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新星

第2章 變臉作家的不變追求

新星 柯云路 3605 2018-03-19
(2003年2月9日《北京日報》) ■採訪者解璽璋 □受訪者柯雲路 節前,在一次由幾家單位主辦的中華文學人物評選中,柯雲路被命名為“最能變臉的作家”。這似乎代表了近幾年來人們對柯雲路寫作生涯的某種認知。此前的柯雲路長篇小說《龍年檔案》研討會也傳達了這樣的信息,有人說:“原來那個寫的柯雲路又回來了,他那種憂國憂民的意識,那種關注國家民族命運的憂患意識又回來了。”有人甚至用了“浪子回頭”來形容柯雲路給人的新感受。 農曆臘月二十三,俗稱小年,天上飄著細碎的雪花,柯雲路剛從陝西參加電視劇《龍年檔案》的開機儀式回到北京,我們相約在東方花園酒店的咖啡廳見面。我希望這次採訪能增進我對柯雲路的了解和理解。

我的採訪就從“變臉”開始--- ■你對“變臉作家”這個稱呼怎麼看? □前兩年說我是有爭議的作家,現在又說是“變臉作家”,我就當作一個好玩兒的事。 ■你是覺得這些年確實變化很大,還是覺得根本沒有變化?只是外人覺得你有變化? □外人覺得我有變化,其實我大的面孔肯定是一張,我就是一張臉,我這張臉就是比較喜歡關心社會呀,人類呀,人性呀,這些重大命題。我的興趣除了文學以外,對哲學、經濟學、心理學呀,也感點兒興趣,比較雜,又不願意重複,所以,經常是寫完這個還寫那個。但人們習慣定位,你是寫小說的,你寫非小說的東西,他們就覺得比較奇怪。 ■從寫作的角度,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嗎? □其實我在文學之內一直在追求變化,前幾年我的幾部小說,從文學的角度說,其實是想先鋒一些,像《蒙昧》、《黑山堡綱鑑》、《那個夏天你乾了什麼》,幾部有關“文革”的小說,我都想和、《夜與晝》時期不一樣。寫純文學比較寂寞,我寫的又是“文革”題材,所以,媒體不會特別關注,又處於我的敏感期,社會的關注是很弱的,人們可能沒有過多注意,但從文學上講,是20多年來,我在文學創作中最重要的作品。

■大家覺得你有變化,是不是因為你以前寫、《夜與晝》那樣的作品,後來去寫《大氣功師》之類,現在又寫《龍年檔案》,那天的座談會上,有人說你是“浪子回頭”,有點開玩笑的意思,他們可能是覺得你曾一度離開純文學領域,現在又回來了。 □這幾個月總有媒體記者就這個說法問我,我其實沒什麼想法,那不過是出版社為了炒作的一種戲說。我有時很願意跨學科,以後我還是以文學為主,但也還是要跨一跨。 ■我記得你在寫完《夜與晝》之後,是不是說過改革題材也要寫三部曲? □對,寫了《夜與晝》,又寫了《衰與榮》,實際上是京都三部曲,還有一部《滅與生》,我沒有寫。 ■那為什麼? □就是變化了,我覺得我在這個題材中寫得太長了,當時我就寫了一部書,對我來說是一個變化,叫《嫉妒之研究》,當時登在《小說家》上,那時我想迅速地提高自己的表現手法,表現能力,如果不是後來被人體特異功能研究擋住的話,文學探索會一直繼續下去。

■那是什麼時間? □《嫉妒之研究》是1988年寫的。 ■後來你怎麼接觸到你所說的人體特異功能研究這個題材的。 □說來很簡單,我一直對哲學的東西挺喜歡的,那時聽到一些關於人體特異功能研究的情況,我是把它當作哲學命題來看待的,我想,這是否可以改變我對時空以及相關問題的看法。我對這個問題做過很認真的研究,而且,我至今對這種研究不悔,我覺得當下中國研究這個問題有點奢侈,不合時宜,再過些年我還會研究。 ■你的寫作轉移到現實題材上來是不是和這有關係? □應該說轉移到文學上來,轉移到文學上來還有一種選擇。像“文革”題材,你也可以說它是歷史題材,“文革”題材我寫了一些,現實題材我寫了《龍年檔案》,還會再寫一些,下一段我的寫作,第一是文學,第二主要是寫現實題材。我對現實的東西,近代、當代歷史的東西,比對古代歷史的東西,從文學講更感興趣。

