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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又一次謀殺失敗·程剛脫離危險

省委調查組 路兴录 13170 2018-03-20
牌樓上大紅十字的省城醫院,黎明前顯得格外寧靜。 病房內一片安詳。幾縷金紅色的曙光,悄悄地翻過圍牆,闖進玻璃,透過窗簾的間隙,射向室內,在程剛已關閉了100多個小時的濃黑的眉梢上,輕輕地吻,默默地舔。終於炙醒了他沉睡的心,漸漸地啟開了他那模模糊糊的眼睛。程剛默默地打量著這潔白的病房……如重磅炸彈的氧氣瓶,鮮紅吊掛的血漿瓶,漸漸地由遠到近,再由近逼遠,反复地在眼前往返地閃現。 程剛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空洞。 他晃動了一下鉛重的身體:“哎,我這是在哪兒啊?我為什麼獨自一個孤零零地躺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呀?” 他在混濁的腦海裡苦苦追溯記憶。 他眨巴了幾下眼,懼感油然襲身! 驀地,或許那枚酷似重磅炸彈的氧氣瓶觸動了程剛那根健忘的神經,也許鮮紅的血漿激發了程剛那記憶的靈感。一道恐怖的刀光血影從程剛眼前閃過,猛地寒戰了一下突然爬坐而起,一邊掙扎著翻滾下床,抓掉了氧氣面罩,一邊扶床張著大嘴喘氣。此時的程剛只是氣若游絲,但好歹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他的語氣甚至比平常還要恢弘有力,以致他的最後兩句話,遠在醫護辦公室的老醫生和護士,都聽得格外清晰。

“為什麼要殺我?快放我出去。”程剛說,“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我要出去!” 程書記醒了? 如果不是耳聞,相信任何一位醫生、護士,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剎那,都會全身一震。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相信任何一位熬碎心血的醫護人員,在這位剛強的漢子麵前,都會激動滿懷。 “別……”老醫生和護士聞聲,慌忙趕過來製止,“快,別讓他拽掉了輸液管。”醫生知道,太興奮、太激動對危險病人十分不利,急忙讓護士給程剛注射鎮靜劑。護士給狂蹭亂抓的程剛注進鎮靜劑後,他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程剛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次程剛的倖免,多虧了“t1·5”調查組採取了果斷的措施。就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未等程剛甦醒,調查組把仍處於昏迷狀態的程剛,悄悄地抬上了救護車,秘密地轉移到省城的一家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專設的病房內,進行著特殊的治療。程剛的兩次甦醒,大腦不停地恢復著記憶。

程剛肯定不知道,徐愛蓮也許並不知道,對程剛的特殊治療方案是經過省委調查組審定的,對縣醫院原程剛急救室內床位、搶救現狀維持原貌不變,另從太平間調出一具無名屍進行特殊病歷解剖試驗,醫務人員照常值班護理;對外封鎖了有關程剛的一切消息,指定了專職醫務人員,增加了幾位內線便衣,配發了臨時特殊出入病房的通行證件。除了程剛的妻子徐愛蓮晝夜陪護外,任何人未經調查組批准,不得接近程剛,以防有人再次製造事端。 程剛還不知道,就在對他秘密轉移的當天夜裡,黑社會的殺手又一次將屠刀刺向了那具無名屍。 第二次謀殺仍未得逞。才使昏睡五天五夜的程剛,終於有了轉機。 這天拂曉,徐愛蓮早早起床,端著盆髒衣服,趁醫生會診前的空隙,到醫院盥洗間去搓洗。徐愛蓮洗罷衣服,走進病房,望著緊握注射器的護士和醫生在交談著什麼,“靜”呀,“狂”的,嚇得劈頭驚問:“醫生,老程他,他怎麼了?”

