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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女子特警隊 谭力 18822 2018-03-18
四月份說來就來,在市裡的國際會展中心大樓裡,召開了一個“環太平洋人口及生育婦女論壇國際大會”,這是市裡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個大型項目,趁著會議,市裡也想把自己的城市形象來一個超級包裝,提高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以便迎來更大的經濟發展。 女子特警隊作為一支特殊的保衛力量,特別是面對國際性的婦女大會,責無旁貸地參加了整個大會的安全保衛工作。前四天的大會發言和小組討論順利結束,在通過大會聯合聲明以前,會議組委會專門留出了三天旅遊時間。 4月22日上午,在特警隊大會議室裡,強冠杰和教導員陪著兩個省外事辦的官員,還有戴著大校和上校肩章的幾位武警軍官,給全體女特警們講話。 省外事辦的戚主任是在武警總隊政治部一位副主任講完話後接著講的,他先揮揮手,壓下戰士們的鼓掌聲,然後笑微微地開口道:“特警隊的同志們,明天,婦女論壇大會就進入了旅遊程序,組委會安排的旅遊景點很多,有山有水,有近郊有遠郊,首先,我代表大會組委會及秘書處,對女子特警隊能支持我們的工作,對你們的上級領導,一併表示衷心的感謝!”

女戰士們熱烈鼓掌,戚主任向武警幾位上級和強冠傑他們點頭致意。 掌聲一停,戚主任又接道:“大致方針大家早就知道了,我只補充一些具體的事項。第一,在擔任外賓的戶外保護,特別是女外賓的戶外保護期間;特別要體現出我們中國禮儀之邦的優良傳統,要做到不卑不亢,進退適度;第二,有的外賓,比如來自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那類國家的婦女,一般都特別隨便,據我們掌握的資料,比如有個叫黛茜的美國專家,本身就是其國內一個有名的女權主義組織的執行委員,這類外國朋友,她們不願意看到有我們的保衛人員在她們身邊出現,雖然你們都是便裝執勤,但在具體的接觸過程中,你們不能隨便與外賓說話,要遵守江主任所強調過的六條外事紀律;第三,關於敏感的人權意識……”

當天夜裡,女子特警隊的隊員就分頭住進國際會展中心的高級賓館,沙學麗、徐文雅、耿菊花、鐵紅住進了11樓14號客房。女兵們身著便裝,每人拎著一個好看的小尼龍旅遊包,被一個女工作人員領進房間,雖說這是標準間,設施齊全,不過兩張床位睡四個姑娘,還是要委屈她們一下。 “辛苦你們了,”女職員道,“實在是床位緊張,大家擠一下。”徐文雅是朱小娟指定的四人中的小組長,她代表大家說道:“已經很好了,你們太客氣了。”女職員道:“好好,我還要去安排其他人,再見。” 等她一走,門一關,四個女戰士就熱鬧開了。沙學麗向床上一撲道:“啊呀,好久沒睡席夢思了!”耿菊花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房間裡的一切,要摸又不敢摸,“這是不是總統才住的?”她問道。沙學麗在席夢思床上打著滾,指著憨憨的耿菊花大笑道:“總統?你就是總統,成全你當三天總統啦!”鐵紅道:“想不到特警隊也有享福的時候。”

徐文雅拿出小組長的姿態,坐在沙發上,掏出小本子記著什麼事。 耿菊花不知何時溜進了衛生間,一會兒舉著一個小瓶子和一個小方盒跑出來道:“你們看你們看,這是些麼子東西?”沙學麗道:“小瓶子是沐浴液,給你洗澡往身上抹的。”耿菊花指著小方盒問:“這個呢?”徐文雅抬頭一看文字道:“是浴帽。”耿菊花不解道:“麼子雨……雨帽?” 沙學麗拿過來,噗地撕開,抽出透明塑料浴帽戴上自己的頭道:“看清楚沒有,就這個東西,洗澡時戴著遮頭髮的。”耿菊花驚奇極了,說道:“我們山里面,夏天缺水,好不容易等來一場大雨,專門光著腦袋跑出去洗頭,這個麼子總統房間,還要戴著這個兜兜洗頭,好浪費水喲!” 連坐著記筆記的徐文雅都笑開了。

“看看,沒享過福吧,”沙學麗開著耿菊花的玩笑道,“那你就使勁用。這是彩電,這是電話,這是沙發,這是一次性拖鞋,這個小冰櫃裡有飲料,渴了你就喝”耿菊花問:“要不要錢?”鐵紅插口道:“你管它的,要錢也是大會包了的,大會報銷。” “不要亂說,”徐文雅抬頭道,“我們不是那些貴賓,我們要給賓館留下對軍人的好印象。”鐵紅伸伸舌頭,跑去僻僻啪啪地按電視開關。 耿菊花有提不完的問題,又道;“古代那些皇帝,也睡這種床吧?”沙學而道:“皇帝?皇帝還沒這個福分呢,皇帝有席夢思嗎?皇帝有空調器嗎?皇帝可以看彩電嗎?啊喲,你比皇帝他爺爺還偉大也。”徐文雅把小本子一合道:“討論到此結束,明天要早起床,洗漱睡覺。”三個女戰士訓練有素,早就是老兵作風了,黃鵂庾派っ糯蠛耙?聲:“是,長官!”完了又笑成一團。

早晨六點半,電話鈴急促地響起,徐文雅撳亮床頭燈,一把抄起電話。聽筒里傳來朱小娟的聲音:“各小組起床!”徐文雅道:“是,班長。” 四個姑娘從兩張床上蹦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徐文雅問與她睡一張床的耿菊花道:“你昨晚睡得怎麼樣?”耿菊花愁眉苦臉,從起床開始就不斷打哈欠,“一點都沒睡著,”她說道,“這是麼子床呀,像棉花包一樣,躺下半天像在雲裡打晃晃,不說睡不著,腰桿還痛呢。”沙學麗笑道:“這就足可證明你生來不是皇帝命。”鐵紅道:“這怎麼講?” 沙學麗邊穿衣服邊道:“我小時候看過一個外國童話,說是一個公主被後媽趕出皇宮,流落民間,經過千辛萬苦,終於走到與她訂過婚的王子的城堡,她的樣子已經改變了,王子問她是乾什麼的,她說她是公主。王子怎麼敢相信啊,但又無法證明她不是。好,一個老大臣悄悄說了,'殿下,公主不公主的不能光聽她說,一試就試出來。'你猜這個老大臣怎麼試真假公主?”

