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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二節

中醫不死! 2·大結局 罗萌 2945 2018-03-19
六月的熏風,在藥王廟大雄寶殿前茂密的銀杏樹葉中迴盪,青青的銀杏果,像一群群頑皮的孩子擠在枝頭或樹梢兒的葉叢後面探頭探腦,喜愛這些青果的綠老虎蟲,便一伸一縮地順著樹乾或枝條穿梭於清香撲鼻的果嘟嚕之間,吻啃並舉,也便招來許多尖嘴山雀圍著它們轉來轉去,當它們大吞大咽這些綠色的“老虎”而漲得大腹便便之後,情不自禁要進行新陳代謝,便有一攤攤鳥糞凌空而下,啪嗒啪嗒落在智遠長老及程少伯頭上、身上,或他們中間的棋盤上。智遠長老此時總要罵上一句:“該死的扁毛獸!” 昨天下午,當程少伯將川島如何來求醫,弟弟因何拒不收治,自己無奈冒名頂替,給川島做了臨床脈象檢查,現在需要讓川島洗一洗常春洞的礦泉澡,來阻止他體內腫瘤的繼續滋生,然後再投以靈芝花粉等消解胃腸腫瘤的特效中藥,但一是常春澗與常春洞皆為外人不知的秘密所在,師父生前有話不能讓外人知道,川島不僅是外人,而且又是外國人,就更不能讓他知道。二是靈芝花粉係採自常春澗老樹虯枝根部的野生靈芝叢中,現值夏至將到,正是採集之季,他看過靈芝長勢不錯,但花粉是夜里二更左右從芝蓋上飛逸出來,自己一個人採集不方便,領家里人來又怕違背師訓,惹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高興。所以,不知該怎麼辦,特來請教師叔等等,一一說給智遠長老聽。智遠長老臉上竟然很不高興地問:“你今天來就是要和我說這些?”

“是的。”程少伯說,“川島已是晚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哪個川島?”智遠長老似乎沒聽明白程少伯的話,又問。 “就是那年和咱們較量過的日本人川島太郎。”程少伯又提醒說。 “這麼說,你還沒忘記當年?!”智遠長老語氣中充滿揶揄的味道,“可我記得他當時是想殺你,才引出一大堆麻煩的,你背上的槍傷現在不疼了?” 程少伯這才明白師叔是不贊成他給川島治病,忙解釋說:“師叔,他來投奔咱中醫中藥,說明他對中醫中藥的信仰。我們若不收治川島,就是我們辜負了他的信仰。再說,他當年是耀武揚威,現在是低聲下氣。常言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咱醫家素以仁愛為懷,如能不記舊惡,治好他的沈痾,肯定會對他產生道義上的感召力。若能既治了他的疾病,又治了他的德行,豈不更好?”

聽了這番話,智遠長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用充滿憂鬱的目光盯著程少伯,許久許久不說話。 程少伯見狀,又說:“師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相信'各人但把好事做,不計別人善與惡'的古訓,請師叔成全。” 智遠長老聽完,閉起眼睛搖了搖頭,似在自我感嘆,也似在說給程少伯:“東郭之仁也!”說罷,轉身走進了後殿。 程少伯不知師叔去後殿做什麼,又不好貿然跟進去,便只好坐在殿前銀杏樹下石凳上等。 銀杏樹都有幾百年以上的樹齡了,高高矗立著、繁茂著,微風拂過時,扇形的樹葉便嘩啦嘩啦作響。 程少伯連日來研讀苦杏道人留下的文稿,每夜都睡得很晚,加上為川島治病之事頗為勞神,坐下來不一會兒,眼皮發沉,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銀杏樹上的鳥糞落到身上也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已是暮色四合,猛然想起自己的使命,起身打聽小沙彌,回說:“長老下山拜會鎮領導去了,臨行讓轉告您,有事明天再來。” 程少伯大悔自己不該瞌睡,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怏怏而歸。 一夜間,輾轉反側,唉聲嘆氣,韓玉蔦問話也不回答。第二天,早飯後,朝韓玉蔦丟下一句話:“我還得上山!”便出了家門,直奔藥王廟而來。 藥王廟裡一片寂靜,只有山雀吱喳的聒噪著。小沙彌告訴程少伯,長老還沒起床。 程少伯只好又在殿外的石凳上等。 太陽漸漸升起後,樹上的知了們又都亮開了喉嚨。後來,就听見後殿里傳出古琴的弦音,接著,便有吟唱聲傳來: 夏至暑氣早, 朝朝聞知了。 知了不知了, 問君誰能曉?

