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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五星飯店 海岩 13747 2018-03-19
楊悅推開行政俱樂部經理辦公室的屋門,叫了一聲:“佟經理。” 屋裡沒人應聲,楊悅拐過門前短短的過道,才看到潘玉龍正在屋裡接受佟家彥的訓斥。 佟家彥厲聲地:“這麼長時間,就是去衛生間嗎?現在是營業時間你知道不知道!” 楊悅尷尬地站住,沒有打斷他們。 佟家彥又問:“你是不是找景福廳客人請的那個女孩去了?” 楊悅悄悄把目光移向潘玉龍,顯然非常關注他究竟怎樣回答。 潘玉龍低著頭說:“沒有。” 佟家彥說:“那好,那我再問你一句,你認不認識這個女孩?我希望你能說實話。” 潘玉龍沉默了一下,說:“認識。” “認識,好,你找她去了嗎?” 佟家彥問 潘玉龍堅持說:“沒有。” 佟家彥問:“那你幹什麼去了?”

潘玉龍說:“我給她的朋友打電話去了……我想讓她朋友過來接她,她讓那個客人給灌醉了。” 潘玉龍這樣解釋,聽上去基本合理,佟家彥找不出什麼破綻,這才點了點頭,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出了口氣。 楊悅的表情也悄悄放鬆下來。 “潘玉龍,從你第一天來,我就認為你是一個可造之才,這次我不罰你,希望你以後別再犯這種低級錯誤。好,你下班吧。” 潘玉龍說了句:“謝謝佟經理。”然後低頭走出小屋,在與楊悅擦身而過的時候,他聽到佟家彥的聲音轉向了楊悅。 “楊悅,你找我呀,有什麼事嗎?” “啊,沒有。我們公關部在俱樂部請一個客人吃飯,這個客人有點感冒,我想問問你們這兒有沒有備感冒藥。” “感冒藥?你找醫務室了嗎,他們晚上都有值班的。”

阿鵬騎著摩托車風一樣地趕來,他把車停在酒店門外,鎖都沒鎖就飛奔著衝進了飯店的大堂。 飯店的門衛在身後叫道:“嘿,誰的摩托車,不能停這兒!” 一扇職工電梯的梯門打開,潘玉龍和幾個下夜班的服務員一起走了出來。大家衣領鬆散,步伐疲憊,只有潘玉龍急匆匆地穿過前面的人,向更衣室跑去。 服務台一位接待員的目光從櫃檯下的電腦屏幕上抬了起來,對櫃檯前的阿鵬說:“對不起,我們這兒沒有這位客人的登記。” 阿鵬堅決地:“肯定有!她剛剛開的房!” 女接待員又低頭敲了敲電腦,說:“叫什麼,湯豆豆?” “對,三點水那個湯!” 女接待員在電腦中搜尋,問:“她有英文名嗎,她是不是用英文名開的房?” “她沒有英文名,她就叫湯豆豆!”

女接待員抬起頭來,斷然地說:“沒有,肯定沒有。” 阿鵬按奈不住急躁:“肯定有!麻煩你再查查好不好!” 旁邊的一名男接待員見狀上來,說:“這位先生,您是不是把名字搞錯了,我們這兒電腦的記載非常清楚,如果有肯定能查到的。” 阿鵬有些不冷靜了,口氣已經像是爭吵:“那你們為什麼查不到?她明明開了房,你們為什麼查不到!” 女接待員楞住了,男接待員試圖壓制他的火氣:“對不起這位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大聲喧嘩,這裡是公共場所……” 潘玉龍沒有洗澡,他匆匆換上便裝,急步走出了更衣室。 潘玉龍剛剛走出職工出入口,他意外地看到阿鵬正騎在摩托車上,一臉焦急地等他出來。 潘玉龍託了一起考進萬乘大酒店並分配在前廳部實習的一個同學幫忙查房號,這位上夜班的同學剛一出來,潘玉龍和一起等待的阿鵬就迎上去急切地問道:

“查到了嗎?” 同學惶顧左右,拉著潘玉龍走到一個角落,拿出手裡的一張登記卡,壓著聲音問道:“是叫馬世倫嗎?” “好像是。” “到底是不是?” “是,那人就姓馬!” “他住1205房,已經住了四天了。今天晚上剛剛又開了一個房, 是1215房。” 潘玉龍同學的話音剛落,站在潘玉龍身後的阿鵬拔腳就走。潘玉龍對同學說了句:“謝謝啊。”也跟著阿鵬跑去。 同學沖他們疾行的背影小聲喊了一句:“嘿,別說我給你們的房號!” 阿鵬和潘玉龍很快找到了1215這個房間,阿鵬上前砰砰敲門,房內無人回應。 整條樓道異常安靜,潘玉龍不由惶顧左右,小聲提醒阿鵬:“輕一點!”但阿鵬毫不理會,繼續重重地砸門。潘玉龍拉了他一把,兩人又朝1205房跑去。

