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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旗艦 段连民 9364 2018-03-18
這幾天陳建軍的日子也頗不好過,他聽到一個消息,魯淮成要利用這次實彈打靶的機會重點考核像他這樣任職期滿的營職幹部,並最終確定去艦副長班學習的人選。打靶他不怕,這麼多年艦上配備導彈的各種數據他全部如數家珍,能否準確上靶的一些外因諸如風力濕度他憑經驗完全可以掌控,在這方面他很自信,只要報給他射擊諸元閉著眼睛就能打上。可這次不同以往,魯淮成要求參考的干部獨立指揮發射全程,也就是他要行使一個艦長的職能,更要命的是事前你根本不知道你要打的靶子是第幾號,到了海上完全要憑偵察雷達提供的數據自行判斷,這就不光是經驗的問題了,科技含量的成分佔了很大比重,這也正是他的弱項。如果這次出現閃失,加之上次掉艦被魯淮成記了一筆賬,這個名額十有八九要旁落,他還得接著原地踏步。他越想心裡越沒底,不禁惆悵滿懷,這一切都被謝庭群看在眼裡。

考核打靶前的工作一切就緒,十幾艘驅護艦組成的編隊離港駛向預定海域。打靶就要開始了,可陳建軍的心情並未好轉,他太重視這次機會了,雖然橫豎比較他都不比其他對手弱,但畢竟今天打靶的難度是他從未碰到過的。萬一他打不上,別人打上了呢?或者別人比他用時短成績比他好呢?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話是這麼說,瞎貓碰上死耗子那種撞大運的例子也不少。他正胡思亂想,謝庭群神秘兮兮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了他一個足以令人震驚的消息。 來找鄭遠海要羊的女孩兒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梅得貴抱走的魯淮成女兒。當年,梅得貴的妻子在彌留之際喊著要見孩子一面,梅得貴痛苦萬分,他不忍心告訴妻子孩子已經夭折了。心情煩悶的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恰巧在公園旁邊發現了無人照看的小女孩兒。見四下無人,他便萌生了一個想法,把孩子抱到醫院讓妻子看一眼再送回來,這樣妻子就能安心地走了。梅妻死後,梅得貴把孩子抱回了公園,卻早已不見了那個嬰兒車。他也產生過想把孩子送到派出所的念頭,又怕被人認為他有意偷孩子,左右為難了好一陣,才決定把孩子抱回家,取名梅杏兒。父女倆相依為命,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梅杏兒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鄭遠海打量著眼前的梅杏兒,一米六五左右的身材,明眸皓齒,臉上皮膚滋潤得像剛灑了露珠的花瓣,烏黑的長發編了兩根長長的辮子拖在腦後,雖然衣著樸素,也掩蓋不了青春女孩兒少有的柔美,心想大山里怎麼還有這麼清純漂亮的女孩兒? “你賠我羊!”梅杏兒開口了。 鄭遠海的思緒被驚回到現實中,掃視了一下眾手下,包括姜喜子在內,吃肉時候的英雄氣概此刻早已蕩然無存,一個個裝出很無辜的眼神看著鄭遠海,那意思你是領導,這事和我們無關,你看著辦吧!鄭遠海把梅杏兒叫到一邊,故意拿腔作調:“我們是人民的軍隊,人民的軍隊來到深山,知道我們幹什麼來了嗎?” “要消滅反動派!”姜喜子適時補上一句台詞。 “去!”鄭遠海瞪他一眼,向梅杏兒又道,“知道我們幹什麼來了嗎?”聲音低沉而顯出幾分神秘感。

“吃我的羊!”梅杏兒輕聲嘟囔著。 “什……什麼叫吃你的羊,我們能是專門來吃羊的嗎?”鄭遠海提高了嗓門。 “就是,你的羊是掉到山澗裡摔死的。”姜喜子補充著。 “反正被你們吃了!” “啊……對!是被我們吃了,可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吃嗎?”鄭遠海大腦飛速地旋轉,他在尋找一切可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理由。 “因為我們餓!”姜喜子幾次三番把鄭遠海找理由的念頭給堵死了。 鄭遠海扭頭低聲向姜喜子吼著:“把嘴閉上!” “你還我羊!”不管鄭遠海說什麼,梅杏兒就這一句話。 鄭遠海給終於逼急了:“哎,我說你這丫頭怎麼油鹽不進呢?你看看我們,啊?儀表堂堂的,像白吃你羊的人嗎?” “像!”