望著徐愛蓮驚恐的眼神,老醫生幾天疲憊的倦意,即刻春風滿面:“噢,祝賀你小徐,剛才老程醒過來了,他大喊大叫的,我們給他注了一支鎮靜劑,主要是控制他的興奮和激動。根據藥物的實效性,程書記一會兒就會再次醒過來的,他醒後,你要好好地陪他說說話,要控制情緒,不能讓他過分激動。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因為他不能過於受刺激。”徐愛蓮高興得似夢非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唰地一下,淚花像斷了線的珠子,急忙轉回病房,伸出微微顫抖的手,不停地撫摸著程剛的臉,不停地在程剛纏裹繃帶的地方輕輕撫摸,不忍觸痛,喃喃細語:謝天謝地,總算有救了!徐愛蓮明明知道,昏迷中的程剛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的,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嘮叨著:清醒後的神經更難忍受,還是忍忍吧,啊。

老醫生叮囑一番走後不久,程剛又一次睜開雙眼,情緒鎮定多了。程剛這一次的甦醒,好像大腦裡已經有了對死前的回憶,他眯縫著眼睛,瞧瞧那隻大氧氣瓶,瞧瞧正在順著導管往下點滴的鮮紅的血漿,用手摸摸嘴上戴著的氧氣面罩,自問自答:“人為財死,我圖的啥財?”他嘆息,憤怒,憎恨那些貪得無厭的小人。 他在慢慢地恢復著記憶…… 陶遠兆知道,他這個調解主任的角色非常難辦。如果不是程剛與邊召這場關於對車禍的意見分歧,他也許很難體會到人際間的情感——任何雄辯的道理,任何清晰的是非,任何預料的真偽,在使他們陷入其間的情感面前,永遠蒼白無力,永遠不屑一顧,永遠是是非非。 這是一場是非的驗證,程剛根據李奇提供的材料態度十分堅決,堅持要成立事故調查小組,要查清事故的來龍去脈。邊召持反對意見,說交警已做出了結論。

是的,沒有真憑實據,就沒有理由懷疑交警的結論是錯誤的,但程剛總認為,事故太蹊蹺,偏偏市委組織人才交流,偏偏就出這大的事故。陶遠兆橫在期間左右為難,為了不傷和氣,這也是他善用的折衷辦法。他僅僅歸納出這樣的印象:程剛要查,自有他的道理;邊召不同意,自然也有邊召的依據。這件事是可以坐下來商量處理,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邊召哪里肯坐下來,在他看來,程剛要查馮凱樂的死因,就是與自己過不去,就是不相信他這位新上任的縣委書記。他不想讓程剛追查理由有三:“9·26”車禍,縣和地區交警經過反复勘查,結論一致,屬意外交通事故;商貿集團總公司是伍縣的明星企業,勢必影響縣委的聲譽;商貿承建二期工程是山城市經濟開發樣板工程,是省委“十個一星火計劃”工程,就因為加快工程進度,商貿集團總公司迫不得已才僱用個體長途貨運的司機到國家洛陽玻璃廠拉玻璃,就這一車玻璃就發生了這特大車禍。

以邊召我行我素的脾氣,這樣要求不過是一個過分的玩笑,他才不會當一回事呢。他想,你陶遠兆和稀泥是出了名的,才不信你那一套。從組織角度講,只不過是上下級而已;從個人關係上講,陶遠兆是邊召的姑夫,邊召能做出的唯一反應就是拂袖而去。可是,他不能這樣,表面上還得佔領上風,他現在所處的地位不同,縣委書記,一把手老跟下級搞不好關係,能說明有本事嗎?在此之前,陶遠兆已單獨與邊召談了一次話,談話雖是一腔說教,老生常談,但語調和緩,聲音半啞,邊召一言不發地聽著陶遠兆的苦口婆心:“一個人敢說自己的性格有缺陷,那可比說自己組織觀念淡薄誠懇多了。咱們今天談也算是一次心理諮詢吧,心理學上講的性格,也叫個性,是指一個人帶有一定傾向性的相對穩定的心理特點的總和,還包括對外部環境和對其他人的適應性、友善或者敵視的程度等等。當然,說深了,性格又取決於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所以性格好壞對一個人可太重要了。像你,經不住憤怒,受不了刺激,自我控制能力在平時還可以,甚至很強。但在某個特殊時刻,又變得很弱。一受到刺激對事物的認識就容易偏,行為也就一下子偏了,這都屬於性格意志的缺陷。你剛進入縣委領導班子那會兒的精神狀態,我一看就知道你這種個性,這種人格,毛病太大。我就看出來你當領導前、當領導後那些倒霉事,有客觀因素沒錯,但也有很大的主觀因素,你自己得分析分析。認識的目的,是找到自己錯的根源,讓自己完善起來。錯是個法律概念,認識和偏激都是心理概念、思想概念,你犯不上那麼抵觸。”

陶遠兆苦口婆心的嘮叨,贏來的卻是邊召咧嘴微微的一笑:“我沒抵觸。” 邊召說他沒抵觸,聽完陶遠兆這一席心理諮詢的談話之後,他真的沒有抵觸了。 於是,在陶遠兆調解時,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笑笑說:“凡事不要老往復雜處想,現在是什麼時候,哪有那麼多的矛盾不可解呢。對於馮凱樂的死,我也是非常痛心的!多麼好的一位幹部啊。” 於是,邊召在說這話時,眼眶內含滿了淚水。 於是,就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邊召是在迴避矛盾。 不過說心裡話,在後來的巧合上,邊召還真的有口難辯。 也就在陶遠兆調解的當天晚上,遠在千里之外程剛的女兒程英出事了,發生了車禍,醫院打電話到家裡,徐愛蓮一下子毛了手腳,程英是他們夫妻倆掌上的一顆明珠,怎麼會突然……

徐愛蓮心急如焚,出了房門,出了巷子。還未在巷口站穩腳,便急急招手一輛的士,還未等的士停穩,便急急忙忙地拉開了車門。 徐愛蓮匆匆趕到醫院,程英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問過醫生,才把懸著的心歸位。醫生對急忙趕過來的徐愛蓮說:程英傷得不重,只不過是跳車時摔成左小臂骨折,夾板定位,治療幾天就好了。徐愛蓮瞄了一眼愁眉不展的女兒,氣怨而心疼地說:“永遠也長不大的傻丫頭,都十三四啦還不小心,不知哪天會惹出大麻煩來。”徐愛蓮含著眼淚端詳著程英的手臂,想著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兒如果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那才是怪事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了?好好地騎車子怎麼會摔成這個樣子?” 敏感心是女孩們通有的天性,程英摔傷本來心裡就很苦惱,希望媽媽能安慰幾句,誰知媽媽竟惡聲怨氣,並且馬上把問題想到極致。便撅起個小嘴慪氣說:“傻傻傻,那就永遠也長不大,也嫁不出去的傻小妞,氣死你!”