敲門聲再次震動了整個樓道,1205房的門內很快有了回應:“誰呀?” 潘玉龍拉開阿鵬,說了句:“服務員!” 門內一陣細碎腳步,房門開了,馬老闆糊著一臉剃須的泡沫,拉著門把頭探了出來,阿鵬用力撞進門去,馬老闆措手不及,趕緊追著阿鵬,連聲喊叫起來: “哎哎哎,找誰找誰,你們是哪的?” 屋裡,湯豆豆躺在馬老闆的床上醉得不省人事,幸好衣服還未脫去。阿鵬不由分說,將湯豆豆一把從床上抱了起來,背在了自己肩上。馬老闆上前阻攔:“哎哎,你們幹什麼,你是哪兒的?嘿……” 阿鵬一言不答,背著昏睡的湯豆豆往門外走去。馬老闆酒醒人驚,忽然發現跟在阿鵬身後往外走的潘玉龍有些眼熟,這才醒過神來,追上去叫道:“等等,你們是乾什麼的!你們到底是……”

在門口狹窄的過道上,馬老闆拽住了阿鵬的肩膀,卻被身邊的潘玉龍用一隻胳膊“砰”的一下頂在壁櫃的門上。潘玉龍的這一肘頂得非常有力,以至整個壁櫃的木門都發出巨大的 震響。馬老闆嚇呆了,潘玉龍目光凶狠,但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他隨後鬆開馬老闆僵直的身體,走出了房門。 馬老闆齜牙咧嘴地倒在地上,他想追出去,但已失去力量。他掙扎著爬起來,背部似乎受了內傷,他連滾帶爬地爬回房間,撲到床頭櫃上,拿起電話,哆哆嗦嗦地對著話筒嘶聲大喊:“快,快來人啊,有人入室搶劫啦!快來抓歹徒啊!快來……” 潘玉龍帶著肩背湯豆豆的阿鵬,急匆匆地穿過靜無一人的走廊,進入了職工電梯廳。潘玉龍正要上前去按電梯按鈕,突然發現另一部職工電梯“上行”的箭頭燈一閃一閃地亮了。也許是馬老闆呼來的保安已經趕到,情急之中潘玉龍拽了一把阿鵬,兩人拐進了旁邊的步行消防樓梯。幾乎在消防樓梯的門剛剛關上的同時,職工電梯的門打開來了,夜間值班經理和三個拿著電棒的保安走了出來,急步朝客房的走廊奔去。

在消防樓梯的井道中,只有每層間隔的應急燈發出慘白的光芒。潘玉龍和背著湯豆豆的阿鵬順著盤旋的樓梯疾步而下,鐵製的樓梯在深不見底的井道中發出轟鳴的迴響。 夜間值班經理和保安部的三個保安已經趕到1205房,在向馬老闆詢問情況。馬老闆齜牙咧嘴地歪在床上,臉上的剃須泡沫已經蹭得一塌糊塗,連鼻子上都掛著一塊白色,活像個戲曲舞台上的花臉小丑。 馬老闆氣急敗壞地:“兩個男的!20來歲!這麼高!”馬老闆指著一個保安,“就他這麼高!” 值班經理追問一句:“穿什麼衣服?” 馬老闆想不起來了:“穿什麼衣服?穿什麼……有一個就是你們飯店的!” 值班經理一怔,馬上緊張起來:“什麼,我們飯店的?” 馬老闆一口咬定:“沒錯!我見過他!我肯定見過他!”

值班經理繼續問:“您在哪兒見過他?” 潘玉龍和阿鵬順著消防通道一直往下,他們在封閉的樓梯井裡不知疾行了多久,終於看到一個敞開的小門透出暖色的燈光。阿鵬還想往下走,潘玉龍拽了他一把,兩人從這扇小門拐出了消防通道。 他們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酒店地下層的後勤區域。夜深人靜,熒光燈照著冷清無人的走廊,他們幾乎不辨方向,沿著走廊快速地向前奔逃。 查堵打人兇手的命令已經及時發出,在1205房,一位保安奉命用手中的對講機發布通知:“……馬上通知職工出入口,下夜班的員工暫時不要離店!聽到了嗎?下夜班的員工,還沒離店的暫時不要離店……” 值班經理在一旁看著手錶,對馬老闆說道:“馬老闆,現在已經過了下夜班的時間了,但可能還有一部分職工沒有走,待會兒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下去,指認一下是哪一個人打了你?”