鄭遠海給噎住了,剛開始他根本沒看得起這個鄉下丫頭,心想憑他鄭遠海這張嘴還不三句兩句就把她給哄回家了,沒想到她還真執著,執著的反而讓他不知該說什麼了。說什麼呀?身邊除了幾個光桿大兵,分文沒有,拿什麼還人家羊啊?想到這兒,他在姜喜子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在豬場最會做我思想工作了,今天給你個機會,把這事兒擺平!”也不管姜喜子咧得跟苦瓜一樣的嘴轉身就走,梅杏兒卻一步不離地跟著他,她認准了這裡鄭遠海官兒最大,他說了算。 姜喜子樂了,人家不找我,就找你,臉上閃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在後面跟著。 “你跟著我幹什麼呀?” “你還我羊!”還是那句聲音不大殺傷力不小的話。 鄭遠海指著姜喜子:“你找他,他是我們行動小組的指導員,你找他。”

“我就找你。”梅杏兒不依不饒。 鄭遠海一臉苦相:“你找我我現在也沒法還你羊啊?你看清了我們是解放軍,能白吃你的羊嗎?軍民一家人,一家人吃你的羊至於這麼攆著要錢嗎?咱們是什麼關係?啊?魚和水的關係,我們是魚,你們是水,魚能離開水嗎?不能,我們在困難時候吃了你的羊不就說明我們離不開你們嗎?魚喝兩口水還用給錢嗎?啊……” 梅杏兒一臉的委屈,眼淚在眼眶打轉,終於淌了下來。 鄭遠海慌了:“哎!哎!你別哭啊!我們給錢,不是不給,只是現在沒錢,我保證回部隊一定加倍還你,到時候你要錢給錢,要羊給羊。” 梅杏兒不再理他轉身走了。 鄭遠海長出一口氣,向姜喜子道:“去,問問人家地址給打個條,回去好還錢!”

姜喜子應著向走遠的梅杏兒跑去。 梅杏兒趕著羊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梅得貴正坐在院子裡等她,興奮地告訴她柱子家派人捎話來了,結婚的房子蓋好了,還有彩禮一份不少地都備齊了,想和他們商量一下迎娶梅杏兒過門的事。梅杏兒只顧把羊趕進圈裡,對他的話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 梅得貴跟在梅杏兒的後面繼續說著:“女孩子家讀再多書也就那麼回事,將來都免不了嫁人,聽爹的,來年春天就嫁過去吧。啊?我知道你還沒到登記年紀,咱農村先結婚後登記的多了……”見梅杏兒始終沒反應,他急了,“我的話你聽見了嗎?” “我不嫁!”梅杏兒冷冷地回道。 “答應人家的事怎麼能反悔呢?”梅得貴吼道。 “我沒答應!” 梅得貴拍著胸脯:“我答應了!”

“那你自己嫁!” 梅得貴給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心想真是女大不由爹,越來越不服管了!扭頭髮現羊少了一隻:“怎麼少了一隻?” “沒少。”梅杏兒轉身進屋。 梅得貴數了又數:“明明是少了一隻嗎?”向屋裡喊著,“我跟你說啊!這羊是你的學費,少了你就別念了。” 夜深了,梅杏兒還趴在桌上看書學習,梅得貴煮了一碗麵送進來,他想跟女兒再商量一下結婚的事兒,人家男方等信兒呢!不管啥態度怎麼也得給人回個話呀?見梅杏兒很專注地看書,料想說也不會理他,便暫時打消了念頭,叮囑她吃完早點睡,便轉身出去了。梅得貴走後,梅杏兒再也沒心思學習了。聽父親講當年娘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為了給娘治病借過柱子家的錢,長時間還不上,柱子娘就說錢不急還,你要願意就讓杏兒長大給我兒子當媳婦吧!見那家人也是本分人家,梅得貴沒多想就答應了。

外面一道閃電過後下起了雨,梅杏兒望瞭望窗外,竟然擔心起白天吃了她羊的那幫兵來,他們去哪兒躲雨啊?想想那幫兵也怪有意思的,一個個用那種很無奈的眼神看著她。還有那個領頭的,被她逼的沒地方躲沒地方藏,自己也挺過分的,羊明明已經沒了,還攆著人家要,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笑了。 此時,龍灣山上,鄭遠海招呼大家防雷擊趕緊離開高大的樹木。姜喜子問他是不是找地方躲躲。鄭遠海看著黑黝黝的大山,能去哪兒躲啊?澆著吧! 姜喜子問鄭遠海:“老排,回去你還去當司務長嗎?” “打死我也不干了,我要求上艦。” 姜喜子來了精神:“哎,你上艦把我也調過去吧!” 鄭遠海看了他一眼:“你去幹嗎?那上面也不養豬。” “你以為我光會養豬啊?全世界哪次大海戰我不門兒清?你知道英阿馬島戰爭,謝菲爾德號驅逐艦是被什麼打沉的嗎?”