除了徐文雅在鏡子前快速地梳頭髮,另兩個姑娘停止了穿衣,一齊問:“怎麼試?” 徐文雅回頭看了她們一眼道:“別只聽,穿衣服時把武器都帶好。”女兵們拉開各自的尼龍小旅遊袋,掏出八·四式小手槍,掖在腋下的槍套裡,尼龍袋裡還有對講機、警繩等等,都精心地放好地方。 沙學麗的嘴一直沒停,此時又道;“怎麼試?這可是技術。老大臣命令女僕晚上收拾一個房間,給公主的床上鋪了九層鴨絨墊子——”鐵紅道:“暫停暫停,那個時候就有鴨絨被?”沙學麗道:“你管他有沒有,故事裡就是這麼說。然後他悄悄在鴨絨墊子與床板之間放了一顆豌豆。第二天早上,老大臣陪著王子一齊去見公主,他問公主:'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

耿菊花完全被吸引住了,痴痴地問:“睡得很好麼?” “嘿,”沙學麗一拍手道,“她說難受死了!”耿菊花與鐵紅一起問:“怎麼啦?”沙學麗道:“她說她覺得是睡在一個石頭山上,她的背上被硌出一個小青包。”鐵紅吃驚道:“天啦,就一顆豌豆,還隔著九層鴨絨被啊!”沙學麗道:“老大臣馬上向王子禀告:'殿下,她是真正的公主,只有真正的公主才有這麼嬌嫩的皮膚。'” 耿菊花簡直聽入神了,吸著涼氣道:“我的媽呀,這不是人啊!”沙學麗已跑進了衛生間,伸出腦袋來道:“可是比起你算什麼?”耿菊花道:“為麼子這樣說?”沙學麗嚴肅地說:“人家是有一顆豌豆才覺得咯得慌,你沒有豌豆也一夜沒睡著,你呀,老耿呢,你才是名符其實的大公主啊!”

“啊呀,沙學麗你要死啊!”耿菊花追進衛生間抓沙學麗,屋子裡蕩起青春的大笑。 上午,幾百名中外婦女代表分乘十幾輛豪華大巴去平原地帶參觀發掘出來的一座史前文化遺跡,女子特警隊的保衛人員一律穿著便裝,兩人一組提前安排在每輛大巴里,朱小娟與耿菊花乘9號車,羅雁與徐文雅乘5號車,沙學麗與鐵紅在一個導遊小姐的帶領下,跨上12號豪華大巴。 “你們兩位,”拿著電喇叭的導遊小姐向沙學麗和鐵紅道,“一個坐最前,一個坐最後。”鐵紅老練地道:“我們知道。”等導遊小姐下去了,鐵紅遂與沙學麗商量,間她道:“你坐哪兒?”沙學麗道:“我現在不想出風頭了,我坐尾巴上。”鐵紅笑道:“好像我現在還是一個想出風頭的人。行,那我坐前面。”

五分鐘後,一隊隊中外女賓在大會工作人員和各位導遊小姐的招呼下,陸續向各自的車子走來,12號車內不一時便人聲喧嘩,代表們魚貫而入,說話打趣聲充盈著車廂。 美國代表黛茜小姐三十一歲,一頭玉米色的頭髮用橡皮筋一扎,隨隨便便拖在腦後,一身淺色的西服套裙,春天還有些涼意,她卻裸著小腿,只穿一雙平跟便鞋。她是最晚才被一個女工作人員從賓館的前廳裡帶出的,她顯然在與幾個記者談話,邊跟著工作人員急急地往停車場奔走,邊還熱情地向跟著跑路的記者熱情地演講。一看就知道,黛茜小姐是整個大會十分活躍的人物。 沙學麗看見黛茜跳上自己這輛車,瞅空子還轉頭向車下面的記者連說著“Sorry,I am sorry(對不起,對不起)”。告完別,她看一眼坐滿了的人,徑直來到最後面沙學麗身邊一屁股坐下,然後打量著沙學麗,用生硬的漢語與她搭腔道:“你是……代表?”

沙學麗想了想,點了點頭。黛茜道:“哦……怎……麼沒……看見……過你?”沙學麗道:“我是工作人員。”黛茜道:“導遊?”又用手指了指車廂前拿著電喇叭的小姐,嘴裡學著吹喇叭的樣子。沙學麗道:“我是導遊的助手。”黛茜聳聳肩道:“嗯,中國人真多,什麼……事……都有……助手” 沙學麗突然不想理這個自以為是的外國女人了,她向她應付地笑笑,把頭扭到了窗外。 一小時後,車隊抵達目的地,國內外遊人如織,大門附近,聚集了無數小商小販,形成了出賣自製旅遊紀念品的大市場。會議代表分成許多個小組,在各自導遊的帶領下開始了景點遊覽。 沙學麗與鐵紅按照事前的分工,鐵紅在12小組的中段,沙學而負責監看隊尾,隊伍剛進大門,幾個遊蕩在附近尋找獵物的中國年輕男女便圍住掉在隊尾東張西望的黛茜,並熟練地比劃起了什麼。沙學雨趕緊悄悄地靠過去。 大門處人太多,幾個中國男女向黛茜熱情地說著話,把她擁向一號館的後面。 沙學麗裝作閒散遊客的模樣尾隨觀察著,只見幾個人停在一號館偏西的牆外,掏出了人民幣,原來是要向黛茜換美元。沙學麗蹭到一棵樹下,隱著自己的身體,她心裡期望著黛茜拒絕這些小痞子,趕緊返回隊伍,可黛茜興趣盎然地與這夥人談得火熱。 一個穿皮茄克的英俊小伙子用一隻圓珠筆在一個小本子上劃著,向黛茜道:“你的,美元,在銀行換,一比八點二,劃不來。我們給你,一比九。”黛茜戴著大墨鏡,認真地聽著,然後亂搖腦袋道:“No,No。”第二個男青年留著大鬢角,渾身是打扮出來的男子氣,他奪過本子,寫了一個大大的“10”,說道:“那就一比十,你到中國來發大財了。” 眼見黛茜面露喜色的樣子,沙學麗突然走出來叫道:“黛茜小姐,你掉隊了。”黛茜正想與這夥中國青年深談一下,聽見聲音一轉頭髮現是沙學麗,她變得不高興了,嘴裡吐著一串串英語,意思是請你不要妨礙我的興趣,然後背轉身,向沙學麗揮著手,看樣子是趕她走開。 皮茄克青年向沙學麗迢來,嘴里道:“怎麼著,吃飽了沒有消化的地方?”沙學麗橫他一眼道:“你們不准亂來。”大鬢角青年道:“嘿,我們又沒犯法。走開走開走開!”沙學麗咽了一口氣,確實想不出理由干涉,只好暫時退到旁邊。 黛酋對著“10”又在搖頭,那伙人中唯一的一個女的抓過小本子,向上面寫了個“11”,然後問黛茜道:“怎麼樣?”黛茜可能是動心了,摘下墨鏡,仔細地看著那個數字,用英語問了一串話,見對方茫然,再用生硬的漢語重複道:“你們……真的……給我11?”那伙人便像機器操縱著似地都點頭道:“願意願意,中美友誼,一萬個願意!” 一號館裡,12組的中外賓客跟著導遊在走,鐵紅用眼搜尋了一遍,更加證實了剛才的感覺:沙學麗不見了。她又張望了一陣,並在人群中擠了一個來回,仍然沒人。她背著人裝擤鼻涕,悄悄向著用手帕遮住的對講機呼道:“121,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聽到呼叫的沙學麗立刻從尼龍旅遊袋裡掏出對講機,隱在那株大樹下答道:“我是121,我在一號館外西側,我跟著黛茜小姐,我沒事。”對講機裡的鐵紅明顯地籲了一口氣道:“我以為你失踪了呢。” 