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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六節

中國式飯局 高和 4471 2018-03-20
熊包看到黃鼠狼朝自己迎了過來,暗想你個龜兒子倒挺坦然,偷了老子的雞腿連跑都不消得跑。閃念間又想到,這是黃鼠狼的地盤,既然開著快餐店,肯定有僱傭的小工和廚師,難怪這傢伙見了自己這個失主居然還敢大模大樣地迎過來挑戰,看樣子這傢伙是有恃無恐。這麼想著,熊包心裡的火氣更盛,恨不得立馬在黃鼠狼那張瘦臉上狠狠地擂上兩拳頭,又擔心黃鼠狼的幫手以眾欺寡,暗地裡就把菜刀握到了手上。 黃鼠狼迎過來伸手就拉熊包。熊包一巴掌推開他:“龜兒子你找死,偷到老子的頭上了……” 黃鼠狼愁眉苦臉:“熊包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沒敢離地方,一直在門口等你,本來想去找你,又怕路上走個兩岔,你直接闖到店裡來。走走走,借兩步說話,我有事情給你說。”

有理不打笑臉人,黃鼠狼雖然不是笑臉,卻也是一副苦瓜臉,滿臉都透著歉意、苦惱和驚懼,這種表情不是承受拳頭的表情,熊包面對這張臉,無論如何舉不起拳頭:“龜兒子偷老子的雞腿讓老子怎麼給頭家交代?” 罵歸罵,熊包卻已經跟著黃鼠狼轉過牆角到了僻靜地方。黃鼠狼苦著臉說:“熊包兄弟,我知道我做得不地道,可是我也是沒辦法,急瘋了,你聽我說,我不騙你,如果不偷雞腿我今天就過不去了。” 熊包讓黃鼠狼給說蒙了:“你還真成了黃鼠狼了,沒雞腿吃就過不了日子了?” 黃鼠狼苦著臉連連搖頭:“別取笑我了,看在我們曾經共事一場,共事的時候關係還不錯的份上,這件事情你千萬別讓我老婆知道,我老婆要是知道,我就完了。” 熊包讓他給逗樂了,一樂肚子裡的氣就煙消雲散了:“嘿嘿,原來你是妻管嚴啊。”

黃鼠狼拍著胸脯子賭咒發誓:“誰要是妻管嚴誰就是大姑娘生的。我不是怕老婆,我是惹不起她。” 熊包說:“惹不起還不就是怕麼?” 黃鼠狼辯解:“惹不起不是怕,我老婆有病,嚴重的狂躁型憂鬱症,如果惹著她了,一不小心想不通就會跳海鑽汽車軲轆,是你你敢惹?” 熊包沒氣了,想起來兜里還有半包中華煙,是郝冬希讓他給廚師們散發,鼓勵廚師們賣力氣的剩貨,就掏出來給黃鼠狼散了一根:“你偷回來雞腿你老婆就不犯病了?” 黃鼠狼點著煙,深深吸了一口,捨不得把吸進去的煙輕易放出來,憋了半會兒直到氣都上不來了才緩緩地把淡淡的青煙釋放出來:“我讓橫行大酒樓給辭退了,我沒敢給我老婆說。當初開這家快餐店的時候,我就擔心老闆會炒我,可是單靠那幾個工錢養家糊口太難了,現如今除了工錢不漲,物價樣樣都漲,再不做點別的,一家四口就剩下喝稀飯了。所以我老婆執意要開快餐店,我也攔不住。快餐店開起來了,不知道怎麼就讓老闆知道了,結果就把我給辭了。”

熊包納悶:“我找你的時候你不是還在橫行大酒樓乾著嗎?怎麼說開就開了?什麼時候開的?” 黃鼠狼苦笑:“你找我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把我開了,我怕我老婆知道犯病,就沒敢告訴她,每天照樣到橫行大酒樓幹活,人家不給工錢,白乾。你找我我也不敢告訴你我不在橫行大酒樓乾了,怕你不帶我。” 熊包忍不住罵他:“你也真是犯賤,格老子不給工錢你幹什麼?” 黃鼠狼依然苦笑:“我是想,先瞞著我老婆,等找到新工作了再說,可是現在工作也實在是難找,我沒有你的運氣,哪能一下子就找到合適的?這樣就拖了下來,好在老闆還夠意思,雖然把我炒了魷魚,我每天去他倒也沒趕我走。” 熊包忍不住又罵他:“龜兒子,我要是老闆,你不拿工錢白乾活我也不趕你走。”

黃鼠狼繼續苦笑,彷彿他的表情功能已經退化到只剩下了苦笑這一種:“我老婆不知道我已經讓人家炒魷魚了,到了發工錢的日子就逼著我交錢,我哪有錢?只好推說酒樓生意不好,老闆發工錢改了辦法,每天收回來的錢才給大家分一些,所以就只能零揪。我告訴我老婆,反正工錢也拿不到整數,零零散散的我就給快餐店進貨算了。那天我老婆說冰櫃裡雞腿賣光了,讓我抓緊進一些,我哪來的錢進雞腿?拖了兩三天,天天挨罵,剛好你來叫我去會所幫忙,我為什麼讓你先給工錢?還不是老婆逼得沒辦法,不然憑我們的關係,我怎麼好意思活還沒乾就張口要工錢?” 熊包說:“幹你老龜兒子,我不是給了你三百塊嗎?你拿去進雞腿不就夠了,偷老子的雞腿幹錘子。”