“反正不是被豬槽子撞沉的!”鄭遠海索性躺在岩石上任雨澆著。 姜喜子生氣地看著他:“小看人?告訴你,我到豬場前就是艦上聲吶兵,參加艦隊大比武還拿過名次呢!” “那你怎麼跑豬場餵豬了?” “因為……”姜喜子停頓了一下,改口道,“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勾起了鄭遠海的心事,嘴裡嘟囔著:“工作需要,工作需要,不知道下一個工作是它需要我,還是我需要它……”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天亮了才停。鄭遠海看著渾身上下濕透了的戰士,愧疚感再次湧上心頭。得想辦法弄點吃的,否則戰士們又冷又餓會生病的。想到這兒,他拉著姜喜子去採野菜,姜喜子告訴他這山上野菜這麼少是因為都被村民們採光了。鄭遠海說那我們就走遠點吧!二人無精打采地走著,突然姜喜子不動了,豎著耳朵聽起來。

鄭遠海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你聽,有水聲。” 鄭遠海仔細聽著,只有林中雨後的樹葉被風吹得刷啦啦的聲響:“沒有啊?” “有,大概在前方一公里。”姜喜子快步向前奔去。一公里的距離到了,果然,一條山間河流出現在眼前。鄭遠海心想果然是學聲吶的,耳朵就是靈,連距離都判斷的這麼準。 “有水就有魚,我們有救了。”姜喜子捲起褲腿脫掉鞋下到水里。不一會兒就摸出一條魚興奮地扔給岸上的鄭遠海。鄭遠海六歲隨父母回到鄉下,下河摸魚這種事鄉下的孩子都當成一種遊戲玩,他並不陌生,也脫掉鞋襪下到水里。不一會兒二人就摸到了十幾條魚扔到了岸上。這時,山間響起了一種好似悶雷的聲音,由遠而近滾滾而來。鄭遠海以為又要下雨了。姜喜子側著耳朵聽著,突然臉色大變,猛地拉起鄭遠海就往岸上跑。鄭遠海掙脫著大聲說昨晚挨澆一宿,衣服到現在還沒幹,下雨怕什麼?姜喜子來不及解釋猛地把他推上了岸,鄭遠海扭頭看時才明白過來,只見上游山洪像無數匹脫韁的野馬呼嘯而至。姜喜子大喊快跑!來不及多想,鄭遠海奔過去拿放在岸上的槍,槍是軍人的第一生命,萬萬不能被水沖走的。姜喜子剛爬上岸卻被一塊石頭絆倒,還沒等爬起來就被奔騰的洪水捲走了,就像捲走了一片樹葉。 “姜喜子……”鄭遠海的呼喊聲穿越林木山澗,在山間不時響起…… 鄭遠海飛快沿河岸奔跑著,姜喜子決不能死,他要把薑喜子找回來。可是哪裡還有姜喜子的影子,到處是兇猛山洪過後留下的殘枝敗葉,河的兩岸一片狼藉。不知跑了多遠,鄭遠海終於停住了腳步,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發呆。突然,他把手中的衝鋒槍舉向天空,大喊著姜喜子的名字,一梭子彈射了出去。槍聲迴盪在山林中,鄭遠海在發洩心中的憤懣和悲痛,之後他無力地跪在地上,自責著:“喜子,我不該叫你來,是我害了你……”突然大吼,“魯淮成,你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魯淮成……”奇蹟就在鄭遠海絕望的時候出現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渾身沾滿泥漿一臉狼狽的薑喜子出現在鄭遠海面前。原來在隨洪水逐流的危險時刻,他抓住了岸邊的一棵小樹。從大悲到大喜就是轉瞬之間的事,鄭遠海一把把薑喜子拉進懷中,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就像一次傷亡慘重的攻堅戰鬥結束兩個好戰友突然發現對方還活著一樣。 自打學校放假起梅杏兒每天都去山上放羊,但已經好幾天沒看見吃他羊的那幫兵了,她想那些人可能走了,就是沒走這麼大的山也可能見不到了,她的羊也還不回來了。