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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6

年輪 梁晓声 6273 2018-03-19
電視機開著——在播中央台“經濟半小時”節目。 張萌在給單位打電話:“替我向經理請個假,我最多休息兩三天,胃病好點兒就上班……哪兒來什麼男朋友,老了,明日黃花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自暴自棄……”笑,“得了,別開玩笑了……謝謝,上班見……” 她放下電話,服藥,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按遙控器換了一個台——“下面是本市午間新聞節目——本市個體商業,近來迅猛發展,據不完全統計,截至本月止……” 她走入洗漱間刷牙洗臉,電視機開始播社會新聞:“數日前發生在地包區的兇殺案,線索有了新的突破——一個自稱徐克的男人,昨晚到公安局自首,聲稱死者係他所殺……” 張萌一怔,帶著滿臉香皂沫離開洗漱間,側耳聆聽。

播音仍在繼續:“徐克無正當職業,是本市'息爺'行列中的一員,他自稱見義勇為、正當防衛誤傷人命,卻無證人可舉,也說不清被他所救的女性,究竟是哪一單位哪一行業中人……” 張萌不禁走向沙發,坐下聽。 電視上出現了徐克受審的情形——審訊者嚴肅地問他什麼,他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種又著急又解釋不清的樣子。 皂沫“殺”了張萌的眼睛,她捂著眼睛跑入了洗漱室…… 等她急急地洗去臉上的皂沫,拿著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出來,本市“午間新聞”已經播完,變成了別的節目。 張萌拿起遙控器不停地按,可再也看不到剛才的畫面了。 她將電視關上了,可手中仍拿著遙控器發楞。 “奇怪,難道是同名同姓?難道我看花眼了?”

她扔掉毛巾,翻出通訊本兒,查找徐克的電話,撥電話。 電話無人接聽。 張萌決定親自去徐克家一趟。 張萌飛快地蹬著自行車行駛在馬路上。 張萌在徐克家樓前下車,鎖了車,轉身就往樓裡跑。自行車倒了,她回頭看了一眼,顧不上扶,消失在樓道裡。 她氣喘吁籲地在徐克家門前駐足,敲門,使勁拍門,喊:“徐克!徐克你在家嗎?我是張萌啊!” 房間裡無人應聲。 她緩緩地走下樓來。 下一層樓的老太太從自家門內探出頭:“找上邊那屋姓徐的小子?” 張萌著急地問:“大娘,您知道他哪去了麼?” 老太太說:“姑娘,再別來找他了,他犯事了,人命關天的大事啦!在公安局哪,剛才午間新聞都廣播了,還編什麼見義勇為的瞎話兒!我可了解他,整日遊手好閒的,讓人看著就是早晚有一天會殺人的德行!姑娘,找對象兒可要當心點兒,別只盯著有錢的,我這可是金玉良言啊!”

張萌不待她說完,轉身奔下樓去。 張萌從徐家出來,騎車直奔吳振慶的辦公室。 坐在大辦公桌後的吳振慶,很花哨地在一份什麼打印材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放入文件夾,然後雙肘撐在桌上,十指交叉,研究地瞧著站在他辦公桌前的張萌:“站著幹什麼?坐啊!” 張萌坐到沙發上,期待地瞧著他,也不無研究的意味。 吳振慶問:“你剛才說了些什麼?” 張萌有些不高興:“你什麼都沒往耳朵裡進?我說徐克上電視了!我在午間新聞節目中看到他了!” “學雷鋒做好事,還是捐款贊助哪方面?”聽得出來,吳振慶分明在揶揄…… 張萌說:“他殺人了!現在已在公安局!我清清楚楚從電視裡看到他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蹬上自行車到他家去了一趟,從他鄰居那兒證實了這一點!”

聽得出來,張萌對吳振慶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滿。 吳振慶仍是不以為然:“張萌,你活得寂寞了,找個男人陪你跳跳舞,談談戀愛吧。或者,向你老闆請一段長假,到哪兒旅遊一次。我當然是很樂意在你感到百無聊賴的時候陪陪你的。可是我如今沒精力了,也沒那種浪漫情調了,真的。再說,你嫂子那種富於想像力的女人,知道了會吃醋的,真的。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吃起醋來,你我都是擔待不起的……” 張萌霍地從沙發上立起:“你他媽的夠了!我告訴你徐克的事,你跟我扯你老婆幹什麼?” 吳振慶也嚷起來:“可你他媽的怎麼能叫我相信你不是在開玩笑?他前天還和咱們在一起,在我家裡聚會來著!他昨天上午還和咱們一塊兒去機場送王小嵩來著!”