徐愛蓮本有意逗逗女兒開心,沒想到真的逗惱了愛女,便也撅著嘴學著女兒的怪相:“喲喲,傻丫頭動傻氣了。” 程英知道媽媽是為了讓她開心,是有意逗她玩的。當看到媽媽真的傷心落淚時,便反而懵了,反而心疼地抽泣說:“這能怪我嗎?我騎著自行車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迎面來了輛小轎車,一拐彎將我撞倒,然後從車裡鑽出一個人來,把我扶起來說:'喲!這不是伍縣那個程剛書記的千金小姐嗎?怎麼騎車這麼不小心?寫信告訴你爸爸,要他以後要多為你的安全著想一點啊!'” 這些麻煩身在伍縣的程剛早就預料到了,但他沒有想到會這麼突然,看了女兒的信,又聯想起幾天前那封恐嚇信,心裡這才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是在威脅、阻止調查馮凱樂的死因。

回顧往事,也是一種享受。程剛認為是一種有刺激的回味。程剛也許已經看清了自己滿身纏裹的繃帶,他的神經在空洞中變得超常敏銳,他憑感覺連續數次把刀尖轉向那個蒙面殺手身上,他同樣憑感覺知道指使殺他的人,是為了他要查清的冤魂,才使他成為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果今天他沒有逃過噩運,就算追認了他的烈士稱號,又讓誰來扶持正義,又有誰來告慰冤魂! 聽到程剛的叨叨,徐愛蓮甩掉手中的洗衣盆,急奔過去,一頭撲在丈夫的床沿,高興得“嗚……”地啜泣起來:“老程啊!你真的醒過來了?”程剛用手撫摸著她的頭問:“怎麼你也在這?”徐愛蓮安慰他說:“不幸中的大幸啊!” 程剛完全恢復了理性,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深情地拉著妻子帶水的手,睜大雙眼,閃閃的淚珠滑腮落枕:“我,我真的沒死?真的沒被殺死?”徐愛蓮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伸手擦著程剛的淚水,說:“你還活著,看看我這不就在你身邊嗎?”程剛挪動了下身子:“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我還能逃脫死神的魔掌?”徐愛蓮輕輕地撫摸著程剛的手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好人的一生總是平安的。隨即,徐愛蓮清清嗓子,動情地說:“我給你唱支歌,《好人一生平安》!活躍一下這混濁的空氣吧。”說著,她便情不自禁地輕聲哼起了電視連續劇《渴望》中的《好人一生平安》插曲。 唱得那麼專注,摯愛的祝福像洩洪的閘門,蘊藏內心深處的癡情伴隨著淚水、啜泣、激情深深。程剛側耳細聽,右手輕輕合著節拍,隨情動感,隨聲附唱…… 摯愛的溫馨、癡情把程剛和徐愛蓮又拽回到那年中秋夜,是他和徐愛蓮的大喜日子,花燭夜小兩口情詩抒懷。 徐愛蓮是音樂教師,對詩歌很有雅興,她抬頭望望明月,賦詩一首: 程剛是文學愛好者,在部隊就是有名的詩人,他與徐愛蓮可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程剛沉思片刻,舉起一杯啤酒,與徐愛蓮碰杯而飲,借酒興隨賦《如夢令·莫醉迷》一詞其後: 新月新燭新人,心潮浪湧千層,燕爾心最甜;莫醉迷觀征程,路遙,艱險,比翼江山雲天。 真不愧是軍人,新婚之夜的詩句仍然那麼充滿戰鬥的火藥味。想不到,後來真是“路遙,艱險”啊!想到此,他突然上牙緊咬下嘴唇,雙眼迸濺出仇恨的火花,氣色十分嚇人。他的這副樣子,徐愛蓮原本無所謂的,但此時此刻,不能不為之擔憂,覺得程剛一個大男人,被歹徒弄成這樣也太殘忍了。看到程剛那遍體鱗傷的軀體,徐愛蓮的心裡就開始輿論傾斜,雖然表面上依然維護,私下里卻忍不住地嘮叨:程剛我知道你的心思,有心想你是個男的,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為為我吧,為為咱小英子吧。你光知道你這具殼體不屬於你自己,可它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啊!徐愛蓮驚愕地盯著丈夫扭曲的臉,問:“你恨誰?為什麼?” 程剛後來回憶說,他那時不恨當面行凶的人,他恨背後捅刀子的人,還有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製造車禍,謀殺馮凱樂、趙蔓、小嚴致死的人,是他們的罪惡行徑把他拖進了這個不讓他插手的案子。要不是這起沒完沒了的車禍,馮凱樂現已代職3個多月了,他也該作準備隨第二批去西部交流去了。