黃鼠狼總算收回了苦笑,掙扎著在臉上擠出了一絲慚愧:“我本來也那麼想,等到下班就直接去進一些雞腿,可是人啊,貪心得很,一看到那些燉湯用的雞,我就忍不住了,心想,反正烏雞湯主要是喝湯,沒有誰會去吃雞,就把雞腿剁下來拿回家給老婆交差了。” 熊包哭笑不得:“你個龜兒子,還敢說拿,那是偷,你說這件事情怎麼了結?” 黃鼠狼就地脫鞋,熊包還沒明白他脫鞋幹什麼,他就已經從鞋墊下面抽出了三張百元票子:“這是你發給我的工錢,我拿來賠雞腿,夠了吧?” 熊包不忍心了,推開他遞過來的錢:“錢的事先不說,我問你,你老婆開著快餐店,怎麼也比掙工錢強,你至於混成這個樣子嗎?” 黃鼠狼腿一軟就蹲到了地上:“好我的熊包啊,現如今開快餐店還能賺錢嗎?肉、油、菜、米哪一樣不漲價?做出來的東西跟著漲價客人不買,不漲價就只能虧,關門停業吧,租金一次要交一年的,不干就等於徹底虧本了。說出來你別笑話我,我們那個快餐店連一把能片肉的菜刀都沒有,用的都是破銅爛鐵。唉,這些事情不敢想,真的要是想一想,不等我老婆自殺我先自殺算了,要不是牽掛兩個娃子,可能我早就跳海了。”

熊包徹底同情了,黃鼠狼在心目中不再是偷雞腿的黃鼠狼,而是一隻快餓死的黃鼠狼。他又抽出一根中華煙遞給了黃鼠狼,並且打著火給他點燃:“黃鼠狼,你看這樣成不成?雞腿你已經交給你老婆了,再也不能拿回來,拿回來也沒用,我們老闆都知道了。這樣好不好,我回去把你的情況給我們錢總說一下,你乾脆到我們那邊幹。” 黃鼠狼立刻亢奮起來:“真的?那太好不過了。”隨即又垂頭喪氣了,“可能不行了,我偷雞腿的事情你們頭家肯定已經知道了,人家哪能要我這樣一個偷摸子呢?” 熊包對此倒有信心:“大老闆隔我們遠,也不敢說人家要不要你,不過要你也用不著大老闆發話,我們的直接頭家是錢總,那是好人,我把你的情況給他說,他一定會要你。”

黃鼠狼高興了,一把抓住熊包的手連連搖晃,活像高級首長會見勞動模範:“熊包兄弟,太謝謝你了,你是我的恩人啊。你放心,只要我能到你們會所上班,絕對是你的親信,絕對累死了也把活干好,謝謝你,太謝謝你了。走,跟我走。” 熊包有點蒙:“跟你走?幹啥?” 黃鼠狼一把扯了熊包就走:“幹啥?喝酒去,我老婆的快餐店喝酒去。” 熊包也想到他老婆的快餐店看看,就沒有推託,跟著他朝快餐店走。黃鼠狼湊著熊包的耳朵叮嚀:“我拿雞腿的事情在我老婆跟前千萬提不得啊,我老婆聽我做了丟人的事情,弄不好當場就自殺了。” 熊包再次糾正他:“還敢說拿,那是偷。” 黃鼠狼嬉皮笑臉:“不管是拿還是偷,都不敢給我老婆說啊。”

到了快餐店,卻沒見到黃鼠狼老婆,黃鼠狼告訴熊包他老婆晚上要開夜宵,一般要幹到凌晨四點鐘才能休息,這陣躲到後面睡覺去了。熊包四下打量著這家快餐店,不由暗暗驚訝,與其說這裡是快餐店,還不如說是豬圈更合適。狹窄的空間擺了一張案子基本上就把地方佔沒了,地上牆上屋頂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污垢,蒼蠅成群結隊地在屋裡盤旋飛翔,發出嗡嗡嗡的轟鳴,噪音就跟鷺門國際航空港飛機起降差不多。頂著門面放了一個裝菜的玻璃櫃檯,櫃檯的格子里扔著殘羹剩菜,一看生意就不怎麼樣,每個格子裡的菜剩下的有一大半。熊包暗想,能吃這種豬圈一樣的快餐店做的快餐,只有餓得半死還沒錢的人。三四個半大孩子破衣爛衫渾身油膩地蹲在那兒,切菜剁肉,也不知道這幾個孩子是他們雇來的小工還是他們自家的孩子。熊包承認,黃鼠狼倒沒說假話,這些人切菜剁肉用的沒有一把正經八百的菜刀,都是磨出刃子的鐵皮,包著爛布條的捏在手裡的那一頭就是刀把兒。

