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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關於流散文學、泰比特測試以及異國愛情的對話

阿難 虹影 6656 2018-03-19
——虹影與止庵對談錄 :流散文學 止庵:聽說你有一部新的小說要面世,大概是什麼樣的題材和背景? HY:表面上算國際歷史題材。故事發生在現在,地點在印度。我認為題材上是所謂“流散文學”。現代世界大量的移民,尤其是知識界的移動,構成了一種新的文化現象。當然也包括先前的移民後代,例如奈保爾這樣的人物,構成了一個全球性的“無根族”。流散這詞,Diaspora,原是希臘詞,指的是《聖經》中說的猶太人長期流散。猶太人這樣的“散居民族”,只能靠文化上獨立貢獻而立足。在當代,這種流散就不是個別民族特有的現象,幾乎各個民族都有。但是可以說,中國和印度,是兩個“大流散民族”。所以流散是我的衷心關懷。西方各大學現在都有這個系科,稱為Diaspora studies。我自己應該算是一個流散文學作家吧。

此長篇在這兒,請讀者自己看吧。成佛成魔在一念:流散本身不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我只能說,痛苦出詩人。 止庵:好像有不少作家都喜歡這樣寫作品:他生活在這個地方,卻寫那個地方,這幾乎是一類文學。比如張愛玲,她寫香港時人已經在上海了,寫大陸時人又去香港了。那麼這種跨越了時間和地域的寫法,在創作時與寫此時此刻身邊的事情,感覺有什麼不同? HY:想像力更豐富,發揮得更自如,沒有什麼限制。我讀過一本書,講有一種人在做夢的時候,腦子裡可以意識到是在做夢,在夢中又在做夢,而且知道哪件事情錯了,哪件事情是對的,這樣的人就已經有了一種德行。有的人做夢還不知道是在夢中,懵懵懂懂的嘩一下就醒了,或是給嚇醒了,或是做了什麼事情很後悔。但有的人在夢中可以糾正自己的每一件事情。他可以在夢中重新來做這件事,這樣的人就跟其他做夢的人不一樣。所以你剛才所說跨越時空的寫法,它也可以成為有意識的藝術行為。在寫作上,就可以看到流散文學的一個重大特徵:它實際上不是“移民文學”這樣簡單化的稱呼所能概括,它體現本土與異國之間的一種文化張力:相互對抗,又相互滲透。

止庵:也許作家寫的不是自己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可以看得比較清楚,比較透徹,另外在安排上也比較自由。至於地域上的背景,可能是虛幻的,當然也可以找到一些與當地的聯繫,但畢竟用不著那麼切實。另外人在異域,常常有飄泊之感,沒有根,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流亡歐洲的白俄作家,譬如蒲寧,就寫過不少類似的作品,充滿了失落感和滄桑感。 HY:對,比如石黑一雄、奈保爾的作品幾乎都是寫這樣的東西,沒有精神的故鄉。 止庵:二戰以後美國一些猶太作家,像辛格、貝婁、馬拉默德等,也是這種寫法,雖然寫的是身邊的事情。這實際上包括兩方面,一是把人物放到異域的背景,一是人物與他所處的環境、他賴以生存的土壤喪失了聯繫,滄桑感、失落感都是因此而生的。

HY:甚至可以追溯到《奧德賽》。人回到故鄉來,尋找一些東西,結果找不到。 止庵:也可以說,這實際是一種模式,或一種方法,當然每個作家有他具體可以發揮的東西。 HY:比如我自己,我就感到沒有根,身體浮在空中。從80年代離家到現在,都在路上,與那個寫的美國作家在路上完全是一樣的,經歷過很多事情,直到我走到西方。前後花了二十年。對寫作者來說,住什麼地方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但眼界和心境卻不同。如同我看美國與阿富汗的戰爭可能就和別人不一樣。文明衝突將會是一個幾十年的大題目。這是大題目,暫且不談。說小題目:十年前英國保守黨主席泰比特,他提出:“打板球,或是打足球,你為誰歡呼,就是哪國人”。這個“泰比特測試法”還真難處理。當時泰比特到倫敦大學演說,汽車剛進校門,就被學生包圍起來猛踢猛砸。這當然解決不了問題,因為現在同一個問題,已經不用拳腳,而是用戰爭。哪怕這次戰爭過後,“泰比特測試法”依然會是一個綿延幾個世紀的巨大問題,與過去民族依地域而居很不相同,全球化就不可能封鎖國界。無論《K》還是都是寫這衝突,寫我們內心深處的“泰比特測試”。

我想世界文化的分裂,現在已經是對抗勢態。歐洲的白人,自從多佛事件、澳大利亞船民事件之後,對“移民”兩字,談虎色變。但是沒有移民,哪來現代世界? 《K》和都是寫中西文化衝突與調節的困難,哪怕情人之間,最後都難以溝通。奇怪的是,有些作家寫異民族愛情,除了上床,除了“濕了”,其他毫無問題。這太奇怪。我不是又在指責“新新代”作家。如果異族男女之間,只有享受,毫無難題,無須反思,這還算文學嗎?這比言情小說還要沒頭腦。我這麼一說,又有年輕作家指責我落伍。我想請教這怪事:為什麼中國的“新新”小說,上了床就一勞永逸? 我不會漠視這個問題:中西文化衝突的愛情悲劇,一曲永恆的哀歌。 止庵:你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受到一些什麼影響麼?比如看了什麼書,讓你覺得有一種契合之感?

