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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後門 吴学华 11464 2018-03-20
施福財接到劉時安的電話後,並不吃驚。那個匿名電話是他叫人打的。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在商貿大樓建設的初期,他並沒有使用劣質材料,一切都是按正規的程序操作,不可能有問題。馬國強接到匿名電話後,一定會去突擊檢查,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如果馬國強在突擊檢查之後,檢查不出問題,就會懷疑舉報人的用意,從而也可以消除對工程質量問題的疑心,以達到他日後渾水摸魚的目的。 他怕的就是一旦開始用劣質材料時被人舉報,被查出後,中止鴻達公司承建商貿大樓。當馬國強對舉報人的電話開始厭煩和麻木的時候,就是他施福財大做文章的最好時機。他通知白雪盡快趕到工地,以解釋商貿大樓材料庫庫存不足的問題。 由白雪出面對付馬國強,是最好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對劉時安非常感激,在關鍵的時候,這個人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他覺得有必要把劉時安約出來好好感謝一下。 半個小時後,施福財和劉時安在一個洗腳按摩的地方見了面。倆人找了一個雅間,躺了下來,任由那兩個服務小姐在他們的身上按摩推拿。 他對劉時安說:“劉秘書長,你今天那個電話,可是救了我了!我應該怎樣感謝你呢?” 劉時安說:“咱倆誰跟誰呀!” 施福財說:“如果以後再有那樣的緊急情況,可要第一時間來電話呀!我可全靠你了!” 劉時安說:“還有一個人,你也要搞好關係。” 施福財問:“誰?” 劉時安說:“童阿姨。聽說這個匿名電話是打到馬市長家的,你想想,如果以後再有這樣的電話,又讓馬市長接到的話,對你很不利。她接到那樣的電話,一句打錯了就打發掉了。還有,施總,是什麼人跟你過不去,你應該好好查一查,免得出亂子。”

“是的,是的。我好好查一查。”施福財說,“這個時候馬市長應該不在家,要不我們兩個人等下去她家一趟。” 劉時安說:“現在恐怕不好,她對我已經很反感了!” 施福財笑著說:“反感怕什麼,大不了再給她20萬,她就對你有好感了,你不是說你老婆遊說她開個美容店的嗎?” 劉時安笑了一下,這種時候,他已經完全上了施福財的賊船,想下也難了。按摩完後,他和施福財一起到了童艷珍家。 童艷珍開門見到他們兩個人,吃了一驚,臉上有些不好看,但又不好不讓他們進屋。 她給施福財和劉時安倒了茶,說:“你們來幹什麼?” 劉時安看了一眼施福財,沒有說話。 施福財微笑著說:“聽說你想開個店,資金不夠吧?” 童艷珍說道:“求求你們,不要再這樣了,我很害怕!”

施福財問:“你怕什麼?” 童艷珍說:“施總,我曾經是公司的會計,知道公司的經濟情況不至於倒閉的,白雪是什麼人,她憑什麼成立鴻達建築有限公司,又憑什麼收購長升集團?那天我聽到了她對別人說的那些話,回頭仔細想了一下,她後面的那個人,不是許有福的話,就可能是你,今天你和小劉一起來,我就斷定那個在白雪身後的人,就是你!” 施福財似乎愣了一下,乾脆撕下臉來說:“童艷珍,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想瞞你,是的,那個人就是我,那又怎麼樣?” 童艷珍說:“常源市那麼多豆腐渣工程,都是你們這些人建的。算我求求你,商貿大樓不要亂搞了好不好,你們會害死我們老馬的。匿名電話都打到我家裡來了,你們再那樣做,遲早會出事的。”

施福財說:“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哪些地方能省材料,哪些地方不能省材料。” 童艷珍說:“我去借錢,把那20萬退給你們,只求你們千萬不要出婁子。” 施福財說:“你大小也是市長夫人啊,你看你的穿著,都是過時的裝束。你看我們市裡哪個乾部家屬像你這樣的,你應該好好打扮打扮了,再這麼下去,馬市長遲早會被別的女人勾了去。你沒有見到他看白雪時候的眼神,都痴了!” 施福財的話,擊中了童艷珍的痛處,說:“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劉時安這個時候也開口了,“童阿姨,你還不到40歲,按理說正是風韻動人的時候。” 施福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說道:“這裡面有20萬,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好好打扮自己,牢牢拴住馬市長的心,如果不夠的話,就打我的電話!”

