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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激情燃燒的歲月Ⅱ 武斐 11422 2018-03-18
看到台上這一幕,左太行的手突然停了,樂隊亂了。石林從台口看到瘋子一樣的林東東傻在那兒,忍不住一笑,嘴上的號出了個怪音。台下柳主任的臉一下子青了:“胡鬧,這是怎麼搞的?” 於子明想笑不敢笑,文向東搖著頭。台下亂了,有人在笑,有人在議論……台上的林東東突然哭了,捂著臉跑了下去。洪豐收站在台口,衝著兩邊喊:“快拉幕,快拉幕——”大幕拉上了。 洪豐收從大幕中間走了出來:“首長和同志們,由於我們毛澤東思想的旗幟舉得不高,對江青同志的樣板戲學習不夠,所以,在匯報演出中竟然出了這樣的政治事故……”洪豐收畫著一張土匪臉,認真痛苦地講話,顯得十分滑稽。下面的人更是哄堂大笑。 柳主任站了起來,一臉鐵青:“笑什麼?無組織無紀律!”下面的人一下子都啞了。

柳主任衝台上擺手:“行啦,行啦,檢討回頭再做吧,接著往下演!” 洪豐收應了一聲:“是!”他敬了一下禮,轉身鑽進了大幕。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林東東躲在後台抹淚,孟林緊張地為她重新綁上辮子。趙冬梅低頭站在一邊。 孟林:“你是怎麼搞的?就不能認真點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讓隊裡怎麼交待啊?” 趙冬梅:“對不起。” 孟林:“對不起就行了?這是政治事故!是對中央文革、對江青同志的態度問題!我怎麼你啊!” 洪豐收走了過來,衝著林東東吼了一聲:“哭什麼?趕緊補妝,重新來!”洪豐收回過頭來,衝大家喊,“大家注意啊!精力集中,把對黨和革命事業的忠誠態度拿出來,出色完成我們的任務,好,從《深山問苦》這場重來,樂隊——”

左太行答應了一聲:“我們好了!” 洪豐收:“好……哎,你們怎麼樣了?” 孟林整理了一下林東東的辮子:“好啦。” 林東東站起來往台前走,趙冬梅趕緊跟著她,用粉撲在她的臉上補妝。 演出結束,大家都垂頭喪氣地回屋。只有石林顯得很興奮,嘴裡哼著小曲。 李自芳:“哎,石林,你有些反常哎,按說林東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應該緊張才是,怎麼這麼高興啊?” 石林:“出了多大的事兒啊?不就是變了個戲法嗎?是不是?哎,你是沒見著啊?我坐得高,看得一清二楚……嘿,別提多鬧了……” 李自芳表情奇怪地看著石林的背影。石林感到不對勁兒,一回頭,林東東正一臉官司地看著他。 孟林端了臉盆推門走進來,看到洪豐收在寫東西:“老洪,累了一晚上了,睡吧,水我給你打來了……寫什麼呢?”

洪豐收:“你先睡吧,我趕緊把檢討報告寫出來。” 孟林:“檢討報告?總結會上咱們不是都檢討了嗎?柳主任沒說讓我們寫報告啊?” 洪豐收:“領導沒讓寫,咱們得主動點兒……我看其他幾個人雖然沒發言,可是表情都不好……我就怕……這個年頭,小心沒大錯……明天給柳主任送報告,我再探探領導的底。” 孟林:“有這麼嚴重啊?不就是個演出失誤嗎?也沒出人命,有什麼啊!” 洪豐收:“說是這麼說,可是……我總覺得這回咱們得有點兒麻煩。” 夜晚,石林跟著林東東走出了大門,一臉的不情願:“哎,有什麼話燈底下說不得了,深更半夜的,讓別人說閒話。” 林東東:“臭美吧你,你不就是想讓人說閒話嗎?不想讓別人說閒話你喝成死狗的樣子乾什麼啊?看不出來你這熊樣兒,一點兒男人氣都沒有。”