張萌急得嗓子都快冒煙了:“我……我騙你幹什麼?!我活得再寂寞,也不至於無聊到上你這兒尋開心的地步!編這個瞎話有什麼開心的!” 吳振慶這才引起重視:“真的?” 張萌說:“我騙你我是……我是……你他媽的到底相不相信?!你不相信我這就走!不在你這兒浪費時間!” “別走!我相信!” 吳振慶站了起來,一時發楞,忽然一指張萌:“你說他現在在公安局裡,是不?” 張萌說:“對!” 吳振慶又一指張萌:“你說他殺了一個人?是不?” 張萌:“對!” 吳振慶抓起電話,目光仍盯著張萌,撥號:“市局吧?請轉姚副局長的辦公室……姚副局長,我是興北的老吳,我打聽一下,是有個叫徐克的人,與地包區那樁人命案有牽涉,昨天晚上到市局去自首了麼?……供認不諱?嗯,嗯,沒什麼……是我公司裡一名員工的表哥……請看我的面子,千萬關照一聲,他性格不太好,衝撞了哪位,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緩緩放下電話,呆立片刻,徐徐坐下。 張萌看著他:“真相信了?” 吳振慶怔瞪著她,無言…… 張萌說:“新聞裡說,他自述是見義勇為、正當防衛……” 吳振慶說:“他自述……他自述不過是自述,他提供的一個旁證,人家說根本就沒和他在一起!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女人給公安局打電話,承認自己是被他救的!” 張萌盯著他問:“那麼你肯定地認為,他是出於什麼罪惡目的殺人了?” 吳振慶說:“我肯定不肯定有什麼用?我早就勸他到我公司來,他在我眼皮底下,我也好經常調教調教他。可他不來!我也勸過他開個什麼小店,總算有個營生幹,他不聽!說當息爺的感覺最好!一年才聚會一兩次,湊一塊兒也是互相包涵著,礙著情面誰也不往深裡說誰!如今究竟骨子裡變成了個什麼人,你我有幾分把握可以肯定……”

張萌衝動地說:“可是我敢肯定他絕不會出於什麼罪惡的目的殺人!敢肯定他骨子里和從前的他沒什麼兩樣!一個敏感的女人的直覺是可靠的!” 吳振慶不屑地說:“別跟我扯什麼女人的直覺,在法律面前女人的直覺算什麼東西!” 張萌火了:“你!我急急忙忙來告訴你,你反倒……” 吳振慶不耐煩地說:“你來告訴我幹什麼?誰叫你來告訴我的?!我已經定好了機票,明天要去美國你知道不知道?” 張萌喊了起來:“我不知道!韓德寶出差了你知道不知道!郝梅去深入生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不來告訴你去告訴誰?難道我從電視裡聽到了,看到了,卻應該毫無反應,根本不當一回事兒?” 吳振慶拍了一下桌子:“告訴我又有什麼用?他是未滿十八周歲的失足少年?!我是他家長?!誰交代給我的這種責任?!我要對他負責到什麼時候?二零零零年?二零二零年?有個頭兒沒有?老子夠了!老子煩了!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了!法律是我制定的麼?我所能做到的,我剛才在電話裡已經關照過了!還要我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張萌反而顯得冷靜了:“你推遲到美國去。我們得在他最需要我們關心他的時候,起碼讓他知道我們確實都在關心他,何況我們倆對他這件事的看法有區別……” 吳振慶又拍了一下桌子,猛地一站:“滾!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教導我!” 張萌站了起來,更加冷靜地:“我明白了,原來所謂友情也會成為一個人的負擔,也會使人厭倦,使人嫌棄,謝謝你使我明白了這一點,打擾了……” 她一轉身走了。 吳振慶呆愣了瞬間,喊:“小高!” 一個姓張的職員應聲而現:“老闆,小高已經不上班了……” 吳振慶說:“那麼是你!去把剛剛離開的那位女士請回來!” 小張問:“如果……她不願意回來呢?” 吳振慶說:“把她拖回來!拽回來!抱回來!扛回來!總之要把她弄回來!快去!”

小張無信心地匆匆離去。 吳振慶用拳頭連連擂桌子,咬牙切齒:“媽的!” 在興北公司門外,小張攔住了張萌:“我們老闆請你回去。” 張萌怒氣沖沖地說:“請我回去?我和他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 小張說:“如果您不回去,我們老闆讓我把您拖回去,拽回去……” 張萌一瞪眼:“你敢!”她朝自己的自行車走去…… 小張跟隨著:“您不回去,我不知道對他怎麼說……” 張萌:“那是你的事。他是你的老闆,不是我的……” 吳振慶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見張萌抹了下眼淚,騎上車走了。 片刻,小張進來回話:“老闆,她說……和你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 吳振慶說:“活該!……把我那張去美國的機票退了吧!”