當然,他作為一個紀委書記,他不能不伸張正義,不能不和犯罪分子作鬥爭,要和他們鬥,要和這幫地痞流氓的暗流勢力鬥,就得準備好跟他們拼命,至少拼個頭破血流,萬一……這一次不是血濺滿屋了嘛! 程剛咬牙切齒,一手砸在床上:“哼,害怕我深挖細找查尋證據,竟然僱人來殺老子,只要不死,老子跟你們沒完!一定要讓老馮他們的冤魂瞑目九泉!” 徐愛蓮這會兒當真動情啦,也許她忘了調查組的囑咐再三:對於程剛死的秘密不能向外洩露半點,特別是追悼會的假設,要假戲真唱;保密範圍包括程英在內,特別是程剛,身體不恢復健康,不能告訴他,再大的悲痛也要承受;烈士要追認,不過是個假的。也許是心情過於激動,竟然忘了程剛仍處在危險期……總而言之,就因為她既怨又痛心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程剛又昏迷了5分鐘:都已死過了,追悼會都開了,還不死心,真要當烈士呀!就這一句話,程剛猛然一怔。 也許這時程剛對任何疼痛都已渾然不覺,也許這時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已全部麻木,也許從他剛醒過來的剎那,那種急於熟悉的感覺就讓他立刻痛到了頂點,3個月前的那個早晨,馮凱樂就是像他這個樣子,昏昏然然,氣若游絲弱他10倍。朝同樣的方向,薨過陰陽界,一直朝前走去,始終沒有回頭。他那時不可能預知,漫遊陰曹的旅程即在眼前。這個旅程猶如哥倫布的航海一樣,繞了漫長的一圈之後,還將回到原來的出發地方。 但這又是一個新的起點,從這個起點開始,整個望不到頭的人生已註定。注定沒有光亮,無法大口呼吸,胸口上的心跳,永遠永遠將與此同樣,壓抑空茫。痛覺的回歸讓程剛乾涸的兩眼再度濕潤,讓那些早已忘卻的人間熱望餘燼復燃,讓他想到了妻子,只有妻子還在無條件地等他月圓;讓他想到了馮凱樂,馮凱樂還在那裡向他招手。想著馮凱樂,他感覺自己正在一個深谷中墜落,身體急速下沉,卻始終無法到底。 5分鐘後,程剛仰著身子,平躺在急救床上,透過面罩的一絲亮光凝望著徐愛蓮那淚眼愁容,在喉口咕噥了一句:“什麼?你說什麼?” “為救你,我和英子都參加了追悼會。” “救我,追悼會。”程剛又咕噥了一句。 “你已經傷成這個樣子啦,誰想到……再說,這是唯一能保住你生還的最佳辦法,只能這樣做了。”接著,徐愛蓮把調查組如何精密安排、轉移,第二次被謀殺,借計假設靈堂,連小英都瞞過了,她不知事實真相,哭得極度傷心,形象逼真,騙住了那伙殺人狂,才有程剛轉機的今日。 程剛終於緩過神來,動情地說:“那小英子現在還不知詳情?” “對。調查組不讓告訴她,要瞞就瞞到你真正活過來那一天。” “她能受得了嗎?” “受不了也得受,舍小痛為大安嘛!”徐愛蓮兩眼紅紅地望著程剛,心悸口遲地問,“老程,你,你到底得罪了誰?你是否樹敵太多?為什麼人家要置你於死地?” 剛毅堅強的程剛,說了一句讓徐愛蓮揪心的話:“我就不信,邪能反正!” 徐愛蓮好不容易綻開的笑容,不得一下子又滿臉淚痕,她抓住程剛的手:“老程呀老程,我看咱就算了吧,啊?為了我和女兒,也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我求你別去鬥了,你是鬥不過他們的,再鬥下去你這條命可真的要搭上去了,他們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程剛的信心十足:“我不怕,我的命硬著呢!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徐愛蓮:“就是鬥贏了又咋地?” 程剛:“伸張正義,撫慰冤魂!” 要說揪心的還是省委調查組。一聽說程剛甦醒,調查組立即派朝陽和戰德英專程到醫院看望慰問。張院長帶著二人,剛走到病房門口,即聽了程剛那句剛直十足的話,朝陽即刻接住了程剛的話茬:“說得好!有氣魄!” 上次的追悼會上,徐愛蓮認識了朝陽、戰德英。二位省委領導一來,徐愛蓮似見了公婆,有了倚仗,心中暗喜,急忙站起身來:“各位領導來了,請坐請坐!”徐愛蓮熱情招呼著,將二位省委調查組領導讓到病房的沙發上,泡上茶後,自動退出了程剛的病房。這是她多年養成,領導們一起談話時,親屬自動迴避的習慣。朝陽順手從水果盤上拿起一個香蕉,剝開後遞給程剛,明知故問地盯著他,說:“老程呀,你剛才在說什麼來呀?”程剛接過香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朝陽書記,戰省長,你們坐。” 朝陽的聲音,在這樣的氛圍下,在程剛的感覺中,也就變得和過去一模一樣了。