石林:“嘿,我招你惹你了?你約會不盡興啊?跑我這兒撒氣來了?” 林東東:“我問你,今天晚上的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石林:“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有什麼事兒啊?” 林東東:“你別裝傻,我的辮子的事兒是不是你使的壞?” 石林:“哎,我說林東東,這個事兒你可不能亂說啊!誰看見你的辮子是我弄下來的?” 林東東:“石林,我認真地問你一句,這個事兒是不是你幹的?是沒人看見,可是我希望你說真話。” 石林:“我沒有!” 林東東:“石林,你要是不承認,趙班長可就背上黑鍋了。” 石林:“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黑鍋背上?” 林東東:“石林,你不要讓我對你失望。我心裡知道,這個事兒是你幹的,你要是還把我……還把我當成你的一幫一的對子,你就跟我說實話。”

石林:“……我沒幹,你把我當不當成你的對子,你自己心裡有數。” 林東東臉一變:“好一個石林,我算看錯了你了。”說完一扭頭氣哼哼地走了。 石林自語:“這時候把我當一對紅了,約會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啊!” 排練室,全體宣傳隊隊員都坐在屋裡。柳主任在講話:“……這次去軍區會演的具體要求我已經說了,會後請隊裡的同志組織大家認真討論一下。要吸取上次舞台上掉辮子的教訓,不要把人丟到了軍區的首長面前……”柳主任看了一下大家,“為了教育大家,也對上有個交待,政治部黨委研究決定,給這次演出事故中負有責任的趙冬梅同志以口頭的批評……這個處分因為是部黨委做出的,所以要記入檔案……”趙冬梅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石林驚得睜大了眼睛。

柳主任:“……還有,給負有領導責任的洪豐收同志也是口頭批評的處分,也要記入檔案……”眾人都沒想到這個事情會這麼嚴重,都神色嚴肅起來。 “這些天以來,我聽說隊裡認真、反复地對演出的方方面面又多次進行了檢查和彩排,這是很好的。可是我聽說隊裡的有些同志對這次事故還沒有高度的認識,這是很危險的。同志們,我們來學演樣板戲,不是一個小事情,不是一個一般的活躍部隊的事情,而是走什麼路,做什麼人的問題,是個對中央文革領導同志的態度問題。好了,我在這裡還要宣布一件事情,你們隊裡的領導覺著對你們大家說有難度,這個惡人還是由我來做,這也是政治部的決定。噢,左太行自己已經知道了,就是參加軍區的會演,左太行就不參加了。他離開宣傳隊,回原來的農場繼續他的工作。”大家一片嘩然。蔣秀美擔心地看著左太行。左太行卻是面無表情,石林更加愕然。洪豐收:“大家安靜,聽柳主任做指示!”

柳主任:“原因我就不說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要說明的是,我們也不是對左太行的工作不滿意,而是他目前的特殊情況,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好了,我的話就完了,下面就由你們隊裡的領導佈置會演的具體工作……”就在這時,石林站了起來:“報告,我想說一句。” 孟林臉都綠了,趕緊衝著石林一揮手:“胡鬧什麼!有你什麼事兒啊?先坐下,有什麼話我說完了你再說。” 石林把頭一橫:“請你們不要處分趙冬梅,林東東的辮子是我解開的。”眾人都吃了一驚。柳主任的臉拉長了…… 隊部,石林還在直著脖子辯解:“我說的沒錯,就是我幹的,沒人證明……” 洪豐收:“好,那你就說說作案動機吧?” “作案?動機……”石林一聽這詞兒嚴重了,不知怎麼說了。

洪豐收:“你說是你幹的,為什麼?動機是什麼?是私人的動機?還是政治動機?如果你是有意地破壞樣板戲,你的問題就嚴重了,就不只是一般的口頭處分的問題,有可能轉為敵我矛盾,那後果你自己想去吧。”石林傻在了那裡。 孟林上來,拍拍石林的肩:“石林,我們知道你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千萬別像上次那樣,把事情越搞越複雜。你要承認是你有意幹的,受處理的不單是你一個人,還要株連到你的父母、宣傳隊的有關同志和與此事兒有關的林東東等人。不但趙冬梅和洪教導員不會因此減輕處分,那連我們上級領導都要跟著受處分。你想想,你這一句賭氣的話,要產生多麼大的後果啊!” 石林:“啊……” 洪豐收:“石林,這個事兒過去了,別再給我們添亂了,好嗎?為了你,也為了咱們全隊的同志們。”

