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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汪丹和洛丹都知道扎西的底細

西藏秘密 刘德濒 13719 2018-03-18
扎西陪著德吉到西郊大寺的佛殿來祈福,他們給佛前的酥油供燈添油,德吉一臉凝重,酥油燈搖曳的光影映在她的臉上。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她添完油,又去佛前敬供藏香。扎西遞給她一條潔白的哈達,德吉拿過來,雙手高高舉起在佛前,她的眼淚流了下來,高舉的雙手,漸漸地落了下去,最後她把哈達抱在自己的胸前,忘情地哭了起來。扎西見狀,悄悄地退了出去。 德吉對亡去的丈夫一直懷著深深的歉疚。對於藏族人來說,為死去的親人舉行超度佛事,供飯布施,擇吉天葬,這是至關重要的人生大事,它將讓亡者的靈魂得以解脫並順利轉世。這些再正常不過的儀規,她非但無法辦到,就連對丈夫的思念也只能深藏心底。今天在佛前,德吉終於淋漓盡致地哭了出來,一是為自己的丈夫,二是為自己的命運。

佛殿外的空場上,已經聚集了幾十名喇嘛等著領布施。德勒府的僕人吆喝著擁來的乞丐和流浪者,讓他們站好隊。這些人衣不遮體,貧窮和愚昧將他們折磨得有些麻木。 剛珠見扎西走來,喊道:“排好了,排好了,德勒少爺來給大家發布施了。” 扎西來到剛珠面前,站定後,開始發布施。乞丐走過來,扎西就在他的手裡放上一張藏鈔,剛珠則在他的臉上打上一個印記。 汪丹和洛丹朝佛殿而來,他們遠遠地看見了正在發布施的紮西,放慢了腳步。一雙目光漸漸地靠近扎西,扎西也發現了他,兩人四目相望,來者是汪丹。汪丹領到藏鈔,他越發感到奇怪,邊走邊回頭。洛丹也跟著領完了藏鈔,嘴快:“這不是紮西嗎?” 扎西慌忙掩飾,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發布施。剛珠聞聽,上前一把將洛丹拽走,喝道:“領完了就走,快走,快走,遠點兒走著!”

洛丹堅信自己的眼睛,爭辯:“他是我朋友,扎西。” 剛珠揮手就是一鞭子,打在他身上,罵道:“你扯脖子喊什麼呢?滾滾滾!瞎了你的狗眼,和我們家少爺攀交情,你也配!” 汪丹把洛丹拽到了遠處的胡同。洛丹心懷不解,堅持說:“我肯定沒看走眼,他就是紮西。” 汪丹也有同感,納悶地說:“應該沒錯,他怎麼成少爺啦?”洛丹舉起手裡的藏鈔,對著太陽光瞧了又瞧,說道:“是真的……他哪來那麼多錢?” 汪丹琢磨著,最後說:“他是喇嘛,有學識,很容易就混進貴族中間了。” 洛丹不恥地說:“他是投機分子,壓根兒就不想革命,我早就說過,咱和他不是一個棚子下的騾子!” 扎西邊發布施,邊向遠處胡同口的汪丹和洛丹張望。他在心裡盤算著,汪丹和洛丹應該去了藏東,怎麼又回來了?有兩種可能,一是在藏東的同志會已經被噶廈政府破壞掉了;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藏東,而是在附近的什麼地方躲避風聲。汪丹崇尚暴力革命,他想做拉薩的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這很危險。

扎西趕緊湊近剛珠,小聲地對他說:“他倆還在那邊,很危險,你快去把他們領走,安頓到郊區的莊園,不要讓他們和任何人接觸。”剛珠點頭應承著:“我明白。” “黑臉那個叫汪丹,年輕的叫洛丹。”兩個人說完,又抬頭朝胡同口望去,卻發現汪丹和洛丹已經不見了。扎西著急地說:“剛珠,快去,死活也得找到他們。” 剛珠拎著鞭子快步朝胡同口跑去,胡同里早已不見了汪丹和洛丹的踪影。剛珠四下尋找,急匆匆地跑向十字路口,路口依然沒有汪丹和洛丹和影子。剛珠想了想,朝一片流浪者和乞丐居住的貧民窟跑去。貧民窟裡,破帳篷連著破帳篷,人們席地而臥,髒亂不堪。剛珠捂著鼻子,掀這個帳篷,看那個行人,就是不見汪丹和洛丹,他絕望了,轉身朝街上走去。