馬老闆氣急敗壞地說:“好,我去指認!” 夜很深了,酒店地下層的後勤區域猶如無人之境,阿鵬背著昏睡不醒的湯豆豆,跟著潘玉龍在這座阡陌縱橫的巨大迷城中快速穿行。他們穿過轟隆作響的空調機房,又穿過冰涼陰森的肉類冷庫,進入了食品的粗加工車間。 突然,前方出現了兩個巡邏的保安! 潘玉龍帶著阿鵬,利用吊掛著的牲畜做為遮擋,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保安的目光。 潘玉龍和阿鵬進入水處理車間,在機器水池間急步奔跑。 一個在酒店大堂巡視的保安拿著對講機,一面四下張望一面報告:“沒有看到,沒有看到,如果是飯店員工,不可能從正門走吧。” 一堆要下班的員工被門衛攔住,堵在門口吵吵鬧鬧: “怎麼了?” “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不讓我們回家呀,這都幾點啦。” 門衛勸阻:“大家稍微等一等,在旁邊休息一下。飯店出了點事,具體什麼事我們也不太清楚。” 員工們依然抱怨:“還要等多久啊,再晚連出租車都不好打了。” “打車誰報銷啊!” “我朋友還在門口等我呢,你讓我先出去吧。” “都這麼晚了!我們明天還得上早班呢,你們還讓不讓我們睡覺了?” …… 背著湯豆豆的阿鵬跟著潘玉龍逃出了酒店後身的一道小門,這里黑暗無人。潘玉龍先從一米高的卸貨平台跳了下來,然後去接湯豆豆,阿鵬把湯豆豆遞給了潘玉龍,自己也跳下來。潘玉龍正想把湯豆豆背在肩上,卻被阿鵬上前搶過,將湯豆豆重新背在自己的背上。這時湯豆豆似乎醒了,但僅僅一句夢囈,就又歪在阿鵬肩上重新睡去。 潘玉龍和阿鵬在黑暗中小巷中疾行,他們終於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個路口,大街上明亮的光線撲入視野,他們加快腳步朝那片璀燦的燈火奔去。 被扣住的員工已陸續被允許回家,三三兩兩滿腹牢騷地離開了酒店。 馬老闆坐在門衛室裡,呲牙咧嘴地撐著自己疼痛的腰身。夜間值班經理滿臉歉意地問他:“您傷得重不重啊?是不是先看看病去?” 馬老闆沒有回答,雙眼發直,似乎還未從惡夢中醒來。 保安部值班員插了句嘴:“馬先生,你看……你要不要報警啊?” 聽到“報警”二字,馬老闆激動起來,叫嚷道:“對,報警!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值班經理說:“那好,我們馬上給您派車。” 馬老闆沒好氣地說:“你們替我去報,你看我這樣子,還坐得了車嗎!” 保安部值班員很抱歉地說:“啊,按照公安局的規定,報警必須由本人親自到公安局去做筆錄,公安方面可能需要您本人詳細地敘述事情的整個過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有您本人才說得清楚。” 馬老闆一聽,愣了:“什麼,來龍去脈?”他似乎心虛起來,酒也醒了,愣半晌,低頭髮狠:“算了吧,你們先送我上醫院看病去吧。” 潘玉龍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幫助阿鵬把湯豆豆塞進車裡,潘玉龍隨後坐了進去,阿鵬在車外幫他車把車門“砰”地關上,出租車隨即起步。 夜間值班經理指揮著幾個保安把馬老闆扶上了一輛飯店的轎車,轎車向醫院的方向駛去。 湯豆豆靠在潘玉龍的肩頭昏睡不醒,潘玉龍看著她緊皺的眉頭,心生憐愛地細細端詳。突然,潘玉龍發覺出租車黑暗的車廂裡劃過一道亮光,他回過頭去,從車子的後窗他看到了阿鵬。阿鵬騎著那輛巨型的摩托,亮著車頭的大燈,像護駕般風馳電掣地跟在他們身後,衣服和頭髮都被吹得迎風飄揚。 潘玉龍回過頭來,內心的感覺難以言說。 出租車停在了小院的門口,潘玉龍把湯豆豆抱出車門的時候,阿鵬已在一邊停好了摩托,他搶過來把湯豆豆背在肩上,進了院子大步上樓。 潘玉龍望著他們的背影,掏出錢來交給了司機。 湯豆豆的臥室裡,潘玉龍用熱水投了毛巾,阿鵬馬上接了過來,給床上的湯豆豆細心地擦臉。 床頭燈下,兩個男孩一齊關切地俯身端詳,湯豆豆還在昏睡,但眉宇間已沒有了焦煩不安,掛出了一絲甜美安詳。 兩個男孩抬起頭來,目光無意相碰,他們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句:“謝謝你了。” 兩個人都有些彆扭,各懷心事地將視線移去,互相迴避了對方。 第二天,夜間值班經理向駐店經理匯報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件。 駐店經理沉默了一下,說:“既然是客人投訴,那我們一定要重視。你先口頭向何總匯報一下,另外馬上通知保衛部、客務部和餐飲部,叫他們各來一位負責人到我辦公室。這件事一定要查明情況,給客人一個交代!” 楊悅懷裡夾著一疊資料,走進了保安部的辦公室。保安部的外屋,幾個內保幹部正在對潘玉龍進行訊問。 看到潘玉龍,楊悅的腳步意外地停頓了一下,她從潘玉龍身邊穿過走進了里屋。 保安部的兩位經理正在里屋談著什麼,其中一個看見楊悅進來,開口先打招呼:“喲,楊大律師,有何貴幹呀?” 