沙學麗關機後抬起頭,正看見戴茜掏出錢夾,那伙人像狼群即將捕到小獸一般,欣喜地盯著黛茜。黛茜假裝老練,突然停下來道:“我要先……看看……你們的人民幣。”皮茄克道:“你先說你換多少?”黛茜的嘴使勁動著,就是困難地發不出“二”這個漢字的音,她要過小本子,在上面寫下了數字。 幾個人一看,互相擠著興奮的眼睛,大鬢角道:“媽的,老美要換2000美元,2000呢!”黛茜卻不忘自以為的精明,伸出纖長的右臂道:“人民……幣?”女青年立即從肩挎的小包裡掏出兩捆錢,黛茜接過,連看幾張,向天上對著太陽再看,放在耳朵邊甩甩,彷彿在辨別聲音,然後一聲“OK”! 女青年立即要回錢,說道:“你先數好2000美元,我這裡再把22000元人民幣給你。” “OK!”黛茜答應道,把人民幣退給女青年,埋頭掏自己的皮夾子。 就在這時,視線時刻不離那個女青年的沙學麗看見,女青年迅速把真人民幣放進小挎包內層,接著飛快地翻開小挎包外層,拿出兩疊厚厚的紙捆。就在黛茜即將把美元交給大鬢角的時候,沙學麗即時跳出去大吼一聲道:“住手!” 女青年立刻把紙捆放進挎包,一夥人馬上包圍了沙學麗,他們七嘴八舌,也聽不清罵了些什麼,向沙學麗推推搡搡。 黛茜很奇怪,問沙學麗道:“你在……幹……什麼?”沙學麗喊道:“他們是蒙你的,他們想用白紙換你的真鈔!”黛茜聽不懂沙學麗講得飛快的中文,困惑地聳肩攤手道:“你……討厭。”皮茄克對著沙學麗道:“你他媽的敢說我們的錢是白紙!你有什麼證據?”一夥人向沙學麗推搡道:“對,你他媽的有什麼證據?” “狗拿耗子,想挨打了是不是!”沙學麗急了,指著挎包的女青年道:“就在她的包裡,她把白紙捆成一捆,上下蓋幾張真錢,就在她包裡!”一夥男人把她推得更上勁了,“小婊子還血口噴人。” “硬是窮骨頭髮癢,欠揍!” 趁混亂,那個女青年已經溜了。沙學麗喊道:“抓住她,抓住她!” 就在這時,皮茄克突然一拳向沙學麗打去:“你破了老子的財氣,老子叫你今天認得我穿山甲不是吃素的!”沙學麗聽到耳邊風聲,早敏捷地閃跳到一邊,正色道:“外賓在這裡,我給你留個面子,你乖乖地別動手!”旁邊的大鬢角早就在摩拳擦掌,這時憋不住了,一腳向沙學麗踢去。沙學麗又跳到一邊。 黛茜反倒笑嘻嘻地看著,彷彿在欣賞一出不花錢的戲。 面對一夥人的逼近,沙學麗的五官擰緊了,“我再說一句,”她說道:“你們趕快住手,否則我——”話音未落,三個小伙子已一齊向她拳打腳踢過來。沙學麗腦子一熱,充血的雙眼使她看什麼都是紅色,她怒吼一聲,飛身躍起,對付這種沒有功夫的小混混,再多來一個也不是她的對手,她左踢右擋,側踹旁擊,不過兩分鐘,就見兩個小伙子已趴在地上。 皮茄克抹了一把鼻血,嚎叫一聲,啪地甩出一把彈簧刀,晃動著:“老子今天給你來個三刀六洞,叫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哇哇地怒罵著,圍著沙學麗轉圈,就要向她刺來。 黛茜不笑嘻嘻了,一張臉煞白,呆若木雞。許多遊客把這裡圍住,幾個女的在失聲驚叫。沙學麗冷笑著,不說話,慢慢地把手伸進懷裡。皮茄克看著她,看著她的右手。沙學麗的右手伸出來了,那是一隻鋥光瓦亮的小手槍。 黛茜的藍眼珠一下瞪得溜圓。 就為此事,沙學麗被撤換了崗位。 中午在賓館的824小會議室裡,黛茜坐在沙發上手舞足蹈,情緒激動,不停地向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大會官員和一個翻譯講著英語。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黛首道,“我們到你們這裡,是來出席一個和平的會議,我們不是遷徙的人犯,我們不受軍警監督。”翻譯用漢語講給大會官員聽,官員解釋道:“我們給每個小組派出安全助理,不是監督你們,而是監督想給你們製造麻煩的人,這是為了這個和平的大會更為和平。”黛茜聽了不向意,說道:“大會這樣做是無視公民的自由權,我在美國最討厭的就是專門尋找理由盯在公民屁股後面的警察。”官員沉得住氣,神情閒適地道:“黛茜小姐,喜不喜歡美國的警察是你個人的興趣,但我們中國的安全人員是維護社會穩定的一支重要力量,他們受到全中國人民的愛戴。即使你們美國,如果真的撤銷了你所討厭的警察,我相信你也是不會同意的,因為你將不敢隨便上街去買哪怕是一塊漢堡包。”黛茜衝動地胡亂做著手勢道:“我姑且同意你的說法,警察是保衛我們安全的重要力量,可我與那幾個中國人是在正常交流友誼,那個女警察阻礙了我們的正常交流。”官員道:“不對吧,據寺廟派出所後來證實,這幾個不法分子經常以換彙為名,已經坑騙了不少中外遊客。”黛茜翻著藍眼珠道:“那是你們專門對我編的理由。我沒有親自看到他們騙人,我就不會相信。況且他們一直對我都很友好,除了那個女保安掏出手槍以後。” 好不容易送黛茜回到房間,強冠傑、羅雁、朱小娟、沙學麗、鐵紅被召進同一個小會議室。 “怎麼說呢,”大會官員嘆了口氣道,“當著外賓,我為你們爭,當著你們,關了門咱們都是一家人,就不客氣了。直說吧,小沙同志當時還是處理欠妥,在沒有拿到那伙流氓行騙的證據以前,過早地動作,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沙學麗趕緊道:“可是我親眼看見的呀,那女人的小挎包是兩層,一層放真錢,一層放假鈔。”官員道:“那你怎麼不一把把她的假錢先抓住呢?”沙學麗口吃了,乾瞪眼無法答辯。 強冠傑倒為沙學麗辯解了,“我這個兵經驗是少一點,”他說道,“但她的精神卻是乾我們這一行所需要的。”沙學麗看了強冠傑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說這些都晚了,”官員又嘆一口氣道,“也只能當著我們自家人說。好吧,大會保衛組經過研究,重新調整了安全人員的部署。鑑於小沙留給女外賓的印象,以及那位女外賓可能已將此事擴散給12小組以外的其他外賓了,所以,只好將小沙和小鐵同志撤下來。” 鐵紅無所謂,沙學麗剛要著急,忽然安靜下來,她已是老兵了,上次黃太太事件已經使她受到鍛煉,她無奈地靠在椅背上,她相信強隊長,強隊長一定不會虧待她。 強冠傑果然發言道:“我們同意大會的安排,但沙學麗是個不錯的兵,我決定把她、還有鐵紅,都放在機動組,隨時準備處理突發事件。