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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沙場點兵 邵钧林 7214 2018-03-18
紅、藍軍雙方連以上乾部及基地指揮、導調、保障幹部集合在導調中心大廳內,主席台上擺著楚淮海、陳軍長、賀政委、魏嵩平和陸元衡的席簽。各位領導的秘書走來,在各自領導的座位前放上文件和茶杯。其他人的茶杯多是常見的真空玻璃杯之類,唯獨童立新在楚淮海的位置上放了一個軍用水壺。場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那隻水壺,水壺如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楚淮海、陳軍長、賀政委在陸元衡、魏嵩平等人的陪同下走進來,全體起立。楚淮海來到座位前敬了個禮,所有人員坐下。 基地司令員陸元衡主持會議,代號“虎狼行動”對抗演習結束,現在進行講評。陸元衡打開文件夾宣讀,根據軍區司令部命令,由陸軍321師猛虎團及配屬部隊組成的紅軍與基地野狼團組成的藍軍,在軍區訓練基地舉行了代號為“虎狼行動”的實兵對抗演習,已經結束。紅、藍雙方在接到作戰預先號令後,進行了充分準備,在不設演習預案的前提下,各自尋找戰機殲擊對方,部署和實施了各自的作戰意圖……

康凱在參加演習總結會的時候,梅雨晴已經在收拾行李。 梅雨晴對沈夢蘭,媽,我可能等不到康凱回來了。 沈夢蘭有點著急,這麼急嗎? 那邊等著我開課呢,我不能再拖延了。要不,我把你送回寧州,我從上海乘飛機走。 算了,我還是在北京等狼崽幾天,工作不能耽誤,你要是急,你就先走吧。 梅雨晴想了想,媽,我再給康凱打個電話…… 康凱坐在會場的座位上,感覺到手機在震動,悄悄地摸出。康凱的拇指按下了手機上拒絕接聽鍵。 台上,陸元衡繼續在念總結稿,在整個演習過程中,雙方進行了偵察與反偵察、穿插反穿插、逆襲反逆襲、進攻反進攻的多方對抗,投入了陸軍坦克、自行火砲、步戰車、裝甲輸送車等各種現有裝備,參演的有裝甲兵、砲兵、步兵、工兵、通訊、防化多種兵種,陸軍航空兵、空軍航空兵也配合參加了演習,完成了諸軍兵種合成作戰的戰術行動,最後以藍軍裝甲分隊奇襲紅軍前沿指揮所成功而告結束……

台下,康凱在偷偷地用手機發信息…… 梅雨晴放下電話,媽,他不接電話。 沈夢蘭替兒子想,可能是不方便接吧。 梅雨晴聽到手機響,跑過去從包裡掏出,他來信息了。 梅雨晴念信息,我在開會,不便。掃尾工作要做,轉業報告要交,暫不能回。 沈夢蘭,哦,那隻有你先走了。 陸元衡合上文件夾,這次演習不打分,不評功,不確定勝負,只分析問題。有關這次演習的評估意見和紅、藍軍雙方戰術思想、戰術行動中存在的問題將由基地評估分析中心以“演習分析報告”形式下發各部隊…… 陸元衡的話讓魏嵩平舒了一下眉頭。康凱和肖書悅交流了眼神。 龐承功和梁明輝小聲議論著。梁明輝說,陸司令是不是給我們留著面子呢?龐承功說,我看不會,楚副司令不會饒我們的。魏嵩平舒了口氣,搖了搖頭。

陸元衡說,下面請軍區楚副司令做指示。 大家熱烈地鼓掌。 楚淮海站起來敬禮,然後坐下,陸司令的講評大家也許覺得很特別,不評出個勝負來那還叫演習?但我想在場的每位同志心裡都有一桿秤,誰勝誰敗你們心裡都清楚。 康凱不露聲色,肖書悅臉上多少帶點得意,魏嵩平沉著臉,龐承功和梁明輝都專注地望著楚淮海。 楚淮海沒有講稿,說得很自然。這次拉出來打演習,各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通過演習發現問題,找出訓練與實戰不相符的地方,改掉那些在實戰中用不上的東西,再以問題來牽引我們的訓練。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你們到底誰勝誰負,就很難衡量了。我對這次演習感到最滿意的一點就是,暴露了問題。