過去,他是省紀委書記,他是縣公安局長,他們常常在結束了一次長時間的專題報告會議之後,疲乏而又輕鬆地坐一起,一邊閒聊一邊喝著一杯新泡的熱茶。那時,朝陽就是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口吻,這樣的神態,親切、家常,但有點絮叨。 現在,他就用了這樣嘮叨的腔調,問他:“怎麼樣啊,身體好點了嘛!最近省委領導很忙,要過幾天才能來看望你,今天我和戰德英同志代表省委調查組來看望你,向你表示慰問。祝愿你戰勝傷痛,早日康復!” 程剛被寬慰、真情的關懷,人民的重托激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句話讓朝陽、戰德英猛然一驚:“朝陽書記、戰省長。我要出院。” 朝陽很關切地說:“你的傷勢很重,現在仍是觀察期。況且你……再說,對你的治療方案,是調查組商定的,要經過調查組集體討論。等你身體再好一點……現在,你的任務主要就是安心地配合醫生治療。”坐在一旁的戰德英終於有了插話的機會:“對……我贊成朝陽書記的意見。老程呀,首先要有健壯的身體和充分的思想準備,才能和一切邪惡的勢力鬥智斗勇。” 程剛陷入了沉默,約3分鐘,說出了讓人心顫的話:“我是幸運的。馮書記他們……太屈了!” 戰德英進一步安慰,說:“你的身體和精力,都不允許你現在出院。” 朝陽看出了程剛極度悲憤的心思,他既關心,又提醒,還是這樣嘮叨的腔調,但後邊的腔調逐漸提高:“不!你想的不只是這一點。當一個人想到幸與不幸時,眼睛裡必定會露出茫然的目光。幸與不幸,這是人類為自己的命運創造的語彙。人想到的,與命運有關的一切,茫然就會瀰漫整個內心。而你的眸子裡,此時此刻,卻閃耀著多麼奇特的光彩!時而憤怒,時而剛毅,時而靈動。你的心靈深處所產生的一切,這都足以說明,你在神往,你在憧憬,你在……正是這樣,你,還能瞞住人的眼睛嗎?” “是的。我……無法安慰冤魂。”程剛極不願意地用心回答。 朝陽今天本來一直是用聊天嘮嗑的口吻神態來慰撫程剛創傷的心靈,說到後來不知怎麼自己激動起來了。也許是程剛的激情滿懷讓他意識到自己是過於激情者,不由降下心氣往回調整。 “那好,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臨走,朝陽、戰德英握著程剛的手,說:“要配合好醫生,療效更佳。” 審訊進行了一天一夜卻毫無進展,對於飛天舞廳槍殺的事,黃六發一口咬定不知道,別的他什麼也不肯說。這一下,刑警隊的隊員們急了,眼看馬上要破的案子就這麼停了下來。李奇決定從其他角度下手爭取讓黃六發說出實情。李奇和小高、蔡茜打聽到黃六發在定州市還有一個家,家中有母親和妹妹兩人。於是,他們三人便在派出所民警的幫助下,來到了黃六發的家。 黃六發的母親年近60,但相貌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頭髮也白了,臉上的皺紋很密、很深。這位老人一看見身穿制服的李奇等人,好像什麼都明白了,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將他們讓進了極其簡陋寒酸的家中。 黃六發的父母,同在市郊一個造紙廠當工人,黃六發10歲那年,父親因工傷死了,要說黃六發小時候是個挺乖的孩子,上學時經常受別的孩子的欺負,到家還不敢說。黃六發的母親說自從六發跟一幫壞孩子結交後,從此再不受別人的欺負,和壞孩子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不能不受影響,但也從此跟著壞孩子學壞了,也開始學著去欺負別的孩子。先是搶別的孩子的錢,進了少管所,後來因與人合夥偷摩托車被判勞教兩年,出獄後也曾努力自己苦乾一陣子,做些小買賣什麼的,但都因為錢少,因而再次與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黃六發的母親很擔心兒子會在這上面出事,講到此,她以驚詫的眼神望著李奇問:“這次孩子又犯了什麼事?”李奇陪黃六發的母親聊了半個小時,又聊了一會兒家長里短,李奇毫無隱瞞地跟她說了,並希望老人家能到局裡去一趟,幫助說服兒子,坦白交待自己的罪行,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 老人還有啥說的,政府能寬大到如此的地步,嘆了一口氣,禁不住老淚縱橫,她答應了。 當天下午,審訊重新開始。李奇、高軍、蔡茜坐在審訊席上,黃六發沒精打采地坐在鐵欄後面。因為一天一夜都沒有睡一眼,他顯得非常憔悴,臉上鬍子拉碴的,眼睛老是睜不開的樣子。