剛珠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忽然他看見洛丹和汪丹就在前面的路口。剛珠一陣狂喜,剛要奔過去,就听到不遠處響起了甩鞭子的聲音,他抬頭張望。原來是仁欽噶倫出行的儀仗和護衛的藏兵過來了,洛桑騎著馬走在隊列中,他身後是仁欽噶倫的轎子。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有的伏在牆上,有的彎腰吐舌,不敢正視。剛珠怕惹麻煩,趕緊背過身去,把臉緊緊貼在牆上。 噶倫儀仗漸行漸近走到洛丹和汪丹的身邊,兩個人突然從牆邊一躍而起,推倒轎子,揮刀便刺。轎子摔倒在地,裡面卻是空的。汪丹一愣,撒腿就跑。反應過來的藏兵在洛桑的指揮下,緊追不放。汪丹和洛丹沒跑出多遠,就被藏兵按倒在地。剛珠一見他們被逮捕,嚇得趕緊逃離了現場。 汪丹和洛丹被綁到市政衙門就用刑了,打得遍體鱗傷。仁欽聞訊來到現場,他要親自審問這兩個刺客。洛丹一見仁欽,分外眼紅,罵道:“你這狗官,怎麼才來?今天沒殺了你,算你命大。”

行刑人抬手一鞭子,大吼:“放肆!”他衝著汪丹叫道:“你說!” 汪丹供認不諱,坦蕩地說:“我們就是要殺你,為關押在噶倫堡監獄的同志報仇。” “你是雪域同志會的?” “沒錯。” “前幾個月,在街上沖我扔炸彈的是你們吧?” “沒錯。” “還鑽進過我府上?” “沒錯。” “那個在牆外接應你們的喇嘛也是同黨吧?” 汪丹皺了下眉頭,閉口不說了。 洛丹心直口快地說:“沒他啥事兒,他壓根就不想參與,不算我們同黨……唉,你怎麼知道有個喇嘛?” 仁欽笑了:“你個蠢東西,掛在我家牆上有一條袈裟。他叫什麼?” 洛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不認賬,耍賴說:“他叫如來佛,我剛才是亂說,沒什麼喇嘛,就我們倆!”

行刑人怒斥:“還敢嘴硬!仁欽噶倫,尼瑪大人,你們這邊坐著,看我把他們的尿擠出來。”他繼續動刑,汪丹和洛丹被打得慘叫。 仁欽一行出了刑房,還能聽到汪丹和洛丹的慘叫,高一聲低一聲的。仁欽對尼瑪說:“告訴他們,別沒輕沒重的,手下留情。” 尼瑪不解,試探地問:“您的意思是……” “這兩個人別給廢了,要留下活口!等他的同黨來救他們,那個人才是背後的主謀。” 尼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捨不下羔羊,引不來豺狼。” 剛珠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德勒府,扎西和德吉早已回來,正在院子里安排僕人們做事。扎西一見慌裡慌張的剛珠,知道出事兒了,便把他帶進佛堂說話。德吉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扎西只好如實告訴她:“我在印度的兩個朋友,回拉薩了。剛才他們在街上行刺仁欽,被噶倫的衛兵給抓了。”

德吉一愣,追問:“他們知道你的底細?” “剛才發布施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我,也認出了我。我擔心要出事兒。” 德吉吃驚,沉思後質問:“扎西喇嘛,你騙了我,你撒了謊。你來德勒府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在觀察你,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喇嘛。說吧,你,還有街上那兩個人,到底是乾什麼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我那兩個朋友救出來。” “這很重要。在我的家裡住著一個喇嘛,我卻不知道他是誰。” 扎西為了救汪丹和洛丹,只好違心地說:“你聽說過'雪域同志會'嗎?” 德吉搖頭,剛珠和旺秋面面相覷。 扎西繼續說道:“我在印度參加了這個組織。我們以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為核心信仰,希望以此改造拉薩的落後狀態,為拉薩的老百姓尋找一條真正的幸福之路。孫中山和觀世音菩薩一樣,立下宏願,不普度眾生出苦海,絕不成佛。我回拉薩就是為普度眾生而來。”

