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施福財出現在一家商場的門口,他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想殺他的人不敢輕易下手,而且也容易逃脫。
他不想被公安局的人抓到,一旦抓到的話,必死無疑,小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在商場的門口剛站了一會兒,一輛車子在他的旁邊停住,車門打開,王寧盛坐在裡面朝他招了招手,他上了車,車子很快啟動。
王寧盛邊開車邊說:“你怎麼選擇在這地方見面,不怕被警察抓呀?”
施福財笑了:“這你就不懂了,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他看到車子後面還坐了一個人,他認得這個人,是公安局的馮副局長。他以前在很多場合下都和馮副局長見過面,但是兩人的關係並不怎麼樣。看到馮副局長,他立刻想到了小薑的死。以馮副局長的身份,殺死一個被拘留審查的民警,是不成問題的。看來王氏父子為了保住他們,不惜動用關係網了。
施福財朝馮副局長打了一下招呼,說道:“現在公安局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找我,馮副局長該不會把我帶到公安局去吧?”
馮副局長並沒有說話,眼睛望著車外。
車子漸漸出了市區,朝鄉下駛去。
施福財問:“你想送我到哪裡去?”
王寧盛說道:“不是在電話裡對你說了嗎?去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施福財說道:“只要不去閻王那裡就行,我還有老婆孩子呢!”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駛入一條山道。這地方施福財以前跟王寧盛來過,再往前沒有多遠是一個大水庫,他們來釣過幾次魚。
施福財說道:“如果把人殺死,用繩子捆了,丟到水庫裡,可是神不知鬼不覺!”
王寧盛笑道:“施總,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們怎麼會那樣對你呢?”
“是呀,大家都是朋友,”施福財說道:“我每隔兩小時都要和人通一次電話,如果他聽不到我的聲音,就會把那些證據親自交給馬國強,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麼笨的!”
王寧盛的臉色微微一變,笑道:“施總,想不到你還是不相信我呀!”
施福財說道:“沒有辦法,都是被逼的,處處得留點神!你說是吧?”
王寧盛說:“我知道你近幾天心情不好,所以想先去釣魚,然後再去那地方!”
施福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接聽:“沒有事情,我現在很好,放心,公安局的人找不到我的!”
到了水庫他們下了車,王寧盛從後備箱中拿出幾根釣竿,卻突然說忘記帶魚餌了。施福財心裡明白,也不點破,說道:“既然沒有辦法釣魚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王寧盛和馮副局長相互望瞭望,說道:“那我們就回去吧!”
他們上了車,開出了水庫,離開山道,上了去鄰縣的一條柏油馬路。快離開常源地界的時候,車子一拐,又上了一條山道,走了沒多遠,來到一家廢棄的工廠,王寧盛按了幾下喇叭,大鐵門緩緩打開了,兩個男人從一間房子裡走出來,為首的一個竟是胡老大,另外一個男人手裡牽著一條大狼狗。
車子開進去後停住,三個人下了車。胡老大走上前,對施福財說道:“施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和我胡老大一樣躲躲藏藏的。上次你叫我的人幫你去擺平那些民工,害得我的人被打,醫藥費還沒有給呢。”
王寧盛罵了一句:“這種時候,還說什麼醫藥費?”
胡老大頓時不吭聲了,有些畏懼地望著王寧盛。一行人進了屋子,分頭坐下。王寧盛對施福財說道:“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在這裡住一陣子,有什麼事的話,胡老大會安排的,等風聲過去了,我自然會讓你離開這裡。”
進來的時候,施福財已經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只有幾間破舊的廠房,有的地方已經長起齊腰高的雜草,除了簡陋點,其他的倒沒有什麼。
一個男的走進來,在胡老大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胡老大就急忙出去了。
王寧盛和馮副局長坐了沒有多久,就開車離開了,臨走之前說了一些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胡老大領著施福財來到一間屋子裡,說:“不要亂走,有什麼事情叫我就行!”