黃六發的母親一眼望去,黃六發猛然一驚即埋頭不語,李奇猛喝一聲:黃六發抬起頭來!黃六發抬了抬頭看著李奇,其實兩眼模糊地凝望著老娘,心說兒子不孝連累老娘也到這裡。李奇柔言中帶著慍怒:“我再問你,去年飛天舞廳槍殺案那天晚上你在哪裡?”黃六發抹了一把淚:“我說過,記不住了。” “真的記不住了?” 黃六發:“你們說的這些日子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我怎麼能記得住?我想,不是與朋友在喝酒,就是在一起玩牌。” 李奇:“認識胡戈嗎?” 黃六發:“不認識。” 李奇面向高軍:“把張縵帶進來!” 一分鐘不到,張縵被帶進了審訊室。黃六發一看到張縵,臉色一下子灰暗起來,他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張縵。張縵驚慌地躲過他的眼神,說:“六發哥,他們知道你和胡戈的關係挺好的,你就招了吧,告訴他們胡戈是怎麼死的。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你殺的,說出來心裡就痛快了,也就沒事了嘛!”黃六發的母親看到這麼個麗姿的姑娘,說出話來這麼溫柔,還認為兒子有這麼好的緣,應著張縵的口氣:“兒啊,你就招了吧,啊!”也許是張縵的話打動了黃六發的心,也許是老娘的愛子情感化了黃六發的心,黃六發咽了口唾沫,終於承認說:“我,我認識胡戈。”李奇睖了他一眼:“剛才,你為什麼不承認?”黃六發再一次低下頭,說:“我聽說胡戈死了,我怕你們誤認我——與胡戈有關,所以就,不敢說。” 高軍在一旁忍不住問:“你聽說?聽誰說?吳天運他怎麼知道胡戈死了?” “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明知道胡戈死與你沒關係,你跟吳天運跑什麼?他現在在哪兒?” 這次親人說教,效果很好。黃六發在會見母親以後,情緒明顯提高,態度也變得正常起來了。黃六發眼窩裡湧出了淚水,他自己也記不清,這是他在老娘面前多年沒湧出的淚水,他仰起臉,盡量不讓它流下來。李奇沉默良久,並沒有像常規那樣,好言相慰。此時此刻,任何好言相慰也許都沒效果。一個人的痛苦,一個人的處境,別人永遠無法代替。唯一能使之消磨平復的,大概只有時間。李奇於是結束了這次審訊,但在結束前還是提了幾點要求。他說:“黃六發,你的心情我都了解,剛剛進到拘留所這種地方,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感到壓抑,感到恐懼,感到緊張,對未來感到幻滅,這是正常的。黃六發,我別的先不說,我希望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你得接受現實,法律界規的現實,犯了法的人失去自由的現實。適應現實,這個現實你遲早都要接受,都得適應,早比遲好。第二,你得向我、向你的母親把心敞開,警察不會害你,你母親不會害你,只會幫你,你自己封閉自己,你會活得更難。第三,一個人無論到哪兒,都必須處理好人際關係,都要禮貌待人,都要能忍,更不要說在拘留所這種地方了。到這兒來的人在社會上都狂慣了,內心都非常自我。所以拘留所這個地方,就必須要求每人都講禮貌、守規矩,最起碼對得起你的老娘,養成這個習慣對你沒有壞處,我說的這三點你能做得到嗎?” 黃六發點了下頭說“我能”,終於流出了難以控制的眼窩淚水,說:“吳天運說讓我跟他一起跑,免得到時候惹一身麻煩。我想也是,於是就跟他一起跑了,後來我們一起跑到信陽、跑到青島。誰知在車站我們走散了,我身上沒錢,實在挨不過,就回來了。” “你是回來拿錢吧。” 黃六發擦了一把淚,抬眼望著李奇不語。 “你準備從哪兒要錢?” “我沒打算從誰那兒要錢哪!” 李奇還是那副慍怒的眼神:“不會吧,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打算向誰要錢,誰準備給你錢我們心裡都一清二楚,我們在給你立功的機會。” 黃六發看了母親一眼:“我就準備回家去。”李奇冷笑一聲,說:“你還有臉回家去?黃六發,當著你母親的面都不敢說老實話,你還有臉回家去嗎?”黃六發最不願見到的人,第一個是母親,第二個就是他的妹妹了。這是李奇預料中的事,他將黃六發的母親帶進審訊室之前,就讓蔡茜將黃六發的妹妹也單獨安排在另一個房間裡。看著黃六發仍無坦白的實意,李奇便動情地說:“黃六發呀黃六發,你為什麼要硬撐著呢,難道你不為你妹妹,不為你母親想想,硬要蹲一輩子大獄嗎?”黃六發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你說什麼?” 