那天她生氣離開的時候姜喜子追出好遠,非要她給寫個地址,說回去把錢寄回來。她沒寫,她可能是被鄭遠海那番魚喝水的道理給說服了,也許是認為寫了人家也不會寄給你,只不過哄哄你小姑娘不哭就行了。今天柱子到家裡來了,手裡提著酒和肉,進門臉上就掛著憨憨的笑,可這種笑太讓梅杏兒討厭了,她覺得這種笑是裝出來的,是為了討好她和父親,哄她嫁給他。她怎麼會嫁給他?她還在上高中,將來還要上大學。梅杏兒不願和柱子多說話,也不願看見他,便早早趕著羊上山了。 梅杏兒正坐在一塊岩石上看書,樹後突然閃出一個人來,嚇了梅杏兒一跳,原來是柱子攆來了。梅杏兒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柱子並不在乎梅杏兒對他的冷淡,他已經習慣了。他自己知道配不上梅杏兒,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不光年齡比梅杏兒大十歲,相貌上更不用說,如果把梅杏兒比做一朵漂亮的花,那他最多也就是一株草,還是那種農村人一旦踩了狗屎什麼的用來蹭鞋底的路邊雜草。 柱子見梅杏兒不理他,說我來陪你放羊,坐到了她身邊。梅杏兒往一邊挪了挪,背過身去。柱子偷眼看她,越看越覺得好看,漂亮的臉蛋水靈靈的像水蜜桃粉嫩欲滴,不,像王母娘娘的蟠桃,連神猴見了都忍不住要啃上幾口,何況我一個凡人?柱子開始想入非非,他想抱她一下,又怕她生氣。 梅杏兒感覺柱子有些異樣,回過頭來,見他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梅杏兒害怕了,起身剛要走,柱子一把拉住了她。 “你幹什麼?”梅杏兒厲聲喝道。 “杏兒,叫俺抱……抱一下。”柱子語無倫次。 “你放手!” 柱子膽子反而大起來:“杏兒,俺想死你了,真的,天天想,做夢都想……” “放開,你放開我。” “我不放,你是我媳婦。”一把抱住梅杏兒,梅杏兒拼命掙扎,二人滾倒在山坡上。 “畜生,你放開我……”梅杏兒激烈反抗。 突然,一隻大腳飛來,把柱子踢翻在地。 鄭遠海拉起梅杏兒:“你沒事吧?” 梅杏兒驚魂未定。 鄭遠海還沒等柱子站起來,衝上去掄拳就打,柱子殺豬般號叫著滿地亂滾,被打得在地上滾來滾去。梅杏兒怕出事上前拉鄭遠海:“別打了。” 鄭遠海卻沒有罷手的意思,又一次把柱子打倒在地,還要往上沖……梅杏兒急忙大喊:“別打了,他是俺對象……” 鄭遠海愣住了,拳頭停在半空,柱子藉機爬起身跑了。 梅得貴把柱子帶來的酒菜做好,卻不見他回來,便一個人坐在那兒喝起來,嘴裡不時哼上幾句小曲好不愜意。 柱子鼻青臉腫地回來了。 “柱子,你……你這是咋了?”梅得貴驚訝地問。 “咋了?問你女兒去!”柱子氣不打一處來。 “這……這……這不可能是梅杏兒打的吧?” “不是梅杏兒打的,是梅杏兒找的野男人把我給打的!”柱子氣哼哼道。 梅得貴急了:“哎,你咋瞎說,俺梅杏兒可是個本分孩子。” 柱子眼睛瞪著他:“我瞎說?我瞎說我能成這樣嗎?”奪過梅得貴手裡的紙菸蹲在地上吸起來。梅得貴問:“那……那打你的……是啥樣人啊?” “當兵的!” “這就不對了,俺梅杏兒咋會認識當兵的呢?”梅得貴生氣道。 柱子梗著脖子:“我怎麼知道?我說梅杏兒怎麼天天上山放羊,原來山上有人,肯定是她勾引的。” 梅得貴急了:“我告訴你柱子,你別給俺杏兒栽贓啊?那當兵的梅杏兒肯定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幹嗎打我啊?這門親我不干了,我要退親,你還錢!” 