HY:寫作本身,是一種創造,沒有什麼書可以影響我。當然在思考階段——好多年的思考——我讀了一些宗教方面的書,讀和《金剛經》,臨睡前,默默地念,連南懷謹的書也看:彷彿見廟就燒香,心境空闊。也讀了福斯特《印度之行》;當然,要表現現代人在文化困惑中的痛苦和失落,這些書只不過是知識準備。 幾乎我所有的長篇甚至短篇都有一條河流。比如裡面是長江上游,《K》裡面還是長江中游,裡面是恒河。恒河每夜穿過我的心。中篇《一鎮千金》和《給我玫瑰六里橋》也有河流。河流給我生命,我賦予河流人性。從這個意義上說,沒有任何一本書比得上河流對我的影響。我寫任何東西,只要一沾到河流,我整個人就變了,我就是那條河。 止庵:你說河流構成了你作品的一部分,是說它是作品裡的一個意象,或是情節的一個因素?一個背景?一種象徵?

HY:它是一種象徵。中,當我跨過了那條河,我命運就不一樣了。再比如《K》裡的朱利安,他最後一次跨過了那條河,離開了中國,也像徵著他永遠都不可能與這個民族融合,對這個國家的文化永遠都不能夠理解,即使對他所愛的女人,他永遠都不可能去愛。他沒有愛的能力。他穿過這條河流好多次。每一次當他受到衝擊或受到阻礙,他都要跨過河去,到對面去尋找一些他的東西,可是他找不到,他其實是一個失敗者,我對他充滿了同情。 也有這種象徵。在恒河邊,兩家人的孽緣與劫難,一家是中國人和印度人,另一家是中國人和英國人。他們在二戰時期結下的恩恩怨怨,現在由他們的下一代人來承擔前輩的罪孽。這條河穿過他們的命運半個世紀。印度每十二年一次都有一個昆巴美拉節,印度教徒在這條河邊沐浴,洗滌罪惡病痛,祈求上天堂。這條河真能洗掉一切罪孽嗎?其實我在這裡是對宗教狂熱的一種否定。河是存在的,宗教是可敬的,狂熱卻是人類永恆的悲劇。

止庵:你在作品里安排了這麼一個像徵因素,對於主題和背景的深化,也許是有好處的。很多甘苦只有作者自己才知道。寫小說的人有些特殊體驗是別人很難掌握的。張愛玲的《色戒》,實際上通篇都是鋪墊,關鍵處只是女主人公說出“快走”這兩個字,換一個作家來寫,肯定不一樣。假如別的作家去寫《追憶逝水年華》,可能就是一個短篇小說,像伍爾芙的《牆上的斑點》,別人寫,可能只是一句話。卡爾維諾的《命運交叉的城堡》,對於一個現實主義作家來說,簡直什麼也沒有寫。 HY:是這樣的。 有心與無心 止庵: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是作家的意識,或者說思想,他對世界總的認識。舉個例子,我覺得魯迅比沈從文偉大的地方,正是在這裡。沈從文在視點和立場上未免太認同於他的人物了,而魯迅在用第一人稱寫作的時候,也是與人物若即若離的。講得刻薄些,沈從文還是有一點兒“廉價的同情心”。

HY:沈從文的確與魯迅不同,魯迅根本就沒有心,沈從文有心。 止庵:沈從文是凡人,魯迅是超人。 HY:他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作家。 止庵:但是那種有心的作家,恰恰在這裡有些東西逾越不了,有個障礙。你剛才談到佛教的問題,實際上佛教的視點不是個人的,而是天的視點,是在所有眾生之上的視點。它能體會每一個人的痛楚,同時又超越每一個人。所謂憐憫之心,就是知道人間這些痛苦,但是也知道不可能不痛苦。所以魯迅反倒是有憐憫之心的,而沈從文的局限性就在這裡,當然拿這個來責備他也不對頭,因為很多作家,如老舍、巴金都是這樣。你剛才說沒有心,偉大的作家都是沒有心的。最近二十年小說我讀的不多,就以現代文學來說,只有兩個人是沒有心的,一是魯迅,一是張愛玲。他們都沒有那種“廉價的同情心”。張愛玲小說裡最可愛的一個人物,就是裡的言丹珠,她生活在這小說的故事之外,但是她的結局最慘,差點被打死,完全是無辜的。我讀到這兒覺得張愛玲非常偉大,她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害怕。偉大一定是無所畏懼。沈從文還是有所畏懼的。