童艷珍望著桌上的卡,說道:“請你拿回去,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 施福財並不以為然,說道:“我只想讓你以後再接到匿名電話,就說打錯了,這很簡單的!” 他起了身,和劉時安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童艷珍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想不到事情竟變得這麼複雜。她望了一眼銀行卡,想著施福財說過的話,突然起身,衝到洗手間,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回到客廳,她將那張銀行卡抓在手裡。 童艷珍帶著童剛的骨灰回到老家。她事先沒有打電話。當走進熟悉的院子,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正蹲在那兒用一個大盆子洗衣服。 “你是春桃吧?”童艷珍問。 春桃笑起來,“你是姐?”她朝童艷珍的身後看了看,“童剛呢?他怎麼沒有回來,是不是工地上太忙,都有半個多月了,也不來個電話!”

童艷珍望著春桃,眼淚在眼眶裡轉。春桃沒有看見,扭頭朝屋裡喊:“媽,姐回來了!” 童艷珍跟著進屋,見母親從房內顫巍巍地走出來。 “姐,回來就回來吧,還帶這麼多東西,姐夫的工作也很忙吧?”春桃說著,要幫童艷珍提東西,童艷珍沒讓。 春桃微笑著:“爸還在田裡,我去叫他!” 看到春桃離開,童艷珍“撲通”一聲,跪在母親面前,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母親走上前,抱住童艷珍,問道:“珍啊,是不是他當上市長後讓你受委屈了?” “媽,我對不住您。”童艷珍重重地給母親磕了幾個響頭,哭著起身將母親扶到椅子上坐好。 母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不說話?” 童艷珍將那用黑布包著的骨灰盒放到桌子上慢慢打開。老人家剛開始還不知道童艷珍要做什麼,當她看到那骨灰盒時,眼珠子頓時定住不動了,整個人呆在那裡,張開嘴發出幾聲斷斷續續的聲音,突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剛啊!”人朝後一仰,暈死過去。

童艷珍忙上前抱著母親,大叫:“媽……媽……” 隔壁的鄰居黃嬸聞聲過來,看到這情形,也愣住了。童艷珍說:“黃嬸,求求你幫忙去叫醫生!” 當醫生趕來的時候,童艷珍已經將母親移到了床上。她跪地朝醫生磕了一個頭。這是這裡的規矩,當家裡有了喪事,對於每一個到家裡幫忙的外人,家裡的小輩是要磕頭的。 她又朝黃嬸磕了一個頭,拿出1000塊錢,求黃嬸幫忙去買一些做喪事的東西來。黃嬸拿錢剛出門,春桃和父親就從外面回來了。 一進屋,春桃看到桌子上的骨灰盒,再一看滿臉淚水的童艷珍,“姐,這不是真的吧?” 童艷珍跪在地上,朝父親重重磕了幾個頭,哭道:“爸,我沒有照顧好他!” 父親望著桌子上的骨灰盒,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邊,身子軟了下去,老淚湧了出來,大哭道:“老天,我究竟造了什麼孽呀!”