楊悅說道:“劉經理,還是你們保安部法律培訓的事,您現在有空嗎?我想把課程的準備情況跟您匯報一下。” “有空有空,來來來,坐坐坐。” 保安部經理熱情地說。 楊悅在辦公桌前坐下,耳朵卻不由自主地留意著外屋,外屋內保幹部們訊問潘玉龍的聲音,只能聽得斷斷續續。 內保幹部問:“你昨天到底是幾點下的班?” “我下班都快11點了。” “你下班都乾什麼去了?” “回家去了。” “你下班穿的什麼衣服?” “穿自己的衣服。” “什麼樣的衣服?” “我穿牛仔褲,上身穿一件體恤。” “昨天客人請的那個女的,你到底認識不認識?” 潘玉龍沉默著沒有回答。 里屋的楊悅心神不定地聽著外屋的問答,口中還要與對面的保安部經理對話。 培訓的事情基本談完了,楊悅站了起來,說:“那好,教室我已經和培訓部商量好了,下週一晚上六點整,上白班和上夜班的人都來聽,上中班的以後聽錄音補吧。” “好,就這麼定。你不再坐會兒?” “不了,我先走了。” 保安部經理一邊說著一邊送楊悅走出了里屋。楊悅看到,外屋的內保幹部還在逼問潘玉龍。 “我跟你說啊,你承認了,頂多就是除名。你要是不承認的話,我們只好送公安機關處理了。客人現在受傷了你知道不知道,客人已經住到醫院裡去了你知道不知道!人家要上法院告咱們飯店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承認,飯店還能採取一些措施挽回影響。這樣不僅挽救了你,也挽救了咱們萬乘大酒店的聲譽。” 潘玉龍低著頭,看上去已經放棄抵賴,他抬頭正要坦白:“昨天晚上,我和……” 楊悅見狀,趕緊打斷了潘玉龍的招認,她對保安部經理說道:“喲,你們是問昨天晚上客人被打那件事吧,怎麼把他扯進來了?” 內保幹部看了一眼楊悅,說:“客人描述的特徵,跟他是最像的。” 另一位內保幹部說:“而且和這個客人昨天一起吃晚飯的女孩他也認識。” 楊悅笑道:“噢,那肯定不是他。昨天晚上下班我倆一起回的家呀!” 內保幹部和潘玉龍全都咣的愣了。 內保幹部有些疑惑:“你們一起回的家?” 楊悅答:“對呀,我坐出租車回家,正好路過他家,所以我就順路搭了他一段,他們家就住石板街那邊。” 內保幹部問:“昨晚你幾點送他回的家?” 楊悅作思考狀:“嗯……大概10點多、快11點了吧。” 保安部經理馬上點頭:“噢,那從時間上看,這小伙子可以排除了。” 楊悅微微笑了一笑,對保安部經理說:“那我走了啊。” 保安部經理說:“好好好,培訓的事拜託了啊。” 潘玉龍依然愣著,不知道楊悅突然挺身而出,究竟所為何來。他用疑惑的目光望著楊悅走出辦公室的背影,望著她出門前不知有意無意地回眸一笑。 湯豆豆正在家裡洗臉,劉迅站在一邊盤問:“這麼說,你真不知道馬老闆被打的事?” 湯豆豆抬起頭來,滿臉水花:“我真不知道,昨天咱們吃完飯,我都不知道我怎麼回的家。是你送我回來的嗎?” “哎喲,昨天夜裡也不知道是誰,敲馬老闆的房門,進去就把馬老闆給打了。你說馬老闆為了你這個事,平白無故挨這麼一回,他冤不冤啊?你趕快跟我到醫院看看去吧,他傷得不輕,咱們去給他壓壓驚吧。” “是嗎!傷哪兒啦?” 萬乘大酒店的公關部經理和楊悅一起,代表飯店來到醫院慰問馬老闆。他們提著鮮花和果籃剛一走進馬老闆的單人病房,就看到劉迅和湯豆豆已經坐在床前。 公關部經理微笑上前:“您是馬世倫先生吧,我們是萬乘大酒店公關部的,我們代表萬乘大酒店過來看看您。” 馬老闆在床上不能欠身,但嘴上還是表示了感謝:“啊,萬乘大酒店的,謝謝你們,你們是飯店什麼部的?” 公關部經理:“我們是公關部的,我們對您在住店期間遭遇的不快深表同情。我們來,一是表示慰問,二是想看看您需要我們為您再做些什麼?” 本來平靜的馬老闆,火氣一下又冒出來了,說:“你們不用做什麼,就是把打人兇手查出來就行!我是你們飯店的常客,我在你們那兒住著,連安全都保證不了,你們還是全國有名的五星飯店,你們不怕砸了牌子?” 公關部經理顯然有些理虧:“那兩個打人的人我們做了認真追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馬老闆大聲說:“那兩個人,我可以肯定就是你們飯店的人,至少有一個人肯定是!而且……哎,我想起來了!好像就是昨天給我們餐廳里送菜的那個人,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 公關部經理說:“噢,您說的那個人,是我們飯店的實習生。我們也專門對他進行了調查,已經把他給排除了。” “排除了?你們憑什麼排除他,你們沒讓我看一眼,憑什麼排除他!” 楊悅這時插話:“馬先生,您說的這個人叫潘玉龍,是行政俱樂部剛招聘來的大學生,他昨天晚上下了夜班之後,一直跟我呆在一起,他不可能有時間去干那個事的。” 馬老闆疑惑地:“跟你呆在一起?” 楊悅說:“對呀,他是我朋友,我們昨天晚上十點多鐘一起下的班,一直到半夜才分手。” 馬老闆楞住了。 坐在一邊的湯豆豆聞言同樣一怔,不禁對楊悅上下審視,眼里布滿驚疑。 公關部經理說:“對,這位楊小姐也是我們飯店公關部的,您說的那個餐廳服務生是她男朋友。” 