沙學麗,有意見嗎?” 沙學麗的眼睛刷地亮了,振奮地立起身大聲道:“報告,沒有!” 下午兩點半,跟著12號導遊旗登上12號車的已不是沙學麗和鐵紅,而換成了徐文雅和耿菊花。 黛茜穿著一身牛仔旅遊裝,一上車就向最後排的座位掃視,看見了徐文雅,她走近來一屁股坐在徐文雅身邊,直言不諱地用生硬的漢語提問道:“你……是新的……警察?”徐文雅卻用英語回答道:“我是新的導遊員。”黛茜對徐文雅流利的美式口語略感吃驚,馬上改成了英語,示意最前面的耿菊花道:“那個小姐呢?” “她是我的助手。” “?”黛茜略帶譏消地道:“導遊也有助手,我過去就听說過中國有個詞彙,叫做人海戰術。” 徐文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再教你一個詞彙,叫做團結就是力量。” 旅遊車隊駛入一座西南地區有名的風景區,一字停在觀光纜車入口處的停車場上。各旅遊小組的小黃旗在人群中飄動,各個小電喇叭在招呼自己的組員集合分批上纜車。 離纜車入口不遠的羊腸石板山道上,可看到當地抬簡易小轎的山民在殷勤地拉客,陽光照在他們飽經日曬風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原始的生命活力。黛首站在車場邊沿,充滿興趣地看著一些散客坐著山民的小轎順著盤山小道上山。幾分鐘後,她興沖沖地找著了12組的導遊小姐,正式提出道:“我在世界各個山峰都不坐纜車觀光,我討厭這種鋼鐵的玩意兒,它破壞我真正融入大自然的懷抱,我要去坐那種小轎子。” “黛首小姐請原諒,”訓練有素的導遊小姐用溫婉的英語回答道,“今天遊山,大會安排集體行動。” “為什麼非得集體?遊覽是個人行為,你們這兒是不是上洗手間都得像幼兒園小孩一樣排隊集體去?” “這是為了好照顧你們,也是為了你們的方便和安全。”黛茜聳肩攤手道:“你是不相信我的野外適應能力,我可以很榮幸地告訴你,科羅拉多州立大學的體育紀錄裡,至今還保持著我五十米徒手攀崖的最好成績。” 導游向黛茜友好地笑著,但態度是不容置疑的堅決,“請原諒,黛茜小姐,”導遊說道,“我沒有權力同意你的個人請求。”她學著黛茜聳肩攤手,搖搖頭。黛茜嘆口氣,稍頃,藍眼珠一轉道:“那,我去上個洗手間。”見導遊稍一點頭,她立刻向不遠處的廁所走去。 一直在旁邊注意聽黛茜談話的徐文雅向耿菊花使個眼色,耿菊花跟著黛茜走向廁所。 十來分鐘過去,耿菊花不時看表,盯著從裡面出來的人們,可惜就是沒有黛茜的影子。而12組的女賓基本上都進了纜車,導遊小姐著急地問徐文雅道:“怎麼黛茜還不回來,你是不是去看看?” “好。” 徐文雅跑到廁所前,問傻等在外的耿菊花道:“她還在裡面?”見耿菊花點頭,她又道:“都十分鐘了,全組就等她一個。” “那,進去看看?” “走。” 可是一進廁所,兩個女兵就愣了,廁所裡空空如也,徐文雅趕緊衝到一個個隔板後復查,照樣沒人。 徐文雅不由得向著耿菊花發了急:“你怎麼看的人啊!”耿菊花呆若木雞道:“她她……她學過張天師的法術哩,她會騰雲駕霧?”徐文雅的目光順著窗台看上去,一扇離地不高的打開的窗戶使她急沖過去,向窗外邊一看,外面是綿延向山上鋪展而去的馬尾松林,她瞬間明白了一切,掏出對講機就呼叫:“01,01……” 這時的黛茜已經上到半山腰,她坐在一抬忽悠悠顫動的小轎上,滿懷興致地左顧右盼,山上層林吐著新綠,入目皆是圖畫。黛茜興奮著,突然她用生硬的漢語叫道:“停……停下。” 兩個抬轎的山民馬上將她放下。黛茜下了轎,“你,”她指著較瘦的那個轎夫道,“坐……上。”瘦轎夫弄不明白道:“我?” “你。”黛前說完又指著壯轎夫道,“我們兩個……抬他。” 兩個山民相視一眼,醒過神後快樂地大笑道:“小姐你不行,你抬不動。” “這個要技術的,城裡的男的都不行,何況你是女的。” “何況你還是個外國女的。” 黛茜聽不清他們說什麼,比劃著手勢,堅持要瘦轎夫上,瘦轎夫推辭著,堅決不上。 “你不怕,”瘦轎夫道:“我還怕呢,你要是把我抬翻了,我的屍體都找不到地方收,你看這山溝溝多深呀。” 黛茜見勸不動,眼睛一眨,抱起路邊一塊石頭,嗨地一聲放上轎椅,“我們,”她得意地說道,“抬它。” 這座名山東北邊一塊當地駐軍的訓練場上,一架直升機的旋翼嗚嗚旋轉起來,刮起的風把周圍的小草壓伏成密實的地毯。女子特警隊隊長強冠杰和機動組的成員蹲在飛機旁邊的草坪上,強冠傑指著地圖,正在向部下部署尋找任務。大會的幾個官員也站在這些男女軍人裡面。 “這個女老外肯定在山路上。”強冠傑向凝視著他的部下道,“步行上山的路就東西兩條,也只有這兩條路有人力轎子。” “一組。”沙學麗、鐵紅和羅小烈以及另一個男兵興奮地一躍而起,強冠傑看了他們一眼,視線在沙學麗的臉上停留得最久,然後道:“帶上攀登裝具,從西邊小道上山,快速搜尋,隨時保持聯絡。” 幾個兵挺胸大叫:“是。”沙學麗的喊聲最響亮。強冠傑又道:“二組。”二組的幾個兵接著一躍而起。 這時的崎嶇山道上,黛茜和壯轎夫抬著滑竿,滑竿的椅子上仍是那塊石頭,黛茜氣喘吁籲,但興致勃勃,還學著中國轎夫的模樣,嘴裡吭唷嘿唷地一本正經地喊著號子。四周風景優美,江山如畫,轎子沿著石砌的規整的觀光小道婉蜒而上。瘦轎夫伴在黛前身邊,隨時準備應付不測,還隨時捂著嘴巴發笑。 過路的遊客全都稀罕地看著黛茜,也在捂著嘴笑。 突然,黛茜放下轎子。 “小姐抬累了?”瘦轎夫趕緊湊上去道,“我說這不是你們幹的事。”黛茜已掏出錢,向他手上放去,道:“我……沒有興趣了。我要去,一個人……爬山。”她跨出規整的石徹小路,向無人的荒嶺走去。兩個轎夫一齊喊:“哎,那邊沒有路哇!” 黛茜邊比劃邊得意地回頭道:“我徒手爬山,就是不要路。” 就在被黛茜作為前進目標的荒崖上,此時有兩個年青男女在峰頂的小草坪上照相,看他們親熱的樣子,不間便知是熱戀中的情侶。那個姑娘拿著相機在取景框後指揮,男的背向懸崖,遵照姑娘的指示,一會兒上扶著聳立的一塊石崖,一會兒以摸著一株孤松。 姑娘“咔嚓”按了一張。小伙子道:“我來給你拍。”姑娘嬌嗲地道:“不嘛不嘛,我要把這一卷給你拍完,要拍出一張最最漂亮的。” 到下午三點半左右,第一搜尋小組的沙學麗和羅小烈等四人已經爬過了兩座陡峻的山峰,可是沒看到黛的影子。