黃鼠狼從快餐櫃的格子裡撈了幾樣剩菜,然後從冰櫃裡掏出幾瓶啤酒,把酒和剩菜擺到一張小桌上,然後趕開了兩個小工,佔據了他們的凳子招呼熊包:“熊包,對了,今後就應該叫你頭家了,來,喝酒喝酒。” 熊包看著那幾個小工用那種有刃子的鐵皮切菜剁肉非常費力,想到自己后腰裡插的菜刀,就把菜刀拔了出來遞給黃鼠狼:“給,拿去用。” 黃鼠狼接過菜刀,用大拇指在刃上試了試,連連道謝:“好,刀好,刃也好,謝謝了。”然後把菜刀交給一個小工,“老大,給,這是你熊叔叔送你的,謝謝他。” 被稱做老大的孩子很懂禮貌,連忙站起來,極為珍重地接過刀,連聲向熊包道謝。熊包這才逮住空兒問黃鼠狼:“這些孩子是招來的還是你自己家的?”

黃鼠狼指著那個“老大”介紹:“這個是我的大兒子。”又指著另外一個小丫頭介紹,“那個是我的閨女。”然後隨手在空中畫了個圈兒,“剩下的都是雇來的。” 熊包暗暗好笑,心裡又有些酸楚,這倆孩子看年齡都在讀書,可是卻都在這裡幫著父母打工,如果不是落魄到了極點,現今社會哪個家長會剝奪孩子讀書的權利和機會呢?熊包根本沒有胃口吃那些快餐櫃裡垃圾一樣的剩菜,只喝啤酒。黃鼠狼熱情洋溢地一個勁兒勸熊包吃菜。熊包要照顧黃鼠狼的情緒,只好夾了一筷頭看上去還有點模樣的火腿腸炒芹菜,吃到嘴裡差點沒嘔出來,菜已經餿了。 熊包想就此告辭,黃鼠狼卻興致勃勃,一個勁挽留,一個勁勸酒,鬧得熊包不好意思告別。正在為難受罪的時候,錢亮亮和李莎莎跟頭把式地搶進門來,看到熊包正在和黃鼠狼喝酒,錢亮亮說了一聲“哎喲我的媽呀”就蹲在地上喘得活像剛剛擺脫殺手的亡命徒。李莎莎也是氣喘吁籲連話都說不全乎:“你……熊包……你沒事……吧……” 這兩個人突然衝進來,熊包和黃鼠狼嚇了一跳,兩個人連忙站起來,帶翻了小桌子,啤酒和剩菜摔了一地,濺得錢亮亮滿身滿臉都是菜湯。好在桌子矮小,啤酒瓶子結實,滾落到地上的瓶子沒摔破,如果瓶子摔破了,錢亮亮很可能被玻璃碴子割成花花的。 熊包驚愕,兩隻眼睛瞪得活像兩顆煤球,囁嚅問候:“錢總,莎莎,你們怎麼來了?” 黃鼠狼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的湯湯水水,還忘不了跟錢亮亮客氣:“錢總,你怎麼來了?快請坐請坐,一塊兒喝兩杯。” 錢亮亮看到熊包並沒有揮刀傷人,黃鼠狼安然無恙,頂在胸口的一窩急火頓時洩了,渾身也軟得活像抽去了骨頭,一時間居然站不起來,有氣無力地招呼熊包:“趕緊回會所去,有客人開夜宵。” 這個理由是他跟李莎莎在路上商量好的,當然,前提就是熊包還沒有剁人,如果已經把人剁了,這套方案自然作廢。李莎莎氣哼哼地搶過來拉了熊包就朝外面走:“你要幹嗎你?錢總讓你回去幹活,趕緊走啊。” 熊包一般情況下不敢跟李莎莎犟嘴,看到李莎莎和錢亮亮如此心急火燎地找到這裡,更是不敢多囉嗦,扶起錢亮亮給黃鼠狼留下一句:“那件事情回頭再說,我先走了。” 出得門來,上了出租車錢亮亮才緩過勁來:“熊包啊,你可嚇死我了,你今天要是因為幾十根雞腿就拿刀剁人,那你這一輩子就完了。想一想真懸,為了幾十根雞腿值當嗎?” 熊包辯解:“我沒想剁他,就是嚇唬他一下。” 李莎莎連忙要沒收他的菜刀:“刀呢?給我。” 熊包惶然:“菜刀給黃鼠狼了,他們家開的快餐店沒有刀。” 李莎莎愕然:“什麼?你把刀給人家了?哼,你說你幹嗎來了?人家偷了你的雞腿,你來找人家算賬,賬沒算明白,反倒連菜刀都送人了。你這個人啊,讓我說你什麼好。” 錢亮亮哭笑不得:“熊包啊,你這可是名副其實的虧本生意,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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