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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扉頁與扉畫

香港方物誌 叶灵凤 2713 2018-03-19
扉頁與扉畫 八百種以上的雕板扉頁和扉畫,包括英國及外國者(有幾種非常精 致及奇特),皆自古畫中取下,整潔貼於厚紙板上,共分三冊,半皮面, 金邊,對開大本。 唯一使我感到無上快慰的扉頁集乃是一部美麗的對開巨冊,一八七七年 由安地衛勃的普朗丁博物院委員會所出版,恰在他們收購了這座驚人的版本 大寶庫之後。它的名稱是《Titels en Portretten Gesnedennaar PP Ru ben S Voar de Plantijnche Drukk—erlj》,其中搜羅三十五張宏麗的扉頁,全 是依據十七世紀的雕版原本翻印,這些都是由當時大畫家魯本斯親自執筆, 於一六一二年至一六四○年之間,為有名的普朗丁印刷所出版的各種出版物

設計的。在這同一博物院內,還保存著魯本斯為一張扉頁構圖所開的賬單, 其下還附有他親筆收款的簽字。 我眼前有一冊精美的《Coclusiones Siue Decisi—ones Aneique Dnor De Rota》,系哥頓堡的合夥者希奧費爾於一四七七年所印。這書除了它的最 緊要部分,即書尾題記殘缺之外,全部完美無疵,而這題記正是波某一位野 蠻的“收藏家”剪去了,這題記的文字該是:“Pridie noris Jamearii Mdcecclxxvij,in Civitate Moguntina,Impressarie Petruo Schoyffer de Ger—nsheym”,接著該是他的著名商標,兩隻盾牌。

在這世紀的初頭,又有一種類似的狂熱發生,要蒐集五彩金碧描繪的字 母,這些都是從古抄本上取下來的,按照字母的順序貼到一本空白簿上。我 們若干大教堂的藏書樓就曾經嚴重的遭遇過這樣的損害。在林肯郡大教堂, 在這世紀的初年,唱詩班的孩子們總喜歡在歌唱班座席附近的藏書室中換他 們的長袍。這裡藏有無數的古抄本,其中還有八本十本少見的卡克斯頓初印 本。當他們在那裡等候信號進入座席時,這些唱詩班的孩子時常用小刀割取 那些綠繪的字母和飾畫來取樂,並且帶到歌唱班的座席上去互相傳觀。當時 的牧師們也未見得好過這些孩子,因為他們曾經任由地佈丁博士將全部的卡 克斯頓珍本隨便拿去。他曾將這編了一份小目錄,名為“林肯的花束”。後

來這些東西都併入了亞爾索勃的收藏。 業已去世的嘉斯巴里先生乃是一位書的“毀滅者”。他所收藏的早期木 刻珍品,一八七七年為了紀念卡克斯頓曾舉行展覽的,就時常為了增加他的 收藏,購入有插繪的古本,再將圖版從其中拆下,貼在精細的布里斯托紙板 上。他有一次曾經給我看一部精美的《地威丹克》殘本,是他已經撕過圖版 的,我眼前還有他贈給我的其中幾頁,從鐫刻的優美以及排板的巧妙上說, 可說壓倒了我所見過的任何印本書。這是十六世紀德國紐倫堡的漢斯?蕭斯 佩基爾氏為墨克薩麥倫皇帝排印的,為了使其精美無比,所有的字模都是特 地刻製的,每一字母的字體都有七八種變化之多,再加上在每一行字上下兩 面所增加的裝飾筆劃,使得具有經驗的印刷家見了這書,也不肯相信他是排

印而成的。但是,它確是全用鑄成的活字排印的。一本完善無缺者現在要值 到五十鎊。 好多年以前,我從蘇斯拜公司買得一批羊皮紙的古抄本散頁,有些是一 本書的一部分,但是大部分是單張的。其中有許多因為剪去第一個彩繪大寫 字母,變得毫無價值,但是那些第一個字母沒有裝飾,或者根本沒有的,就 仍舊很有用處,於是當我整理分類之後,我發覺我擁有近於二十種的古抄本 大部分,可以表示十五世紀的拉丁文、法文、荷蘭文以及德文的十二種不同 書法。我將每一種個別裝訂,它們現在構成了一組很有趣的收藏品。 肖像收藏家,為了增加他們的寶藏,從古書上撕去第一面的扉畫,這樣 就摧殘了許多本書,而一本書當它一經略有殘缺之後,它就很快的趨向全書