一聽這話梅得貴洩氣了,這些年里里外外他瞞著梅杏兒拿了柱子家不少東西不少錢,吃人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退親要算起來他扒房子賣地也是退不起的,他忙賠著笑臉:“柱子,你……你別生氣啊!” “我能不生氣嗎?”柱子怕硬但也會欺軟。 梅得貴哄著他:“這點小事兒就退親呀?我就相中你了,這輩子你不做我女婿都不行。” 柱子摸著被打的臉:“現在還沒過門呢!我要真娶了她,興許命都沒了。” 梅得貴故意大聲道:“光天化日之下敢打我女婿,這還了得了?我……”抓起擀麵杖:“我找他算賬去。” 柱子嘟囔著:“人家帶著槍呢!” “啊?帶著槍呢?”梅得貴膽怯地放下擀麵杖,“消消火啊!等杏兒回來我一定狠狠地罵她。來來來,咱爺倆喝點。”生拉硬拽把柱子按在桌前坐下。 鄭遠海怎麼也不敢相信剛才被他打跑的那人會是梅杏兒的男朋友,梅杏兒便給他講起了來龍去脈,並說這門親事她始終也沒同意,可她爹說做人說話就得算數,要不就不叫她上學了。鄭遠海很同情眼前這個小姑娘,告訴她在個人婚姻的問題上,法律賦予每個公民絕對的自由和權利,誰也不能強迫她,況且她才十六歲,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叫她不要妥協。 梅杏兒內心對這位軍官一下子充滿了好感,他說的對,軍民一家人,他們是魚和水的關係,她現在感覺他就是她的親人,能替她說公道話的親人:“謝謝解放軍叔叔!” 鄭遠海聽梅杏兒叫他解放軍叔叔不禁啞然失笑:“啊?我有那麼老嗎?” 梅杏兒笑了,改口道:“鄭大哥!” “哎!這聽著心裡多舒坦啊!”鄭遠海又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想考大學。”梅杏兒興奮的話音剛落,一絲愁雲又上心頭,“不過我家條件不好,就怕考上了也念不起!” “你可以報考軍校啊!”鄭遠海脫口而出,“考軍校不收學費不說,吃住都歸國家管,就連穿衣服都發軍裝。” “真的?女的也能考軍校嗎?”梅杏兒掩飾不住的興奮。 “當然能!到時候我們就是戰友了。” “太好了!”梅杏兒高興得快跳起來了。 鄭遠海又道:“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軍校也不是那麼好考的,你得努力學習才行。” “嗯!我努力!我一定努力爭取考上,然後和你們分到一個部隊去。” “行!”鄭遠海伸出一隻手,“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梅杏兒興奮和他擊掌。 “開飯了!”姜喜子端著茶缸打遠處跑過來。 梅杏兒看著一茶缸野菜:“你們……就吃這個啊?” 鄭遠海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純天然的綠色食品,有營養。” 梅杏兒看著鄭遠海和他的兵們狼吞虎咽地吃著野菜,心裡突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想哭!雖然面對的還是他們,和那天要羊時候的哭不一樣。那天是她心疼自己的學費被這些人吃了,今天卻是心疼這些人。 第二天梅杏兒早早就起床了,趁父親還沒起,她蒸了滿滿一大籃子饅頭,又切了一大塑料袋鹹菜提著上山了,心想這些足夠鄭大哥他們在山上兩天不餓肚子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兵們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看見饅頭歡呼起來。她有些失望,無法理解這些人為什麼寧肯吃野菜也不吃她的饅頭。她用渴望的目光看著鄭遠海,她知道這些人都聽他的,他讓他們吃他們一定會吃的。