我,”她說,“但我們確實是姐妹。至於我們為什麼不一個姓,很簡單,我們的父母離了婚,我歸爸爸姓莫,她隨母親姓米。” “還有呢?” “還有,我們姐妹為什麼長得不像是吧?”她嘆了一口氣,“現在也不怕跟你說。因為我母親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想必是個帥哥,因為妹妹生下來很漂亮,而且越長越美,和我相比,簡直是兩個爹生的。我爸爸於是起疑,藉口帶妹妹去北京旅遊,在北京做了親子鑑定,證實了他的臆斷。這就是我和妹妹不相像的原因,也是父母離婚的原因。”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說。我突然想起了托爾斯泰。

米薇的姐姐瞟了我一眼,我心裡現在把她當作米薇的姐姐了。她彷彿也是以米薇姐姐的身份在看我,像是要從我身上找出我和她當事人離婚與她的妹妹有什麼瓜葛一樣。 這個社會的關係錯綜複雜我知道,可如此那般的千絲萬縷我卻沒想到。人和人之間怎麼都有聯繫呀?我和曹英離婚本來與米薇沒有關係,毫不相干,可曹英請來的律師竟是米薇的姐姐! ?這個城市太小了麼?也不小。五百萬人口的城市,竟也不能讓我和妻子在離婚這件事情上變得單一一些,純粹一些。 “你妹妹,不錯,”我不得不說米薇,既然她姐姐把她扯了進來。 “她的崇拜者、追求者,可要比我的多得多。” “我們現在不談米薇,我是你妻子曹英的離婚代理人,別忘了。”她說,米薇的姐姐變成了曹英的律師。

“好,很對,是的,”我說,“我們離婚去吧。” 我突然沉默不語,因為我的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我正在去離婚,就像一個死到臨頭的人已經在行刑的路上。我與曹英的家庭正在走向毀滅,婚姻的死亡就要成為現實。我的愛情就要被埋葬了,但掘墓人卻不在場。現在和我去離婚的女人,竟不是我的妻子! ?曹英你真是心狠啊,連面都不跟我見,連個電話都不打也不接,這是何苦呢?你不能親身體驗離婚過程的悲哀,不能承受離婚現場的難堪,難道我就樂於體驗、甘願承受麼? 一幢青磚紅瓦的小樓兀立在我們的面前。曹英的律師領我走了進去。陳舊的標語,斑駁的牆壁,木樓梯,像老電影的畫面勾起我腦海裡的印記。我肯定我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在二樓的樓梯,我看見一個缺陷,那是我跪倒的時候膝蓋骨碰壞的——我因為太激動了、太迫切了,拉著曹英上樓。我光顧著看曹英,顧不著別的,腳一踩空,撲通跪下!我的骨頭像錘子往階級上一敲,把木邊給敲出了一塊。我當時並不覺得疼痛,只覺得不祥!而曹英卻和我相反,我看著她因為我跪倒而心疼得流淚的樣子,不祥的感覺轉瞬就沒有了。這麼心疼我的女人上哪去找呀?這麼恩愛的一對男女結婚以後怎麼可能還會分手呢?結婚之前的這一跪,不說明什麼,是不小心捱的。我不相信不吉利。我美好的想法散佈著我的身體,像麻藥一樣,麻醉了我六年。 如今,六年前的那個不祥感覺或兆頭又來了,它正在得到驗證。我的膝蓋骨突然疼痛無比,六年前的創傷過了六年才鑽心刺骨,像麻醉期過了或麻藥失效了一樣。 我步履艱難地隨曹英的律師上樓。她領著我,熟門熟路的樣子讓人感覺她是個離婚專業戶。 事實上就是這樣。婚姻部的辦事員都認得她,而且對她還十分尊重,又是請坐又是倒茶,稱她莫大律師,彷彿她是能給人們帶來福利的使者。是的,從當事人的角度看她是,比如曹英現在一定很感謝她,她幸福的希望就寄託在她身上。她能替人把事辦成了,把彰文聯的妻子變成了彰文聯的前妻,那麼在曹英看來,莫律師真是勞苦功高啊。 莫律師出示曹英的委託書,讓我把結婚證拿出來交給辦事員。然後我得到一份表,在莫律師的指導下,把表填好了,最後莫律師和我分別在表上簽名。當表交還辦事員的時候,辦事員已經把離婚證辦好了,遞給我們。那是兩本藍顏色的本子,我和莫律師各執一本。 我手持離婚證往另一隻手一拍,說:“完了?” 莫律師說:“完了。” 我扭身就走,莫律師跟著出來。在樓門前,莫律師說你沒事吧?我說沒事。 “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著莫名其妙關懷我的女人,說:“那我會哭的。” 於是她給我一張名片,還給了一段話:“律師是世界上最希望被人請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害怕被人請的人。因為,他只能站在僱請他的一方的立場上,而冒犯了另外的一方,尤其是他維護的一方佔上風或勝訴的時候。” “原來律師也有痛苦,”我說,“不僅幸福著勝方的幸福,還痛苦著敗方的痛苦。律師的良心昭然若揭哪!但願我的前妻也像你一樣,她也是一名律師。” 她冷靜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屑我的講話。她沒有回敬我的話就走了。她坐上她那部與她相貌不符卻與身份相符的車子,把它開走。 莫笑蘋。我看著她留給我的名片上的名字。這個女子不尋常呀,像她同母異父的妹妹米薇。她是心志不尋常,而米薇的不尋常是她魔鬼般的身體。 我突然想見米薇,特別想見她。我想告訴她我離婚了,想知道她是怎樣的態度?她會不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並且給我安慰。我現在需要別人安慰,真的很需要。 我在電話亭用肩胛夾著話筒,手指撥的卻是李論的號碼。