場上鴉雀無聲。 楚淮海抓起水壺仰脖灌了一通水,今天我也準備了一個講話稿,會後發下去,如果有谁愿意看可以瞄兩眼,用不著我再念了。今天我只想請大家看幾幅我近日拍的攝影作品,水平不高,請各位鑑賞和評點。 楚淮海用手指觸動手提電腦上的鼠標,點擊我的文檔中的文件。大屏幕上現出三份作戰方案的照片。康凱、龐承功等人都專注地看著。 楚淮海指著照片說,這是野狼團團長一夜之間連續報上來的三份作戰方案。開始我被搞糊塗了,後來才弄明白,這是野狼團在獲知對手竊取了自己的方案之後而採取的應變措施,此計不可謂不妙,可與三國周瑜的“蔣幹盜書”之計相媲美。但由此又給我們帶來另一個疑問,那就是紅軍為什麼能多次竊取藍軍的作戰方案,竊獲情報卻又沒能打贏?

魏嵩平看了楚淮海一眼。 楚淮海繼續說,且不說這情報的來源多麼有中國特色,我只是想給搞情報的人提一個問題,你竊取情報想打贏這一仗,到底是在用心謀戰謀贏還是謀職謀官? 在座的為之一震,魏嵩平臉上很掛不住。 在這個問題上我想公示一下我本人的態度。我的態度是,讓謀戰的人安心謀戰,決不讓謀官的人得官。誰也別想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要踩也只有一個人可以踩,那就是我! 大家都鼓起掌來,有的還笑出了聲。 楚淮海再用手指動鼠標,點擊另一個文件。 大屏幕現出魏小飛尿褲子後被野狼團的馮遠東從指揮方艙扶出的照片。 魏嵩平的眼睛瞪圓了。 楚淮海指著照片,這位戰士背著身,大家看不清他的臉,我也就不點他的名了,但他的屁股大家一定是看清楚了。這就是我們猛虎團的虎啊!虎威哪裡去了?虎見了狼尿褲子,這還是虎嗎?我看不是,是貓!還不是會捉老鼠的貓,是那種讓貴婦人抱在懷裡哄著寵著的波斯貓!同志們哪,再這樣下去,再過幾年和平日子,我們的虎,連老鼠都敢拔你的鬍子了!

陸元衡掏出藥瓶朝嘴裡塞進了兩顆藥丸,魏嵩平的太陽穴急劇地跳著,龐承功和梁明輝低下頭去,康凱眼中充滿痛楚,肖書悅莫名其妙地搖著頭。 楚淮海的情緒也激動了起來,我們能責怪戰士嗎?當然不能!應該追究的是那些訓虎的人!前蘇聯有一本書叫,我看我們的猛虎團也應該寫本書,書名就叫《猛虎是怎樣訓成貓的》! 楚淮海大概想冷卻一下心火,抓起水壺把半壺水全倒進了嘴裡。楚淮海再用手指移動鼠標,點擊另一個文件。 大屏幕上現出田青河受傷躺在擔架上的照片。 楚淮海看著照片沉吟了一下,這張照片我不想多說了,大家可以像小學生看圖識字一樣,根據自己的感受去思考點問題。比如,這種傷人的事能不能避免?到底是先進事蹟還是責任事故?如果是事故應該由誰負主要責任?是猛虎團自身的責任,還是野狼團偷襲所至?等等。

場上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座席中的張大印、柳成林、李春良、王志鵬都繃著臉;而馮遠東、陶永泉的臉上都露著笑,楊光、童立新則一臉嚴肅…… 龐承功臉色很不好看,康凱難過地低下頭去。 楚淮海再次用手指移動鼠標,點擊另一個文件。 大屏幕現出三輛坦克堵在敖包山口的照片。 楚淮海指點著說,這幾輛破坦克不簡單,它這麼往敖包山口一堵,就形成了這次演習的一個轉折點,正在過五關斬六將的龐承功由此敗走麥城。 陶永泉咧著嘴笑得好開心,肖書悅得意地看了康凱一眼,康凱皺了皺了皺眉頭。 楚淮海掃了台下的康凱一眼,在康凱團長看來,也許視此為得意之筆,但我卻認為是僥倖的一著。作為一個信息化時代的團指揮員,竟然把戰機寄託在別人送上門,不了解掌握現代裝備的性能,連J9坦克的爬坡的最大角度都會疏忽,令人汗顏啊同志們!要是那三輛坦克演習前不出故障,要是在行動中再出故障,會是一種什麼局面呢?你那個堵山口的戰術意識,我看跟周瑜在手心裡寫給諸葛亮看的那個火攻戰術差不到哪去啊?意識有了,卻沒有戰術準備,也沒研究雙方的利弊。同志們!縱觀野狼團的戰術思想,依然是消極應戰,並沒有真正打贏的意識,習慣於防守,習慣於挨打,忘記了自己還有進攻的權力。請大家想一想,作為一名當代中國軍人,難道因為自己手中的武器尚不如人就放棄去贏得勝利的權利嗎?