毀滅。這就是為什麼像耶地鏗斯的《印刷的始源和長成》那樣的書,一六六 四年出版者,現在會變得無處可購。耶地鏗斯的這小冊子當初出版時,書裡 曾附有一頁精美的扉畫,系羅根所作,其中有查理二世的肖像,一旁侍立者 並有大主教舍爾頓,亞爾貝瑪爾公爵,以及克拉朗敦伯爵。因了這些名人的 肖像非常少見(當然,皇帝的肖像不在其內),於是收藏家每逢市場上有那 地鏗斯的小冊子出現,就立即收購,將那幅扉畫撕下來充實他們的收藏。正 是為了這樣的緣故,你拿起一冊古書拍賣目錄,不時可以見到這樣的說明, “缺扉頁”,“缺插繪二頁”,或者“缺最末一頁”。 在古抄本之中,尤其是十五世紀的,不論是紙本或是羊皮本的,時常發

現書頁的空白處被人裁去,有時從底下撕去,這破壞的情形令我惶惑不解了 好幾年。現在我明白了,這是由於古時紙張不易獲得,因此每逢要傳遞一個 重要的信息,而家中僕人的遲鈍記憶力又不甚可靠時,於是那位先生或教士 便走入藏書樓中,因了無紙可用,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舊書,從它寬闊的空 白邊緣上隨手裁下一兩條以供急需。 我很想將那些愛書狂者和護持過甚的藏書家也歸入“敵人”之列,他們 這種人,為了無法將他們的寶藏帶入另一個世界,便竭力在這個世界上阻礙 它的被人應用。要想取得允許進入那位著名日記作家撒彌爾?潑佩斯的古怪 藏書室,該是一件怎樣困難的事。這批藏書在劍橋瑪格大倫學院,鎖在潑佩 斯自己設計的那同一式樣的書櫥中;但是除非有學院的兩位同僚作伴,任何

人都不許單獨入內,並且規定如果遺失了一本書,則全部藏書即移贈另一學 院。無論這兩位同僚是怎樣情願的陪伴你,為了你一個人閱書要連帶花費他 們二人的時間,這是任何人也不願做的事,即使這兩位同僚很有耐性陪伴你。 哈爾倫的泰勒里安博物院也有同樣類似的限制,許多寶藏都被判處了終身監 禁。 幾世紀以前,有一批寶貴的藏書捐贈給吉爾特福捐款設立的文法學校。 規定該校校長對於每一本書的安全要負全責,如果遺失,他要負責賠償。有 人告訴我,有一位校長,為了竭力減輕他所負的責任,便採取瞭如下的野蠻 處置——當他一接任之後,他就將學校課室的地板全部掘起,小心的將全部 藏書都藏到地板架內,然後再將地板釘回原樣。他絲毫不管有多少大小老鼠

會在這裡做窩;遲早有一天他要負責檢點每一冊藏書。他認為除了這樣積極 的監禁之外,沒有更安全的辦法。 密特赫爾的故湯麥斯?菲力浦爵士,乃是患有埋書狂的一個很好的例 證。他收購珍本書籍,全然為了要將它們埋藏。他的宅第中塞滿了書;他收 購別人整座藏書樓的書,可是連所買的是什麼,他也從不寓目。在他所購進 的書之中,有一冊是用英文排印的第一本書,《特洛威歷史彙編》,系威廉?卡 克斯頓為布根地公爵夫人所譯印,她乃是我們愛德華四世的姊妹。這確是真 事,可是幾乎令人難以置信,湯麥斯爵士竟不能找出這本書,雖然這本書確 是在他的藏書堆中。這也難怪,因為當他逝世時,二十年以前買來的書,還 擱在那裡始終未曾開箱,而他對於箱裡所藏為何物的惟一憑藉,乃是拍賣行

的目錄或書商的發貨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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