胡老大離開後,施福財打量著這間屋子,像一間鄉下的小旅館,床鋪、桌椅都齊全,還配有單獨的洗手間,只是牆壁灰灰的,讓人看著不舒服。
傍晚的時候有人送來盒飯,還不錯,有魚有肉。吃過飯,洗過澡,看了一會電視,躺在床上,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他被一陣汽車聲音吵醒,好像外面有人在搬運東西。他起來打開門,見院子裡停了一輛帶貨鬥的小車,幾個人正從另一間大房間裡把一箱箱的東西往車上搬。
胡老大看到他,走過來說:“這裡沒有你的事情,進去睡覺吧!”
施福財怎麼也睡不著,想著那些人神秘的樣子,不知道那些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沒過多久,他聽到那輛車子開走了,外面也安靜了。
他偷偷起了身,打開門,來到那間屋子的窗前,屋子裡還亮著燈,他從窗戶邊望進去,見幾個人還在那裡忙碌著,正中間有一張大台子,上面有一些玻璃器械。他一看就明白了,這些人在製毒。
他早就听說常源市各大酒樓、夜總會裡的搖頭丸和K粉等毒品的來源很神秘,警方花了很大的力氣,抓了一些小角色,就是查不到源頭。
屋子旁邊還有一間小屋子亮著燈,但是門上卻掛著一個大鎖頭。他想到了胡茂樹,那麼多天沒有消息,莫非也被送到這裡來了?他走過去,透過窗戶一看,見床上睡著一個半大的小伙子,竟是馬國強的兒子馬濤。
“你來這里幹什麼?”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頭一看,見是胡老大,胡老大的身後站著幾個人,手裡都拿著傢伙。
胡老大說道:“叫你不要亂走的,施總,這可不是在市裡,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我想不殺你都不行。”
施福財本想從身上拔出手槍,但轉念一想,那樣的話,只會使雙方的關係更加惡化,再說他的槍裡只有幾發子彈,而對方有那麼多人,子彈打完後,活著從這裡出去的概率是很低的。他笑了笑,說道:“你們以前做的這些事,王大少爺早就對我說了,別忘了我們是一條道上的人,他不怕我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送我來這裡。如果你想殺我,先打個電話問問他吧!要能夠殺我的話他早就殺了,輪不到你動手。”
胡老大愣了一下,施福財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他拿出手機和王寧盛通了電話,放下電話後,他說道:“如果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裡,一點事也沒有,如果你想出去的話,我只好殺了你!”
“放心,現在是什麼時候?這裡這麼安全,你要我走我還不想走呢!”施福財說著,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經過胡老大身邊時,他拍了一下胡老大的肩膀,“只是這地方太寂寞,要是有個妞陪著就好了。”
童艷珍沒想到自己也被捲入這個漩渦裡,想退出已不可能,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怎麼保護自己,維護老馬的名譽。
她正想著這些,客廳裡的電話響起,接了電話,那頭問:“是馬濤同學的家裡嗎?”
“是的,你是……”
“我是他的班主任。”
“哦,請問有事嗎?”
“馬濤今天沒來上課,是不是在家裡?”
“馬濤沒在學校上學?”童艷珍一驚,她馬上意識到馬濤很可能被人綁架了,她立刻惶恐不安起來。
童艷珍曾聽馬國強說過,他在市政府辦公室裡收到了一封恐嚇信,沒想到這麼快對方就下手了。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通知老馬呢?
綁架馬濤,是對馬國強的警告。隱隱約約地,她感到這事跟她也有很大的關係。她想到了劉時安。劉時安和施福財有關係,施福財和白雪有關係,整件事情糾纏著很多關係在裡面。一定是那些人感到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才想出這種卑鄙的手段。
她撥通了劉時安的手機:“小劉,馬濤不見了。”
劉時安在那頭說:“童阿姨,您先別急,我馬上告訴馬市長。”
“不要!”童艷珍制止劉時安,“老馬的工作很忙,不要打擾他。”
劉時安在那頭用疑惑和驚詫的口氣說:“童阿姨,這件事瞞不了的,馬市長遲早會知道。”
“怎麼辦呢?”童艷珍幾乎哭出來,“濤濤是我的命根子,要不這樣,等晚上回來我對他說。”
劉時安在那頭說:“那好吧,童阿姨,您別著急,我們想想辦法,一定會找到馬濤的。”
童艷珍再想說什麼,那頭的電話掛斷了。
晚上馬國強下班回到家中,童艷珍將馬濤失踪的事向馬國強說了,馬國強立刻拿起電話,她上前搶過話筒:“你要幹什麼?”
