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捉鬼實習生1·少女與鬼差

第4章 第三章見習刑警與專職司機

“他真的是警察,怎麼辦?襲警是什麼罪名?”莫瀟一邊在醫院的急診室外踱著步子,一邊抓著頭髮神經質地低叫。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襲警這個罪名太大,他好好一個優秀生怎麼莫名其妙就成了襲擊警察的罪人了呢? 遊少菁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用力搓著手指,上面沾著一些血跡,是她幫著莫瀟抬那個受傷的刑警時沾到的。陌生人的鮮血讓她十分彆扭,不知不覺中已經搓得通紅了。 “莫瀟,實在不行就說我打的,那裡是我家,他偷偷進去本來就不對,再說,再說我還不滿十八歲,到不至於會被判刑……” 莫瀟搖搖頭,什麼也沒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再怎麼沒出息也不會讓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幫自己頂罪。 “私闖民宅本來就是他不對……”莫瀟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似的說,“是他不對在先的,他跑到你家裡去,還把房間翻得亂七八糟。”

遊少菁很想對莫瀟說,房間中的混亂並非出自那個刑警弄的,而先他而去的兩個人,不過她無法向莫瀟解釋她是怎麼知道的這個關鍵性問題,總不能跟他說是一個叫鐘學馗的鬼差告訴自己的吧? 怎麼辦?莫瀟打了警察…… 手上的血跡早就被搓沒了,可是遊少菁依舊在無意地搓動著手指。 “病人醒了,你們誰是他的家屬,來給他辦一下住院手續。”一個護士出來,用一種見多不怪的語氣吩咐。 莫瀟與遊少菁同時長長鬆了口氣,傷害警察的罪名比殺害警察總要小一些。 莫瀟與遊少菁馬上沖進了急診室,那個刑警躺在病床上。由於大量失血,他的臉色十分蒼白,那是一張年輕生動、線條分明的面孔,他清醒時想必是個充滿熱情的人。 這個年輕的刑警在藥物與傷勢的雙重作用下醒來,已經是凌晨時分,睜眼就看見遊少菁、莫瀟兩個人都站在他的床前,低頭悔罪著。

“警官,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下手那麼重打你,可是……” “可是你不該深更半夜跑到我家去啊……”遊少菁接過話頭為莫瀟分辯。 “所以,所有的醫療費我們會負責的……” “你要是因此告莫瀟的話,就太不公平了。不要忘了,你也是從窗戶進去的……”遊少菁接著說。 “你家……”刑警按著頭呻吟一聲,“我記起來了,有人打我的頭……你家……對了,你就是遊少菁吧?”他的眼睛一亮,看著遊少菁急切地問。 遊少菁點點頭,因為不知道對方的意圖,所以沒出聲。 “你就是遊叔叔的女兒!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刑警支著身體坐起來,向遊少菁伸出手,“我是李劍利啊,你還記得嗎?李劍利!” “李見利……”遊少菁與莫瀟對視,他們好像都不認識這個人。

“不是'見利忘義'的'見利',是寶劍鋒利的'劍利'。”李劍利似乎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名字的誤解,馬上加以說明,“我是遊叔叔贊助的大學生之一,四年前你和遊叔叔一起到過我們學校,親手把學費送到我們手中的,你忘了嗎?” 遊少菁知道,父親出身貧苦,讀書的時候因為交不起學費幾度面臨失學。所以他工作之後很喜歡幫助貧困大學生,幾乎每年都要贊助一兩個。遊少菁為了感受知名大學的氛圍,也跟著父親送過幾次款,可是那些受讚助的學生並沒在她心中並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所以也記不起李劍利指的是哪一次了。 莫瀟也知道遊少菁的父親有這個習慣,為此自己的表姐還深表不滿,夫妻間口角過多次,他點頭說:“原來你是姐夫贊助的學生,已經畢業了嗎?工作好像不錯。”