向著第三座山峰攀登時,沙學麗和鐵紅已經氣喘如牛,沙學麗用右拳頂著腰,鐵紅呲牙咧嘴地做出痛苦狀。 羅小烈問一夥下山的遊客道:“請問看見一個坐轎的外國女人沒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遊客嘻嘻笑道:“坐轎的老外沒有見,倒看見一個抬轎的女老外,那才好玩喲。” 羅小烈大叫一聲“有門”,和另一個男兵一撒腿便更快地往上沖。 “羅老兵,”沙學麗忍不住喊道,“慢一點喲。” “哪不行,”羅小烈回頭道,“原先越野訓練怎麼練的,今天就拿出來。”沙學麗道:“哎喲喲,我的肚子都跑痛了。”鐵紅也道:“我……我的心臟都要從嘴裡跳出來了。”沙學麗道:“那個美國女人怎麼這麼整人喲,那天也是她不守紀律,跟小流氓換外幣……我的肚於喲……美國女人好自由主義喲……”羅小烈得意道:“怎麼樣,怎麼樣,你們女的還是不如我們男的了吧?我怎麼什麼事都沒有呢?你呢?”他故意問另一個男兵。那男兵更得意,一挺胸道:“我也是,好像還沒有開始呢。”沙學而氣得鼻子都歪了,怒喝道:“羅老兵!” 羅小烈返身拉住她的一隻手,那個男兵拉住鐵紅,帶著她們一起往上跑。 “不行就是不行,”羅小烈道,“跟著我們衝吧。”另一個男兵道:“就是,敢於承認自己的不行,也是一種美德呀。”沙學麗拼死般地叫道:“我就不!我自己爬!” 正在斗嘴,眼見上面下來兩個一壯一瘦的山民,抬著空空的滑竿,羅小烈趕緊問:“喂喂,老鄉,看見一個坐轎子的外國女人沒有?”瘦轎夫樂了,說道:“就坐的我們的轎子,笑死人喲。”幾個兵大為興奮道:“那她現在是不是在上面?”瘦轎夫道:“沒有,她才不順著這條路走呢,嫌這路太好。”幾個兵發楞了,沙學麗馬上問道:“那她走哪兒去了?” 兩個轎夫指著路外不遠處一座險峻的荒崖道:“好像是那個方向。” 沙學麗喘著氣,看著羅小烈用對講機向強冠傑匯報新情況,然後說道:“羅老兵。”羅小烈通完話,一收對講機道:“說。”沙學麗道:“這麼多荒山荒溝,誰知道那個自由主義分子在哪條路上跟我們捉迷藏。”另一男兵道:“對啊,是不是多分幾路?”沙學麗道:“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羅小烈道:“剛才強隊長也正是這個意思。”他指著沙學麗道:“你,跟我一路。” “你,和你,”他指指鐵紅,又指指男兵,“你們倆一路。” “不,”沙學麗譏消地看著羅小烈道,“我偏要和鐵紅在一起,不要以為我們離了你們男的就不行,我就不信這一套。鐵紅,你信不信?”鐵紅講義氣般地附和道:“我也不信。”沙學麗得意地望著羅小烈道:“如何?”羅小烈猶豫道:“按理說;這樣子是不行的。”沙學麗挑戰似地道:“你想犯重男輕女的錯誤?你敢看不起新時期的女戰士?”羅小烈退卻了,“好好好,”他說道,“你和鐵紅一起從這邊上,給你們一盤攀登繩。我們繞到那邊上,那邊那條路遠一點。注意,隨時保持聯絡喲。” 荒山頂上,那個男青年又在懸崖的另一處地方做著各種造型,姑娘依然在取景框後故作老練地指揮著。 “再退一步,”姑娘一手持相機,一手亂揮著,“摸住那塊石頭。再退……” 男青年一步步退著,已經到了懸崖邊了,卻渾然不覺,取景框後的姑娘更是不知深淺,還在一味地喊道:“再退半步,只要半步……好!” 一個“好”宇剛出口,取景框裡的小伙子不見了。 姑娘驚愕地移開相機,不解地望著懸崖,突然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啊——” 美國小姐黛茜的腦袋同時從山峰左側的小道後冒出來,她猛地跳上山頂,驚奇地看著姑娘道:“你的?怎麼了?”姑娘大哭著,向著黛茜一軟就癱在地上,語不成聲地說道:“他他他……他掉下去啦……”她嚎哭著向崖邊爬去,嘶啞著嗓音道:“我也去死,我要跟他一起去呀!” 聰明的黛茜立刻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她首先沖上去一把抱住姑娘,然後探身向崖下觀望,只見這是一座七十多度的石壁,直上直下,在半山雲霧的遮掩下看不見底,距崖頂十幾米的懸崖半腰上,那個小伙子萬幸被一棵小樹攔著,沒有殞身崖底,但額頭有一縷鮮血,一動不動,看樣子已摔暈過去。小樹在遭了撞擊後似乎有了鬆動,墜著沉重的男青年,根部不時有沙土刷拉拉地向崖底滾落。 黛茜縮回頭,咬著嘴唇思考了幾秒,她急切地尋找著身上的物件,把旅行袋裡的東西都抖摟出來,但沒有足夠長的繩子。 姑娘還在呼天搶地地嚎陶著:“是我瞎了眼啊,是我讓你摔下去的呀……我該死,我罪該萬死啊,我的大明啊……”她瘋狂地在地上扭動著,好像瘋了一般。 黛茜把旅行包一扔,用英語大叫一聲道:“我去救他!” 在臨近這個崖頂的右側山道上,鐵紅顯然已經不行了,沙學麗也是大拉風箱。但就在這時,她們聽見了黛茜的那聲大吼,還有隱約傳來的哭喊。 “有人出事了,”沙學麗猛地加快了腳步,什麼疲勞什麼肚子痛,一瞬間都拋到九霄雲外,“快上!”她大喊道。鐵紅一愣,隨即也像打了強心針,一咬嘴唇,猛地向上沖去。 兩個女兵神兵天降一樣出現在崖頂,看見了趴在崖邊嚎哭的姑娘和正在將撕碎的上衣與皮帶、旅行包帶一起連結著的黛茜。 “哎哎,”沙學麗急問,“怎麼了?”黛茜抬頭,霎時間有點吃驚,“你?”她用漢語道,“女警察?”然後不再理她。 沙學麗跺了一下腳,顧不得與黛茜計較,趕緊轉向姑娘道:“問你出什麼事了!”姑娘哭泣道:“我的大明,掉……掉下去了,都是我的罪過啊……” 沙學麗與鐵紅跑到崖邊往下一看,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沙學麗立刻用對講機向羅小烈報告情況:“我們在崖頂找到了黛茜,但有一個男人掉下了懸崖——”話未完,她感到有人一把抓走了肩上那盤攀登繩,她猛回頭,原來是黛茜將繩子一端掛上腰,另一端接著往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系,看樣子是要往下溜。 沙學麗急忙一把抓住她道:'你不准下去! '黛茜用英語道:“女警察給我滾開!”沙學麗聽不懂她罵的什麼,仍然不鬆開繩頭道:“我們要為你的生命負責!”黛茜一掌把沙學麗推個趔趄,怒喝道:“滾!”