全場一片肅然。 魏嵩平臉色好了一些,陸元衡鎖緊眉頭,康凱面有愧色,肖書悅斜了康凱一眼,縮下了身子。 我拍的照片還有不少,待以後再請大家來解析和評點。最後我想提一個問題,請大家跟我一起去思考,那就是——部隊建設的龍頭到底是什麼? 龐承功專注地望著楚淮海,康凱依然低著頭,看得出他心緒很紛亂。 我剛才所談的這些問題,不需要你們拿什麼整改措施來向我匯報,就看下次演習能不能得到解決;也不會限定你們時間,其實時間已經擺在你們面前,那就是明天。假如明天爆發戰爭,我們拿什麼來保衛我中華人民共和的國家利益?拿什麼來保衛我中華民族的民族利益?有人說本人在這里沙場點兵,這話不對,我和大家一樣,也是被點的對象。在沙場點兵的只有黨和是人民!當黨和人民點到我們這些兵的時候,我們不該是一隻波斯貓,而應該是一支虎狼之師!

楚淮海講完話,全場熱烈鼓掌。 康凱彷彿突然被掌聲驚醒,忽地抬起頭來。 猛團的所有的坦克車都排在車場上沖洗。龐承功在車一輛輛地檢查著。 柳成林飛快地跑到他跟前,團長,團長…… 龐承功停下了腳步。 柳成林急三火四說,你怎麼還有閒心看洗車啊? 龐承功一愣,你以為打了敗仗,就得臟兮兮灰溜溜地回去。什麼事? 柳成林神情詭秘地,團長,最新情報。 龐承功一聽很煩,什麼情報情報的,少給我傳小道小消息。 這可是正道消息——我們師已經上了師改旅的名單了。 龐承功一怔,你聽誰說的? 柳成林看看周圍,楚冰冰。 龐承功驚奇,她不是回北京了嗎? 剛才我跟她通了電話。 她是怎麼說的? 團長,我可是只對你一個人說啊!