李劍利不無自豪地說:“上個月剛剛考入刑警隊,多虧遊叔叔的幫助,不然我早就……”他的神色沉重下來,低聲說:“我想找遊叔叔道謝的時候,才知道出了那件事……我知道遊叔叔是好人,他一定是冤枉的!”說著,他安慰地拍拍遊少菁的手背。 李劍利本來是想要找遊少菁的父親報告自己順利畢業,找到了好工作的喜訊,卻意外地得知恩人入獄,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他多方打聽,卻始終無法得到遊叔叔入獄的理由,於是想起了遊少菁來。便打聽了她的住處準備去拜訪,一來關心一下恩人的女兒,二來把事情打聽個明白。 無奈遊少菁現在住的那棟舊房子連個明確的門牌號都沒有,他轉悠了好久,直到晚上才到達目的地。一到那裡,職業敏感度便讓他發現這座房子有人闖入過了,他想在暗中觀察,結果卻被莫瀟當作了小偷,挨了重重的一擊。

“我不相信游叔叔會貪污,挪用公款!”李劍利語氣肯定地說,“遊叔叔不是那樣的人!” “謝謝你……”遊少菁輕聲說。 自從父親出事以來,包括親人在內,李劍利是第一個用這麼肯定的口氣宣布相信父親是無辜的人。對著這個一臉誠懇的青年,她鼻子一酸,淚水湧出了眼眶。她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女,雖然她堅信父親是無罪的,甚至不惜去尋找那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惡鬼,可是她還是無比渴望身邊能有一個人支持自己,贊同自己的觀點。 “你放心,我會把事情查清楚,還遊叔叔一個清白的。”李劍利目光炯炯地宣稱。順利考入警隊成為了刑警後,他的自信心有點兒過度膨脹。 遊少菁用力點點,“我也在調查爸爸的事。” “我們一定可以找出真相!”李劍利馬上把自己升格為遊少菁的同伴,握住她的雙手用力一搖。

莫瀟對他親近的行為微微皺眉,不動聲地把遊少菁的手拉出來說:“少菁,你馬上就要開學了,別為這些事分心,交給我吧,我來幫你證明姐夫的清白。” “你們真的願意幫我?”遊少菁哽咽著問。 兩個青年一起點頭。
等到李劍利的同事們得知他們隊上的新隊員居然被邪惡的歹徒打傷的消息趕來時,李劍利已經成為了襲警罪犯的同盟,事情的真相也就被他們三個扭曲成了——李劍利前去拜訪遊少菁,不巧的是遊少菁已外出與莫瀟約會。李劍利發現有人進入了遊少菁的房間,於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與刑警的職責而上前阻止,卻反而被對方的同夥襲擊受傷倒地。幸虧遊少菁與莫瀟及時歸來,將他送入醫院治療。 遊少菁雖然有些抵觸被說成深夜出門約會,但是為了莫瀟的安全,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了。要莫瀟進監獄和跟自己約會,不用選她也知道該承認哪樣。

警方按照慣例在案發現場取證,整個過程中游少菁的心始終揪著,害怕被火眼金睛的刑警們發現真相,又害怕牆上的那個特殊的裝飾品——鐘學馗被刑警們發現。幸虧刑警們對自己同事的證詞深信不疑,而鍾學馗也證明了他的障眼術水平——有一個刑警還在被碰歪的挂歷上仔細檢查過有沒有指紋,卻愣是沒有發覺挂歷下面的秘密。 遊少菁這才鬆了口氣,她真害怕警方為了研究鐘學馗究竟在哪里而乾脆把這房子拆了。
警員們撤退之後,遊少菁、莫瀟和李劍利在這間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屋子裡召開了第一次合作分工會,李劍利受的只是皮外傷,包紮止血後已經不妨礙他的行動了,所以藉著為同事們指認“案發地點”的原因溜出了醫院,就再不肯回去乖乖躺著了。

“不管怎麼說,我不相信游叔叔那樣的好人會干犯法的壞事!”李劍利拿一個煙灰缸敲著桌子來加強自己的語調,“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我身為一個警務人員,有義務去為遊叔叔查明真相,還他清白!” 莫瀟心中暗想,他肯資助你們上學就肯定是好人了?那些貪官貪污了幾千萬上億的,再拿出一星半點的來做做好事,就個個成了好人不成?莫瀟對於那個大表姐十餘歲的表姐夫始終沒有什麼好感,即使遊少菁已經跟他成了好朋友,他依舊不能原諒那個男人當年身為有婦之夫,還勾引表姐的行為。要不是因為當年第三者的帽子扣在了表姐頭上,她怎麼會失去了大好的前途,到現在落得家庭事業兩邊空。 “我爸爸就是被冤枉的!”遊少菁說,“我一定會找到真相。”