“濤濤不見了,我給袁青掛個電話。”
“不能這樣,濤濤在他們手裡,逼急了他們會對濤濤下毒手的,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
馬國強跌坐在沙發上。馬國強想了一會,說:“濤濤失踪,是那些人在要挾我,唯一的辦法是報警,再不報警,會很危險的。”
馬國強再次拿起電話。童艷珍拼命撲了上去:“不能打電話,只要停止調查,他們不會對濤濤怎麼樣的。”
“那是原則問題,我不能那麼做。”馬國強不顧妻子的阻攔,義無反顧地撥通了袁青的電話。
叫馬國強放棄商貿大樓倒塌事件的調查是絕對不可能的。童艷珍焦心的是馬濤至今不知死活,幾天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她想到前幾天夜裡的噩夢,總怕在某一天會看到濤濤的屍體。
短短幾天童艷珍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彷彿變了一個人。
這時聽到敲門聲,她打開門,劉時安走了進來。
“童阿姨!”
童艷珍望了劉時安一眼,嘆了口氣:“現在不知濤濤在哪裡,真叫人揪心啊!”
劉時安一副很同情的樣子:“濤濤還沒一點兒線索?”
“沒有”。童艷珍說:“小劉,你幫童阿姨想一想,現在我腦子糊塗了,是什麼人綁架了他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劉時安說,“報警了沒有?”
“我怕對濤濤不利,沒敢報,可老馬他……”
劉時安平靜地說:“報了警好,綁匪是無惡不作的,興許綁匪早犯了什麼案子,公安局有記錄,說不定能找到濤濤的下落。”
童艷珍說:“是不是哪位熟人跟童阿姨開玩笑,把濤濤藏起來,嚇嚇我呢?”
“這人玩笑開得太大,不會的。”
“那些人綁架濤濤已有好幾天了,又不來電話,他們是不是有其他的什麼目的,或者老馬得罪了些人,那些人雇了綁匪綁架濤濤進行要挾?”
“馬市長如果在工作方面得罪人……也有可能……”劉時安分析著,最後搖搖頭,“不可能的。”
童艷珍乾脆把事情挑明,說:“濤濤被綁架,我想一定與商貿大樓倒塌有關,小劉你怎麼看呢?”
“童阿姨,”劉時安喝了口茶,“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天天在政府辦公室裡,建築方面的事我不關心。”
“前幾天,馬市長收到一封恐嚇信,說商貿大樓的事叫他別再調查了,否則會對他的家人下毒手。”
“看來這件事不簡單。”劉時安頗感意外的樣子,“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人,可這人是誰,就不好說了。”
“有什麼不好說的?”
“肯定與某些部門的權力人物有關。”說了這話,劉時安笑笑,“我看小說看多了,總習慣往曲折的故事上想,這是玩笑話。”
童艷珍感覺劉時安在掩飾什麼,說:“小劉啊,還記得那一次在太平洋賓館你不讓我進去的事嗎?”
劉時安大吃一驚,故作鎮靜地笑了笑:“想不到童阿姨與我聊了半天,懷疑我綁架濤濤。童阿姨,我小劉可以向你發誓,不說我怎麼敬佩馬市長,就衝著濤濤叫我劉叔叔,我也絕不會昧著良心對濤濤怎麼的……”
“別發誓了,不吉利。”
“童阿姨不相信我?”