龐承功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這麼粘糊? 我問完稿子的事,順便問她,321師在不在師改旅的計劃之內?她說沒聽說;我問她,那就是說不改了,她又說沒聽說;我又問她,是不是改與不改之間,她說剛聽說;我再問她,是不是321師已經上了改旅名單,她問我聽誰說的? 龐承功讓柳成林給繞糊塗了,柳成林,你說了半天,我什麼也沒聽明白。 這還不明白嗎?我敢肯定,321師已經上了師改旅的名單,改與不改,就等著最高首長在上面劃槓槓打勾什麼的了……團長,我這可是隨便說說,我走了。 柳成林離去,龐承功疑惑地走著…… 梁明輝正好走來,龐團長。 龐承功從疑惑中出來,哦,政委,我正要找你呢。 你聽說了嘛,師改旅,咱們師好像也在其中啊。 龐承功驚訝,你也聽說了? 好多人都在講。 是柳成林跟你講的? 不是,是三營長跟我講的。 三營長怎麼會知道? 他是聽三連長講的。 哼,那三連長肯定是聽三排長講的了? 沒錯,還真是三排長講出來的。 政委,你說邪不邪門兒啊,好多事,上面沒通知,下面早早就有消息了,這師改旅的事現在全團都知道了吧? 如果柳成林知道的事,肯定全團都知道。 龐承功苦笑,惟獨我這當團長的不知道。 無風不起浪嘛。我想,不管它怎麼改,咱們還是按計劃把演習的總結搞好,把部隊安全地拉回去。 我同意。 魏嵩平的汽車開進車場。龐承功和梁明輝朝魏嵩平走去。 魏嵩平見他們倆走來,有些不滿地說,怎麼搞的?我剛走了幾個營,上上下下都在議論師改旅的事,這是怎麼回事? 梁明輝說,我們也不清楚,這幾天好像有什麼消息從上面傳出來了,戰士幹部都在議論。不過,我和龐團長態度很明確,只要一天不宣布改編命令,我們就一天不會擅離職守,部隊一拉回去,馬上就進入演習總結…… 魏嵩平揮手打斷梁明輝的話,好了,演習總結先放一放,我今天來找你們,就是為師改旅的事。 龐承功和梁明輝二人一愣。 梁明輝問,師裡真的接到通知了? 魏嵩平說,沒有,我也是聽說的。部隊的事情,風聲一起,肯定下雨。不過這雨下到誰頭上……可就不好說了。 龐承功不明白,師長,你的意思是…… 魏嵩平說,這次師改旅的風看來是真刮起來了。原來我以為,不過是場過堂風而已,可沒想到這次對抗演習我們敗了,這就難說了。 梁明輝更疑惑,師長,我們能做些什麼工作? 魏嵩平說,就我們的資歷,對上層是起不了作用的。要想影響到上層,只有搬動老層。 龐承功不解地問,什麼老層? 老幹部、老首長嘛。紅軍團走出去那麼多將軍,那麼多老首長,雖然離退休了,可餘熱還在,有餘熱就有餘威啊。 梅雨晴把隨身行李放進行李艙內,坐下後掏出手機撥打。電波立即飛到了草原。康凱正騎著馬在草原上奔馳著,他聽到身上的手機響,他掏出手機接聽。 梅雨晴在飛機機艙裡說,康凱,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啊? 康凱一手拉馬韁,一手拿著手機,身體隨著馬的奔馳自如地擺動,一種瀟灑自得的樣子,我到牧場去跟二叔、烏蘭打個招呼,明天一早就走。你在哪裡? 我已經在飛機上了,馬上就要起飛了。 什麼?哦——馬上就要起飛了。 你在那裡?怎麼這麼亂? 哈哈哈,我也在飛呢……康凱騎著馬,穿行在牛群、羊群中間。 梅雨晴不解,你說什麼,你也在飛? 是啊,我在飛,我在草原上飛呢! 你瞎說,你在騎馬吧? 康凱唱了起來,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 好了,別得意了,你什麼時候陪媽回寧州? 我這回不光到寧州了,我還有可能去看你呢! 梅雨晴驚喜,什麼?你說你要到N國來? 怎麼?我就不能去了? 是真的? 告訴你吧,這是陸司令的關心,他想幫我申請,你就在地球的那邊等著你老公奇蹟般地出現吧…… 康凱騎馬來到山坡上,跳下馬……巴雅爾和烏蘭說著話走出蒙古包。烏蘭牽過馬,好像要上哪去。康凱迎過去,二叔—— 巴雅爾回過頭,喲,狼崽來了。 烏蘭親熱地喊,哥,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麼,有事? 烏蘭遞過一個部隊常見的信封,你先看看這個。 康凱接過,抽內囊一看——一萬元還沒有拆封的人民幣。 康凱問,這是怎麼回事? 巴雅爾說,部隊給的。說是打演習的時候毀了我家的草場,傷了幾隻牛羊,非要給我們這筆賠償費。 烏蘭也說,哥,你說我們能收嗎?這次演習說白了還不是咱家的事?你看,野狼團的頭是我哥,猛虎團的頭是我姐夫,基地司令還是我伯伯……我爸也真是的,怎麼好意思收下來呢! 巴雅爾急了,怎麼是我收的呢?我死活不要,可人家把錢一扔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 康凱問,送錢的人你認識嗎? 巴雅爾說,認識,就是那個柳……對,柳股長。就是打演習前安排你們上這兒來吃飯的那個柳股長。 康凱明白了,哦,柳成林。 烏蘭說,沒錯,就是這個柳成林。哥,你幫我還給他吧,也省得我跑一趟。 好吧。這個柳成林不是我們團的,是猛虎團的人。他們師的魏師長還有團長政委他們對群眾紀律抓得特別緊。