石林張了張嘴,把下面的話咽了下去。他扭頭走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教導員、隊長,對不起。”說完,石林走出了隊部。 洪豐收和孟林坐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這時,有人喊報告。 “喲,怎麼又回來了?”洪豐收站起來走到門口,門外竟然是左太行。 洪豐收:“來,太行,來,坐下。”孟林神情陰鬱,倒了一杯水放在左太行的面前。 洪豐收:“太行,我們……” 左太行神情很坦然:“教導員、隊長,你們不用說什麼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情……我不怨你們……我希望我在隊裡的這段時間,沒有給你們和大家帶來麻煩。” 孟林:“太行,作為隊長,我感謝你對我們完成這次艱鉅的任務做出的貢獻。可以這樣說,沒有你左太行,就完不成我們這台戲。”

“別,隊長,你這樣說……隊長,我謝謝你。”左太行鼻子一酸,忙用手摀住了嘴。 孟林走過來,拍拍左太行的背,扭頭走了出去。 洪豐收:“太行,我對你的工作是滿意的,我們之間的友誼……小左,我會記住你的……噢,你準備一下,你們場長明天來接你,我們也是明天出發……噢,我們研究了,手風琴你先帶回去用,什麼時候我們需要了,再到你那裡去取。” “謝謝教導員。”左太行起身要走。 洪豐收:“噢,小左,有你一封信。” 排練室裡空蕩蕩的,左太行走了進來,坐到他平常排練的位子上。他苦笑著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從衣兜里抽出了那封信。他一撕開有一張照片滑落出來:那是一張肖青白和一個男軍人的照片。突然一聲刺耳的金屬聲,左太行身子搖晃了一下…… 石林默不作聲地在食堂吃飯,沒有一點胃口。看了一下四周,他扭頭問李自芳:“老李,看見左太行了嗎?”李自芳扭頭沒理他。蔣秀美吃了沒幾口飯,便起身離去。趙冬梅起身來到水池邊,捲起袖子刷碗。洪豐收走過來小聲對趙冬梅說:“小趙,注意一下小蔣,出發之前我不想有什麼意外。”趙冬梅看了一眼洪豐收,點點頭。 吃完飯回到宿舍,蔣秀美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本,徑直來到了樂隊排練室。她一眼便看到左太行的手風琴箱子。她走過去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有一張肖青白和一個男軍人的照片。她吃了一驚,再看旁邊還有一封信,便拿了起來:“太行,你好,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寫信給你了。我一直沒給你寫信,原因就不說了,反正說也沒意義了。我和我們軍代表訂婚了,他是個有意思、有能力的人。太行,祝福我們吧!”蔣秀美手一鬆,信紙落進了琴箱裡…… 石林走進宿舍,看見左太行躺在床上,便問:“你怎麼不吃飯?身體不舒服?” 左太行沒有回頭:“石林,我沒事兒,我就是想睡一會兒。” 石林拍拍左太行的肩,一扭頭,看見蔣秀美站在門口,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蔣秀美扭身離開了。 蔣秀美神色暗淡地走進了軍人小賣部,指了一下櫃檯上的麥乳精鐵罐。售貨員看了一下蔣秀美:“它可是挺貴的,十二塊五呢。” 蔣秀美:“我要了。”售貨員拿了一聽。 蔣秀美:“我要兩個。” 售貨員眼睛瞪得老大:“喲,家裡有病人啊?” “你才家裡有病人呢,我就不能自己吃啊?”蔣秀美把錢往櫃檯上一放,扭頭就走。 售貨員:“喲,譜挺大啊?是咱們機關的嗎?” 旁邊一個男售貨員笑笑:“是宣傳隊的,你沒看見,軍褲的褲腿都改瘦了。” “怪不得呢……喲,你看得挺仔細啊,還看見哪兒改了……” 文向東和林東東來到了海島的山頂,站在這裡可以鳥瞰全島。 林東東:“你把我拉到這山頂上乾什麼?我還是第一次上來……哎,真美啊!” 