張萌在說服一位女記者,請求著,最後幾乎是強行將對方從辦公室扯走…… 她們蹬著自行車出現在馬路上…… 在警員的監視下:記者陪著張萌坐在徐克對面…… 為了解真相,張萌找到一位晚報女記者,請求對方,最後幾乎是強迫對方跟張萌一起去調查這件可能構成的冤案。她們想辦法見了徐克一面…… 二人幾經周折,查到了被救姑娘的住址以及電話。 調查完這一切,張萌又來到吳振慶的辦公室,她有些餓,找到一盒方便麵,坐在吳振慶的大轉椅上,吃起來…… 吳振慶從外面回來了。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什麼。 吳振慶也從櫃裡找出一盒方便麵,衝好,坐在沙發上吃起來…… 張萌吃完,掏出手絹擦擦手,像吳振慶往常一樣,雙肘橫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研究地瞧著吳振慶。 吳振慶吃完,將紙盒投入紙簍,看著張萌問:“坐在我的位置上,吃著我的方便麵,彷彿你是這兒的主人,我是不受歡迎的客人似的瞪著我,你也太壓迫人了!那是高級方便麵,一盒三元五!” 張萌從錢包裡用兩根指頭夾出十元錢,朝桌角一拍。 接著,她打開吳振慶的抽屜,找出一盒煙,按著吳振慶桌上的工藝型打火機,深深地吸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並將椅子一轉,背對吳振慶。 吳振慶搖頭一笑:“方便麵算我請你了,把打的的票據也拍在桌上吧!” 張萌回過頭來:“我打得起'的',就花得起錢,不勞你給我報銷!” 吳振慶討好似的:“給我個將功補過的表現機會嘛。” 張萌緩緩將椅子轉向了他。 吳振慶說:“我也去看過他了……你的判斷是對的。公安局也初步接受了他的自述。那個姓李的小痞子,最後也不得不作了證。但畢竟沒有親眼目睹當時的情形,所以證言只有參考價值。關鍵是要找到被他救的那個姑娘……” 張萌說:“是個三流歌星,經常出入咖啡廳賣唱。” 吳振慶很驚訝:“噢?你行啊!存心要搶辦案人員的功啊?” 張萌說:“我想讓徐克早出來一天是一天。儘管你們他媽的從小就一塊兒欺負我!” 吳振慶笑笑:“別記仇。奇怪,那姑娘怎麼不到公安局去作證啊?” 張萌說:“興許沒看電視……” 吳振慶說:“那,報紙也出來了,公安局的人說報上也登了,希望那姑娘盡快到公安局去作證……” 張萌又猜:“興許人家根本不看報,或者,到外地'走穴'去了。” 吳振慶問:“你還了解那姑娘些什麼?” 張萌說:“家庭住址,電話號碼,全在上邊兒……”她遞給他一張字條。 吳振慶接過看後,抓起了電話:“不管究竟是不是她,總之值得與公安局通個氣兒。”
徐克走入審訊室,見他那晚救的姑娘坐在椅子上。 審訊員說:“好吧,你們當面對質一下吧。” 徐克說:“是她!我就是為了救她!” 姑娘冷冷地:“你認錯了人吧?” 徐克肯定地說:“我怎麼會認錯人呢!你當時身上就是這個挎包兒,我還怕你的錢包被搶去了,沒錢打的,把我的鱷魚皮錢包給了你。” 姑娘冷笑道:“越說越荒唐可笑!” 徐克很驚訝:“你……你不能這樣啊!” 姑娘火了:“你說我應該怎樣?承認自己被歹徒劫持?向全社會承認自己差點被強姦?甘心情願給各種小報增添花邊兒新聞?沒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兒能承認麼?豈有此理!” 她將目光轉向了審訊員:“我鄭重提出抗議!我是有私人律師的!這是有損我人格的!我的人格形象就是我藝術生命的保障!” 徐克目瞪口呆…… 女審訊員看著這一切,耐心地說:“姑娘,作證是我們每一個公民的法律義務,你可得誠實啊!” 姑娘口氣很硬:“我打小就誠實得很!” 審訊員說:“請把你的挎包交過來……” 姑娘很不滿:“幹什麼?” 審訊員嚴厲地說:“交過來!”姑娘怯怯地將挎包交過去。 徐克忽然大笑,笑罷,噙著淚說:“你別費心了,是我認錯人了。我沒救過她……我……我他媽的只不過救了一個鬼魂……” 審訊員從挎包裡翻出一個鱷魚皮錢包,問徐克:“這是不是你的?” 姑娘搶先叫起來:“那怎麼會是他的?!那是我男朋友從廣州給我買的。真鱷魚皮的,他買得起麼?” 徐克酸楚地笑著:“她說得對,那怎麼會是我的?我哪買得起?那一定是她男朋友給她買的無疑了!” 