■我記得有一次你說,你想搞一個跨很多學科,非常宏大的東西。 □我後來寫了一部書叫《人類時間》,這部書也不是為市場寫的,你都不知道吧,改革出版社出版的,寫的是文化人類學。這個學科在中國還不是顯學,大家都不注意。那本書上下冊,我送了陳曉明。他說,你這本書可以評教授了。 ■你一直在寫東西,不過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影響大的只是幾個點,而每個點又不一樣,就覺得你變化很大。也許你覺得變化並不大,還是有一以貫之的東西。其實我倒是覺得,從你對現實的認識,從寫作的風格上看,《龍年檔案》和、《夜與晝》還是一樣的。 □大的路數還是有相同的地方。 ■不屬於你所說的探索式的寫法。 □它是這樣,前些年的探索,有些成果被我用在《龍年檔案》裡,我希望,用最少的語言傳達最多的社會、人性、情節的要素。比如“月是故鄉明”,我很喜歡這句詩,我認為這是唐詩中最佳詩句之一,景寫了,情也寫了,哲理還寫了,話又很白,寫在小說里大家會認為是句白話,口語,但這里東西最多。我在《龍年檔案》裡就想用這種方式寫作,最初想寫七八十萬字,後來我想,一定要寫得短一些,寫了不到五十萬字,又刪成三十八萬字,描述全部都不要,心理分析全部都不要,通過最簡單的言行能把人物帶出來,我想寫個嚴肅的東西,但比那些通俗、懸念的東西還要好讀,要做這樣一種探索,在這一點上,《龍年檔案》還有一點兒成功。

■這個書可讀性確實特別強,拿起來放不下,你可以一口氣把它讀完。 □下面還想這樣,用更短的篇幅,表現懸念要素和人性內容更多的作品,文學的要素更豐富,包括傳統的,也包括先鋒的,像“月是故鄉明”一樣,這是我的嘗試。 ■你在寫這部小說前是不是採訪過呂日週? □呂和我比較熟,長治我去了兩次,對那裡的情況比較熟悉,也就是我說的,一個作家要敏感,同時還需要采風。 ■你是聽說了他的事以後去找他呢,還是以前你們就認識? □我們認識快20年了,我構思這部小說的時候,他還沒去長治呢,他還陪我在山西走了些縣市,後來他出任長治領導,又有一番故事,是我沒有想到的。別人又會說我趕了一個熱點。 ■你給人感覺總是在風口浪尖上。

□我寫這個小說時,呂日週不僅沒熱,都沒有去長治,我寫小說以後他熱了,是碰到一起了。說我有什麼預見,我也沒有什麼預見,如果是呂日週熱了你再趕,你趕的過來嗎?今天有個陝西記者打電話採訪我,問起所謂變臉不變臉的問題,我說我是又變又不變,但根本的東西是不變的,我肯定還寫重大社會、重大人性、重大歷史題材,不是說我裝樣子,是我喜歡這個東西,我有敘述熱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敘述熱情,有些事有些人可能津津樂道,但我沒有興趣,有些東西我有敘述熱情,對作家來說,我覺得必須寫自己有敘述熱情的東西,如果沒有敘述熱情,兩個人聊天都很尷尬,純粹的應酬,很疲倦的。這個敘述熱情就是寫作的奧秘,並不是所有作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個人認識自己很不容易,我已經寫了20多年了,我還在認識我自己。到底自己的敘述熱情在什麼地方?是你獨特的,對一個題材的敘述熱情我想有幾種可能,第一,確實你有一種要表達的渴望的東西,你對它有足夠的體驗和感受,你想把這東西傳達給別人,這是你有興趣的地方;第二,是別人還沒有敘述過,還不太會敘述過的東西,你都講過了,再讓我重複,我沒有講話的熱情了。我要尋找的是,對我還有新鮮感的,別人聽著也很新鮮。解璽璋,咱們之間還有相處的過程,我一貫做這些事,我也百折不撓,我不怕挫折,比如我走紅一點,解璽璋你看著,我絕不會忘乎所以,不會停止一天寫作的,絕不會到處去講學,我還是會寫作。我每年寫作三百多天,20多年幾乎沒有變化,而且絕對不會去應酬,我一定要保持寫作者非常獨立的狀態,我絕對不應酬政治,絕對不應酬文壇,我沒有應酬過任何一個人,我絕對不參加任何流派,絕對不參加任何群體,因為這些都需要付出時間的代價,當然也有很大的損失,人際關係會顯得非常單純,這些年來,我是文壇最孤立的一個人,這點我感受特別深,我沒有和任何人有什麼來往,當我困難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人表示過問候,我已經很習慣了,而且我為這點感到很自豪,我不怕事。

■是不是和你求新求變的個性也有關係? □對我來說,一個東西寫成功了,再讓我重複,一點興趣都沒有,寫“文革”的5部小說,是五種敘述方式,每種都有變化,《夏天》是一種方式,《黑山堡》是一種方式,是一種方式,《蒙昧》是一種方式,形式上也在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就可以了,其宗就是你的本分,一個作家必須有萬變的地方,又必須有不變的地方。 ■你不變的宗旨是指什麼? □對重大社會命題的關注。 ■這是不是這一代人突出的特點?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我基本上沒有和別人說閒話的興趣。 ■一腦門子官司似的? □那倒不是,我平時生活中是一個很愛安靜的人,很簡單,散步、看書、寫作。 ■你寫作靠什麼維持精神呢?

□什麼也不靠,煙不抽,酒也不喝,茶也不喝,每天寫10個小時。搞寫作不要光研究寫作,研究如何把小說寫好,這是特大的誤區,一定要研究你是怎樣在寫,你的寫作狀態,就像看許多球賽,大部分輸贏還不是技術原因,是狀態不好。球員的問題是教練的問題,所以我們要當好自己的教練,要把自己調試好,人的狀態如果不好根本寫不出好東西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