沙學麗返身撲上去,一把將黛茜的衣領揪死,“不,”她嘶喊道,“不准就是不准!”兩人一眨眼間抱成一團。 嚎哭的姑娘完全昏了頭,看著有人要救她的心上人,而竟然還有人不准,她飛快膝行到沙學麗面前,向地下磕頭說道:“求你了,好心人,求求你了,你就讓她去救我的大明吧,你就是要我去死我也聽你的呀,只是你要讓我的大明得救啊……”她的頭磕得咚咚響,額頭上滲出了鮮血:“求求你了呀!” 黛茜急得仍是用英語大罵:“你是個懦夫,你是侏儒!你拿著納稅人的錢,你不為納稅人幹事,你是個徒有虛名的假警察,豬鑼警察!”儘管聽不懂,但沙學麗從黛茜的神情上感受得到她所吐的都是些侮辱性的字眼,沙學麗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大叫道:“鐵紅你快來呀,一起抓住她呀!” 說時遲那時快,黛茜一拳打在毫無防備的沙學麗臉上,鐵紅尖叫一聲,趕緊去看沙學麗的臉,趁著這一瞬間,黛茜跑到崖邊,身影一閃,溜了下去。沙學麗甩開鐵紅撲上去,已經晚了,不可能抓住黛茜了,她和鐵紅只能抓緊留在地上的繩頭。 沙學麗的右眼發青了,她忍著腦子裡湧起的一陣陣暈眩,與鐵紅一點點地放著繩頭。黛茜慢慢往下溜,身邊小石子向崖底濺落,情景有點驚心動魄。沙學麗直直地向下望著,咬牙說道:“不行,這個美國佬要是出了問題,就是給我們國家臉上抹黑了,更對不起我們特警隊的名聲,我們兩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鐵紅驚悸地問道:“哪怎麼辦?”沙學麗道:“來不及了,我也得下去!”鐵紅臉色發白,勸阻沙學麗道:“羅老兵他們馬上就要來了,我看還是……” 誰知沙學麗根本不理她的嘮叨,只叫一聲“你拽緊繩子”,跑到崖邊,攀住同一根繩子,一躍,也消失在懸崖下邊。 東邊山上的灌木叢中,羅小烈與另一個男兵快接近山頂了,他把沙學麗她們找到黛茜以及遇到險情的事向強冠傑作了報告,強冠傑命令他倆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兩個女兵,並說機動組的直升機將在五分鐘後飛臨出事現場上空。 “要不惜一切代價,”強冠傑在對講機裡嚴厲地下著死命令,“外賓不能有傷亡,我們的兵、我們的中國同胞都不准有傷亡!” 那堵懸崖下,黛茜看到沙學麗從她頭上往下溜來,眼裡閃爍出讚許的光芒,兩人一上一下慢慢地爬向掛著男青年的那棵小樹,黛茜不時望著沙學麗,以老資格攀登者的口氣不斷叮嚀道:“你的腳蹬住我踩過的石窩,十指抓緊……你要用全身每一塊肌肉與岩石對話……”沙學麗聽不懂黛酋的英語,看黛茜的表情,似乎是很不放心她的動作,她咬緊牙關,很要面子地說道:“你不要在那裡亂囉嗦,你看著自己的腳下。告訴你,我們學的就是這一套。”她眼睛向下一看,深深的崖底似乎張開血盆大口,勁厲的山風鼓盪著自己的衣角,她不由得下意識地閉緊雙眼。 沙學麗的表情沒逃過黛茜的雙眼雖然黛茜也很緊張但不忘更大聲地鼓勵上面的姑娘,“嗨,”她招呼道,“女警察,我們這是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懷抱,我們都是大自然的子孫,懸崖不是我們的敵人,它是我們忠實的朋友,上帝的眼睛在天上慈祥地看著我們……” “你不要干擾我,”沙學麗猛地睜眼尖叫道,“我才是你的師傅,你自己小心!” 鐵紅在上面死死拽住盤在岩石上的繩尾,一點一點放著,那個哭泣的姑娘醒過神了,此時也在幫她。鐵紅看著下面,臉色一直很蒼白,不斷地顫聲喊道:“沙學麗你小心呀,你千萬小心呀!你只要吃不住勁兒就趕緊上來,隊長他們馬上就要來了呀!”又害怕地小聲念叨著:“媽媽保佑,媽媽你保佑沙學麗和所有的人呀……” 黛茜與沙學麗抓住小樹乾了,她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現在是三個人的重量都維繫在小樹上,小樹的樹根吃力地抓住岩壁,小石子和浮土掉得更厲害了。山風吹拂著,懸崖底下的深澗是那樣猙獰可怕。 黛茜解下腰上的繩頭,將它系在男青年腰上。沙學麗不由喊道:“那你呢?”黛茜這下用漢語說話了:“救人第一。”接著向上喊道:“拉!拉!拉上去!” 鐵紅和姑娘用勁向上拉,可是男青年紋絲不動,鐵紅緊張地向下喊道:“我們拉不動!” 黛茜向沙學麗道:“我們把他托住,上面的人好拉。”沙學麗只能同意這種安排,救人第一。她點點頭,看著男青年腰上多餘出的一截繩頭,向黛茜道:“你,把那一截繩頭,拴在你的腰上。” 黛茜從沙學麗的眼光和表情中明白了沙學麗的意思,“NO,”她搖頭道,“我和你……一樣,我不。”沙學麗沒法,只好大喝道:“那就救他呀!” 兩人緊緊貼住岩壁,各分出一隻手向上托著男青年,雙腳找著支撐,一點一點向上舉著。鐵紅和姑娘在上面使出吃奶的勁拉著,繩子一點一點地上升。 汗水從黛茜和沙學麗額上冒出,她們的手臂打著顫,蹬住石壁的雙腳也在打顫。鐵紅在上面叫喊:“堅持,不要松勁,不要松!”男青年的一隻肩膀終於接近了崖頂,黛茜和沙學而齊聲大喝著,奮力一舉,鐵紅和姑娘一把抓住了男青年的手臂。 可是更可怕的險情就在這時發生了,黛茜由於用力過猛,腳下一滑,只聽一聲驚叫,她的身體向下滑墜,千鈞一發之際,沙學麗驚叫著左手一把抓住了她,但同時她摳住石壁的右手也脫離了抓持,兩人順著七十餘度的陡坡一齊向下疾滑。 鐵紅和姑娘死死抓住男青年,一邊失聲大喊道:“沙學麗!” “來人呀!” 果然來了人,羅小烈和那個男兵正巧滿頭大汗地從旁邊衝上了崖頂。與此同時,天空中響起打雷一般的巨響,擔任增援的黑鷹直升機飛臨懸崖頂上的天空。 崖壁上,沙學麗和黛茜抱在一起,在滑過小樹時,黛茜一把沒抓住,她絕望地尖叫一聲,緊閉上藍色的眼睛。可突然,她滑墜的身體止住了,她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沙學麗的右手緊緊地抓住了搖搖欲墜的小樹,而沙學麗的左手,仍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扼著下面黛茜的左手腕。 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懸停在小樹下面的石壁上。 