HY:沈從文所有小說的問題就在這裡,他太替讀者著想了。 止庵:沈從文嚴格說是一個有夢的作家。與其說有心,還不如說他有夢更恰當。魯迅也好,張愛玲也好,都是夢醒了的作家。我覺得中國作家如果有一個需要超越的地方,就在這裡。其他問題,題材也好,結構也好,技巧也好,都是第二位的。如果超越了,就是偉大的作家。有的很舊的作家,比如寫的劉鶚,反倒接近於這一點。作家寫東西時應該狠一點。我讀福樓拜的,就感到已經有這樣的啟示,人是無可逃避的,連夢也不是逃避之所。我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HY:這是一個悲劇,或許在生活中,我們盡量可以漠視任何不愉快,寫小說的時候你逃避不了“問題化”。 止庵:我又想起海明威,實際上他後來的小說,與沈從文有類似的問題。對沈從文來說理想在鳳凰縣,對海明威來說是所謂“硬漢子”性格。今天如果小說家還想要找一塊地方,找一個人,或是找一種品德,作為理想化的東西,這就肯定存在著局限性,多少有點兒可笑。

HY:你說的對。越是理想化,越是問題化。這個世界沒有不讓人為難的事。理想本身使難事更難。 止庵:老實講,你的小說我以前讀得併不多,讀得比較多的是詩,還有散文。我讀的時候,感覺好像你還是一個以感性為主的作家。 HY:我其實是一個很理性的人。我生活的態度,我寫作的態度,都是很理性的。 止庵:當然你的小說裡不是沒有理性的成分,比如回過頭來看,有一個神秘人物在第十七八章才出現,就是你的生父跟你見面那一章,這就是一種理性的安排。還有前面提到的象徵因素,另外你書裡那種保持始終的克制的態度,這些都是理性的體現。 HY:只是我重要的作品,但不是最好的作品,它是一把可變幻的鑰匙,掌握得好,可打開我其它的作品。這個小說完全屬於照實記錄,和其他虛構的短篇長篇相比,我覺得它非常理性,每一句話我都清清楚楚。如果是一個女人的心來寫這些東西,絕對不會這樣,而我是一個無心的人。 《K》裡面有些地方完全可以放開寫,但是它咔嚓一聲就截住了。該斷則斷。 這一點和我的為人一樣,我交朋友都不是半截子的,一旦認定做朋友的人,我都會非常珍惜,一生一世。可能有時候情緒過了,但是我馬上會糾正自己,這就不完全像一個女性的情感,我覺得更接近於男性的做法。我處理小說題材也是這樣的。其實從我的短篇更能看出我的一些想法,一些藝術觀。比如早期的作品《孤兒小六》、《玄機之橋》,去年的一篇,講一個女孩子的成長,一天寫成,結局我自己未曾料到,她和她手下的一批街痞男孩子,被逮捕後一起從高橋上跳下河,全淹死了。所有的屍體都從下游打撈到,卻找不到她的,人們發現一具滿頭白髮的老婦人的屍體,但沒有人認為是她。這個短篇小說寫得併不輕鬆,轉世輪迴,因緣相遇,命運自定。 止庵:這個構思很有意思。繼續我剛才的話題,關於理性,我認為有不同種類:一種是屬於寫作技巧方面的,比如含蓄、克制;一種體現為一種態度,可以貫穿作品始終,比如毛姆、格林等,在他們的作品中,作家和他的人物之間總是保持著距離。他們是俯視著人物的;還有第三種,是指哲學意義上的,體現在作品的總體構思上。我說的理性,主要還在末了這一點上,說穿了,也就是剛才提到的“狠”或“無心”。而最終所涉及的是對世界本質的認識,也就是有和無的問題。像博爾赫斯,他寫的是無而不是有,他根本不關注我們的生活,我們的存在。 HY:可是有時侯有就是無,無就是有,你根本無法把它區分開。博爾赫斯就是有腦無心,他的缺點,也就是他作品的局限性就在這裡,而且他是重複的無。 止庵:博爾赫斯找到了一種模式,這是面對整個世界的一種語言,他不可能不重複。 HY:博爾赫斯的確成為一種模式,我們都公認他是偉大的作家,但他的作品,開始、中間、結尾都是一樣的,似乎在一個迷宮裡面,他應該走出這個迷宮一點點,長篇他就一定寫不了,他就是走不出來。因為寫長篇就好比你可能在那個迷宮裡面,但是你還可能在那個迷宮上面再建一座“城堡”,像卡夫卡那樣,在這點上他就不能夠和卡夫卡相比。我不止一次想到,我會理解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荒唐事。 止庵:你好像把他們混為一類了,我覺得所有的作家是一類,而博爾赫斯一個人是一類。