“相信。”童艷珍也笑了笑,“隨便說一句,就算童阿姨開句玩笑,別當真啊。”
“童阿姨,其實我當初也是受白小姐所託。”劉時安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糾正,“我和她之間沒什麼,何況她人已經死了。”
送走劉時安後,童艷珍想:小劉肯定有什麼事在瞞著我。老馬如果不放棄商貿大樓倒塌原因的調查,濤濤是不可能有消息的。
胡老大、施福財和胡茂樹彷彿在人間蒸發了,他們三個人是案子的關鍵,如果找不到他們,案件就會陷入僵局,袁青很著急。昨天傍晚袁青接到馬國強的電話,說馬濤被人綁架了。
很顯然,那些人已經在做最後的掙扎了。昨天晚上,吳隊長就帶人去學校的周邊調查,但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袁青的手上拿著一份報告,是關於小薑的,屍體解剖證明小姜確實死於他殺。經過這幾天的排查,他已經將目光盯在了馮副局長的身上。
在小姜被控制之後,表面上馮副局長並沒有接觸他,但是據吳隊長說,小姜死前,曾經喝過一杯水,那杯水是小張從外面倒來的。小張經過馮副局長辦公室的時候,被馮副局長叫了進去,要他去人事處幫忙拿份材料,等他把材料拿回來,再把水送進去,小姜喝下那杯水後沒有多久就死了。袁青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按下接聽鍵,手機里傳來一個男人急促的聲音:“袁局長,你救救我,他們……他們要殺人滅口!”
“你是誰?”袁青問。
“我是鴻達建築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我叫胡茂樹。”手機那頭說。
袁青一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問:“你現在在哪裡?”
胡茂樹說:“東郊的一個舊機械廠內,你快來,我有重要的東西給你。”
袁青說道:“好!我馬上派人去找你!”
胡茂樹說:“不要叫別人來,你們公安局裡有他們的人,他們的手很黑的!”
想到小薑的死,袁青說道:“好的,我親自過去。”
他放下電話,叫上小趙和小張,三人驅車前往東郊。
位於東郊的機械廠以前是常源市的一個知名企業,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是個效益很不錯的企業,可在10年前,由於經營不善,已經倒閉了。副市長王建成就是從機械廠出來的,曾當過兩任廠長。機械廠在一個山谷裡,受地理位置的影響,市政府並沒有將那里納入規劃中,這些年來,住在裡面的人陸續都搬了出來,平時很少有人去。
當他們趕到機械廠時,老遠就听到一聲槍響,袁青暗道:還是來遲了一步。
車子在機械廠破爛的廠門前停住,他們三個人飛身下了車,拔出槍快速向裡面衝去。他們來到已經倒塌的廠房裡面,見胡茂樹已倒在血泊中,頭部有血,腹部也中了一彈,現場一片混亂,很顯然兇手剛逃走不久。
袁青一摸胡茂樹還有氣,就吩咐小張:“趕快送他去醫院,盡一切力量搶救!”
這時胡茂樹吃力地睜開眼睛,說道:“辦……公室……畫……裡……”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暈了過去。
袁青他們三個人將胡茂樹抬上車,朝醫院飛馳。把胡茂樹送進醫院後,他叮囑小趙:“你在這裡給我守著,除了我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否則唯你是問。”
安排完一切之後,他和小張上了車,直奔鴻達建築有限公司。自從出事後,鴻達建築有限公司已經人去樓空。兩人直接進了胡茂樹的副總經理辦公室,見辦公室裡一片狼藉,每個抽屜都被抽了出來丟在地上,好像有些人曾翻找過什麼。袁青走到那張寬大的老闆椅面前,眼睛看見對面牆上貼著一張畫。
袁青踮起腳尖將畫撕了下來,果然在畫的後面發現了一頁紙。
這是一張合同複印件:
袁青喜出望外,他扭頭對小張說:“我們馬上回去。”
這份施福財和白雪之間的協議書怎麼會被胡茂樹留下複印件,只有等胡茂樹甦醒之後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