湯豆豆直直地看著楊悅,楊悅似乎感覺到了那道目光的灼熱,不由不朝湯豆豆投去疑惑的一瞥。 公關部經理繼續解釋:“他們倆昨天晚上一直呆在一起,而且最後還是我們這位楊小姐一直把她男朋友送到家裡的。馬先生您當時可能比較激動,再加上您昨天晚上也喝了不少酒吧,有可能是看錯了。再說他們這些年輕人個頭都差不多,樣子也都差不離,看錯了也是正常的。” 馬老闆也有些含糊了,半信半疑地問道:“是嗎?……昨天我倒是喝了不少酒……” 場面鬆弛下來,楊悅的嘴角掛出不易察覺的微笑。湯豆豆的惱怒則漸漸寫上了臉龐。 潘玉龍下班,走出職工出入口,在街邊又遇上了楊悅。 楊悅站在顯眼之處,不知是否有意等他,見潘玉龍過來,主動先打了招呼:“你回家嗎?” 然後,她攔下一輛出租車,說:“我搭你一段吧。” 潘玉龍想了一下,上了楊悅的汽車。 出租車朝潘玉龍家駛去,路上兩人沉默少時,潘玉龍眼望窗外,首先開口。 潘玉龍問:“為什麼幫我?” 楊悅平靜地說:“不為什麼,” 潘玉龍說:“任何事情,都有理由。” 楊悅沖他笑了一下:“我做過的很多事情,常常沒有理由。” 潘玉龍停了嘴,沒再繼續。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改由楊悅開口。 “你不是說萬乘大酒店是你實現理想、發展事業的最好選擇嗎,你真的不怕為這事被酒店開除?” 潘玉龍沒有回答。 楊悅帶著幾分好奇,又問:“你是一個喜歡惹事生非的人嗎?” 潘玉龍搖頭,說:“不。” 楊悅問:“那為什麼要打那個客人?” 潘玉龍說:“因為那個人……因為他欺負女孩子。” 楊悅轉過頭來,看著潘玉龍:“是你認識的女孩子?” 潘玉龍把話悶在口中,沒有作答。 楊悅又問:“當護花使者,感覺特棒,是嗎?” 潘玉龍依然悶不作聲。 楊悅微微一笑:“昨天那麼晚了,你從哪兒叫來的幫手?” 潘玉龍又悶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她是我的鄰居……也是那個人的伙伴。他們是一個舞蹈組合的伙伴,他們情同手足。” 楊悅看著潘玉龍誠實的面孔,自己心里頓覺輕鬆,她身心愉快地笑了一下:“噢,你們是鄰居呀。行,為朋友兩肋插刀,算你們有種!” 出租車停在了小院門口,潘玉龍下車,楊悅也從後門下來,換到前面的座位去坐。在她正要拉開出租車前門的時候,潘玉龍再次對她表示了謝意。 “楊悅,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謝你,我不知道……你希望我怎麼謝你。” “別那麼客氣好嗎,反正我回去也要路過這裡,捎你一段並不需要增加太多成本……” “我不是指搭你的車子,我是說……” “幫你說一句好話,更不需要成本。” 兩人默默地隔著汽車站了片刻,楊悅笑笑,拉開了車門上車。 出租車開走了。 小院門口的這場“纏綿”的告別,被湯豆豆在自家的窗前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潘玉龍和楊悅站在小院門口說著什麼,又看到兩人之間的相顧無言,默默分手。當看到潘玉龍目送出租車走遠,轉身進院的時候,湯豆豆把正對樓梯的窗子“砰”的一聲關住。 關窗的聲音讓潘玉龍走進院子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才疑惑地繼續走向樓梯。 湯豆豆從窗前走回臥室,坐到床上獨自生氣,突然聽到有人敲門,便氣沖沖地過去把門拉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看到門口站著的,竟是阿鵬。 阿鵬走了進來,關切問道:“豆豆,你今天怎麼沒去練舞啊?教練讓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還不舒服?” 湯豆豆見是阿鵬,臉上的怒氣洩了下來,轉身走回臥室,草草地說了一句:“昨天喝多了,我頭現在還疼呢。” 阿鵬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湯豆豆答:“不用……”想了一下,抬頭看著站在臥室門口的阿鵬,忽然問:“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萬乘大酒店?” 阿鵬猶豫了一下,點頭:“對,我去接你,你喝醉了。” 湯豆豆追問:“你是不是打了那個馬老闆?” 阿鵬沒有說話。 湯豆豆責怪地:“你打人家幹什麼?” 阿鵬對馬老闆顯然餘怒未消:“他乘你喝醉了,把你弄到他的床上。那個姓馬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湯豆豆怔了一下,半信半疑地說道:“不可能……他把我弄到他的床上?這怎麼可能!我昨天回來睡的是我自己的床!”阿鵬剛要解釋,湯豆豆又繼續說 這時,他們都看到潘玉龍已經走上樓梯,出現在湯家門口。 湯豆豆的目光並不友善地盯著潘玉龍,冷冷地問:“阿龍,那個馬老闆說昨天你和阿鵬一起動手打了他,你知道嗎?” 