鄭遠海終於開口說話了,那意思這次上山執行任務,不讓帶食品參謀長練的主要是他,其他人是代他受過,你們餓了就吃吧!可兵們並沒有響應,反而以一種同舟共濟生死與共的態度一起拒絕了。梅杏兒急得又快哭了,鄭遠海反而過來勸她,說她的好意他們領了,但他們是軍人,軍人服從命令是第一位的,讓她把這些饅頭拿回去,說完帶著他的兵向大山深處走去。 梅杏兒這回真哭了,提著籃子喊:“回來,沒有吃的你們會餓死的……”可沒有一個兵回頭,就像一群走向戰場的勇士一樣,毅然決然去迎接危險和挑戰。 槍聲突然響起,梅杏兒是在下山的路上聽到的,很響,在大山里迴盪了幾十秒鐘才漸漸消失。梅杏兒心裡一沉,她知道這槍聲一定和鄭大哥他們有關,他們肯定和盜割線路的人不期而遇了。犯罪分子都是窮凶極惡的,手裡也可能有槍。梅杏兒不敢多想,轉身往山上跑去。她還不知道,極度危險正在前面等著她。 各艦在海上擺開陣勢,命令已經傳達到各艦,偵察雷達開機,自行搜索海上“敵”目標群。很快最後一個通知下來了,陳建軍要打的是三號靶船。其實在這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要打三號靶,是謝庭群告訴他的,起初他沒當真,當謝庭群告訴他這個消息來自作訓處的時候,他感到很震驚。知道了打幾號靶船就等於知道了雷達搜索方向,就可提前計算射擊諸元,就可以先期發射,就可以奪得打靶第一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艦副長班深造。這種消息怎麼可能洩露出來呢?原來作訓處有個與謝庭群同一所地方大學畢業的參謀,二人在學校就認識,關係也不錯。謝庭群軟磨硬泡,參謀才透露給他的,並再三叮囑他千萬別說出去。謝庭群一再表示他不忍心看陳建軍寢食不安才幫他的。自從知道了這個消息,陳建軍非但沒有以前輕鬆,反倒越發忐忑不安起來。雖然他很想打出好成績,但他不願弄虛作假。可既然知道了,也不能裝不知道啊?下令的時候不能按錯的下啊?這個消息像燙手的山芋令陳建軍無所適從。和別人比他文化程度較低,去艦副長班深造的機會太難得了,想到這他決定按打三號靶提前準備。 當別的艦還在雷達搜索階段的時候,陳建軍的導彈已經拉著長長的尾焰飛離軍艦,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在飛行了二十多海里後準確擊中了三號靶船。當別人都在為陳建軍拍手叫絕的時候,魯淮成卻皺起了眉頭。太快了,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就像一些文物贗品,不是因為做得不好被人認出是假的,而是做得太完美了,以至完美得露出了馬腳。 割線竊賊爬上電線桿剛掏出鉗子就被一聲槍響震落到地上,姜喜子上前一腳踏在他胸前,得意地吹了一下槍管。鳴槍聲驚動了躲在不遠處樹後放風的竊賊,他們顧不上同伙的死活撒腿就跑,鄭遠海命姜喜子帶人看住俘虜,自己帶兩個戰士追過去。竊賊拼命奔跑,鄭遠海緊追不捨,漸漸身後戰士被甩開了。轉過一片樹林,竊賊突然不見了。鄭遠海抽出手槍,在林中搜索著。突然傳來樹枝聲,鄭遠海迴轉身,不由愣住了。 竊賊用土槍挾持了梅杏兒向鄭遠海喊著:“別過來,過來我就打死她!” “放開她!”鄭遠海聲音平靜透著威嚴,他沒想到梅杏兒又回來了,而且這麼輕易撞到了走投無路的竊賊槍口下。 竊賊大喊著:“你放下槍!” “你放開他,我當你的人質!”鄭遠海向前逼近著。 竊賊眼珠子都紅了:“你再過來我就打死她!” 梅杏兒害怕地喊著:“鄭大哥……” “她是老百姓,你放開她,我是軍人,在你手上我比她更有價值。” “放下槍!放下,聽見沒有……”竊賊歇斯底里叫著。 鄭遠海向竊賊走去:“你用不著大喊大叫,中國軍人歷來沒有繳槍的習慣。” 