文向東:“這叫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林東東:“什麼意思?你不光是要我欣賞風光吧?” 文向東:“我沒看錯你,你還真是聰明。” 林東東:“和聰明人在一起,不聰明的也得抖著勁兒來點兒聰明。” 文向東:“東東,我是想,你參加完了軍區的會演,要求回衛生隊得了。” 林東東:“什麼意思?” 文向東:“你沒看出來?幹你們文藝這行的,吃虧。出成績吧,說你是白專道路;出點兒小事兒吧,還得上綱上線的。聽說你掉辮子的事兒連累了好幾個人受處分,有這事兒吧?” 林東東:“你都知道了?” 文向東:“機關都傳遍了。” 林東東:“其實也怪我不小心,我一輩子都是在台上長大的,沒想到這次現這麼個大眼……” 文向東:“常在河邊走,沒個不濕鞋,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幹這行了……再說,男男女女的,有些事兒說不清楚。” 林東東一笑:“你是我什麼人啊?干涉起我的工作來了?再說,回衛生隊就不男男女女的了?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挺小心眼兒的。” 文向東笑道:“我還不是你什麼人,可是注定要成為你的什麼人。我這是關心你。如果說我小心眼兒,這是愛之切所致。” 林東東聽了臉一紅:“喲,當了團長就是不一樣,什麼肉麻說什麼。” 文向東忘情地摟住了林東東。林東東著急地掙扎著:“看,全島的人都看見了。” 文向東:“我就是讓大家都看見……” 林東東:“放手,你放手啊……我喊救命啦!” 文向東笑著鬆了手:“你這人還挺封建的,不像是從小幹文藝的。” 林東東:“幹文藝的就都像你想的那樣啊?我看你這個不干文藝的更……” 文向東:“好了,這不是你們一去軍區會演,又得不少日子見不著嗎?再說,這幾天我也得去團里報到了,你回來見面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方便了。哎,能回家看看嗎?把咱們的事兒也向二老匯報一下,徵求一下意見。” 林東東:“咱們的什麼事兒啊?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我們才認識幾天啊?又不是一個單位的,我不得考驗考驗你啊?” 文向東盯著林東東,一臉的甜蜜…… 石林和左太行坐在山頂的另一邊。左太行指著遠處的一個小島:“看到了吧?那個島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石林定睛往遠處看了看,發現島四周還有一排排的海帶田:“島上有多少人啊?” 左太行:“下苗和收穫的時候,人來得多,平時就我一個人。” 石林:“……” 左太行:“石林,想著給我寫信。” 石林:“收音機送你了……太行,要挺住啊!” 左太行:“你放心……我不會再乾傻事兒,為了……為了我的母親。”石林看著左太行,不知說什麼好…… 山頂的另一面。 文向東:“你這個人真是的,這有什麼考驗的?部隊考驗我多少年啦,幹部部門天天都在考察我。我是全軍最優秀的。” 林東東:“當乾部你可能是,當別的,我還拿不准。” 文向東:“一葉知秋,見微知著,我文向東是表裡一致的大好人,絕對的模範丈夫。” “誇自己的人就不一定。”林東東調皮地笑了,“你沒聽人說嗎?說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是大好人,不就沒戲了嗎?” “你氣我啊?你要是想我壞還不容易嗎?來……”文向東又要上來擁抱林東東。 林東東轉身就跑:“救命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跑了一段路,文向東抓住林東東,擁在懷裡:“東東,答應我,嫁給我。”林東東猶豫著不回答。突然,二人感覺有響聲,一扭頭,左太行和石林站了起來。林東東趕緊推開文向東。 文向東:“喲,這不是……怎麼著,今天沒喝酒吧?” 石林冷冷地看著文向東,慢慢地沖他敬了個禮:“對不起,副團長,打擾你們了。”