李奇仍然是溫和的表情,只是心照不宣地點了下頭,高軍心領神會地出去把黃六發的妹妹也帶了進來,一看到哥哥,她就哭起來了。她的母親也毫不掩飾地慟聲大哭:“兒子啊,知道什麼你就向政府交代了吧!看在我和你妹妹的分兒上,看在你死去多年的爸爸的靈魂上,你就坦白了,讓我們娘倆過幾天安生日子吧!”他的妹妹哭得更悲:“哥,媽為你的事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你不幫我們也就算了,我掙錢來養活媽,你做個好人不行嗎?你幹嗎老去干那些違法的事呀?人家問你什麼你就老實交代,別撐著了!你連你自己的媽也不管了,你對那些狐朋狗友倒是講義氣啦,你還算個男子漢嗎?”妹妹說完了哥哥,目光終於也不得不移向了媽媽,母女倆又是一陣抱頭慟哭。母親打著哽說:“我怎麼養這麼個不孝的兒子啊!” 屋裡虛幻了漫長的幾秒鐘,終於被一聲真切的哭聲打破。黃六發終於爆發了,歇斯底里地哭喊了一聲,終於控制不住的眼淚湧眶而出,一聲:“媽呀!”黃六發的媽媽經不住這麼大的刺激,李奇把手一擺,高軍讓黃六發的妹妹將暈厥的母親帶到外邊房間去休息。李奇嘆了一口氣,說:“看見了嗎?你把你媽媽和妹妹傷心成什麼樣子了?你還硬撐個什麼?我再問你,認識吳天運嗎?”黃六發抹了一把眼淚,喘著粗氣說:“認識。” “認識高勝嗎?” “高勝……不認識!” 李奇怒目圓睜、咄咄再問:“黃六發,給你坦白的機會你不要,你到底想幹什麼?胡戈是怎麼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嗎?說!你為什麼殺他?” 讓李奇意外的是,黃六發也同樣毅然地,做出咄咄回答:“我為什麼要殺人?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奇面紅耳赤、瑟瑟發抖的樣子,進一步把黃六發逼入了爭鬥,讓他的腔調也變得同樣惡毒:“對,是有人殺人,可不是我!”李奇怒視著黃六發,發抖的聲音轉而刺向黃六發,極不情願地命令高軍:“把他帶走!” 回到辦公室,大家都氣得不得了。高軍嚷道:“李隊,就讓他這麼耗著嗎?我真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死扛著!他要老死扛著的話,這時間我們也耗不起呀!”蔡茜說:“他不交代又怎麼樣,我們有旁證,一樣可以捕他。” 此時,在昏暗的拘留室裡,黃六發綣縮在牆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他很快就被一個噩夢嚇醒,他夢見母親和妹妹都在家裡被人拿槍打死了。黃六發嚇出一身冷汗,頓時再無一點睡意,他想起昨天下午,他們把他關進這間房子裡來後的情景。當時,他也是現在這樣,很疲倦,剛想睡覺,門開了,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進來了,他覺得這個人以前在哪裡見過,挺面熟的樣子,那人進來陰沉沉地看著他,小聲說:“如果,想讓你母親和妹妹都安然無恙地活著,我想你知道該怎麼說。”然後那人便沒事樣地走了出去。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以前跟高勝經常出入海星俱樂部,胡戈死的那天晚上這個人也曾到過現場。 其實胡戈的死,馮凱樂的死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3個月前,他和吳天運還在海星大廈當保安。有一天,後來黃六發說過,也就是9月26日下午,突然傳來消息說龍嘴崖出車禍,一下死了4個。這一下海星大廈出奇的安靜,大老闆錢大興、二老闆高勝一人一輛車,沒帶保鏢,去飯店裡的游泳池裡游泳,去飯店游泳池游泳就不是游泳了,那是一種享受,他倆穿著游泳衣,像蜻蜓點水似的在水中不到5分鐘,便換上浴衣躺在陽光下的沙灘椅上,喝著雞尾酒,消磨掉整個下午。三天后的一個夜裡,胡戈在飛天迪廳跳舞,不小心撞了焦胖子的舞伴,於是兩方發生爭執,胡戈揚言自己是海星俱樂部的人,焦胖子不買他的賬,說你海星俱樂部牛什麼牛,海星俱樂部是個黑窩,淨養些不知規矩的烏龜王八蛋!於是他們把胡戈痛打一頓。胡戈咽不下這口氣,立刻跑到高勝那兒把焦胖子的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胡戈還說我們高總那麼大的車禍都不怕,還怕你個小小的飛天不成。胡戈最後的這句話,不但沒讓高勝同情,反而提醒了高勝,讓高勝感到吃驚,“9·26”那麼嚴密,只有3個人知道,別麻子已經死了,聽說還有一個人知道,難怪公安局追查那麼緊,原來是這個小兔崽子!