“小菁,如果你堅持要這麼做的話,我當然也是會全力幫助你的。”莫瀟馬上向遊少菁保證,“不過……” 遊少菁知道莫瀟對爸爸的印象並不好,就像自己對繼母的印像不怎麼樣一樣,她對莫瀟一笑,不管什麼時候,莫瀟都是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自己的人。她向著眼前兩個青年鄭重地點頭,“謝謝你們願意幫我。” “首先咱們得弄明白遊叔叔的確切罪名是什麼!”李劍利問了一下,發現包括遊少菁在內,都只知道一個籠統的“貪污受賄”罪名,“我回去找同事打聽打聽。” 莫瀟也說:“我再去問問表姐。她好像不太願意說這種事,我盡量勸她說出來。” 遊少菁則說:“我可以去問問爸爸的老同事們,他們中也許有人知道……”父親出事之後她一直刻意避免與父親那些同事見面,因為她不知道會從他們那裡看到什麼樣的表情,同情還是幸災樂禍?父親擔任領導的時候,不管是否出於真誠,他們對自己都是客氣熱情的,甚至有點兒刻意討好的。遊少菁不願意麵對事發前後他們變化的嘴臉,可是她更想知道事情始末,更想幫助父親。

“那咱們就這麼定了。李警官,我送你回醫院,小菁,不管你多麼想幫助你爸爸,今天你得好好休息,待會我會給你買飯回來,這亂攤子也等我回來收拾,我送李警官回去後,咱們再來商量搬家的事。” “搬家?”遊少菁詫異地問。 “這個地方這麼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住下去?萬一……總之你還是搬到我表姐那裡吧。” “我不會搬走的。”遊少菁斬釘截鐵地說。她的性格很是倔強,從來沒人能改變她決定了的事,這也是她與莫琳的關係永遠也好不起來的原因。莫琳這個繼母對遊少菁生活上是照顧得不錯,但是在兩個人剛開始相處的時候,莫琳就用“為了你好”的理由想要為遊少菁決定轉學、決定住不住校等事情,使得她們的關係降到了冰點。 熟知這一點的莫瀟一臉不甘地出門送李劍利回醫院。要是他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偶爾入戶偷竊的小偷,而是衝著遊少菁來的話,估計他會強迫她搬走。 遊少菁把兩個青年送出門,剛一回頭鐘學馗就對她說:“我看那個莫瀟說的挺有道理的,你住在這裡太危險了。那些人想要找你,也不知道還會不會來?不然你還是搬個地方住吧。”他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有些捨不得,遊少菁雖然脾氣暴躁一點兒,但是這幾天對他還是很照顧的,要是遊少菁不在這裡住了,誰來餵他吃東西,他豈不是又要任由灰塵在臉上堆積了。 “不用。”遊少菁一甩頭回答,“我還等著他們來呢!”她臉上掛著陰險的笑容,拖出一隻滅蚊燈放在鐘學馗的臉旁邊,調整一下角度,讓滅蚊燈幽藍色的光照在鐘學馗的臉上,“如果他們再來,我就嚇死他們。”雖然現在是大白天,窗外艷陽高照,可是幽藍色的光下的鬼臉再配上游少菁口中發出的笑聲……如果那些不長眼的人再來的話,沒準兒真的會被嚇死。 “你這個樣子比鬼還可怕啊……”鐘學馗呻吟一聲。 “哼!” “遊姑娘,你真的那麼肯定你爸爸是無辜的嗎?”這幾天,隨著遊少菁身上沾染到的鬼氣越來越淡,鐘學馗對於自己那天脫口而出的判斷開始產生了懷疑。遊少菁身上有鬼氣,也不一定就是從她爸爸身上沾來的啊,也許她只是在街上與一個被鬼附身的人擦肩而過也說不定。自己要是一不小心給了她一個虛幻的希望,等到真相大白,她會更加傷心。 “我爸爸是無辜的,是無辜的!是無辜的!”遊少菁大聲叫嚷著,抓起手邊可以碰到的一切東西向著鐘學馗丟去,“不許說我爸爸犯了法……”鐘學馗驚恐地看著那些椅墊、杯子、垃圾桶什麼的飛向自己,當他看到遊少菁又抓起了一個沉重的銅底座檯燈時大叫起來,“你要砸死我嗎……你爸爸是無辜的,是無辜的還不行嗎!” 遊少菁並沒有把手中的東西扔過去,而是無力地垂下手任憑它滾在地上,然後癱坐在地上,手中緊緊抱著一個靠枕把臉埋在裡面,肩膀輕輕地聳動著。鐘學馗不知道她是否哭了,正搜腸刮肚地找著安慰的詞句,遊少菁忽然又站起來,用力把她手中的抱枕拋向鍾學馗,“莫瀟說的一點兒沒錯,有你這雙鬼眼在這裡盯著真不安全。”然後氣沖沖地跑回臥室,用力關上了門。 “餵,這是我的錯嗎?我自己樂意的嗎?”鐘學馗不甘心地大叫起來。
“小李,你剛剛走上社會,許多事情你還沒有經歷過,許多事情你都不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楊科長端著一杯熱茶,一臉過來人的神情對李劍利諄諄教導。 “可是……”李劍利剛一張嘴,楊科長便做一個手勢阻止了他,“我知道,現在我說這些你一定聽不進去,可是為了你好我還是要多幾句嘴,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只知道憑著自己的一股子勁辦事,從來不知道前思後想。三思而行,比如這次吧,你到處打聽那個案子的事,知道的明白你是為了報答遊愛國對你的恩惠,不知道的會以為你拿了他什麼好處。