說完,石林拉起左太行就走。 林東東氣惱地衝文向東發火:“都是你,一點兒都不嚴肅……這可好,傳出去像什麼樣子啊?” 文向東笑了:“嗬,傳出去怕什麼啊?咱們正大光明地談戀愛,怕什麼啊?” 林東東急了:“誰和你談戀愛啊?真是的……不行,我得回去了。”說著,林東東就要走。 文向東:“哎,跑什麼啊?車在那邊呢。” 山道上,左太行和石林並肩走著。 左太行:“石林,別那個……咱們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啊?是不是?不就是個女的嘛,有什麼啊?要放在過去,憑咱們哥們儿,她們還不得上趕著啊?是不是?” 石林嗯了一聲,又轉頭看著左太行:“太行,是不是肖青白……” 左太行一齜牙,哭不是哭,笑不是笑:“要說別的方面你挺笨,這種事兒你挺靈啊?不錯,這丫把小爺我給踹了……”左太行說不下去了,蹲到路邊摀住了臉。石林不忍看左太行,把頭扭轉過去,卻又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文向東的車…… 文向東開著車,林東東扭頭看著外面,一聲不吭。 文向東:“我怎麼感覺有點兒不對啊?” 林東東:“什麼意思?” 文向東:“我感覺你是不是對那公子哥兒有點兒那個……” 林東東一扭頭:“你瞎說什麼啊?” 文向東:“過激反應,不正常啊!” 林東東把頭扭到了一邊。文向東一邊開車,一邊觀察林東東。突然,車子扭動了起來。 林東東:“啊,怎麼啦?” 文向東趕緊停車,他開了車門扭頭一看:“怪事兒,胎癟了?得,又是那個小混蛋!” 林東東:“你嘴里幹淨點兒啊?石林不會幹這個事兒……你看我幹嗎?快換胎吧,請假時間到了。”文向東苦笑了一下,跳下車。 林東東心裡罵了一句:“石林,你這個二百五。” 山路上。石林拉起了左太行:“這是誰勸誰啊……行了,太行,站起來,咱們誰再愁眉苦臉誰就是孫子。你剛才說的好,有什麼啊?不就是個女的嗎?到時候讓她們上趕著,起來……” 左太行破涕為笑:“有你這麼倒霉蛋陪著,我心裡還好受一點兒。” 石林:“哎,告訴你,我剛才把姓文的那小子的車胎放了氣了。” 左太行怔了一下,又大笑起來。二人笑得前仰後合…… 蔣秀美背著挎包走進排練室,她見沒有其他人,便走到左太行的手風琴旁,打開蓋兒,把兩聽麥乳精放進了箱內。窗外,趙冬梅看到了這一幕…… 柳主任在院子裡忙活著他的小菜園。文向東推門走了進來:“柳主任。” 柳主任:“喲,文副團長啊?來來,有事兒嗎?” 文向東:“來看看首長。” “來,屋裡坐。”柳主任帶著文向東進屋,接過老伴兒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下手。二人落座。劉夫人送上了茶。 柳主任:“文副團長……” 文向東:“首長,叫我向東就行,我、我還不適應……” 柳主任:“好好,向東同志,你今天是無事兒不登三寶殿吧?” 文向東一愣:“是,我是來向首長告別的,我這就去團里報到了。” 柳主任:“這個事兒我知道,咱們不說了,這是你們司令部的事兒,我說的事兒是別的事兒……” 文向東笑了:“首長真是……我是有個事兒想求柳主任,就是宣傳隊林東東的事兒。” 柳主任:“怎麼著?沒攻下來?不對吧?我可是聽說你們這些天過從甚密,人家宣傳隊都有意見了。” 文向東:“不對吧,我們就見過兩次面。” 柳主任:“怎麼著?印像如何?” 文向東:“您說誰對誰啊?” 柳主任:“當然是你對她啊?” 文向東:“那當然,沒得說……” 柳主任:“那不就得了,該下手就下手,得放下你副團長的架子啊?” 文向東:“我哪兒還有架子啊?讓人家一沖老遠。首長,我出師不利……您、您得給我出出面,撐撐腰……我求您了。” 柳主任:“哈哈……我們的文副團長也有打敗仗的時候啊?哈哈……” 文向東:“我這是哀兵必勝,不和她一般見識……” 蔣秀美走後,趙冬梅走進了排練室。打開手風琴箱子,她看到了兩聽麥乳精。正要關上箱子,發現裡面還有一張照片,她拿起來一看,是肖青白和一個男軍人的照片。趙冬梅吃了一驚。 回到宿舍,趙冬梅坐在床上,呆呆地想著心事兒。何紅走進來:“班長,秀美呢?她的頭套還沒交給我,我都沒法裝箱,她人呢?” 