“街上那兩個人,是你的同夥?”旺秋問道。 “是同志。”扎西更正。 “都一樣。刺殺噶倫肯定是死罪,他們會牽連我們德勒府的。” “他們兩個人嘴緊,按說不會出賣我。” “進了朗孜廈監獄,要想撬開他們的嘴還不容易,剁手,剜眼,插竹籤,他們倆就是鐵打的,也把他們燒變形嘍。” 扎西沉默。德吉心軟了,喃喃地說:“他們恐怕性命難保,少爺,你想救他們?”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志身陷囹圄,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如果我們出面,必然會被仁欽誤認為是背後的主謀,救不了他們不說,反而引火燒身。到時候,德勒府也跟著遭殃。” “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有。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扎西想到土登格勒。他在警察局做官,雖然不管朗孜廈監獄,但都是市政衙門的人,應該便於通融。德吉陪扎西去了雍丹府,土登格勒一聽他們的來意,答應去試試。

朗孜廈監獄在布達拉宮腳下,半炷香的工夫,土登格勒到了。守獄長正坐在卡墊上,手裡搖著轉經筒,嘴裡嘟嘟囔囔地念著經。他一抬頭,見土登格勒進來,趕緊迎接,熱情地說:“哎喲喲喲,雍丹二少爺,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啊?” 格勒客套地說:“念經呢。” “哎喲喲喲,咱幹的是造孽的活兒,可心得行善啊。” 格勒坐下來,四下打量著。 “二少爺,看這架勢,有事兒?您儘管吩咐。”守獄長殷勤地說。 “你現在待得挺素的,給你送些酒肉。”格勒說著,拿出一張銀票推到守獄長面前。 “哎喲喲喲,這話怎麼說啊。一百五十塊銀圓。你是讓我放人吧?” “對,不是抓了兩個人嗎,一個叫汪丹,一個叫洛丹。你想個辦法,放了。”

“哎喲喲喲,二少爺,別人我敢放,這兩個人是刺殺仁欽噶倫的重犯,我要是給放了,噶廈政府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沒了。” “你有膽有識,又精明,愛做善事兒,哪有辦不成的理兒。” “這事兒,我可不敢。哎喲喲喲,我們一家老小指著我過日子呢,我要是沒命了……” 格勒打斷他;“你就別哎喲啦。”他又掏出一張銀票遞到他手上。 守獄長見又是一百五十塊銀圓,馬上變了嘴臉:“哎喲喲喲,我不是這意思。我們都是同事、好朋友,我不幫忙不好意思,你容我好好想想。”說著,趕緊把銀票揣了起來。他琢磨了一會兒,最後對格勒耳語起來。 格勒笑了,叫道:“妙計,妙計!”守獄長送走了格勒,就向尼瑪大人作了匯報。 尼瑪不敢耽擱,直奔仁欽府。仁欽噶倫聽完尼瑪的敘述後,來到宗喀巴大師的唐卡前,上了三炷香,然後回過身來說:“來救他們的是土登格勒?” “確實是土登格勒,他送給守獄長三百塊銀圓。”尼瑪說。 “還真下血本,這兩個小嘍囉值這麼多錢嗎?” 洛桑報仇心切,狠狠地說:“爸啦,既然土登格勒出來活動,我們就把他抓了,一審就知道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 仁欽顧慮重重地說:“土登格勒可不是德勒噶倫。德勒噶倫自恃深得拉薩佛爺的信任,處事專斷,得罪了不少同僚,大家對他早有反感,我不過是摧枯拉朽而已。土登格勒就不同了,他在拉薩僧俗官員中廣有人緣。聽說這次仲吉夏宴,郭察大人就收了他不少銀子,才辦得如此風光。雍丹府和德勒府、雪康府、帕拉府都是圈套圈的親戚,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也奇怪,土登格勒怎麼會跟雪域同志會攪在一起?”