你現在是個刑警,是執法人員,你的行為會被別人看成濫用職權,會對你的將來造成很大影響的。” 李劍利雖然通過了刑警考試,可是現在他還是試用期,分配的工作也與衝鋒陷陣辦案無關——因為他是文科出身,被分在了秘書科,楊科長正是他的直屬上司。 楊科長由於多年的內勤工作,與周圍那些精明強悍的同事們不同,三十多歲,胖乎乎的,戴著一副眼鏡,開口先帶笑,是單位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李劍利剛剛步入社會就遇到這樣一位待人和善又很熱情的上司,本來還在感嘆自己運氣好,可是今天楊科長絮絮叨叨地勸他做人要識時務,要善於自保,要學會讓自己遠離麻煩的話題,讓他有點兒心煩,不由開口說:“但是最重要的是真相不是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罪就是有罪,無罪就是無罪,事情總是應該有個說法的。” 看著李劍利慷慨激昂的樣子,楊科長扑哧一笑,“小李啊,記得我剛剛從部隊退伍來到這兒時,也跟你一樣,認定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可是時間和現實會一點點教會你許多原本不懂的東西的。假亦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這句話你聽過的吧?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他就是會把真的變成假的,把沒的變成有的,把白的變成黑的。” 李劍利打斷他的話說:“可是事情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嗎?我們警察的義務不就是維護正義嗎?” “我們的義務和天職是維護法紀。”楊科長一臉嚴肅地提醒他。 “法律不正是用來維護正義的嗎!” 楊科長瞥了他一眼,沒再回答。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上司,李劍利簡直想要拍桌子走人了。楊科長看他面紅耳赤的模樣,悠然一笑,“我在檢察院有個老戰友,我跟他說了,讓他留心打聽打聽那件事,你回來之前他給我打了電話……”說著從報紙底下拿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喏,我記下來的,自己看去吧。” 李劍利連忙一把抓過去訕訕地說:“科長,我剛才……真是太謝謝你了!” 楊科長不介意地一笑,“年輕人啊……年輕真好啊……我是老啦……”說著端著茶杯踱了出去。李劍利拿著那張紙,一屁股坐下,急切地看了起來。
“陳阿姨,我可以在這裡等許叔叔回來嗎?”遊少菁有禮貌地問面前的中年婦女。 “哎呀,真是不巧,我這正要到外面去辦事呢,你看這屋裡都是單位上的文件,如果讓你自己在這裡等……” “沒關係,我明白的,那我在外面等好了。”遊少菁對對方笑笑,退回了走廊上。在她出來的同時,兩邊有幾間辦公室及時關上了門。遊少菁靠著牆站在走廊上,低下頭不去看周圍角落中射來的怪異目光。以前她不願意到這裡,是因為她不喜歡這裡的人出於討好父親的緣故對自己刻意屈就討好,而現在則是不願意麵對那些憐憫、懷疑、譏諷、幸災樂禍的目光。她咬著牙站在這裡,是為了弄明白父親被捕的真相。 許申是父親原來的副手,父親出事之後已經當了正職,他一定知道詳情,而且他與父親這麼多年的搭檔了,一定不會拒絕自己吧?遊少菁為了見許申已經來了三四次,可是每次不是遇上他外出,就是遇上他開會,今天秘書又說他出去了,遊少菁下定決心,要等到他回來為止。只是所有人都不願讓遊少菁到他們的辦公室裡等待,她只好站在走廊上,像一盆觀賞性的花卉一樣接受著別人的目光。 兩面都是辦公室的走廊光線昏暗,遊少菁縮縮身體,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走進這座大樓,她渾身就開始起雞皮疙瘩,彷彿進入了秋天。那種冷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倒像是要一直冷到心裡去似的。難道是大樓裡的冷氣開得太大了?還是著走廊不見陽光的原因?可是以前她常常到這裡來,怎麼從沒有這樣的感覺。 她雙手摩擦著裸露的臂膀,後悔沒穿著長袖的衣服出門,這個時候,一種異樣的感覺籠罩上了心頭。 就好像走夜路的時候,感到身後有人在無聲無息地跟著自己一樣。 