審訊員對徐克的態度很不滿意:“聽著,這不僅是你對自己負不負責的問題,也是對法律、對司法人員的態度問題……” 姑娘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時,門外傳入聲音——“放開我!讓我進去!我非進去不可!” 審訊員、徐克、那姑娘都朝室門望去。 公安人員進入,急走到審訊員身旁,附耳悄說了幾句。審訊員說:“讓她進來。” 那公安人員開了門,進來的是小俊。 小俊一見徐克就激動地大叫:“是我被他救了!是我被歹徒劫持了!是我被歹徒強奸了!是我!就是我!大哥你說是我啊!” 小俊哭了。 “怎麼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還是他自己認錯人了吧?……沒我什麼事兒,我不奉陪了!”那姑娘從審訊桌上扯去自己的挎包,並將那鱷魚皮錢包也裝了進去,打算心安理得地離開。 審訊員厲喝:“站住!”又對那個公安人員說,“她涉嫌本案,先給我收容起來!” 姑娘急了,叫道:“哎哎哎,你們講理不講理?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 公安人員將她不客氣地推了出去。 徐克對小俊搖了搖頭:“你何苦呢?你這不是更攪得說不清扯不明了麼?” 審訊員瞪著小俊:“是啊,你這不是更攪得說不清道不明了麼?哭什麼?說要槍斃他了麼?說要他把牢底坐穿了麼?回去買點兒好吃的好煙給他送來……”——望著徐克又說,“我們心裡已經基本有數了。委屈你再多坐幾天,免收你的床板費,公平吧!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到這種待遇的!” 小俊破涕為笑,但那笑轉瞬即逝,跺了下腳,恨恨地又說:“大哥,我受騙了!他們原先讓我演女一號,後來又讓我演壁櫥裡的女屍……再後來,我才發現,那攝像機不過是個空殼子!有天早晨我一起來,他們連賬都沒結,全溜了!” 徐克急切地:“只被騙了錢,沒受其他——什麼人身損失吧?” 小俊領會地說:“那倒沒有,我處處防著哪!” 徐克放心地笑了。 審訊員說:“這社會,真精彩,真來勁兒!” 數日後,在公安局同志的努力之下,徐克見義勇為的事蹟被證實,他被公安局釋放。 三輛小車並排停在公安局門前。 一輛吳振慶的老闆車,兩輛出租車。 一位公安干部陪同徐克出現在台階上——與徐克握手。 徐克走下台階,三輛車的門幾乎同時打開,下來的是吳振慶、張萌、小俊。他們都微笑地望著徐克,徐克也微笑地望著他們,一時猶豫著,不知該走向哪一輛車。他的猶豫使小俊有些生氣,她示威似的轉過了身。徐克的手搭在她肩上,她回眸自得地笑了。徐克像位檢閱士兵的將軍似的,舉起手臂,朝左右兩邊的吳振慶和張萌示意一下,摟著小俊的肩鑽入車內。 車開走…… 吳振慶和張萌對望——張萌聳聳肩…… 吳振慶說:“你看,這小子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你說咱倆是何苦的呢?” 張萌說:“你是應該的,我才是何苦的呢!”說著她欲鑽進車…… 吳振慶叫:“哎!”張萌回頭看他,吳振慶說:“我說他那些話,你可別告訴他!” 張萌一笑:“你請求得晚了點兒,我來看他那天就如實地告訴他了!”——看得出,她成心氣他。 張萌坐的出租車也開走了。 吳振慶低頭看手——手裡一疊出租車票據。 他嘟噥:“好人全她做了,我卻要給她報銷車票……”
小俊和徐克坐的出租汽車裡。 小俊展開一張報紙:“死者已驗明正身,是一越獄逃犯,徐克見義勇為的事蹟,將受到有關方面嘉獎!獎金據悉一萬元之巨。大哥,你要是一個月有這麼一次機會,收入也行啊!” 徐克說:“一萬元不算'之巨'啊!喝果茶中獎還好幾萬哪!” 兩個人各用一隻手,抻著報紙,擋住了他們的臉。 搶紙上醒目的黑體字——歹徒行凶自食惡果,歌女獲救善無善報——司機說:“給二位製造點兒氣氛,來段曲子吧?” 小俊學四川口音的聲音:“要得!” 於是車內響起了歌聲——《愛,要怎麼說》。

司機打趣他們:“一次普通的熱吻大約消耗九個卡路里,親三百八十五次嘴兒可以減肥半公斤,二位可都不算胖,悠著點兒,別下車的時候都變成迎風倒啦!” 出租車在歌聲中駛上立交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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