趙冬梅:“我沒見到啊!” 何紅:“班長,我見秀美這兩天失魂落魄的,不會是有人要走,把她的心也帶走了吧?” 趙冬梅:“去,說什麼呢?你是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啊?幹你的活去吧。”何紅一吐舌頭,走了。 “看起來這男男女女在一起就是不能待時間長了。” “和誰不能待時間長了?”林東東走了進來。 趙冬梅:“你和文向東不能待時間長了,不然,那還了得啊?” 林東東:“去你的,哎,秀美呢?” 趙冬梅:“剛才還在呢,哎,戰果如何啊?” 林東東:“班長,咱們不談這個問題,我心裡煩。” 趙冬梅:“是啊,該到了煩的時候啦!” 林東東:“什麼意思?” 趙冬梅:“噢,沒什麼意思。你想,左太行要離隊了,作為一對紅,秀美心里肯定會有想法的,你得注意注意啊?” 林東東:“說的就是,我這不正想找她呢?” 趙冬梅起身:“走吧,咱們一起找找她去!” 蔣秀美一個人坐在海邊發呆。趙冬梅和林東東二人走了過來。 趙冬梅:“秀美,想誰呢?” 蔣秀美:“喲,是你們啊!剛想清靜一會兒。” 林東東:“喲,我們的秀美有心事啦?”二人坐下。 蔣秀美:“好不好讓人單獨待一會兒啊?真是的,一點兒也不讓人消停……”二人笑起來。 蔣秀美:“笑得那麼燦爛幹什麼啊?是不是文副團長又給你帶好吃的了?”林東東氣得要打蔣秀美的頭…… 排練室,左太行拿了幾件衣服來到手風琴箱旁。打開手風琴箱,他看到箱裡竟然有兩聽麥乳精,還有一本,左太行陷入思索中…… 蔣秀美:“……我就是這樣想的,人生真不公平。人家左太行怎麼啦?工作任勞任怨,從來不多惹是非……不管怎麼說,人家真是大干部的孩子吧?可是說打發了,就打發了,連句客氣話都不說……什麼事兒啊……” 林東東:“太行人沒得說,就是攤上了那麼個家庭……” 蔣秀美:“那有什麼啊?不說是不重家庭出身,重在政治表現嗎?我看他表現就挺好。” 趙冬梅:“是有這個說法,可是說法和做法,有時候會不太一致。” 蔣秀美:“那為什麼啊?” 趙冬梅:“為什麼我也說不好,可是我們現在的事兒,很多就是說法和做法不一樣的,越是說得像的事兒,可能就越不是那麼回事兒。” 蔣秀美:“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趙冬梅:“我也說不明白……秀美,好了,我們看不慣的事兒還少啊!我們又能怎麼樣呢?咱們當兵的本分,就是乾好活,做一個好的工具,做一顆好的螺絲釘。” 蔣秀美:“這我都願意,我也是這樣去幹的,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 趙冬梅:“秀美,其實我們當兵的,不用想太多,想太多,你會覺得太累,黨叫幹啥,組織叫幹啥,咱們就乾啥,不就得了?” 林東東:“話是這麼說,可是真要是什麼也不想,那咱們長腦子乾什麼啊?” 趙冬梅:“這個林東東,我不是在勸秀美嗎?你這又給我岔到西伯利亞去了。” 左太行輕輕推開了女兵宿舍的門,裡面沒有人。他走到了蔣秀美床邊,把兩聽麥乳精放進了蔣秀美的挎包裡。正在這時,許歌風走了進來,她見到左太行一個人在屋裡,手裡還拿著蔣秀美的挎包,便大叫了起來:“啊,你幹什麼啊?你拿人挎包乾什麼啊?” 洪豐收和幾個隊員聽見喊聲,跟著走進了屋:“什麼事兒啊?” 許歌風指著左太行:“他……他……” 左太行不知如何解釋,洪豐收把臉沉了下來…… 孟林坐在桌前,皺著眉不說話。洪豐收衝著左太行吼道:“你這個左太行,這點道理都不懂?當兵的挎包,大姑娘的褲腰,那是不能動的東西,知道不?更別說那本來就是大姑娘的挎包,那就更不能動了,你怎麼……你說說,你拿人家挎包乾什麼啊?”左太行坐在那兒,一聲不吭。 洪豐收:“怎麼回事兒?不說話?你真的心裡有鬼啊?啊?左太行,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左太行還是不吭氣…… 何紅跑到了海邊,一看到林東東、蔣秀美、趙冬梅三人便喊起來:“你們倒是會找地方清閒啊!出事兒啦!”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趙冬梅:“出事兒?