遊少菁現在是背靠著牆站在走廊上,整條走廊一直延伸到兩端的樓梯處,她都可以一覽無遺,遊少菁第一次覺得,一棟辦公樓中要是沒有人走動,竟然是寂靜得帶些詭異。 她的心中有種很想要離開的念頭,雖然知道自己這樣的恐懼莫名其妙,可是就是難以抑制。 “這不是小菁嗎?” 忽然響起的聲音把遊少菁嚇得一個激靈。 一個中年胖子手中拿著保溫杯,胳膊下夾著皮包,一步三晃地從電梯方向晃過來,“你怎麼來了?來,到叔叔屋裡坐坐!” 遊少菁輕輕皺了皺眉頭,這個人是父親的另一個副手劉天保,父親常批評他工作不積極,喜歡公款吃喝,甚至生活作風也不太好,所以遊少菁對這個說話輕浮的人沒有什麼好感。今天遇上了他,還不知他嘴裡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呢。那些與父親關係好的人都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更何況這個平素與父親不對脾氣的人。 “我是來找許叔叔的。”遊少菁聞到那股隨他而來的酒氣,頭得更低了。不過奇怪的是,這個人帶著滿身的酒氣煙味一過來,周圍瀰漫的那種冰冷的感覺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踪。 “就想你許叔叔,沒想你劉叔叔啊?”劉天保的大臉帶著酒氣伸到了面前,“來,來,到劉叔叔這裡坐坐,跟叔叔說說話。”說著拍著遊少菁的肩,用一種近乎放肆的動作把遊少菁推進了他的辦公室。遊少菁不知道這個以作風不好聞名的人想幹什麼,不過現在是大白天,外面是辦公樓,有不下五十人在辦公,如果他敢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就大聲喊叫。遊少菁這麼想著,咬緊了嘴唇。 關上辦公室門,劉天保一轉頭,本來已經有七分醉態的神情忽然變得清醒了許多,把遊少菁拉到遠離門口的角落,壓低了聲音問:“小菁,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遊少菁被他的轉變弄得緊張,頓了一頓說:“我來找許叔叔,想問問我爸爸到底因為什麼事……可是來了幾次,都沒遇上他。” “他去哪兒了?” “開會去了?” 劉天保冷笑一聲,“我和你打賭,他就好好地在他辦公室裡,哪兒也沒去!你沒看見樓下,他的專車、司機還在那裡,他怎麼出門?”見遊少菁不信,他狡黠地一笑,拿起電話撥打,口吻一下子又變得半醉不醒的,“頭、頭兒,我回來了……呵呵呵,沒喝多少,就半斤……我說你在哪兒啊?我們的遊大小姐來了,在這兒等著你呢……開會啊,啥時便回來啊?喔,今天下午回不來了啊,行,沒問題,我代你招呼小菁……呵呵呵,看你說的,憑我跟她爸爸那麼多年交情,我能不盡心盡力地招呼她嗎?呵呵……” 他掛上電話,對遊少菁狡黠地笑說:“他說他在開會回不來。可是我剛才拔的是他辦公室的座機。” 遊少菁一下子哭了起來,怎麼連爸爸最好的朋友兼助手都這樣,難道他以前跟爸爸稱兄道弟的交情,全都是假的嗎? “哭什麼呢?這有什麼好哭的……這個社會誰跟誰說實話啊?被人騙了就哭的話,你劉叔叔我還不早就哭死了……”劉天保噴著酒氣說。 遊少菁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半晌才哽咽著說:“那麼,劉叔叔,你能不能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劉天保給自己泡了杯茶,吹著熱氣,停了好半天才說:“真相我哪知道啊……憑你爸爸跟我的關係,他會告訴我不成?” 遊少菁知道爸爸和劉天保相處得併不好,可是現在,這麼多的同事之中,竟然只有劉天保站出來幫自己一把,她不由得對這個胖子多了幾分好感,抽泣著說:“可是我連爸爸是為什麼罪名被抓起來的都不知道……” 劉天保打個酒嗝,把手中的茶吹了吹,接著說:“×××公司你知道吧?” 遊少菁搖搖頭。 劉天保嘆口氣,這種年紀的小女孩關心的是明星、漫畫、化妝品,問她這些社會上的新聞確實強人所難,“這件事在咱們市鬧得挺大的,前一陣子他們的老員工還大鬧了一次,轟轟烈烈的。” “到底是什麼事?難道與我爸爸有關?”這麼大的事,如果爸爸牽扯其中,那一定是很嚴重的罪名,遊少菁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當時那家公司經營狀況不好,所以去年聯繫賣給了一家外企,賣了三千多萬,可是那家外企一轉頭就遣散了所有員工,回手把企業轉賣了一個多億。那家公司光固定資產,就遠遠超過了二、三個億啊。所以那家公司的員工們開始鬧,上頭一開始就查到侵吞國有資產上來了,而你爸爸是當時這場交易時出面的政府官員,你明白吧?所以就牽扯受賄,故意賤價出售國有資產,於是……” “我爸爸不會那麼做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劉天保嘆口氣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上的事,你爸爸是不會讓我知道的,我們倆的關係……呵呵,我不說你也知道……”