春桃喃喃地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答應我……賺了錢回來娶我的……” 童艷珍哭道:“春桃,是真的……” “我不相信……他答應我……賺了錢回來娶我的……”春桃轉身跑了出去。 村里的人得到消息,陸續都趕來了。黃嬸的丈夫主動當起了主事人,安排一切事宜。 鎮裡也得到了消息,書記和鎮長帶著幾個乾部急忙趕了過來,見了童艷珍後,拿出2萬塊錢,說是表示慰問,並說童剛不在了,今後兩個老人的生活由鎮裡負責。 童艷珍沒有收那錢,也謝絕了書記和鎮長的好意。 她在鄉下待了幾天,把童剛的後事處理好了,想接父母回常源,但是兩個老人都不願意離開那生活了一輩子的鄉村。 春桃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她表示今生都是童家的人了。次日,經春桃家裡同意,春桃成了童艷珍的妹妹。

離開家時,童艷珍叮囑春桃,多照顧兩位老人,如果遇到合適的人,就嫁了,也可以招個男人進來給她幫忙。她留下了幾萬塊錢,算是兩位老人的生活費。 回到市里後,聽馬國強說又有人打電話說商貿大廈的工程質量有問題,結果前去抽查,和上次一樣並沒有發現問題,後來查了電話來源,是一個街道邊的公用電話。 童艷珍最怕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的心始終懸著。 在家裡待了幾天,她想去省城學美容。晚上吃飯的時候和馬國強商量了一下,馬國強沒有意見。 童艷珍從那張卡里取了一些錢去省城學美容,可是只待了十幾天,因為擔心家裡,就回來了,並且帶回來了很多書和一些影碟資料,還有一大堆高級化妝品。她寧可在家裡自學,也不讓白雪趁她不在的時候鑽空子。

她每天看影碟,照著書上的講解,在自己臉上抹來抹去的。李雅琴來過兩次,說是在幫她物色合適的店面。 童艷珍早就想好了,等美容店開起來,把借的錢還掉,就再也不與這些人來往了。 半個月後,在李雅琴的張羅下,童艷珍的美容店開張了。李雅琴還幫忙從別的地方挖來了兩個技術熟練的美容師。 開業十幾天,每天的生意都不錯,照這樣下去,一年就可以把40萬塊錢還給他們。 做生意可比不得上班,有時候要做到晚上十一二點。這樣一來,丈夫和兒子的吃飯就成了大問題,後來,她買了一輛電動車,中午和傍晚趕回家做飯,陪著爺倆吃完飯再去店裡。 這天是馬國強和童艷珍的結婚紀念日,早上離開家時,他答應妻子晚上早點兒回家,來一次燭光晚餐。他想進一步增進夫妻之間的感情,消除由於工作太忙帶來的隔閡。 馬國強到辦公室裡,聽完劉時安對他今天工作安排的匯報,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是辦公室主任朱小林打來的,於是接了電話,問:“什麼事啊?” 朱小林在電話裡著急地說:“出事了,馬市長。” “什麼?”馬國強一驚:“出什麼事了?” “商貿大樓倒塌了……”朱小林說,“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王副市長已經帶人趕過去了。” 馬國強一怔,商貿大樓施工才三個月,主體工程尚未完成,每隔一段時間,質量監督小組的人都會去抽查質量問題,檢查的結果都很好,怎麼就倒了呢?他急切地問:“有傷亡嗎?” “現在還不知道,工人們剛上班……” 馬國強望著劉時安,見劉時安的臉色也青了,說:“馬上通知市人民醫院,做好搶救傷員的準備工作。通知市安全辦,還有各相關部門的領導趕赴現場。” 馬國強立刻離開辦公室,驅車來到事故現場。 他走下車,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堆廢墟,鋼筋蜘蛛網樣地扯著豆腐渣樣的混凝土塊,中間幾根較堅硬的柱子也斷成幾節。 先到的王建成等人正在現場指揮著。 第一時間趕到的武警消防官兵正協助醫生在現場搶救傷員。 一位建築工人驚魂未定地走過來對馬國強說:“我們剛上班沒多久,一些工人上了樓,我在下面發現一塊一塊的混凝土往下掉,看著不對勁,就趕緊跑離現場……” 另一個工人說:“大樓倒下來,'轟'的一聲巨響,像大地震,附近樓上的窗玻璃震碎了很多。倒塌的煙霧頓時籠罩了整個現場……煙霧裡立刻傳出喊聲哭聲……好慘啊!” 一位頭上流著血的人被人扶著走到馬國強面前說:“馬市長,我早就預料是這個結果的,那些鋼筋水泥質量都不行,我做了20多年的泥工了,說不出個道理來,但我憑直覺知道不行。我給施工員反映過,施工員不管。