“祝賀!衷心祝賀!” 李論念念有詞,頻頻舉杯,向我祝酒。他把我的離婚當成一件很大的喜事,眼里和嘴裡盡是艷羨和嫉妒的神情與口吻,彷彿離婚是每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難以實現的夢想,誰實現了誰便是三生有幸的男人。有道是:戀愛是迷誤,結婚是錯誤,離婚是覺悟。如此說來我是個覺悟的男人。可我覺悟了什麼呢?曹英和我的婚變讓我得到了什麼? “首先祝賀你獲得了自由,”李論說,“砸爛了婚姻的枷鎖,你解放了!” “離婚不是我提出來的,我並不想離婚。”我說。 “然後就是祝賀你將迎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李論不顧我的說明,“美麗的大學像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豔。你就是花園的蜜蜂,風流在大學這個美麗的花園裡!”李論篡改一首兒歌,唱道。 “我是園丁,不是蜜蜂。” “然後嘛,就是祝賀你和我仍然能狼狽為奸,”李論還是不顧我的說明,“你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他在篡改一首詩,說道。 “你這麼反動,我不會再與你為伍的,”我說,“你曾糟蹋過我的女學生,以後你別想了,沒門。” 李論說:“那我們換女教師好了,呵?” 我忽然嚴肅起來,說:“李論,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安慰我,不是來聽你煽動和挑唆的。” “好呀!”李論看著我,“我這就安慰你,”他遞過一張餐紙,“你擦眼淚,可你得哭呀?你不哭,你說你心在流血,好,”他抓起酒瓶,“你把這瓶酒喝了,它能止血!”他晃動瓶子,像江湖郎中鼓搗藥液一樣,“喝了它,包好!” “喝就喝!”我一把接過酒瓶,盯著裡面透明的液體,猛地往我嘴裡倒灌。 我像一口淺薄的井子,咕嚕咕嚕地吸收著水酒,沒多少便冒頂了,多餘的都噴了出來。 李論擦著噴濺到他身上的酒漬,冷冷地笑了笑,說:“你不就是想出國嗎?現在和老婆離婚了,這國嘛也就沒理由出去了,所以你憤懣、窩火,想找一個地方對一個人傾吐、發洩。但是你不痛苦,你的神情告訴我,你有的只是痛快。你像白岩松,痛并快樂著。” 我怔怔地看著李論,他彷彿一台透視機,在冷酷地對待著我。 “你的心本來沒有流血,”李論手指著我說,“但經我這麼一捅,流血了。” 我再一次抓過酒瓶,把剩餘的酒都喝了進去。 我居然沒吐,灌進去的酒像流向了深淵。 李論點點頭,又是冷冷一笑,說:“這回我相信,你是真的痛了。”
我拒絕李論的護送,坐出租車回了大學。我的錢包裡全是美元和英鎊,我掏出十英鎊給了司機,被他退了回來。我說不認識這是英鎊麼?那我給你美元。我拿出一百美元給了司機,又被他退了。我說你連美元都不要,難道你只認識人民幣麼?司機說美元英鎊我都認識,可惜你上車的時候,你的朋友已經給了我一百元人民幣了,負責把你送到家。我說我已經到家了,我的家就在樓上。司機說我送你上樓去。我說不用,我自己能走。司機說既然這樣我找你四十六元。我說為什麼?他說因為你不需要我按你朋友的話做,所以我只能按表收費。我說錢是我朋友給你的,你找給他吧。他說我哪兒去找你的朋友去呀?我說那好,你開著車,在校園裡兜,看一看這所腐朽大學的美麗夜色,兜夠一百元,行嗎?他說腐朽?美麗?那我倒是要看一看。我謝了實在和好奇的司機,獨自上樓。 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定在我住所門口,我以為是什麼人蹲在那裡。等我到了跟前,才看清那不是人,而是一大籃鮮花!誰把鮮花放在我的門口?是誰在我離婚的當天就送來了祝福和吉祥?誰把我離婚的醜聞當成了喜訊? 我試了幾把鑰匙,才把自己住所的門打開。我抱著花籃走了進去。 我在花籃裡找到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是女性的手筆,寫著: 翅膀沒有在天空中留下痕跡,但我真的飛過…… 這是一句泰戈爾的詩,但手寫這句詩的人卻肯定不是泰戈爾。泰戈爾早死了,只有他的詩活著。這句詩我在課堂上講過,還把它寫到黑板上。現在,是誰記著這句詩又把它抄送給了我? 我知道是誰。其實,從看到花籃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誰送的。她是我離婚後最想見的一個人,但是我沒有見她。我最不想見的人是李論,但是我卻見了李論。我真想有一個人告訴我這是何苦?為什麼?也許只有泰戈爾能告訴我,這個雖死猶生的詩人,也許能做我導師。是的,他當之無愧。 這籃鮮花芬芳馥郁,她的芳香也沒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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