尼瑪嘀咕。 “這小子藏得也太深了,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洛桑說道。 仁欽打斷他們,分析說:“不可能。同志會是想推翻我們噶廈政府,像孫中山推翻清王朝一樣,要在拉薩搞'辛亥革命'。這都是那幫窮鬼幹的事兒,土登格勒是大貴族,參與這種事兒,他腦子莫非讓羊尿泡了。他一定是受人之託,託他來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喇嘛。” 土登格勒來到德勒府告訴扎西,守獄長答應今晚放人。讓他派人去朗孜廈外面接應,人一出來,馬上接走,連夜出城。扎西感謝地說:“格勒,我還一直擔心,怕此事不成,牽連於你。” “你是說,我怕仁欽?” “畢竟他在噶廈中是最有權勢的噶倫。” “時代變了,熱振活佛已經當了攝政,對仁欽的權勢有所製約。我要利用這件事兒給仁欽點顏色看看,也確立我們雍丹府在拉薩的地位。姐夫,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格勒意味深長地說。 “沒想到,你想得那麼深遠。”扎西欣賞地看著他說。 “膽小怕事,搖尾乞憐,人家永遠不會把你當成一股勢力,你的腰桿也就挺不直,在拉薩的貴族圈子裡也就永遠沒有說話的份兒。對了,姐夫,這些錢你收回去。”格勒說完,把兩張銀票交還給德吉。 扎西意外:“這是怎麼回事兒?” 格勒笑著說:“打發幾個小鬼,用不了那麼多錢。只花了三百塊銀圓。” “三百塊銀圓?……還是妹夫在市政衙門裡面子大。”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讓扎西始料不及。他開始在心裡制訂整套的營救計劃,這個計劃要周密,既能讓汪丹和洛丹脫險,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夜深了,守獄長灌醉了兩個守獄的獄卒,然後走進監獄的牢房。他看見汪丹和洛丹扣在四人木枷上,躺也躺不下,動也動不了。他湊近兩個人,小聲地說:“進到朗孜廈的人,沒幾個能囫圇個出去的。你們倆命好,造化。”他邊說著,邊打開了木枷上的鐵鎖。 汪丹和洛丹有些發蒙,不知所措。守獄長把木枷打開後,汪丹和洛丹起身,由於被鎖得時間太久,他們下肢麻木,有些站不起來。 “站起來……活動活動……跟我來。”守獄長催促。 汪丹和洛丹反應過來,一瘸一拐地跟著守獄長來到了門口。守獄長叮囑道:“你們倆快跑吧,出了門往後院去,後院牆根放著一個梯子,你們從牆上翻出去。” 汪丹和洛丹聽明白了,拔腿就走。他們跑到朗孜廈監獄的後牆處,找到了梯子,爬了上去。汪丹從牆上探出頭來,四下張望。街上空曠,只有兩名執更的警察在巡街,等他們過去了。汪丹拉著洛丹跳下牆去。兩人跌坐在地上,汪丹腳崴了一下,疼得直叫。洛丹四下張望,見沒有人接應,問道:“我們去哪兒啊?” 汪丹抬頭看了看說:“那邊有條胡同。”洛丹扶著他,快速朝胡同走去。 此刻,郎孜廈監獄樓上的房間裡,仁欽和尼瑪、洛桑從窗戶裡朝下望著,他們一直在監視著街上的汪丹和洛丹。洛桑看著他們消失在胡同里,不解地問:“怎麼沒人來接應?” 仁欽說道:“你以為那個喇嘛是傻子,他要來接應倒是怪事兒。等著讓你抓個正著?” “可那兩個小子跑了。” “這雪域高原都是我佛的領地,他們能跑哪兒去。我的判斷是對的,那個喇嘛的確不是等閒之輩,我們遇到對手了。” 德勒府的客廳裡靜得怕人,連汽燈吱吱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德吉站在窗口,一直向外面張望著;扎西坐在卡墊上,顯得不緊不慢;旺秋直看手錶,憂心忡忡。 扎西看了看旺秋,打破沉默:“旺秋,你那鼻煙……拿來我嚐嚐。” 旺秋不情願地把鼻煙壺遞給了扎西。扎西把玩了一會兒,倒出鼻煙,吸了一下,過癮,打了一個噴嚏,說道:“不錯啊,內畫,這是直隸府產的,哪兒搜刮來的?” “是當年德勒老爺賞奴才的。