竊賊突然把梅杏兒推向鄭遠海用槍指向他:“站住!不站住我真開槍了?” 鄭遠海把梅杏兒拉到身後護住她,向竊賊冷笑著:“你那是土槍,一槍打不死我,我一槍肯定要你的命。”大拇指一動扳開保險。 竊賊簡直快要崩潰了,心想我怎麼這麼倒霉啊?碰見這麼個不要命的主兒,手哆嗦得越來越厲害,已經不聽使喚了,土槍掉在地上。 鄭遠海面帶微笑猛然扣動扳機,傳來空槍聲。 竊賊嚇得魂都飛了,像一攤爛泥癱倒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他搞不清自己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梅杏兒也嚇得不輕,要不是鄭遠海一把拉住她,估計她也站不起來了。 第二天下午,魯淮成親自帶車來接巡線的這些兵們。梅杏兒來送他們,短短幾天,她已經把他們都當作很親很親的親人了,捨不得他們走了。 鄭遠海讓戰士們登車,自己走到了魯淮成面前:“能不能把我的錢還給我?” 魯淮成面無表情:“你的錢丟不了,回去再說,上車……”自己轉身向越野車走去。 “不行!”鄭遠海倔強的聲音。 魯淮成回頭看著他,鄭遠海把魯淮成的視線引向站在一邊的梅杏兒。魯淮成和梅杏兒四目相對的瞬間,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他走到鄭遠海面前掏出錢遞過去問:“她多大?” “十六。”鄭遠海拿著錢轉身向梅杏兒走去。 魯淮成心想難怪我會有這種感覺,原來她和我女兒一樣大,都是十六歲,這也許就是見“景”生情吧! 鄭遠海來到梅杏兒面前:“梅杏兒,這是賠你的羊錢。” “不,鄭大哥,我不要!”梅杏兒推託著。鄭遠海不容分說,硬塞進她手裡。 “一隻羊也不值這麼多錢……” “剩下的買複習資料吧!”鄭遠海叮囑她,“好好讀書啊!希望你明年能考上軍校,那樣我們就是戰友了。” 梅杏兒眼圈紅了。 “記住,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裡。”鄭遠海給她一個堅定的笑,然後轉身上車。 望著遠去的卡車梅杏兒哭了,從小到大還沒有誰讓她這麼留戀過,她捨不得這些穿軍裝的親人,因為他們對她好,給她講道理,教她替自己做主。她發誓一定要考上軍校,做他們中的一員。 車隊越走越遠了,魯淮成也一直在透過車窗盯著梅杏兒看,心裡默默念著,我女兒要活著也該這麼大了,她現在在哪兒啊…… 鄭遠海從龍灣山回來就去陸戰隊看望了秦思婷,秦思婷正在帶著班裡的女兵練習據槍瞄準。鄭遠海的到來令秦思婷又驚又喜,但表面卻裝得很冷漠,誰讓你鄭遠海上次得罪我來著,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根本不知道本小姐也有點小脾氣,哼! 鄭遠海賠著笑臉:“你最近還好嗎?” “有什麼好不好的,反正年底我就要復員了。”秦思婷臉都快揚上了天。 “你真要走啊?” “也沒人希望我留下來,我還賴在這里幹嗎呀?” “要是我希望你留下來呢?”鄭遠海接著又道,“你要走了剩我一個人多寂寞啊?” 秦思婷心中暗自得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不遠處,李小騫等幾個女兵正在練習射擊,槍下吊著幾塊磚。 副班長正用檢查鏡檢查著她的槍:“你瞄哪兒呢?” 李小騫看著遠處的秦思婷、鄭遠海:“你看班長他倆,多幸福啊!” 班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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