崖頂上,羅小烈和男兵將另一根攀登繩繫在一塊石頭上,與剛才拴男青年的那一根,現在有兩根繩子了。直升機上,強冠傑倚著敞開的機艙門,用電喇叭向下面喊著:“沙學麗,你們聽著,不要亂動,不准亂動,我們馬上救你們,你們先把兩根繩子系在腰上,一定要係牢在懸崖上。”黛茜利用另一隻手和雙腳,在沙學麗的牽拉下,一點點蠕動著上來,也一把抓住了小樹,沙學麗鬆了一口大氣。崖頂上的羅小烈等人聽從強冠傑在機上的命令,把兩根繩子迅速放下,扔到沙學麗和黛茜面前。沙學麗和黛茜小心地一人將一根繩子系在腰上。她們已經精疲力竭,再也無力向上攀登了,兩人抓住小樹,等著救援。 “你是上帝膝下的安琪兒,”黛茜用英語道:“你救了我的命。”沙學麗聽不懂,只對黛茜橫眉冷目大吼道:“你是個最不守紀律的外賓,你讓大家為你操夠了心,該讓我們的強隊長來當你的領導,讓他天天把你罵個狗血淋頭!”黛茜聽不懂,臉上浮著笑,“啊啊”地點著頭。沙學麗又道:“你剛還在上面吼我,你肯定是在罵我,我們中國武警,是不准你隨便罵的,你剛才罵我什麼了?”黛茜還是“啊啊”地點著頭,友好地笑著。沙學麗道:“瞧你這個樣子,你才是個傻瓜,你是個地道的大傻瓜!”。 什麼也聽不明白的黛茜忽然說了一句生硬的漢語:“謝謝。” 小樹的根部突然鬆動,兩個人不由得緊張地停止了對話。直升機上的吊籠放下來,強冠傑的聲音通過電喇叭滿山迴盪著:“沙學麗聽著,你們一個個上,動作要準確,要輕靈……”吊籠在眼前晃著,沙學麗一隻手摳著石壁,一隻手小心地試探了幾次,終於一把抓住了籠沿。 小樹的根部泥土掉得更厲害,眼看著快要吃不住勁了。 “你先坐進去!”沙學麗扭頭命令黛茜。黛茜看了一眼小樹的根部,“No,”她使勁搖頭道,“你去!”沙學麗道:“你去!”黛茜突然發了脾氣,比沙學麗聲音厲害十分:“你去!!”剎那間,兩人眼睛對視著,像鬥架的公雞。直升機的轟鳴聲滿世界迴盪著,勁厲的強風把兩人的頭髮吹亂。沙學麗的一隻眼睛積著瘀青,是黛茜打的。 說時遲那時快,沙學麗的腦袋一下向黛茜撞去,毫無提防的黛茜被撞個正著,她的藍眼珠一片迷惘,向後一倒,正好倒進沙學麗抓在她身後的吊籠。 與此同時,失去重心的沙學麗一聲尖叫,小樹被拔出來,向懸崖下墜去,沙學麗靠保險繩繫著,打鞦韆一般在空中旋著圈兒,接著重重撞在石壁上,但她一把抓住了一塊岩石,避免了更大的痛苦襲來。 載著黛茜的吊籠向藍天上的直升機飛快地升去…… 為“環太平洋人口與生育婦女論壇”擔任特殊勤務的女子特警隊回營了,全隊總結會上,沙學麗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強冠傑的重點表揚。 “這次搶救遇險人員的事情,”強冠傑看著站在大操場上的女兵們,神情振奮地講道,“雖然不是真槍實彈的戰鬥,但同樣充分體現出了我們特警隊的素質,體現出我們每個兵的素質,顯示出我們武警部隊在處置突發事件、維護社會穩定中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啊,搶險事件的勝利,與同志們平時的訓練,與嚴格要求是分不開的,特別是女兵中的沙學麗同志,更是表現不俗,除了我們要向上級為她請功以外,我們內部也要進行很好的總結,我們要向她學習,學習她的什麼?這是今晚班會討論的題目。好,現在進行訓練。各班帶開。” 沙學麗站在隊列裡,雖然距那次搶險過去了三天,她的右眼還微微有點青。 各班班長喊著口令,兵分幾路向各自的訓練區域跑去。這時通訊員跑到場中,“報告隊長,”他說道,“有個女人來找一區隊一班的沙學麗。”強冠傑道:“什麼女人?”通訊員向後一指道:“外國女人。” 操場上的戰士們一齊順著通訊員的手向操場外的跑道轉過頭,大家看到,打扮鮮豔的黛茜在兩個地方官員的陪同下,已走過來了,她老遠就用不規範的中文在叫:“沙……學……麗!沙學……麗!” 朱小娟向一班女兵喊道:“立定!”戰士們停住腳,全都好奇地看著黛茜。徐文雅卻在給沙學麗擠眼睛,耿菊花也在看著沙學麗笑。黛茜終於看見了站在隊列中的沙學麗,她奔放地迎上來,抓住沙學麗就擁抱,在她臉上連連吻著,說著風快的英語,一股濃香熏得沙學麗暈頭轉向,她手忙腳亂無法應對。 鐵紅悄悄問徐文雅道:“外國婆子說的什麼?”徐文雅道:“大意是你是安琪兒、小天使,是上帝派到我身邊的幸運女神,我就要回美國了,我要天天為你禱告,天天在主的面前,為可愛的中國女警察祝福。”鐵紅面有異色道:“沙學麗該告訴她我們是武警啊,武警與公安局的警察不一樣。”徐文雅笑道:“一樣,在外國人眼中都一樣,都代表中國,干好了,都是為中國爭光。”耿菊花在一旁佩服地點頭道:“就是就是。” 黛茜還在擁抱沙學麗,然後把她推開,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你”她用生硬的漢語道,“中國警察的……英雄,你……比美國……女警察……漂亮。”沙學而很不自在地笑道:“就是不漂亮,好黑喲。”黛茜道:“我要……和你做……朋友,請你到……美國來旅遊。” 鐵紅悄悄向徐文雅耳語道:“美國人出錢差不多,跑一趟美國好貴喲。” 沙學麗向黛茜道:“謝謝,有機會我一定去。”她突然有了說話的慾望:“對了,請黛茜小姐以後再到中國來旅遊,走更多的地方,我作為一個中國的女警察,將給你提供安全上的絕對保證,只要你不再討厭警察。” 黛茜張臂高叫:“不不不,我最喜歡……中國的……女警察!” 不獨沙學麗一人,操場上的男兵女兵全咧開嘴,自豪地笑了。當天晚上的班務會一完,朱小娟被家裡來電話叫走了,女兵一班的寢室頓時鬧開了鍋,姑娘們歡呼打鬧,齊聲高喊道:“嘿!嘿!沙學麗了不起也!沙學麗香飄四海,到美國去創知名度囉!……” 沙學麗忽然變得嚴肅,“其實,”她正色說道,“你們不知道我在懸崖上的心情。”寂靜中,鐵紅小心地問:“是不是特別的自豪,特別特別的覺得要為我們的特警隊爭光了?”沙學麗看著大家,有罪過似地畏縮著肩膀道:“不,不是,正相反。我好怕呀,我真怕一失腳掉下去,我就見不到媽媽,見不到強隊長和教導員,就見不到……你們大家了……,”她聲音有點發哽,“我現在都有點後怕呀!”她眼睛一熱,趕緊避開大伙的視線。 徐文雅理解地撫著她的肩道:“可就是在這種害怕的心情下,你都把得救的希望首先讓給外賓,你這種精神,是真正的大無畏的勇敢呀。”