少爺,已經過三更了,按約定他們應該出來了,剛珠怎麼還沒接回人來。”旺秋不安地問。 “你是大管家,沉住氣。”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能出什麼事兒啊,剛珠到甜茶館喝茶去了,打聽打聽這兩天拉薩城裡又出了什麼奇聞異事。” “他沒去朗孜廈監獄?” 德吉也有些意外,從窗口走開,問道:“你沒讓剛珠去接人?” 扎西明知故問:“接誰啊?” 德吉惱了:“我擔驚受怕的,到底怎麼回事兒?” 旺秋趕緊幫腔:“對啊,你到底搞什麼名堂?” 扎西冷靜地說:“管家老爺、少奶奶,你們想想,格勒花三百塊銀圓就把他們倆救出來了,太容易了吧?他們倆可不是一般的坑蒙拐騙的馬匪流寇,他們是刺殺噶倫的要犯。這麼輕意就把他們放了,你不覺得其中有詐嗎?” 旺秋驚呼:“對啊!”他拍著扎西肩膀,說道:“你真是聰明透頂,朗孜廈怎麼會放他們呢,一定是個圈套。” 扎西打掉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說:“注意分寸,我是少爺,你是奴才,讓下人看到多不好。” 旺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搶過自己的鼻煙壺。 汪丹和洛丹跑過幾個胡同,才收住腳。他們發現一個空曠的大胡同里,只有兩個康巴漢子喝得爛醉,躺在街上,他們身邊拴著兩匹高頭大馬。兩個人摸了過去,準備偷馬,他們剛把馬韁繩抓到手裡,忽然有人在身後拍了汪丹一下。 汪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一個穿著棕色藏便服的男人望著他們,說道:“汪丹,是德勒少爺派我來的,快跟我走。”汪丹和洛丹都很緊張,但還是跟著他進了一個小胡同。躲在另一角落裡兩個穿著黑氆氌的人,此時現身出來,開始跟踪前面的三個人。 “棕藏裝”領著他們穿過髒亂不堪的院落,七拐八拐才從一片斷牆處走過去。 “棕藏裝”對他們說:“今天晚上是個圈套,有埋伏,你們跟緊了!我們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他領著汪丹和洛丹又走了很久,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然後叮囑他們說:“你們先躲在這個院子裡別出去,等外面風聲不緊了,我來接你們去德勒府。” 汪丹一聽德勒府,明白了,高興地說:“大兄弟,你告訴扎西,我們在裡面什麼都沒說。” “棕藏裝”笑了:“好,我告訴少爺。”他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準備走。 洛丹問道:“你什麼時候還來?” “等天亮了,我弄些吃的喝的,給你們送來。千萬記住,哪兒都不能去。”“棕藏裝”說完,走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胡同里靜無一人,他快步地走了。兩個黑氆氌再次現身,他們確定了這個院子,也確定了“棕藏裝”離開的方向,便朝胡同的另一端快速地跑去。在院子斜對面的小樓上,那兩個喝醉的康巴人一直注視著胡同里發生的一切,他們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伙人消失在胡同的盡頭。 大昭寺的噶廈議事廳裡正在開早朝政務會。仁欽、尼瑪、郭察等高級官員在商討汪丹和洛丹出逃的事情,大家群情激奮,不明白這兩個重犯怎麼能從朗孜廈越獄,現在是刺殺仁欽噶倫,下一個不定刺殺誰呢,他們一天不抓回來,就一天不得安寧,應該派警察,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捕…… 郭察也很氣憤,他說道:“這件事兒一定要追究下去,對玩忽職守者嚴懲不怠。” 尼瑪有些沉不住氣,頭上的汗下來了。 