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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

悲觀主義的花朵 廖一梅 2258 2018-03-20
101 蠢到難以置信——我被自己驚得目瞪口呆,在那個雨天。 那是離開陳天一年以後,我和愛眉等一干人在大連度假。那天從早晨起就一直下著濛濛細雨,愛眉的朋友開了一輛中型麵包車帶我們去軍港。 因為起的早覺得困,我一個人坐在了最後一排懶的開口。透過貼了防曬膜的車窗,外面的海灘、別墅、樹林罩在灰色的蛛網裡,模糊遙遠,什麼也看不清。公路修得不好,十分顛簸,也可能是我坐在最後的緣故,這樣晃了一個小時,我想我該換個位置,但我還是懶得動。就在這時,那個念頭不知道從哪飛來了,直嚇得我胃裡一陣翻騰。 ——是沈雪。 這莫名收場,到現在還糾纏著我的戀情在那一瞬間迷霧散盡,我恍然大悟陳天那個從未露面的女友是誰——還能有誰?我早就知道了,從一開始郭郭就告訴我了,是陳天的女祕書,比我小五歲的女孩沈雪!

有什麼奇怪?你會說,你一直知道他另有一個情人,這不是什麼新聞。不,不,他的情人可以隨便是任何女人,只要不是沈雪,只要別讓我覺得我是個蠢貨,我是個不可救藥,幾巴掌都打不醒的蠢貨!我說過我掌心有十字掌紋,我有直覺能力,而其中最靈的就是對男女之情的敏感。十二歲時,我媽有個同事張阿姨鬧婚外戀,來找我媽述說衷腸,我媽這人素以正派著稱,對這種事的態度可想而知,她們談得十分隱晦,也沒有提是誰。我偶然走進房間,她們的交談繼續,我只聽了幾句,但我記住了。多年以後一次提起張阿姨,我說知道,和XX叔叔鬧過婚外戀那個。老媽很震驚,問我怎麼知道的,我不知道怎麼知道,但我就是知道。後來長大了,此種功力自然更高更強,在我方圓之內只要有人泛動眼波,賣弄哪怕那麼一點風情都會被我捕捉到,身邊朋友的戀情我總是第一個知曉,誰存了什麼心思我也能略知一二。這種事,最細微的跡像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我甚至能用鼻子聞出來。

我怎麼能這麼蠢? !真是一個謎! 好,說沈雪。 ——細眼重眉長發的清秀女孩,印象裡總是簡單隨意的打扮,不多話,也不做作,樣子像個高中生。 (看出了吧,是陳天喜歡的類型。)我跟她交情有限,但一直友好。每次我去“天天向上”,她都會拿茶杯,倒水,交給我打印好的劇本,偶爾也會聊兩句天。我聽多嘴的郭郭說起過她,生在南方的一個小城,父母離異,生活清苦,在北京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大專,母親不知跟公司裡的哪個人認識推薦她來當了陳天的秘書。沈雪在北京唯一的親人是她的一個遠房表姐,好像是某個報紙的娛樂記者,郭郭認識,按郭郭的說法以沈雪和陳天的曖昧關係為榮四處傳播。也正是因為有了郭郭對她表姐品行的質疑,我把她在第一時間就告訴過我的陳天和沈雪的關係當成了無聊人的無聊閒話。但是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當然不是。我看到過陳天在許多場合照顧沈雪,只要能照顧到她的地方,他便會想法兒說幾句,表示他的關心。公司中午盒飯不好吃的日子,他們也時常一起出去吃飯。他對女孩一向周到,為此懷疑他未免小氣。沈雪是個清純爽快的女孩,在我進進出出“天天向上”的日子裡,眼見她日漸陰鬱,心事重重,變得脾氣古怪,帶上了一副女人才有的怨婦神情,難道我沒有想過為什麼?有一次,我和陳天談到很晚,公司裡的人都下班走了,外面房間的沈雪也走了。我們一直在說,頗為嚴肅,談些什麼我忘記了,反正是公事,那時候我還在和陳天保持距離。外面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整個寫字樓變得十分安靜。忽然,外面的門響,有人進了外間的辦公室,“誰啊?”陳天問了一句,沒有人回答。我想是沈雪忘了什麼東西吧,沒有在意。交談在繼續,陳天忽然起身拿起茶杯走出門去,意思是去倒水。外面的房間沒有開燈,隔著玻璃門顯得有些異樣。他在外面說了兩句什麼,但沈雪一直沒有聲息,那時間應該比倒一杯水要長。他端著水回來以後我沒有再想這件事,也沒有註意他是否喝了那杯水。

另一次,香港來的一行人在公司談合拍片的事,中午的時候想吃川菜,我們便去了公司附近的天府酒家。臨走陳天問沈雪要不要一起去,沈雪搖了搖頭。飯吃到一半陳天的呼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沒有回電話。我們回去的路上陳天停在一家雜貨店前買了什麼。 “是沈雪託他買什麼東西吧。”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回到公司工作繼續,香港人擺弄他們的攝像機,看拍下來的北京外景,我去了樓道的衛生間。就在我快步穿過外間走到門外的幾秒鐘裡,我看見陳天停留在沈雪的辦公桌前,他微微駝著背在說什麼,或者在給她什麼東西。我的腳步絲毫未停,但是那瞬間的背影對我已經足夠。那種讓鼻翼擴張心裡發緊的氣場已經在那兒,無從解釋但掩飾不住。 “這樣不行,這讓我討厭。”我在走廊裡對自己說。

還有很多這樣的時刻,我把它們都忽略了,忘記了。而在那個雨天,在大連城郊的公路上,它們一件又一件地冒出來,絲毫不考慮我的承受能力。 “不要女祕書和男總裁的情節,不好。”陳天對一份電視劇梗概提意見。 “我比你大二十歲,難道我沒想過這個。”你比她大二十五歲,還說這種假惺惺的話幹嘛! “你還是個幼女呢。” 天啊! “停車。”我在後面有氣無力地說。 “你怎麼了?”愛眉回過頭。 “我要吐了,暈車。” “停一下車,陶然不舒服。”愛眉大叫。 站在灰濛蒙的公路邊,我的頭髮和衣服越來越濕,愛眉在旁邊撐著傘,我推開她。 “吐出來吧,吐出來會好受點。” 但是我只是彎著腰乾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怕會出人命。”——這就是那個會出人命的人! 我想起無數次我在她的眼皮底下,在她的注視下走進陳天的辦公室,想起隔著那一道玻璃門陳天的手指怎麼劃過我的手背,想起在他們的床上他怎麼一根一根撿起我的頭髮,我無地自容,幾乎羞愧至死! 對著遠處雨霧中的田野,那團堵在胸口裡的愛情是吐不出來的,嘔出來的只有眼淚,我直起腰,含著眼淚,我說:“我不能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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