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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悲觀主義的花朵 廖一梅 1496 2018-03-20
61 他另有一個情人。 這是我一直知道,一直沒有談到的事。 陳天有個絕招,他提到這個女人的時候運用許多奇怪的人稱代詞,例如“人家”“有人”“那人”等等,總之是個含糊不清,不分男女長幼的人稱代詞。關於“人家”的情況我一無所知,也從沒表示過任何意見。他四十六歲了,難道用得著我說三道四? 有一次他開著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給我時間,我會把問題解決。”停了停又說,“一年。” 他在說什麼?我們剛才在談一個劇本的計劃,他是指這個?不像,那是對我說的,是他的底線?是給我的承諾?我不知道,我也不願意問他。 對這件事我的態度是——不說話,不搭茬,不打聽,不介入。 說著容易。 因為這個“人家”,我們倆常常只能坐在汽車裡圍著北京城轉圈,因為這個“人家”他開始變得憂心忡忡,難得有個笑臉。

有一次我竟然看見他把臉埋在手掌裡,苦惱得像個犯錯誤的小孩。 “我怕會出人命。”他說了這麼一句恐怖的話。 我仍是一聲未出,甚至連安慰他都是不合適的。 難道我私下沒有想到過這個女人?她是誰,她有何種力量讓他如此苦惱?他害怕什麼?一個四十六歲的男人害怕什麼?醜聞,只能是醜聞,難道還能有別的?可他這一輩子的醜聞難道還不夠多嗎?沒有,他沒有醜聞,大家說他喜歡女人,可並沒人說他是個壞人! “有人看見我們一起吃飯,有人看見我的車停在你們家樓下。” “沒想到你這麼引人注意。” “所以人家不相信我了。” “你是可以相信的嗎?” “有了你,當然就不能相信了。” 有了我嗎?是因為有了我嗎?我可不這麼想。

很多年前,陳天去香港訪問,接待他的一方為他安排了一個女助理,據他說長得白白小小,很纖細,說話也細聲細氣,他們在一起兩個星期,不過是這女人安排日程,幫他翻譯,帶他上街等等,相處得不錯但再沒有別的。後來他回了北京。兩個月以後,那女助理的丈夫從香港飛到北京找他,說他妻子要求離婚,而且已經離家出走,希望陳天能夠勸她回來。陳天表示同情,但還是不明所以。那丈夫說:你不知道嘛?我太太說她愛你。 陳天的結論是:許多時候女人比男人要勇敢決斷得多。 不知道是哪年陳天住院作手術,病房裡有個年輕的女護士正準備考成人高考,知道陳天是個作家,便時常拿些古文課的問題問他,陳天自然是有問必答,十分熱情。後來這女孩日漸憔悴,目光閃爍,陳天在她帶來的古文書裡發現了一封寫給自己的情書。陳天像個成年人一樣嚴肅地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希望她好好學習專心考試,那女孩什麼也沒說。後來陳天痊癒出院,再沒有女護士的消息。半年以後,那女護士突然打電話給他,陳天問她是否考取了學校,女護士說沒有,她沒有去考,因為從陳天走後她便大病一場,直到不久前才好。現在她打電話給他,是告訴他那一切過去了,她不再愛他了。

陳天的結論是:愛情是一場病。 陳天可能認為自己是無辜的,但他不是。 他貌不驚人,普普通通,你以為我沒有試圖弄清他的吸引力何在?他像是散發著某種氣息的動物,你很難說那氣息是什麼, 只要他向你發散了這種氣息,你多半就逃不掉了。 這當然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還是讓別人去說吧。 我見過他的多位非情侶關係的女友,包括那個叫杜什麼的女強人,我也見過他被女人包圍的情景,他對她們的親暱感是天然的,拍拍她們的肩膀,說幾句關心的話,他記得你的名字,你愛吃的菜,上次見面時你頭髮的長度,他的好心和關懷真實可信,恰到好處,讓你馬上就信賴他了。當時我在一旁坐著,想起他父親的話:'這孩子會在女人方面有諸多麻煩。 '我拿了杯可樂在桌邊看他,看那些年輕的和不年輕的女人臉上泛起的笑容,想想如果我是他老婆估計也會嫉妒而死,——決不離婚,決不讓這個細心周到,善解風情的男人落到別人手了。我這麼想著禁不住笑了。

我再次要說——愛情是天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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