沙學麗痴痴地道:“你覺得……是這樣的嗎?”鐵紅學著黛茜的腔調說著蹩腳的漢語道:“當然是真的,所以我要……請你……到美國……來旅遊!” 女兵們又哇地歡呼成一團,解脫似的沙學麗撲過去打鐵紅。 鐵紅忽然掙扎出來,跳上中間一張床的床沿提議道、“小姐們安靜安靜,我們好久沒有自由玩過了,今天我們來慶祝一下保衛女外賓的勝利,反正班長今天回家去了。” “怎麼慶祝?”耿菊花問。鐵紅道:“開個時裝晚會如何?都兩年多沒穿花衣服了,我們來試一下,看穿起來還是不是原先那種漂亮。” 女兵們看著身上挽袖扎腿、汗漬猶在的作訓服,一起瘋叫道:“好哦!” “把箱子抄個底朝天喲戶紛紛從床底下拉出盛雜物的紙箱。” 鐵紅一拉燈繩,屋子黑了,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換衣聲。耿菊花道:“我沒有花裙子啊。”沙學麗的聲音:“我借給你。”有人叫道:“哎哎不准開燈喲,我脫褲子了喲!”徐文雅道:“也看不清長短胖瘦,看不清樣式,菊花你算了。”耿菊花道:“就是。謝謝你,沙學麗。”鐵紅道:“哎呀,我長高了也,我穿不起我的高腰背心了。”沙學麗道:“重新找呀,反正找你最喜歡的。”鐵紅嘀咕道:“最喜歡的是什麼呢?” 一陣忙亂過去,黑暗中沙學麗問道:“好了沒有?”徐文雅道:“好了。”耿菊花道:“好了。”其他女戰士都斷斷續續喊好了,只有鐵紅道:“等等,我還拿不定主意。”沙學麗道:“別想那麼多,就穿你現在連骨頭縫縫裡都覺得最時髦的”鐵紅道:“好……開燈吧。” 沙學麗再問:“開了喲?”全體大聲道:“開!” 燈刷地亮了,一屋人互相盯著,半天鴉雀無聲。 燈光明亮地照著她們,從頭到腳,原來她們所謂最時髦的時裝,清一色的是嶄新的武警夏服,那橄欖綠裙子,那長袖襯衣,那標準的深色領帶,那威武的大蓋帽,穿在二十來歲的現代姑娘身上,竟是那麼清麗可人,那麼英姿颯爽,那麼美若天仙。 姑娘們彼此看著,止不住心潮起伏,面色潮紅,一個人帶頭,突然全體就擁到一堆,不知什麼原因,竟嗚嗚地抽泣起來,並且哭聲越來越大。哦,花衣服離她們遠去了,花裙子離她們遠去了,社會上最廣大的姑娘們的玫瑰色的夢離她們遠去了,她們已成了不再會穿花衣花裙的特殊的一群。這是辛酸嗎?是辛酸,不辛酸不會流出辛酸的淚。可這義是不是一種自豪呢?是自豪,她們在所有的普通姑娘們之上,她們失去了普通姑娘的普通性情,可她們卻鑄就了普通姑娘所沒有的特殊的豐滿。 眼淚暢快地流著,燈光熒熒地照著軍營裡一群青春靚麗的姑娘們。 朱小娟回到家裡卻沒有大事,是媽媽想她念她,趁著爸爸出差下連隊檢查工作,悄悄把她叫回來的。朱小娟一進屋弄明白了原因,趕緊就要走。媽媽看實在留不住,只好把事先準備好的補藥瓶子補藥丸子往女兒手上的塑料袋裡塞。 “都帶著,”媽媽深情地說道,“這一瓶是治腰肌勞損的,要記著天天用啊,別都拿去送給了人。那麼,你中秋節總該回了吧?請個假回來一下吧,不是媽說你,打你當兵起,就沒跟媽媽團圓過一次了。你爸中秋節是靠不住的,越是節假日,他越是往最基層鑽,你媽就成了個孤寡人了呢……” 朱小娟埋頭走出屋子,似是埋怨地喚一聲道:“媽——” “好好好,”媽媽趕緊嘆氣道,“這只是媽媽一個人的意思,你離不開你的兵就算了。可媽媽想你啊。”朱小娟抬頭看著媽媽,聲音有點暗啞道:“媽你……到時就辛苦你一個人過節了。” 走出軍區大院,經過城北路旁邊的一條小街,朱小娟聽到前面傳來吵嚷,定睛一看,好像是一夥人在圍著一家電器商店鬧事。 領頭的是個清瘦但很橫蠻的亡命徒,梳著小分頭,眼白多於眼黑。 “搬走!”他大聲命令同夥道,“他欠錢不還,搬他兩台松下大彩電抵債!”手下的人起哄道:“搬喲!” 五十來歲的店主擋得了東邊擋不住西邊,只差給人跪下了:“各位,”他欲哭未哭地道,“我兒子與你們的事,我不知道,你們不能強占我的東西啊。我給你們磕頭了,我一定把他找回來,叫他去給你們賠罪,你們饒了我啊。” 朱小娟皺著眉,她認識那個領頭的亡命徒,她曾經配合公安局抓過他兩次,她走進人堆,一拍領頭人的肩頭道:“絲瓜皮,你又犯病了?”瘦子沒看清來人就破口大罵:“他媽的,你敢跟我——”一回頭看見是朱小娟,突然就矮了半截:“我……我沒看見是朱大姐朱班長,你大人大量,你饒了小子,我給你跪著磕一個響頭。” 戲劇性的場面,連那個店主都看傻了。 朱小娟厭惡地道:“別來這一套,也別讓我再看見你幹這些事。我明天來問店老闆,看你是不是真沒搬走他的彩電。”她轉身走出了人圈。 一個西裝革履的結實的矮胖子走進人圈,一拍瘦子的肩,瘦子嚇得不輕:“朱大姐我馬上就走啊。”胖子道:“絲瓜皮你看清楚我是誰?”瘦子回頭,一時大喜著拱手道:“熊老闆,兩年不見,哪陣風把你給吹回來了!” 一個鐘頭後,熊老闆與瘦子已在城北街南頭的一家酒樓喝得半醉,瘦子斜著被酒精泡得發青的目光,推擋著熊老闆伸過來的酒瓶道:“不……我不……行了。”熊老闆道:“哎,再來再來,喝了我有話對你說。”瘦子一拍桌子充豪氣道:“是下油鍋……還是過火海,熊老闆你一……句話。”說著一口飲幹自己杯中的酒。 “剛才那個姓朱的丘八,”熊老闆把瘦子盯得賊緊道,“是你的仇敵,更是我的仇敵。”瘦子道:“那還用說,是我們全體人民的仇敵,他媽的我看到她就恨不得把她宰成八塊,可就是害怕她那一身功夫,前前後後,我挨了她兩次揍了,我現在是一看著她的影子腳就打閃。咦,熊老闆,你們去年辦貨的時候,不就是被她帶人破的財嗎?” “是啊,”熊老闆的眼光暗淡下去道,“害得公安追得我一年多不敢回家,銀子也蝕了三百萬。”他的臉逐漸擰緊了:“你要我活不好,我也要你不好活。絲瓜皮,我要修理她!” 瘦子嚇一跳:“修理她?修理一身功夫的朱特警?”熊老闆陰沉地笑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是劉哥、鐘哥、疤子、老海幾個人的意思。絲瓜皮,就看你和你那一幫願不願意搭一隻手進來了。”瘦子盤算了一陣,下決心道:“有她在,我們翻不了身,弄她一下警告警告別的丘八。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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