出什麼事兒?” 何紅:“許歌風剛才到你們屋裡,正巧碰上左太行在翻秀美的挎包……她就……”三人大驚。 蔣秀美:“啊?有這事兒?她就怎麼啦?你說啊?” 何紅:“也不是我……正好教導員他們過來,許歌風就告訴……” 蔣秀美一拍大腿,急了:“咳,這都什麼事兒啊?” 幾個人趕緊往回走…… 隊部,左太行還是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兒。孟林站了起來:“太行,我知道,你不會是有什麼壞的念頭,你這樣做,一定有你不得已的理由。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因為這件事情已經有不少同志看到了,我們不能不對這件事兒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要不這麼著,你說一個理由,我們大家來商議一下,解釋給大夥聽,然後,咱們這個事兒就過去了,好不好?”左太行歪著頭想了一下,還是不吭聲。 洪豐收有些上火:“小左,我和隊長對你可都苦口婆心啊!知道嗎?真的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嗎?看在我當了快一年你的教導員的份兒上,你開開口,說句話好嗎?” 左太行抬起頭,看了一下兩位領導,終於開口了:“你們的心情我理解,我知道我也應該有個合理的解釋,可是,我沒有,我也不能編,所以,你們就按你們的理由處理我得了,省得讓你們為難。” 洪豐收意外地:“按我們的理由?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你什麼也不說,我們想怎麼辦你就怎麼辦你,是不是?” 左太行:“我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洪豐收臉色有些變:“小左,我可是念在你為隊裡的工作做了不少貢獻的份兒上才客氣地對你說話,也是為了保護你、愛護你。你可不要把我們的好心當成……當成……”洪豐收有些急了,話不擇言。 林東東、蔣秀美、趙冬梅等人走進了宿舍。蔣秀美走到床邊,把自己的挎包打開一看,輕罵了一句:“傻瓜。” 林東東:“秀美,什麼意思?你不會說你挎包裡少了東西了吧?” 蔣秀美:“我的挎包裡什麼也沒少。” 許歌風:“那就是我進來的時候,他剛想打開你的包?” “瞎扯什麼啊?別胡思亂想了,我去找隊裡說……”蔣秀美把包往床上一丟,扭頭跑了出去。兩聽麥乳精滾在了床上。何紅上前拿起一聽:“喲,這麼高級……我知道了,是左太行想送秀美麥乳精,不好意思……” 趙冬梅:“好了,沒事兒吧你?腦子想想工作吧!你興奮個什麼啊?”何紅放下麥乳精,扭身走了。林東東坐了下來。 趙冬梅:“東東,隊裡最不想看到的男男女女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林東東看著趙冬梅:“沒那麼嚴重吧?” 趙冬梅:“什麼事兒就怕捅開,捂著還好一些……” 左太行還是呆呆地坐在那兒。洪豐收氣哼哼地坐在一邊。孟林在悶頭抽煙。蔣秀美推門走了進來。 孟林:“是秀美……事情你知道了?” 蔣秀美:“二位領導,這個事兒你們不要再難為左太行了,不關他的事兒。” 洪豐收站了起來:“你說是什麼事兒?不關他的事兒?” 蔣秀美看了一眼左太行:“我和左太行是隊裡規定的一幫一,一對紅,他對我工作上的幫助很大,聽說他要離開我們隊啦,我覺得應該感謝一下他,所以我就買了兩聽麥乳精……是我讓他去我挎包裡拿的……我事先沒告訴他,就說有東西要送他,讓他去找。如果有什麼不對,不是他的不對,是我的不對,你們要處分,就處分我……” 左太行吃驚地看著蔣秀美。蔣秀美胸口起伏著,說得很激動。洪豐收、孟林二人相視無語…… 柳主任、文向東、洪豐收、林東東四人坐在柳主任家的餐廳裡。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炊事員還在不斷地上菜。 柳主任端起酒杯:“你們看見了,我可是把我家裡的老底都抖摟出來了。