我跟相關部門打過電話……可是沒有人理我……” “你打過電話?”馬國強好像想起了什麼,說:“可是我親自來過兩次,都沒有發現問題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那個人說:“您那兩次到現場看到的沒有錯,那時材料沒問題,可從您第二次視察以後,材料就不行了。” 馬國強看到城建辦公室的向主任正往這邊過來,向主任是質量監督小組的人,“傷亡數字出來沒有?” 向主任說:“初步統計死亡20人,重傷30人,輕傷約50人,救援工作還在進行,可能還有傷亡。” 馬國強指示:“全力救援,把傷亡的人數減少到最低。” 這時王建成也趕過來,問了傷亡人數,神色異樣地說:“沒想到會這樣。” 馬國強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對常源市來說是一場大災難,對常源市的人民來說是一種犯罪啊!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疏忽,各方面工作都存在漏洞,我們都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啊!” 救護車鳴叫著在事故現場與人民醫院之間奔馳。這時常源電視台的記者將攝像鏡頭對著馬國強,馬國強說:“拍我幹什麼?去拍現場,去拍搶救傷員的人!” 馬國強的手機響起,他一看是陳副省長打來的,“陳省長,我正在事故現場指揮搶救工作……一定會把傷亡人數降到最低……堅決執行省政府的指示……目前是全力以赴搶救傷員。” 馬國強掛掉電話,說:“這是一起惡性事故,我們一定要嚴肅處理所有相關人員,包括我,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對當事人嚴懲不貸,絕不手軟。” 事故現場搶救工作緊張地進行了一個上午。 向主任氣喘吁籲地向馬國強匯報:“傷亡人數基本統計出來了,死亡25人……” 馬國強對王建成說:“你在這裡指揮搶救工作,我去人民醫院看望受傷的工人。向主任在現場協助王副市長的工作。” 馬國強驅車趕到常源市人民醫院。 人民醫院住滿了負傷的工人,過道上臨時添加了病床,醫務人員正在全力搶救傷員。 馬國強走在過道上,聽到掛著吊針的工人們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在埋怨,有的在罵娘。他愧疚地看著傷痛的工人,差點流下淚來。 醫院的院長正在病房裡,看到馬國強,立刻匯報了傷員的情況,說:“我們正在組織力量,全力搶救傷重的人。” 馬國強說:“馬上組織臨時醫療小組,加大醫療力量,全力以赴,確保每個傷員得到最好的醫治,做到在醫院裡不死一個人。” 一位負傷的工人聽說面前的是馬國強市長,拉住他的手說:“馬市長,在全市人民的心中,你是位廉政的好乾部,可是在商貿大樓的建設上出了這麼大差錯,這是為什麼啊?” 馬國強愧疚地說:“我們的工作中出了差錯,對不起你們啊。我們的權力是人民給予的,我們一定堅決查辦,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位年紀較大的工人老淚縱橫,說:“馬市長,商貿大樓不會無緣無故的倒塌,是劣質材料造成的。我們已經有人打過電話舉報,可就是沒有人下來查,還照樣施工,裡面一定存在腐敗啊!因為腐敗,斷送了好多人的生命啊!” 馬國強聲音嘶啞地說:“是啊,腐敗害死了幾十條人命,這是血的教訓。請你放心,市委市政府一定要把這次商貿大樓倒塌的原因調查清楚,誰腐敗,就查誰,絕不手軟。我作為常源市的市長,也有一定的責任,我在這裡向您老和全體受傷的同志道歉,對不起啊!”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建成得知商貿大樓倒塌的消息後,不亞於發生了一場大地震,震後立刻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懼。心想:這回麻煩惹大了。 他立刻撥施福財的手機,關機,直到半個小時後才打通。 施福財這時尚未起床,在床上與白雪調笑。自從給了許有福1000萬後,白雪就與那老傢伙斷了關係,完全投入施福財的懷抱。 他聽到手機響,接了,笑著問:“王市長,這麼早打來電話,有什麼指示呀?” 王建成壓低了聲音說:“你是怎麼搞的嘛!你的膽子也太大了,我是叫你做點手腳,可也沒有叫你這麼搞的呀,你現在把天都給捅破了!” 