“表姐,你就把話說清楚點兒不行嗎?”莫瀟跟著莫琳在屋裡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地轉了好幾圈了,終於沉不住氣地叫了起來。 莫琳用力甩甩手上沾的洗衣粉泡沫,又向客廳裡走去,莫瀟立刻又跟上去,大聲叫:“你別裝作聽不見行不行,我說了半天了,敢情還是我自己在唱獨角戲啊!” 莫瀟自幼在奶奶身邊被撫養長大,而大他十七歲的表姐莫琳當時剛剛踏上社會,由於工作單位的緣故,也寄住在奶奶家中。於是表姐像個小媽媽一樣,擔負了一半照顧莫瀟的任務,莫瀟對於表姐的感情也與眾不同,比一般人家的表姐弟還要親密許多。莫琳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弟百依百順,由於她自己沒有孩子,可以說是付出了一種母愛在莫瀟身上。莫瀟也特別聽姐姐的話,在他叛逆期時,父母的話他都會反抗,可是莫琳說幾句,他總是會聽從。 現在莫瀟向莫琳詢問遊少菁父親的事,莫琳都支支吾吾就是不說,莫瀟心中越來越不痛快,使起小性子來,把她手中的抹布搶下來扔進垃圾筒,又把她洗好的衣服倒進了浴盆。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你什麼也別想幹,直到你告訴我為止!”說完抱著手臂重重向沙發上一坐。 莫琳看著他嘆口氣,“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一副小孩子脾氣!你問這些幹什麼,我早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為我擔心,至於他……唉,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不是我想知道,是小菁,那是她爸爸的事,她有權力知道!”莫瀟對這個表姐夫沒什麼感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可是莫琳與遊少菁都是對他很重要的人,而這兩個人正是被這個男人聯繫在一起的。所以他比誰都希望這個男人平安無事,讓莫琳和遊少菁可以恢復笑顏。 “少菁她想知道……”莫琳有點兒茫然地問。 “對,她是鐵了心要弄清楚一切的,她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倔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動她的。”莫瀟對於遊少菁那種無聲的倔強多次經歷,印象深刻。 “少菁她還小,知道這些沒什麼好處……”莫琳囁嚅著說。 “你就別在我面前說這些沒用的話了。”莫瀟一點兒也不留情面地說,“你和小菁的關係我還不明白,別說得自己好像多關心她似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相互之間都恨不得對方不存在一樣啊。” 莫琳一揚眉毛,“如果她是那麼想我也沒辦法,可是我是絕對對她實心實意的!” 莫瀟也知道繼母難做,尤其是面對一個遊少菁這樣倔強聰明的女孩子,莫琳這些年也不容易。誰叫她自己當年那麼多好小伙子看不中,非選擇了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去承擔破壞人家家庭的罪名呢,要是那時已經懂事的遊少菁會對她有好感,才真正是奇怪的事。 “不說這些了,我是為了姐夫的事來的,你快點兒把事情說明白,我好回去告訴少菁,免得她在那裡瞎想。”莫瀟一揮手說。 “她瞎想什麼了……”莫琳囁嚅著說。 莫瀟對於遊少菁想要調查這件事其實並不支持,可是又不能放任她和那個剛認識的刑警去鬧,只好自己也加進來,想想就覺得心煩。於是只是催促著說:“你別管這麼多了,把事情告訴我就行,小菁有我看著,出不了事的。”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莫琳想了又想,終於開了口。