你們今天都要盡情地喝,在我家裡不要緊,糾察隊管不了。來,作為東道,我先帶著大夥乾一杯。”大家同飲。 “咱們今天聚會的主題事先我下了安民告示,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就開誠佈公了,就是為了向東同志和林東東同志的事情。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件好事兒。向東同志請我出個面,我也樂得個順水人情。這是我們部隊的一段佳話,是不是啊?應該說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賀。你說呢?洪豐收?你別光吃菜啊?你也說兩句!” 林東東不滿地看了一眼文向東。文向東趕緊往柳主任和林東東的盤子裡夾菜。 洪豐收:“我沒說的。老首長都說了,東東呢,是我們隊裡最漂亮、最有本事的演員,各方面都很出色。文副團長就輪不著我評價了,自有公論,現在還是我的頂頭上司。我明白老首長的意思,新社會、新時代,我們不能包辦代替,可是也得有個說法。從首長這頭說呢,就代表男方,也就是婆家,從我這頭說呢,就代表女方,也就是娘家,這不,四方聚頭,今天就齊了。我支持文副團長和東東的婚事,別的沒得說,來,我也敬大家一杯,借花獻佛啊!老首長,我可是好久沒吃家裡的飯啦……來,幹。”四人同飲。 柳主任:“向東同志,娘家人說話了,你獻個忠心、表個決心吧!” 文向東很興奮:“我、我真是感動。我文向東何德何能,能讓柳主任今天出面為我和東東的事情來舉行家宴,我真是感動……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就是覺得我真是趕上好的時代、趕上好的領導、趕上好的部隊、趕上一幫好的同誌了!當然,我還趕上認識了我做夢都不敢想的林東東同志……我不想多說,我就想說一句,我會保護、愛護林東東同志,共同做一對革命的好戰士,做一對革命的好夫妻。首長,完了。” 柳主任笑了:“你別說,幹部部門還真沒選錯你這個年輕幹部。話不多,到位。好,東東,該你啦……哎,先喝一杯,來,為了向東同志的這份決心。來,幹!” 柳主任:“東東,來,表個態,來……” 林東東乾笑了一下:“我真沒準備,沒想到……要不,就先交個朋友,談著……” 柳主任:“行,確定了戀愛關係,就是好事兒,是不是?東東啊,講心裡話,我一輩子可是沒有給人做過媒啊。你不知道,我們老一輩裡,有這麼幾句:叫做人生三難,難為人師、難為人醫、難為媒妁。什麼意思呢?就是一生一世,難做老師,做不好會誤人子弟;難做醫生,弄不好誤人性命;再說是難為媒妁,弄不好誤人終身。要不是我真是看好了你們這對金童玉女、革命夫妻,我這把年紀為什麼要出這個頭,現這個眼啊?是不是?你今天給我這個面子,我很高興。我也祝你們盡快走到一起。來,一起喝一個!” 文向東插嘴了:“東東,衝著老首長對我們的關懷,我一定對你忠貞不二,白頭到老。” 柳主任:“好,這個決心好。東東,你也一定行,我看好的,錯不了。” 林東東看著伸到她面前的酒杯,只好也端起了酒杯:“感謝首長和同志們的鼓勵。” 這時候,一個秘書走了進來:“首長,軍區明傳電報,政委讓我交給你,說是請你趕緊處理。” 柳主任:“你們先吃著,我看了電報就過來。”柳主任和秘書進了書房接過電報,“什麼事情?” 秘書:“就是上次宣傳隊演出樣板戲出事故的事情。” 柳主任看著電報,皺起眉頭:“這種小事兒怎麼還驚動中央文革了?” 秘書:“是於子明副政委和一個記者合寫了內參報告,說是下面學演樣板戲的過程中有很多不嚴肅,甚至醜化樣板戲的事情,上面很重視……要我們嚴肅查處。” 柳主任看著文件,眉頭擰在了一起…… 餐桌上的文向東滿面笑意:“洪教導員,你們這次進軍區會演,你的名聲一下子就大起來了,成了要塞的名人了。來,東東,我們一起來敬你們教導員一杯,還要教導員多多地關心你才是……”林東東不情願地拿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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