紅塵夢多深, 何人能知道? 一朝夢初醒, 四大皆空了! 你道我可笑, 我道你可笑。 可笑不可笑, 自心最明了! 撫我焦尾琴, 唱我心中謠。 那些可笑事, 盡往天外拋! 程少伯正聽得入神,吟唱聲終止了。隨後便見智遠長老端著棋盤從後殿走出,笑對程少伯招呼道:“來來來,賢侄,自從失去你師父這個對手,多日沒對弈了,今天別的事都先放一放,咱們先殺上幾盤!” 程少伯聽了這話,心中雖不情願,卻也難以推脫,只好坐下來與智遠長老對弈起來。 智遠長老持紅,開棋先進三路兵,口中喃喃說:“仙人指路!”話音剛落,就有鳥糞從空降落在他的頭上,智遠長老便罵:“扁毛獸!” 程少伯持黑,他無心下棋,只是信手飛起中路象來。

“防棋?”智遠長老微微一笑道,“知道防就好,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出車!”說著,走了一招儿車九進一。 程少伯便應了步士六進五。 “怎麼只防不攻?”智遠長老瞥了一眼程少伯,“你太厚道了,沒有鐵石心腸怎能贏棋?——車九平六!” 程少伯又應馬二進三。 “車一進一!” 程少伯走車一平二。 “車一平四!” 程少伯走馬八進七。 “車四進四!” “過河?”程少伯見智遠長老攻勢凌厲,不敢大意,忙應炮二平一,把車亮出來,對準紅方八路炮。 “好!”智遠長老稱讚道,“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有點鋒芒,不能老是挨欺負——我炮八進三!”與他的棋子落地同時,一攤鳥糞又落到棋盤上。智遠長老又罵了句:“該死的扁毛獸!”

…… 就這樣,兵來將擋,車炮相加,弈了三十幾個回合,智遠長老看準程少伯的漏步,巧出奇兵,突然包抄困住黑棋的大本營,幾步殘棋便將黑棋置於死地。 “如何?”智遠長老問程少伯,“遭人暗算窩不窩囊?” 程少伯聞言,沉吟良久,方道:“師叔,你的種種暗示,我都聽明白了。川島此人豺狼成性,我心裡有數。但他帶著記者前來,明顯是搞輿論訛詐,這也是國外不友好人士的惡意挑戰。少仲有牢騷在心,不肯為我杏林出力,我若再袖手作壁上觀,豈不讓川島笑我杏林無人!”這樣說著的時候,程少伯的臉漲得很紅,聲音有些發抖。他意識到這些後,便有意把聲音放軟、放低,接著說:“師叔,收治川島之事,目前已是覆水難收,無法更改,所以還望成全。”

智遠長老沉吟半晌,方道:“少伯呀,你以杏林大義對待川島這件事,師叔我由衷感佩!也說明你師父我們當初沒看錯你。你不光醫術可嘉,醫德更堪稱道,這一點,師叔我不糊塗。不過,實不相瞞,這件事你事先沒和我說一聲,我是很不高興的。因為你師父圓寂後,為了接替他的純陽觀主持人一事,我算了不少卦,其中算到你時,發現你的卦裡又暗藏一劫,十分凶險,還沒等提醒你注意,就發生了你收治川島這件事,聯想當年你與川島的宿怨,我料定你這次又會遇到很大麻煩。所以,從你自身安全著想,我是不願幫你這個忙的。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我只提醒你千萬千萬多加小心,時刻莫忘與狼為伍。要知道,我和你師父都等著你來主持純陽觀呢。” 程少伯聽了這番話,才明白師叔這兩天對他這件事冷淡的原因,不禁暗自愧悔事前沒與師叔商量。至於卦中有劫之事,程少伯並未想太多,他一向認為既然該領受之劫,躲也是躲不掉的,能躲過去的,也就未必是命中註定的了。但他並非全然不信,既然卦中有此一劫,處處小心防範也就是了,便對智遠長老說:“師叔關愛苦心,少伯由衷感謝。純陽觀主持一事,已與家人商量過,打發走川島,即可與內人一同上山。眼前川島之事,小侄謹慎小心就是,至於……”程少伯有意停了停,不說下去。

“至於靈芝花粉是不是?”智遠長老苦笑問,然後搖了搖頭,感嘆道:“你呀你,心太善了——若西,把靈芝花粉給你外公拿出來!” “若西在這裡?”程少伯有些納悶兒。 “別忘了,她是我的學生。”智遠長老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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