施福財立刻低聲問:“王市長……發生了什麼事?” 王建成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抱著女人睡迷糊了,你知不知道商貿大樓倒啦!” “商貿大樓……倒塌……”施福財嚇出一身冷汗,怔怔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白雪不知發生何事,還去調弄施福財,施福財一把推開她,白雪愣住了,問:“怎麼啦?這樣兇巴巴的。” 施福財可憐巴巴地對著電話說:“王市長,這……這可怎麼辦?” 王建成說:“我早就提醒過你,叫你不要那麼做,可你不聽,現在誰也幫不了你,你自己想辦法吧。” 施福財幾乎要哭出來:“王市長,我已六神無主,你幫我想想辦法……你得罩住我啊!” 那邊王建成已掛了電話。 施福財坐在床上像傻子一般,怔怔地未吭聲,白雪靠上來輕聲問:“怎麼啦?” 施福財恐懼而痛苦地抓扯著自己的頭髮,說:“商貿大樓倒啦!商貿大樓倒啦!” 白雪嚇得臉色蒼白,從床上跳下來。她從未經歷過這種事,但她從施福財的神色上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忙問:“怎麼辦?” 施福財正在思考對策,沒回答白雪。白雪穿好衣服就往門外走,施福財叫住她:“你去哪裡?” 白雪說:“商貿大樓倒了,我去事故現場,我是總經理,不去那裡不合適啊。” 施福財忙拉她回來,說:“你不能去,你冷靜點!” 白雪扭頭問:“我不能去?” 施福財說:“是的,你不能去,你是公司的總經理,又是法定代表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死傷那麼多的工人,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會趕赴現場,還會驚動省政府的領導,這事故的原因要追查,第一個對象就是你。你去事故現場,他們一定會抓你的。” “抓我?”白雪嚇得臉色鐵青,不再吭聲,惶恐地坐在床上,愣愣地望著施福財。當初她和施福財簽訂秘密協議,成立鴻達建築有限公司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這麼多。 施福財下了床,裸著身子進了浴室,衝了一陣冷水。他用劣質建材,已經不是一兩次了,以前建的那些樓,都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呀!搞建築行業,其實真正賺的就是以次充好的利潤。 他衝了一陣,走了出來。 “你說話啊,這事怎麼辦?”白雪焦急地問,見施福財沒吭聲,她就掏出手機,撥了號碼要打,施福財問:“給誰打電話?” 白雪說:“我叫送水泥鋼筋的廠家立刻停止發貨啊。” 施福財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廠家一定也逃脫不了責任。你就是叫他們停止發貨也遲了!” 白雪說:“那我通知施工人員叫工人把劣質的水泥和鋼筋運走!” 施福財說:“事故已發生了,這已成了事實,沒必要那麼做了。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怎麼應付這起事故,要想個萬全之策逃脫事故的責任。” “你想辦法啊!”白雪說,“你認識政府那麼多人,跟他們通通電話啊,問問他們怎麼辦。” 施福財想了想,說:“這種事,不跟他們說他們也會想辦法,這裡很多事跟他們有瓜葛,只怕他們現在正在想方設法把責任全部推給我們。” 白雪說:“不會這麼無情吧?” 施福財顧慮重重地給劉時安打了個電話,說:“劉秘書長,商貿大樓出了點事……你在政府裡……你幫幫忙吧!我施福財沒多少朋友全靠你了……什麼?是大事是大事……不會想出辦法的啊!你這秘書長當了這麼多年了,上上下下認識不少的領導……我知道我知道……拜託了!喂喂餵……” 白雪問:“怎麼樣?” “他媽的他把電話掛了,平時見面那麼好,出了事就想脫身了。”施福財氣呼呼地說,“要是老子有什麼好歹,臨死也要扯上幾個墊背的!” 施福財望著白雪,說:“你跟馬國強的關係……” 白雪說:“別提這事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為人,我跟他僅僅是大學同學,沒有你想的那層關係。我找他想辦法逃脫商貿大樓事故責任,只怕是自投羅網。” 施福財想了想,“這倒也是。” 