仁欽圓場說:“也不能全怪市政衙門,那兩個人是亡命徒,守獄長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口子,撿了一條命。全城搜捕是必要的,盡快把人抓回來,查出在外面接應的人,找出他們背後的主謀。” 這時,洛桑匆匆進來,他在仁欽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仁欽起身,隨洛桑出了議事廳。他們上了大昭寺的屋頂,屋頂上的雙鹿法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仁欽邊走邊說:“我早就料到那個喇嘛就是其美傑布。” “這下好了,新賬舊賬一起算。”洛桑得意地說。 “只要德勒少爺出來救那兩個人,他們就是同黨。到時候,他就是有一千張嘴,到了噶廈的公堂,也很難擇清自己。” “爸啦,如果像昨天晚上一樣,他坐視不管呢?” “不會,三百塊銀圓都扔那兒,他想救,只是還沒到出手的時候。” 忽然有個人影在他們側面的屋角一晃,不見了。仁欽機警地喝道:“什麼人?” 洛桑馬上狂奔過去,只看到一個人穿著黑氆氌的背影,匆匆下樓消失了。仁欽也趕了過來,他突然聽到有金屬滾落的聲音,一個轉經銅筒從屋簷上滾下來,摔在了他們的腳下。仁欽撿起轉經筒,不解地看著四周,他搖動幾下,感到裡面是空的,於是擰開了經筒,裡面竟露出一封信。他拆開藏紙寫的書信,看罷,遞給洛桑。洛桑看完,面帶喜色。 “你馬上啟程,帶上兩名信得過的奴僕,快去快回。”仁欽說。 “爸啦,您放心,我快馬加鞭,一定把他們帶回來。”洛桑信誓旦旦地說。 汪丹躺在小院的角落裡,已經餓得渾身發軟。洛丹實在挨不住,屋里屋外地亂轉。汪丹煩躁地說:“你別在那兒轉悠了,我本來就暈,你越轉,我越暈。” 洛丹嘴裡罵罵咧咧地說:“扎西喇嘛自己當少爺去了,現在可能正喝著肉粥,吃著肉包子。他把我們扔在這兒就不管了,也不來送藥,也不來送吃的。” “你就別罵了,我在想,送我們來的那位大兄弟,他是不是出事兒啦?” “也說不准,他回去被抓啦?不能夠啊。” “誰知道呢。我們越獄了,這兩天也沒見藏兵搜捕,太安靜了,不正常。” “要不我出去探探風兒。” “算了,你一露頭,非把警察招來。” “那我們也不能在這兒等死啊,都兩天了。扎西再不來,我們餓也餓死了。” “再等等,咱們熬過今天,等到後半夜,要是還沒人來,我們就去德勒府看看。” 兩個人熬到了後半夜,“棕藏裝”還是沒有來,他們只好奔向德勒府。汪丹和洛丹在德勒府不遠處的街口停住腳步,鬼鬼祟祟地朝正門觀察。他們發現德勒府非常安靜,兩個人放心了,向大門靠近。 他們哪裡知道,在德勒府對面的院落裡埋伏著十幾名藏軍,藏軍透過門縫,看見汪丹和洛丹正朝德勒府大門走去。觀察的藏軍向軍官禀報:“他們來了,到了德勒府門口。” 軍官發號施令:“聽我命令,等那兩個革命黨進了德勒府的大門,我們就包抄過去,要人贓俱獲!”全體藏軍蠢蠢欲動,嚴陣以待。 汪丹和洛丹來到德勒府大門前,輕輕地敲門,大門裡沒有任何反應,他們警覺地四下張望。忽然大門洞開,一條藏獒衝了出來,汪丹和洛丹嚇得撒腿就跑。剛珠牽著藏獒,衝著他們罵罵咧咧地吼道:“哪來兩個窮鬼,半夜敲門,找死啊!” 埋伏的藏軍盯著門外,他們看見汪丹和洛丹跑進胡同,轉眼不見了。藏軍們要衝出去,軍官攔住他們:“別動,誰都不許動!”他湊近門縫查看,十分不解地說:“跑了,這就跑了?” 汪丹和洛丹屁滾尿流地跑回小院時,天光已經大亮,他們鑽進屋裡,把門拴好。洛丹想不明白了,嘟囔:“救咱們出來,又放狗咬咱們,扎西喇嘛這羅煞,他到底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奇怪,德勒府挺安靜的。唉,剛才牽狗的那個人,不就是抽你的那小子嗎?” “是啊。這個前世的冤家。” 突然,院外傳來敲門聲。兩個人警覺,側耳傾聽。 “不像是警察,我去看看。”洛丹說完,起身去開門。來人是“棕藏裝”,洛丹一見他,像見到了親人似的,嚷嚷:“大兄弟,你還記得來啊,我們倆都快餓死了。” “棕藏裝”一邊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一邊說:“那天我回去的路上就被搜捕的警察給盯上了。