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悲觀主義的花朵

第9章 9

悲觀主義的花朵 廖一梅 1340 2018-03-20
9 在我十八歲見到陳天以後,他便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他再出現要到好多年以後。這中間我的生活被徐晨佔據,有一陣子我甚至不能想像自己還會有另外的生活。 當然,你已經知道了,後來我和徐晨分了手。分手的時候,雙方都做了很多殘酷的事情——殘酷,而且丟人。 我有了一個新男友,並且毫不猶豫地和他上了床,徐晨被這件事氣瘋了。他先是要走了他寫的所有情書,然後給它們編了號,連同我的情書一起,一封封用新信封封好,寫上學校的地址,以每天十封的頻率寄給我,一氣兒寄了二十多天。 這些數量巨大的情書雪片一樣飛來,大家都以奇怪的目光睨視著我,每天從同學手裡接過這些帶編碼的信時我都又羞又惱,無地自容。後來這些信終於停止,我以為是徐晨手下留情,直到學院傳達室的保衛把我叫了去。

那個瘦瘦的,長了一臉兇樣的保衛從上到下打量了我好一陣子,說了這麼一句:“你就是陶然?”他大概把讓我在那兒呆站當成了一種懲罰,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起身從櫃頂上拿下一大捆編了號的信件——原來是被他扣下了。兇保衛威脅說,如果這種擾亂學校正常郵政秩序的事不停止,他就要把這些東西交到系裡,交給學校。一想到老師們下課後湊在一起,分頭閱讀徐晨那些把我叫作小兔餅乾的情書的景象,我簡直就要當場昏倒。為了阻止此種情況發生,我使出渾身解術,認錯哀求,賭咒發誓,說這些信不過是連載的小說,是為了提高我的文學修養,以後保證改用其他方式,他終於滿腹狐疑地把信交給了我。 情書轟炸結束以後,我依然不能安心,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作為一個魔羯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得體的行為,而這恰恰是徐晨的拿手好戲。

果然。 一天中午,吃完午飯回來我就看見一摞來信放在宿舍的桌上,有我的,也有別人的。我隨手翻著,忽然一個信封上熟悉的字體跳了出來——是徐晨寫給魏紅的!絕對沒錯,就算徐晨再加掩飾我也認得出他的字體,更別說他寫得工工整整,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我的臉脹得通紅——他又要幹什麼?他又要耍什麼花招?他讓我在學校裡丟人現眼還不夠,還要鬧到宿舍來?就在我猶豫不決,不知是該吃了它,還是燒了它的時候,魏紅拿著飯盆進來了。我手裡緊捏著那封信,打定主意決不能給她。 “魏紅,是徐晨寫的!——有你一封信,我不想讓他麻煩你,我拿走了。” 我語無輪次地說完,不等她的反應便拿著信跑了。 在中午安靜的小花園裡我讀了那封信,然後把它們撕成碎片。我和徐晨總是約在外面見面,他和魏紅並不熟悉,當然他知道宿舍裡每個人的名字和她們的故事,是我說的。在那封信裡,徐晨準備扮演一個勾引者的角色,勾引我同宿舍的一個女生,他甚至還寫了一首詩!我想不出還有比這更拙劣,更讓人討厭的方式——如果他想讓我回頭。

我跟魏紅沒再提過這件事,她也沒有。我是因為羞愧。 後來,徐晨終於宣布結束我們之間的戰爭,把我留在他那兒的所有東西一股腦地還了回來,在那些寫了字的舊電影票,生日卡和玩具熊中間,我發現了魏紅寫給徐晨的信。魏紅在信裡說我沒有權力拿走徐晨寫給她的信,這是對她人權的侵犯,她為這個很不高興。我和魏紅一直是不錯的朋友,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人和人是怎樣的缺乏了解。 “那時候我要再努把勁兒,就把你們宿舍那個什麼紅勾搭到手了。”十年以後的徐晨有一天想起了這碼事兒。 “放心吧,一點戲都沒有,她比你老練十倍。” “可能你說得對。” 他到底還是比十年前有了進步。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