施福財突然一激靈,站起來拉著白雪往門外走,白雪問:“去哪裡?” “我們得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是緩兵之計,一切的問題由他們去搞,待事故調查結束後再露面,走吧!” “我們往哪裡走啊?” 常源市政府三樓會議室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有肖長春、馬國強、王建成、黎東方、文三春、魯兵和公安局局長袁青,還有設計院的張工程師等人。 肖長春根據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結合本市的實際情況,作出了對“商貿大樓倒塌事件”的處理意見。 身為質量監督小組的組長,王建成沉痛地檢討了工作的失職,並主動懇請處分。 馬國強認為現在就追究責任還早了點,他說:“現在成立'商貿大樓倒塌事件'處理小組,我為組長,王建成為副組長,設四個分組。一分組由安全辦的黎東方為組長,負責查清商貿大樓倒塌的原因;二分組由紀委書記文三春為組長,負責清查事故事背後有無腐敗因素;三分組由公安局局長袁青為組長,負責追捕、審理所有參與腐敗及對事故有直接和間接責任的人;四分組由……” 馬國強部署任務後說:“找出原因,根據問題的輕重,再進行處理,開始行動吧!” 王建成怔怔地呆坐在那裡,像木頭人一樣,直到錢永剛推了他一把,才回過神來。 安全辦的黎東方帶領建委辦的向主任和設計院的張工程師等人去了商貿大樓倒塌的事故現場,檢查研究大樓倒塌原因。 他們走進廢墟。黎東方看了看那些倒塌的地方,說:“顯而易見是材料質量問題,設計應該沒問題!” 張工說:“我來這里之前看過設計的圖紙,設計沒問題。” 向主任伸手扳了一下露的鋼筋,斷了,說:“鋼筋不合格,一使勁扳就脆斷了,鋼鐵含量沒達標,雜質含量太多。材料以次充好是倒塌的主要原因。上次我和馬市長來檢查時,建築材料還是很過硬的,怎麼會這樣呢?” 張工拿了那截鋼筋,塞進手提袋裡,又在地上撿了一塊水泥也塞進袋裡,說:“拿回試驗室檢測受壓強度。” 他們走到工地的材料庫裡,打開幾包水泥,看到這些水泥的顏色不對,黎東方說:“這些水泥的顏色灰白,是什麼原因?” 張工看了看水泥說:“像是過期的水泥。”但是一看水泥上的標號和生產日期,是近期生產的,並沒有過期。 向主任看了看,說:“很可能是換過包裝的。” 張工便抓了把水泥灰,用紙包好,塞進袋裡,又取了其他的材料樣品,再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就回到設計院。 張工將這些樣品進行試驗分析,最後得出結論:導致商貿大樓倒塌的主要原因是建築材料不達標。 黎東方將試驗報告送給了馬國強,向他詳細匯報了建築材料的問題。 馬國強立刻撥通公安局局長袁青的電話,“立即對鴻達公司法定代表人白雪實施拘傳。” 接到電話後,袁青親自帶領專案組成員到達鴻公司,見鴻達公司已經癱瘓,副總經理胡茂樹也不在了,整棟樓幾個人上班。袁青一問,白雪這兩天根本就沒有來公司。 一行人趕到紅樓酒家,也沒有找到白雪。隨後他們又趕到白雪在城郊的住宅。 上了樓,他們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強行撞開門後,也沒見到白雪。偵查科科長小趙說:“好像這幾天白雪都沒回來過。我聽說這女人在市裡有很多男人,還有好幾處住房。” 刑警隊的吳隊長在房間內走了一下,說:“這屋裡有煙味,也許幾個小時前她還在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躲避。” 刑警小楊說:“衛生間才使用過,牆壁上還有水珠,白雪一定沒走多遠。” 袁青說:“我們分頭行動,馬上去火車站、汽車站,封鎖各路口,一旦發現她的踪跡,馬上抓捕。” 袁青又趕到電視台和報社,通過媒體,發出了協查通報。 在店裡給客人做面膜的童艷珍也得到了商貿大樓倒塌的消息,她呆住了,裝著調好面膜糊的碗差點掉在地上。 她沒有心思再做事了,把手頭上的工作交給店裡的人,火燒火燎地趕回家。 她和馬濤兩人吃過晚飯,就心亂如麻地坐在那等馬國強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馬國強推門進來,這時已經是凌晨2點了。 看見馬國強進來,童艷珍忙起身緊張地問:“聽說商貿大樓出事了,怎麼樣,不要緊吧?” 馬國強望了一眼妻子,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不要緊呢?