遊少菁低著頭匆匆從辦公大樓中走出來,在身後無數窺探的目光以及指指點點下,她不願意讓人們看到她微紅的眼睛,給人們再增添一些茶餘飯後的話題。雖然從劉天保那裡知道了父親被抓的原因,可是其他的事情劉天保一概不知道——也許是知道卻不肯說。但是以他與父親的關係,能夠說這些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遊少菁心中對他能不計前嫌地對自己說實話十分感激,反觀那些以前受過爸爸恩惠、現在躲得遠遠的不聞不問的人,他已經是不錯的人了。更過分的是許申居然對自己冷嘲熱諷,這就是成人世界中的人情冷暖吧,自己到也算見識到一次,她無不自嘲地這麼想著。 站在辦公樓前高高的台階上,盛夏時分,整個世界都反射著有些刺眼的陽光。遊少菁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忽然想起了莫瀟與李劍利也在幫著自己為了這件事情奔波,也許他們有什麼線索也說不定,一時間又充滿了希望,幾乎想立刻掏出手機來聯繫他們。 一輛轎車從遠處駛來,停在辦公樓前,年輕的司機下來鎖門,大搖大擺地走向大門,路過遊少菁身邊的時候似乎愣了一愣,但還是毫不停留地走了過去。 “田哥?田哥,等一等,我有話問你。”遊少菁認出那個人後忍不住叫了起來。可是對方像沒聽見一樣,反而加快了步子,轉眼進了辦公大樓,遊少菁舉步又止,沒有追上去。 剛才過去的那個年輕人名叫田辛,在遊少菁的父親沒有出事之前的幾年,一直擔任他的專屬司機。遊少菁忽然想到,父親在工作期間接觸最多的同事,不是副局長許申或者其他下屬,而是田辛這個專屬司機才對。不管爸爸去哪裡,都會由田辛開車送他,同樣地,一些不會對其他下屬們說的事,也許會在田辛面前透露只言片語。說不定田辛知道爸爸在那個企業的案子中到底做了什麼。 遊少菁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如果問問田辛,應該會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不過剛才田辛明顯是在有意地迴避自己,也許父親出事,他這個與父親最親近的人在單位上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才故意不和自己搭話的吧? 如果是以前,遊少菁早就衝進辦公樓,找到田辛直接發問了,可是最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讓她的行動慎重了不少。思前想後,決定在門外等他出來,反正下班的時間快到了,她也不用等很久。 遊少菁挑選了一個可以清楚地看見辦公樓的大門,看清楚每一個出入人員的地方,躲在樹下耐心地等待。
這個季節,下午三四點鐘太陽的熱度還十分嚇人,遊少菁手中的手帕很快就可以擰出水來了,她看著不遠處的冷飲攤舔著嘴唇,怕自己去買飲料的時候田辛走了,所以強忍著不動。 還不到下班時間,遊少菁就看見田辛走出來,等到他走到了從辦公樓內不易看到的角度,遊少菁連忙迎了上去。 田辛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但馬上露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想從她身邊走過去。 “田哥,你等一等……”遊少菁見他的舉動便知道,這個以前與父親關係密切的司機,現在對父親的這件事的態度,其實與其他的同事沒有什麼區別。 “田哥,我不會耽誤你許多時間的,我只是想問問你……” “你他媽的煩不煩啊!”田辛一把打開她的手,忽然咆哮起來,“你以為你老子還是局長,你還可以任意支使我啊!我最討厭你那副大小姐的嘴臉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我就噁心!你那個老子是罪有應得,沒人陷害他!你就等著他被判死刑吧,你這個賤貨!”說著用力推了遊少菁一把,把遊少菁推得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馬路邊。 遊少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雖然她經歷了父母離異、父親入獄之類的事,可是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肆意地辱罵過,今天一天的經歷一下子湧上心頭,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在遊少菁的記憶中,父親的司機田辛向來是個和氣熱情的人。 