不過我可以做做工作,把你們的心意轉達給他們…… 烏蘭不高興了,你們?哥,你就不是咱家的人了? 康凱笑了起來,對對對,我就代表咱全家了! 巴雅爾說,你看,光站著說話了,快進氈帳裡去。 三人朝蒙古包走去。 烏蘭問,哥,今天怎麼有空來? 我是來告別的。 告別?你要上哪去? 我請探親假了,準備送媽回寧州,也有可能到西半球去開開眼界…… 康凱策馬回來的時候,他又經過了那塊狼石。駿馬經過那裡時,突然前蹄離地,一聲長嘯。康凱舉目望去,陡峭的岩壁上,突兀出一塊形似狼頭的巨石。康凱翻身落馬,手搭軍上衣,深情地凝望著“狼石”。康凱此時想起了二叔給他傳古戰刀的儀式。 ——狼石下的祭台上,擺著祭品,飄舞著旗幡。 ——巴雅爾大叔站在狼石前,雙手托著古戰刀。 ——蒙族漢子吹響架在山坡上的巨大的號角。 ——沈夢蘭眼中沁滿淚花。 ——陸雅池深情地望著康凱。 ——古戰刀被猛地拔出鞘。 此時,康凱彷彿看到了沖天的狼煙,奔騰的戰馬,翻滾的旌旗,鏗鏘的刀劍,伴隨著翻江倒海般的吶喊,匯成一股勢不可擋的狂颷…… 康凱抬頭仰望著黑色的狼石,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情漫上他的心胸。落日在康凱的眼中閃動。康凱把軍上衣套上,一個一個地扣上釦子。他自言自語,這身軍裝我穿了二十年了,難道就這麼脫了……康凱滄然淚下。 猛虎團軍營的大門非常氣派。龐承功的車開進高大威嚴的營院大門,門衛向他敬禮。龐承功坐在車內,舉手還禮。後面是長長的車隊。營房留守人員和家屬都湧來迎接觀看…… 梁明輝的車沒有隨著大部隊回營房,拐進了一個村子。梁明輝的車停下,向老鄉打聽田青河租的宿舍。梁明輝按照老鄉的指點,找到了那家小院。梁明輝走進院子,對著院角的一間房喊,文英,文英在嗎?門搭扣上掛著鎖。梁明輝愣了一會,轉身欲走,忽然停住了腳步。門一側的窗戶里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手扶鐵欄,一雙大眼睛呆呆地望著梁明輝,嘴唇蠕動著在說什麼,卻聽不到聲。 梁明輝走了過去,你是亮亮吧? 田亮亮點點頭。 媽媽呢? 田亮亮搖搖頭。 梁明輝指指門鎖,你有鑰匙嗎? 田亮亮又搖搖頭。 梁明輝把手伸進窗欄摸著亮亮的頭,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身後傳來徐文英的話音,喲,是梁政委啊,你們回來了? 梁明輝回過頭,對,我們先回來了。 徐文英推著一輛破自行車匆匆地進了院子,車後座上綁著一編織袋。她滿頭是汗,渾身是灰,一邊在身上摸鑰匙一邊不停地道歉,你看看我,讓你在門外站著,我真不知道你們回來了。不是老鄉們告訴我,我就把你擋在門外了,梁政委,你看看我…… 沒關係,我也是剛到。 徐文英手忙腳亂地摸了半天,總算摸出鑰匙打開了門。徐文英把梁明輝讓進屋,青河呢? 屋裡雖然暗,但收拾得乾淨整潔。由於地方小,田亮亮只能爬在床邊上寫做業。 徐文英把兒子的課本作業等收起來放到一邊,讓梁明輝坐在床邊上,你看看我,連個坐的地方都…… 梁明輝問,青河在營區不是有宿舍嗎,你們怎麼…… 徐文英解釋說,住他那兒,我上班、亮亮上學都不方便,也怕影響他工作。 一間屋子有點太小了。 青河很少回來,就我和亮亮兩個人,夠住了。大的咱也租不起。 梁明輝把亮亮摟在懷裡,你怎麼把孩子反鎖在屋裡? 徐文英給梁明輝倒上一杯水,暑假裡孩子容易玩野了,下水游個泳摸個魚什麼的不放心,老師佈置的暑假作業又多……亮亮,出去玩會,啊。 田亮亮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亮亮還在這村里的小學唸書? 還在。小學就這樣湊合著讀了,可馬上就要上初中了,還不知道到哪上呢?等青河回來後,還得趕早想想辦法……說著拿過一個小板凳坐在梁明輝對面,梁政委,青河他怎麼沒回來? 梁明輝一怔,哦,田參謀長在內蒙還有些善後工作要處理,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他讓我把他的工資先給你帶來了。 梁明輝把一個信封袋交給徐文英,食品廠還好吧? 徐文英搖搖頭,廠子停產了。 怎麼,你又下崗了? 徐文英笑了笑。 現在又找工作了嗎? 找了幾個地方,人家都要年輕的,咱都三十好幾了…… 梁明輝很內疚,真是為難你了,副團職幹部的愛人,年輕輕的,連工作都找不到…… 政委,沒事的,我習慣了,讓青河他安心做事。 梁明輝和徐文英走出,亮亮一直躲在一邊偷聽。徐文英一直把梁明輝送出院門,她望著梁明輝的背影,若有所思,團領導都從沒到過她這裡,她久久地站在院子門口發楞。 亮亮跑出來,媽! 徐文英回過身去,亮亮,你沒出去玩啊? 田亮亮點點頭。 徐文英蹲下,拉著兒子的手,亮亮,你到李叔叔家去一趟,問問你爸爸咋沒回來?啊。 田亮亮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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