死傷好幾十個人,鴻達建築有限公司的兩個主要責任人都跑了,現在正在加緊抓捕,我都不知道怎麼向群眾交代了!” “你是說白雪和胡茂樹都跑了?你這麼晚了才回來,出了那樣的事情,你會不會擔責任呀?” 馬國強說:“你擔心什麼?大不了我這個市長不當就是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幾個人也逃脫不了乾系!” 童艷珍不知道丈夫說的他們是誰,而她擔心的是那燙手的40萬塊錢。 這一夜童艷珍失眠了。 白雪並沒有離開常源市,她在施福財的安排下躲到北郊一個農戶的家裡。 看著電視新聞,白雪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好在這家農戶收了錢,每天把白雪藏得緊緊的,安全方面暫時沒有問題,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一連幾天,她躲在房間裡哪裡都不敢去。 原以為跟施福財合作可以大撈一筆錢,而且可以換一種生活方式。沒有想到,才過了幾天的風光日子,事情就變得這樣。 她寫了一個書面委託書給施福財,委託他把紅樓轉出去,並打電話給大堂經理,說她這段時間不在常源,所有紅樓酒家的事情全權交給施福財處理。 她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誰叫她是公司的法人呢?公司出了事情,責任自然由她來頂著,施福財只是幕後的老闆,外人並不知道。 她把手機的號碼換了,這個新號碼只有施福財知道。 每隔一個小時,她都給施福財打電話,問情況怎麼樣了。 在電話裡,施福財耐心地跟她解釋事情的發展,並說他正加緊做外圍的工作,如果工作做得通的話,可以將責任推到負責採購的胡茂樹和那幾個工地負責人身上。 根據各方面反饋回來的消息,袁青斷定白雪還在常源市,正躲在某一個地方。這個時候,一條重要的消息傳了過來。 據一位在紅樓酒家上班的人說,自從白雪失踪後,原來和白雪關係密切的長升集團總經理施福財拿著白雪的親筆委託書,要將紅樓酒家轉讓出去。 袁青派人暗中監視施福財的行踪。 果然,兩天以後,跟踪施福財的刑偵人員報告說:施福財正一個人駕車駛往北郊方向。 袁青下了命令:跟著他,不要驚動他。 跟踪施福財的刑偵人員隨後報告:施福財在北郊那邊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市裡。 就在袁青有些失望的時候,北郊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有人舉報看見一個像白雪的女人,正躲在一家農戶家裡,平時很少出門。 吳隊長高興起來:“袁局長,一定是她,我帶人去抓。” 袁青點點頭。 吳隊長一行人到達北郊,和派出所的人驅車在附近一問,便弄清了白雪的住處。當他們衝進房間的時候,白雪還在給別人打電話,看到他們衝進來時,白雪的臉變得煞白。 白雪收拾了行李,淡淡地說:“我跟你們走!” 半個小時前,施福財給她來了電話,說萬一她被公安局抓住的話,千萬不要害怕,更不要亂說話,只要保住了外面的人,自然會有人想辦法救她的。 袁青向馬國強匯報,馬國強在那頭說:“你們馬上審問,不要有所顧忌,一定要深挖根源,讓白雪說出這裡面的關係。” 但是審訊進行了一天一夜,白雪自始至終只有一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天亮了,袁青很疲倦,搓了把臉,再問:“你還不說嗎?” “該說的都說了,說什麼呢?”白雪打著哈欠:“你們這樣子對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逼供可是犯罪的。” “我們並沒有逼你,我們只是問商貿大樓的幾千萬是怎麼花的?花在什麼地方?” 白雪說:“我花錢從來不數的,賭博也賭得很大,一個晚上幾百萬上千萬是很正常的,那5000萬,一部分買了材料,一部分被我花了,就這麼簡單。袁局長,你們還要我說多少遍?” 袁青問:“是誰買的材料?” 白雪說:“公司的副總經理胡茂樹,是他一手操作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袁青問:“你是經理,怎麼會不知道呢?” 白雪說:“我真的不知道。