潘玉龍看一眼阿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湯豆豆冷冷地又說:“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其實你的興趣根本不在馬老闆的身上,我說的對嗎?” 潘玉龍正要回答,阿鵬卻搶先開口:“馬老闆是我一個人打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和阿龍一點關係沒有。” 湯豆豆背對潘玉龍,問道:“阿龍,你昨天晚上下了班,幹什麼去了?” 潘玉龍又看了一眼阿鵬,說:“我回家了。” 湯豆豆又問:“你一下班就回家嗎,是你一個人回家的嗎?” 潘玉龍並不明白湯豆豆要問什麼,他好言勸了一句:“豆豆,昨天晚上你確實喝醉了,以後別這麼喝酒了,女孩子喝醉了酒,是很危險的。” 湯豆豆想哭,眼中湧淚,嘴角卻掛出了冷笑。她回頭看著潘玉龍,說道:“有時候,醉了比醒著要好!”她又看一眼阿鵬,說:“對不起,我現在還沒醒呢,我要睡了。” 說完,湯豆豆“砰”的一聲,把臥室的房門關上。 兩個男孩被關在門外,一個站在客廳,一個站在門口,彼此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神當中,都有一些尷尬,似乎又都心照不宣。 阿鵬終於開口,對潘玉龍說了一句:“她不喜歡野蠻的人。在她眼裡,我是一個動不動就出手打架的人。你不是。” 潘玉龍領情地點了一下頭,說了句:“謝謝。” 清晨,灰色的太陽從城市的地平線升了起來,石板街的這座小院漸漸褪去了拂曉的朦朧。潘玉龍按時起床洗漱,然後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湯豆豆住的那套正房,此時似乎仍在沉睡。 其實,湯豆豆早已醒來,她聽見左側小屋潘玉龍鎖門的聲音,連忙從床上跳起,光著腳丫從臥室跑到門口,輕輕把門鎖打開,然後又躡手躡腳地跑回床上裝睡,等著潘玉龍過來敲門。 潘玉龍鎖好屋門,沿著走廊走到湯家門前,他站了下來,想要敲門,猶豫片刻,把手又放了下來。他轉身走到梯口,一步一步下樓去了。 湯豆豆等在床上,聽見潘玉龍的腳步在門前停頓,轉而又聽見他下樓的聲音。她躺在床上怔了一會兒,憤憤地光腳下床,跑到外屋窗前,看到潘玉龍的背影出現在院子裡,便“砰”的一聲把窗子關嚴。 潘玉龍剛剛走到院子門口,就听到樓上用力關窗的聲音。他回頭看去,湯家門窗緊閉,寂靜無聲。他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向院外走去。 湯豆豆起來了,對著鏡子氣鼓鼓地刷牙,用水杯接水時龍頭開得過猛,水從水杯中反濺出來,濺濕了她的衣裳。湯豆豆急忙扯過一條毛巾擦拭,不料水杯未及放穩,掉在地上啪一聲摔碎。湯豆豆愣了半天,感覺天下萬物,都與自己作對,她惱羞成怒地將毛巾狠狠摔在池內。 湯豆豆撿拾著地上的玻璃杯碎片,一不小心又割破了手指,她氣急敗壞地把揀起的破杯子再次摔在地上。 而此時的潘玉龍也無精打采地走進了飯店的更衣室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掛在更衣櫃的鉤子上,誰料衣服沒有掛住,跌落下來。他揀起來再掛,衣服再次掉在地上。潘玉龍惱怒地將衣服揀起,用力掛在衣鉤上面。 掛好的衣服又掉了下來 潘玉龍煩燥地把衣服一股腦塞到櫃子裡,櫃子容量很小,一件衣服支楞出來,潘玉龍又一把推了進去,然後把櫃門砰地一下強行關上。 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真實”舞蹈組合的四個男孩在教室裡排練,不知何故,缺了湯豆豆的舞蹈和音樂都有幾分枯燥沉悶。教練也沒精打采地做著例行的指點,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疲乏萬分。 王奮鬥最先看到,湯豆豆不知何時出現在教室的門口。 “豆豆?” 阿鵬的目光,隨即撲向門口。 音樂繼續著,但男孩們的舞步都停了下來,大家全都上去問長問短。 “豆豆來啦,怎麼啦不進來。” “你好了沒有,頭還疼嗎?” “沒事了吧你?” “身體不行再休息兩天。” 惟有阿鵬縮在後面,不發一言。 湯豆豆了無情緒地應道:“沒事,我沒事了。” 教練也過來問:“湯豆豆,身體好了嗎?不行可以再休息兩天。” 湯豆豆敷衍道:“不用了,沒事了。” 湯豆豆走到場地邊上,更衣換鞋。阿鵬走了過去,默默地幫她收拾換下的衣服,幫她遞上毛巾。 湯豆豆感謝地看著阿鵬,低聲說了句:“謝謝。”阿鵬窘迫地把眼神避開。 盛元銀海公司在宴會廳的一個套間裡,宴請銀海開發區的官員。 宴會開始之前,盛元集團銀海公司的總裁黃萬鈞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正和銀海開發區的領導親熱交談。宴會廳里間,一個俱樂部主管正帶著幾個服務員佈置著餐桌上的花草,佟家彥走了進來,向客人們禮貌地說了聲抱歉,然後拿著菜單低聲請黃萬鈞過目瀏覽。 黃萬鈞看了菜單,點頭認可:“老佟啊,上次你給配的菜,檔次可不夠。