區別還在有和無上。稍為擴大一點兒,卡爾維諾也可以歸在博爾赫斯這一類裡。 HY:小說的語言是純符號:它本身沒有意義,它又可以無窮衍繹。寓有於無,無有無無:它是高於其他一切的藝術。 寫作時,我情願生活在地下室或閣樓裡 止庵:除了寫作以外,平時你都喜歡幹些什麼? HY:清早起來將地板清理一遍,打掃衛生。平常,做菜、養花、聽音樂、看碟、打兵乓球。看書是工作,必須要做,看得亂七八糟,什麼書都看,好幾本書同時看。最近幾天在看一本做雞尾酒的書,還有一本寫什麼歐洲狂歡的恐怖故事。我看書主要是取我所需要的東西,吸收我想吸收的東西,看什麼都有勁,我沒有正式上過大學,知道自己知識欠缺,得刻苦。但是我在寫東西的時候什麼都不看,什麼書都不能夠再影響我,因為那樣一來就會受干擾。我寫一部長篇小說一般需要三年時間:一年讀大量的書,去一些相關的地方;一年用來寫初稿;一年用來修改。但是往往這三年之中所讀的書也是在為下一本新書做準備。 止庵:但並不是所有的書都是開卷有益的,有的書根本不值一讀,譬如南懷謹,太淺薄了。我看一本書之前,總要仔細考慮一下,這本書值不值得為它花那麼多時間。 HY:有時候看到三個字就會有用,比如“七盞燈”,左想右想都會受其迷惑。可能當時沒有用,但是隔一段時間,也可能是一年兩年以後,就會突然想起這句話,從我的潛意識裡突然就跑出來了。 止庵:這大概是小說家或詩人的一種特質。在我看來小說家和詩人是一種人,寫散文的又是一種人。按照你這種閱讀方法,是不是從書裡看到某一句話,就能跟你產生共鳴? HY:但是讀書就是這樣的,我只看對我有用的東西。我也寫一些評論,寫得很少,不過一旦答應下來,我就會仔細讀,不會憑空去寫一些我不熟悉或者不知道的東西。 有些人寫詩是拿起一本詩集就照著寫。我寫詩的時候都是我自己心裡的感覺和想像,根本不需要別人的書。而有的人必須要有別人的東西才能夠下筆,才能夠有句子,我覺得可怕。 止庵:也有另外一種情況,作家在寫作時必須進入一種狀態,他可以藉助閱讀做到這一點。 HY:是有這回事,比如有個外國作家讀了司湯達的,他就寫出一本完全不同的來。這是進入創作狀態,但並不是說像我剛才說的那個例子,那近似於一種模仿。 止庵:是的,我們說的是兩碼事。比如我要寫文章,我就不能讀小說,而必須得讀和文章接近的東西,必須得把這個氣給調順了。我喜歡周作人,就是他能讓我進入狀態。寫小說可能不一樣吧。 HY:是不太一樣,比如我必須要擺幾本書在我的旁邊,比如字典和兩本都背得出來的書,其實我一點都不必看。比如我必須把音樂打開,這個地方必須要放這件東西,那個地方要放那件東西,如果挪了地方我可能這一天什麼都乾不了。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今天我們在這兒談話,但是要我今天去和別人說話,那就等於要了我的命。 至於你說的進入創作狀態,實際上就是清除一切雜質,所有乾擾寫作的東西全部不要。我也需要這樣的狀態。因為文字是一個太乾淨的東西。如果你看到了一個很骯髒的人或是遇見一件很醜惡的事,你回家第一件事就得洗澡,否則整個人一天都不對,心情都不會愉快,根本寫不出什麼漂亮的東西來。所以經過一夜的沉澱,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空氣清新,換上乾淨的家常衣服,坐在桌前,立即就會和筆下的人物見面,安排他們的命運,真是做一個作家的福氣。 談到福氣,當然得自己安慰自己。寫作是最孤獨的工作,對於選擇寫作的任何一個人,我都尊重。其實我最喜歡的生活方式是這樣:我根本不跟任何人接觸。如果我可以不出去買東西,不需要去見誰,所有東西都給我運到這裡來,菜也運到這裡來,米也運到這裡來,那我就一直在這裡,我情願生活在這樣的地下室或閣樓裡。當我寫作時,我不需要與別人交往,不需要與別人說話,我與書中的人說的話已經持續了將近半個世紀,該停止了,我渴望好好睡一覺。此時,就該讓我的主人翁——這次是阿難和蘇菲——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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