在建築施工方面,我是外行,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交給胡茂樹處理的。” 袁青說:“你的很多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你的副總經理已經告訴我們了,叫你自己說出來,是給你個寬大處理的機會。與你有關的人已經說了,你今天說,會寬大處理,你今天不說,會嚴加處理。白雪,你好好想想吧。” 白雪微微一驚,莫非胡茂樹已經被他們抓到了?但是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心道:這是審訊的慣用伎倆,如果中了圈套,後悔就遲了。一定要聽施福財的,決不能亂說。 於是白雪說:“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也很後悔!” 袁青明白這案子非白雪一人所為,她的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你別撐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以為誰還能護著你。我都調查過了,你對建築根本不懂,鴻達公司的幕後老闆是施福財,對不對?我們查過你手機的通話記錄,在你失踪的這幾天,你和他聯繫的也太頻繁了!” 白雪微微笑了一下:“我和他只是床上關係,這些天我想他了,不行嗎?” 袁青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心裡越加沉重起來,看來這案子真不好辦。 馬國強吃了晚飯往門外走,童艷珍問:“你晚上去哪裡?打電話叫司機小李來接你吧。” 馬國強說:“不用叫小李了,我只是想下樓隨便走走,放鬆放鬆心情,明天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忙啊!” “要不我陪你下去走走?”童艷珍說。 “不用了。我就在大院裡轉兩圈。” 馬國強下樓後,沿著大院的水泥路往前走,不時有人從他身邊經過,叫聲“馬市長好”,他點點頭算是回答。走過一排冬青樹,看著路燈下的影子,他心潮起伏。 他與白雪自從大學畢業後,多年未見面,只是在那次酒會上才見面,之後他們聯繫上了。私下里,他們有過一些交往,但只是保持著一種很純潔的友情。 馬國強想起了一件記憶深處的事情。那是他大學將要畢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白雪突然找到他,約他看電影。那時他跟童艷珍已經商量好畢業後馬上結婚。 他去了,走之前打電話給童艷珍,說今天晚上班裡有點事情,不要見面了。 看完電影他們來到河邊,在河堤上坐下。 馬國強問:“為什麼想到今天晚上來找我?” 白雪嘆了一口氣說:“馬上畢業了,我今天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一年前你給我的信。” 馬國強的心中一漾:“你當時為什麼不回我?” 白雪的目光似乎憂鬱起來,望著江對面燈火輝煌的地方,說:“我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她換了一個話題,說:“聽說你們現在很不錯。” 馬國強點點頭。 白雪問:“畢業後你有什麼打算?” 馬國強回答:“和她結婚,找個單位上班。” 過了一會兒白雪說:“我教你摺紙吧。” 馬國強說:“折什麼紙呢?” 白雪拿出兩張作業本紙,藉著月光折了一隻鴛鴦。馬國強也學著折了只鴛鴦。白雪笑他折的鴛鴦太粗糙。 馬國強說:“多折幾次就會了。” 兩人在河邊坐了很久。後來回想起來,馬國強覺得那天夜風都是甜的,月亮特別的圓,河水特別的清,很有詩情畫意。 白雪幽幽地說:“據說最沒有情義的是鴛鴦,一隻鴛鴦失散或亡故,另一隻鴛鴦立刻另求新歡。可是民間傳說鴛鴦是生死相許的伴侶。” 馬國強說:“我相信民間傳說。” 最後白雪把兩隻紙鴛鴦放在河水中,紙鴛鴦順水而去。與白雪分別時,馬國強看到她臉上掛著的淚珠。 後來,白雪沒有再來找過他。 馬國強畢業後進了政府部門工作,白雪去南方闖世界,兩人從此失去了聯繫。但是從白雪的話中,他聽出了她的無奈和隱衷。 忽然他有一種想見到她的衝動,但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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