今天我請咱們銀海開發區的領導,今天的菜一定要好一點,我請的貴賓要是不滿意,我可要找你們老總告狀去。” 佟家彥鎮定地點頭微笑,應付自如:“沒問題,我們這兒的拿手菜,其實您都知道!” 黃萬鈞又說:“還有啊,晚上吃完飯,你們這裡的水療俱樂部聽說很難訂的,你先給我訂一個房間。” 佟家彥點了點頭:“好的,我馬上去辦。” 黃萬鈞轉頭對開發區的幾個頭頭說道:“萬乘大酒店的水療俱樂部可是全銀海最好的,不但服務好,而且乾淨、衛生。一點兒那些……啊,那些亂七八糟東西都沒有。放心!他們這兒是公安局的免檢單位。” “啊,我們聽說過。五星飯店裡的這類場所,一般都比較健康正派。” 佟家彥走出宴會廳,在門外看到潘玉龍正要送茶進去,遂小聲囑咐了一句:“哎,這個廳是VIP客人,你小心點,別再出事了。” 潘玉龍點了點頭,走進了宴會廳。 潘玉龍小心地為主賓一一上茶,主賓們已經開始談論開發區公園項目的事情。 開發區領導發話了:“主題公園項目的這塊地皮,我們跟韓國的時代公司已經談了很久,雙方的意見已經基本接近一致了。你們現在上來競爭不是不可以,但時間上可能有點晚。韓國時代公司為了這個項目做了長期準備,光一個規劃設計方案就花費數百萬美元巨資,搞了數年之久。” 黃萬鈞說:“不過,我聽說時代公司內部……最近好像很混亂。” 開發區領導點頭,說:“對,時代公司的董事長最近突然去世了,他們公司內部可能有一個重新調整的過程。” 黃萬鈞笑笑,說:“恐怕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吧。時代公司的這場調整,很可能是父系家族和母系家族之間的一場激烈戰爭,恐怕……會曠日持久。” 開發區的領導說:“聽說是由金成煥的獨生女兒金志愛接班。” 黃萬鈞說:“金志愛握有金成煥的遺囑,但金成煥的前妻和他前妻的勢力在時代公司握有實權。據說,他的前妻金載花已經向法院起訴,認為金成煥非法剝奪了他兒子的繼承權。在國外,公司的資產糾紛和遺產糾紛一旦進入司法程序,官司一打就是三年五載。在訴訟期間,公司的運行肯定會受到影響,特別是巨額的海外投資,很可能會受到法律的限制。” 潘玉龍沏茶倒水一輪,托著茶壺退下。他在離開這間宴會廳時,聽到開發區的頭頭嘆息了一聲:“哦,不過,時代公司對主題公園項目的前期投入已經很大了,一旦中止,他們將蒙受巨大損失,而且這個項目對任何投資者來說,都有足夠的魅力!” 黃萬鈞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面含微笑地說道:“讓我們靜觀其變吧!” 潘玉龍回到小院,停在了湯豆豆家的門口。他猶豫片刻,伸手推推屋門,發現屋門已被鎖上了。潘玉龍轉過身來,又朝樓梯口走去。 潘玉龍來到劉迅家附近的那所小學,他看到當作排練場的那個教室還亮著燈光。潘玉龍走近教室,透過窗戶發現“真實”舞蹈組合的成員們早已離去。劉迅和編舞的老師一邊聊著一邊走出教室的屋門。 劉迅看見潘玉龍站在門口,便疑惑地發問:“你是找湯豆豆吧?他們已經走了。” 劉迅說完,陪著老師繼續聊著,向學校的門口走去。潘玉龍板著臉站在他的身後,開口叫了一聲:“老劉!” 劉迅和編舞老師都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潘玉龍看了老師一眼,張口慾言,又停住沒說。劉迅似乎猜到了什麼,轉臉對老師說道:“你先走吧,咱們明天見。” 老師點了點頭,一個人朝校外走去。劉迅這才轉過頭來,表情淡淡地向潘玉龍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潘玉龍正色說:“老劉,請你以後不要再給湯豆豆介紹什麼贊助商了。你應該算是她的兄長了,你應該保護她,應該對她負責!” 劉迅臉色難看,既尷尬又不無惱火,他吸著氣出口反問:“你想對她負責對吧,請問你是湯豆豆的什麼人呀?” 潘玉龍嗑巴了一下,說:“我是她的鄰居。” 劉迅冷笑:“鄰居?鄰居不至於這麼關心吧!我告訴你小伙子,湯豆豆是有男朋友的,啊!你還是悠著點吧!” 潘玉龍愣了,一時語塞。劉迅轉身移步,向學校的大門走去。潘玉龍在他身後跟了一步,忍不住大聲問道:“嘿,誰是她的男朋友?” 劉迅站了下來,回頭笑了一下:“我們舞蹈組合裡,人人都喜歡她!你不是說你是她的鄰居嗎?那好啊,那你就本本分分做一個鄰居吧。” 劉迅說完,轉身走了,把潘玉龍一個人扔在了教室的門口。 潘玉龍走到公用電話旁,急速地撥完電話,聽筒內卻傳來一個女人慢條斯理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潘玉龍用力掛上聽筒,神情黯然,踽踽獨行,突然在一個酒吧的屋簷下停下腳步,他似乎有所預見地,慢慢轉過頭去,藉著落地窗裡暗紅的燈光,他看見湯豆豆一個人坐在酒吧的角落裡,獨自買醉。 潘玉龍走進酒吧,走到了湯豆豆的面前。湯豆豆知道潘玉龍來了,繼續自斟自飲,故意視而不見。潘玉龍伸手奪過了湯豆豆手中的啤酒杯,皺著眉頭好言相勸: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女孩子喝醉了酒很危險的,走吧,回家吧。” 