住校的遊少菁每週回家一次,如果遇見雨雪天氣,他總是會主動開車去接她,雖然遊少菁覺得自己乘坐父親的車不好,可是田辛還是堅持那麼做。在遊少菁的心裡,對於他的這種行為還是很感激的。平日田辛對父親也很尊敬,人前人後總愛說遊局長對他的恩惠,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云云。甚至有到基層單位擔任小幹部的機會也主動放棄了,甘願為父親當司機為他開車。 現在他怎麼會突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那個穩重禮貌的田辛,怎麼會像神經質一樣當街對自己動手,還用髒話罵人?即使他對父親有什麼不滿,也不必用這種方法表達啊…… 遊少菁遠遠目送田辛上了一輛摩托車,心中忽然想到他剛才的一句話——“你老子是罪有應得,沒有人陷害他,你就等著他被判死刑呢!”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遊少菁來到辦公樓打聽消息,自始至終沒有吐露過父親是冤枉一類的想法,那麼田辛怎麼會說出“沒有人陷害他”這樣的話來?誰問他父親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了? 還是因為…… 遊少菁抬頭看著田辛消失在車流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這時辦公樓中下班的人已經陸續走了出來,遊少菁不願意再讓他們看見自己,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車發動之後,本來想要回家的遊少菁忽然改變了主意,跟司機說:“請去新民小區。” “新民小區,好的。”司機有點兒好奇地看了這個臉上掛著淚痕,衣服上沾滿了灰土的少女,按照她的要求調頭。 這一行幹久了,什麼樣的客人也見過,這個少女一副像剛吃了男人虧的樣子,一定也不是什麼規矩女孩吧?現在的孩子啊,真是……司機這麼胡思亂想著。 遊少菁卻絞著手提包的帶子,心中對自己一時的心血來潮有些顧慮,田辛對自己的態度那麼差,自己這樣貿然地上門來,會不會是自討沒趣,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還是去試一試吧。
新民小區是個不大的居民區,裡面都是些十幾年的老房子,田辛的家就住在這裡。以前遊少菁來過一次,倒還記得大概的位置。 出租車剛剛停下,正在憑著記憶確定方位的遊少菁還沒掏出錢包,就看見田辛又從小區走了出來,邊走邊拿著電話在說什麼。由於出租車的車窗有些反光,有些焦急和惱怒的他從車邊走向停車棚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車裡坐著遊少菁,當然也就沒有放低自己的聲音。 “你們不用他媽的跟我耍花樣了,你們從這件事中弄了多少錢,我就要其中的一半!不然我就去承認你們要我誣陷他的事情!” 遊少菁就听到了這麼一句。 她一下子僵硬在那裡,一動都不能動。 誣陷,這究竟是遊少菁期待聽見還是不願聽見的詞? 直到司機不耐煩地催促她給錢,遊少菁才驚醒過來。 “請跟上那輛摩托車!”遊少菁看到田辛已經發動了摩托車,慌忙對司機說。 “好……”司機故意長長地拖著聲調答應。在他腦海中,已經自動編寫出了一部關於中年男子誘騙少女,始亂終棄,少女不甘心,誓要討個說法的劇情。遊少菁當然不知道他的這些念頭,只是緊張地盯著在車中穿梭的摩托車。 田辛指的被誣陷者是誰?是不是自己的父親遊愛國?是誰指使他這麼做的?為什麼要這麼做?遊少菁對於田辛為什麼要陷害對他有恩的人並不感興趣,她想知道的是,指使他這麼做的人是不是這件事真正的主謀?是不是就是鍾學馗的推論中,那個被惡鬼附身的人? 她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死死盯著田辛的摩托車,生怕一個不小心跟丟了。根據剛才田辛的那個電話,他可能去找背後指使他的人了吧?那麼自己一直跟著他的話,是不是就可以…… 遊少菁這麼想著,心中既緊張又興奮,還帶著一種奇異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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