高胜對這個知道“9·26”內情的局外人採取了滅口行動。高勝讓吳天運一起又帶了兩名保安返回了飛天舞廳,並對吳天運耳語幾句,要他見機行事滅掉胡戈…… 幾個人一進舞廳看見焦胖子,胡戈一言不發出手就是一拳,就這一拳擊出,對方剎那躲過,胡戈用力過猛,一個趔趄撲到另一個漢子身上。但是當他被那個漢子攔腰一抱時他發覺自己可能錯估了形勢,吳天運始終沒有出現。在他的胸部、腹部甚至頭部被連續重拳擊打的時候,無人搭救。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撲打的那個壯漢子,接著換上了那個叫焦胖子的人,他的身體並不比壯漢更壯,但下手卻更加兇殘。胡戈的兩條胳膊被那壯漢緊緊地抱住,焦胖子在他後背像拳擊散打冠軍那樣猛烈地擊打,胡戈掙扎了片刻便力氣用盡,他能感覺到的是焦胖子從壯漢手中拽過他散架的身子,突然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緊接著便是自己已麻木的臉上開始潮濕,他看到焦胖子隨即用桌上的紙巾擦手,從紙巾上看他知道自己已經血流滿面,紙巾上的血終於讓胡戈早該到來的恐懼驀然浮現。就在這時,焦胖子甩掉手中的紙巾牙一咬,雙手將胡戈舉起來。就在這時,躲在一邊觀看的吳天運終於出現了,吳天運怒不可遏,照著焦胖子就是一槍,誰知這一槍沒打在焦胖子身上,而是打在了胡戈的頭上,當即斃命。一看出了人命,兩伙人立刻逃離現場。事後吳天運躲在梨花溝,高勝派人送了5萬元賞金。黃六發和吳天運其他幾人分開逃走後身上的錢所剩無幾,沒過多久身上便沒錢了,兩人打電話向高勝要點錢跑路,高勝說好在郊區一菜農家交款,但不知為什麼高勝派的人沒按時來,因之前吳天運拉肚子上了廁所,所以只有黃六發一個被警察抓獲。 李奇將審訊黃六發未果的情況上報給了局領導,局領導為了早日抓住逃跑的犯罪嫌疑人,盡快破案,立即將批捕報告遞給了市檢察院。兩天以後,批捕報告被檢察院駁回,檢察院以黃六發並未交代其所犯罪行,其他作案人員又均未被抓獲為由,連黃六發本人的批捕報告也未批准。 消息一到警隊,一下把刑警隊的警員們肺都氣炸了。高軍驚訝地瞪著李奇:“證據不足全部退查?連黃六發也不批捕!”李奇把遞上未批的報告一下扔在桌子上,臉沉得能滴下水來。蔡茜也莫名其妙:“為什麼呀李隊?”李奇乜了一眼報告,心裡犯疑:“是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嫌疑犯,為什麼不批捕?”姬斌大聲質問:“檢察院想幹什麼?這是為什麼呀!”李奇惱怒地說:“為什麼為什麼,你問我我去問誰!”高軍一拳砸在桌子上:“這案子沒法辦了,李隊我請求休假!”姬斌在一旁也不服氣:“我也請求休假,讓他們檢察院自己辦這個案子去!”李奇大吼一聲,這一聲大吼還真的把大家都給鎮住了:“搗什麼亂啊!嗯!這時候你們都來勁了,誰要休假誰就再也不要回我這個隊裡來了,都回去休假去吧!”虎生生的一震,室內頓時沉默,大家都低著頭不吭聲。 面對這樣的結果,誰心裡也不好受,幾個月的艱苦工作白做了,表面沉默,氣氛依然緊張,高軍連5秒鐘都忍耐不了,他不服氣地嚷道:“我們搗什麼亂?是有人搗亂,有人唯恐我們不亂。” 李奇的憤怒一般很短,3分鐘的熱量,過後心就軟了,連5分鐘的熱氣都堅持不住,並且息怒之後立即本相畢露,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主動跑來和好認錯。李奇和他的部下在一起爭爭吵吵是常事,無論他的部下有理,也無論李奇多麼暴跳,最後總是李奇先來服軟認輸。眼下,李奇知道他們是在說誰,所有的箭頭現在都指向了一個地方,那就是商貿集團。商貿集團是縣委、市委、省委的寶貝寵兒,所有的氣都洩在邊召身上。沒有確切的證據,李奇是決不會讓他們胡來的。不會讓他們再節外生枝再惹出什麼事端的。李奇瞪著高軍,然後嘆了一口氣,把柔和的眼睛轉向大夥:“大家都把心態放平靜一些,沒影的事不要瞎胡扯,不要光顧著生氣,檢察院不批捕也說得過去,我們拿人家沒辦法,誰讓我們審不出結果來呢?” 沉默片刻,李奇繼續說:“我看這樣吧,黃六發繼續審,但同時我們也要加緊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抓捕行動。我今天和匡大隊、周局一起去省廳,向刁廳長匯報一下這些情況,大家先接著幹,不要洩氣,要相信我們一定是最後的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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