潘玉龍把湯豆豆從座位上拉起來,一位服務員走上前:“哎,她還沒結賬呢!” 潘玉龍一隻手拉著湯豆豆,另一隻手伸進褲兜,湯豆豆甩開潘玉龍,自己掏出錢來,遞到服務員手上。 湯豆豆和潘玉龍一前一後走進小院,走上樓梯。湯豆豆顧自走在前面,對身後的潘玉龍不理不睬。 潘玉龍不滿地追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啦,嘿,你這到底是怎麼啦?” 湯豆豆低聲回了句:“沒怎麼。” “沒怎麼幹嗎生氣啊。”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二樓走廊上,湯豆豆突然站住了,背對潘玉龍說了句:“潘玉龍你背著我做了什麼事?如果你是一個男子漢的話,你應該有勇氣站出來!” 潘玉龍自然不會想到湯豆豆是為了楊悅而任性嘔氣,他以為她還是因為他打了馬老闆而不敢承認的那件事情。於是他思忖片刻,抬頭說道:“好,我承認。我是跟阿鵬一起打了馬老闆。我並沒想讓阿鵬替我承擔責任……” 湯豆豆愣在了前面,轉過身來的目光充滿疑問:“你打了馬老闆?那天晚上……你也打了馬老闆?” “對,我打了他。” “你跟阿鵬一起?” “對!” “你也會動手打人?為什麼?” “因為那個馬老闆對你不懷好意!” 湯豆豆看著潘玉龍,突然走過來一下把他抱住。潘玉龍被抱得一時摸不著頭腦,但湯豆豆的臉上,卻分明重新綻開了甜蜜的笑容。 酒店的會議室內正在召開總經理辦公會,總經理、駐店經理和各部門的總監圍坐在一張寬大的會議桌前。 銷售部經理髮言:“近期飯店的重要活動不多,但有兩批客人請各部門務必重視。一個是德國漢森公司的董事會會議,大概用房三十間左右,這批客人用餐和其他消費都是自費的,平均消費肯定比較高,對服務的要求也會比較高。還有就是下週韓國時代公司現任董事局主席,也就是時代公司的現任董事長要來銀海。前幾次我們成功地接待了韓國時代公司的商務代表團和執行總裁,時代的銀海分公司對這些接待安排一直都有好評,這一次是接待他們最大的老闆,所以絕對不可以出錯。近一兩天我們會把接待要求和注意事項的書面通知發到各部門去,各部門如果覺得有什麼需要協調的,請儘早跟我們銷售部聯繫……” 總經理插話:“這一次時代公司的董事長可能要長住一段時間,所以客務部一定要選好貼身管家。這個貼身管家的業務水平、形象氣質和服務意識,都要選最好的。” 客務總監應聲答道:“銷售部已經跟我們打了招呼,我們已經選定了一個人,這個人叫楊益德。是銀海旅遊服務中專畢業的,從客房服務員幹起,做過領班,已經有九年的工齡,做貼身管家也有三年了。做以前拿到了旅遊飯店業協會的貼身管家培訓班的畢業證書,去年 又到香港君悅酒店受訓了半年,經驗和技能應該都沒問題。 ” 總經理問道:“啊,是去年到香港君悅受訓的那一批呀。” 客務總監答道:“對。” 總經理點了點頭:“好。” 客務總監、佟家彥、新選定的貼身管家楊益德和兩位管家部的主管正在萬乘大酒店行政俱樂部裡開會,研究對時代公司董事長的服務方案。潘玉龍端進幾瓶礦泉水來,他一邊為頭頭們倒水,一邊無意地聽著佟家彥的發言。 佟家彥說:“前廳部把時代公司董事長的房間排出來了,是2801房。客人的早餐根據銷售部的說法,估計一般會在房間內吃。房間內派送的報紙除了韓文報紙之外,還要派一份英文報紙。鮮花和植物都安排在客人入店當天提前進房……” 客務總監插話說:“你們要和綠化科提前把花選好,把花和植物按照需要擺放的位置提前選好。” 眾人點頭。 楊益德一邊做著記錄,一邊問道:“客人的洗衣服務怎麼處理?” “無論客人是否要求加快,一律按快件處理。”客務總監說完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這次任務我們的分工就這樣定了。這是客人第一次來,對這個客人的習慣我們還都不太熟悉,所以必須格外小心。過一兩天時代銀海公司可能會派人來,具體和我們商談接待的方案。你們要把方案準備得充分一點。” 眾人稱是。 盛元集團董事長杜盛元家的書房內,一台錄音機正在播放著《真實》的樂曲。杜盛元仰在一張英式的沙發里,雙眼微閉似乎睡去。 杜家六十多歲的老保姆李阿姨端著杜盛元的茶杯從門外進來,她把茶杯放在沙發旁邊的茶几上,輕輕叫了一聲: “杜總。” 杜盛元一動不動。李阿姨俯身下來,又輕喚了一聲:“杜總……” 杜盛元依然沒有反應。屋裡除了《真實》如泣如訴的流淌,沒有其它聲音。李阿姨用手搖搖杜盛元的肩膀,杜盛元雙目不睜。李阿姨慌了,直起身子向門外跑去。 “快,快,快來人啊!杜總又犯病啦!快來人啊,杜總又犯病啦!” 幾個杜家的工作人員和杜聖元的秘書從不同的屋子裡跑了出來,連同一個護士模樣的中年女人,一起跑進了杜盛元的書房。 一輛轎車在醫院住院部的大門口停了下來,杜耀杰和他的夫人從車裡鑽出,守候在門口的兩個盛元集團的干部見杜耀傑趕到,匆匆迎了上來。其中一人向杜耀傑說了句什麼,引領著他們向大樓內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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