這不,在外面躲了兩天,才敢露頭。這是藥,還有吃的,快吃吧。” 汪丹撕開紙包,裡面竟然是牛肉,他和洛丹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棕藏裝”又從衣服裡掏出一個錢袋子,說道:“這些錢你們帶上,德勒少爺現在不便見你們,他讓你們今天一落黑趕緊出城,回印度去。” 洛丹聞聽,感激地說:“扎西喇嘛夠仗義,沒忘過去的交情。大兄弟,你回去一定要把感謝的話送到,什麼時候他去印度,我們在那兒等他。” “我們家少爺也為你們擔驚受怕,你這就要走了,捎回去這幾句話,是不是不夠分量?” “也是,那你看……” “不如你們寫封信,話也說得明白,也把印度那邊的地址留下。要不,少爺怎麼去找你們呢。” “也對。可是……這沒有紙和筆啊。” “我這兒有。”“棕藏裝”把身上帶的竹筆、墨水瓶和紙攤在地上,汪丹取紙寫信。 “棕藏裝”問洛丹:“你們怎麼叫我家少爺扎西喇嘛呢?” 洛丹大大咧咧地說:“他本來就是喇嘛。當然啦,是個不倫不類的喇嘛,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他一天琢磨什麼。但他有學問,這點我佩服。” 汪丹寫好了信,又按了一個手印後,交給了“棕藏裝”。 仁欽府的大門被敲得山響,僕人打開門,洛桑帶著三個喇嘛走了進來。他吩咐管家帶著喇嘛們去經堂休息,自己徑直去了客廳。仁欽正在客廳看經卷。洛桑上前說道:“爸啦,我把熱振寺的喇嘛接來了。” “我看見了,怎麼是三個人?”仁欽問。 “他們是在一個夏倉學經,很熟悉,十幾年了。他們聽我說了情況,感到很氣憤,都要來,我拗不過他們,就都請來了。我想,多一張嘴總沒壞處。” “人品怎麼樣?” “憨厚得像犛牛,不會出什麼岔子。” “那就好。讓他們在府上住下,不要聲張,這幾天先不要上街,免得招人眼。” “他們想去熱振佛邸拜望活佛。” “你就說我會安排的,活佛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知道了。” 仁欽又覺得有些不妥,把正在看的佛經合上,用布包起來,遞給洛桑說:“把那三卷佛經拿下來,送給他們。” 洛桑看了看,不情願地說:“爸啦……這佛經是拉薩佛爺賜給您的。” “這才顯得尊貴啊。去吧!” 洛桑無奈,只好捧著佛經走了。仁欽思忖著,汪丹和洛丹的越獄已經為扎西設好了一個圈套,這三個喇嘛的出現更增加了必勝的籌碼。此時他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忍,德勒家族是一個有著二百多年傳承的貴族世家,就這麼在眼前消亡了,也是拉薩的悲哀啊。 雍丹府的兩名女僕正捧著一套制服站在地中央,這是土登格勒從五品如本晉升到四品的代本製服。卓嘎、佔堆和格勒坐在卡墊上欣賞著。卓嘎開心地說:“代本的製服就是不一樣,瞧這徽章,還有釦子,金燦燦的。二老公,這一定是金子做的吧。” “按說是,那些辦差的偷工減料也說不准,你咬一口試試。”格勒逗她說。 “壞死了你,把我的牙崩掉了,你賠啊。”卓嘎一邊打他,一邊笑著說。 “我已經是噶廈政府的四品大員了,幾枚金釦子算什麼。” “穿上,讓我看看。” 格勒胳膊一伸,女僕們把製服套在他身上,佔堆拿過帽子,幫他戴在頭上。格勒美不勝收,得意地說:“怎麼樣?” 佔堆讚歎:“二弟,威風,真威風!大英雄格薩爾王也不過如此。” 這時,帕甲從外面進來,他一見格勒穿著新制服,滿臉堆笑地說:“代本老爺,我趕上了,討個頭彩,給您磕頭了。”說著,便跪在地上磕頭。 “你小子,油腔滑調的,我換了套衣服,就成老爺啦,還叫少爺。” “是,代本少爺。” “說吧,什麼事兒?” “尼瑪大人讓我來通知您,我們發現了汪丹和洛丹藏身的院子,讓您馬上過去。” “什麼地方?” “城東南角,一個沒人住的破院子。” 格勒興高采烈地說:“我第一天升任警察總辦,這就給我送來一個大案子,這是佛祖顯靈了,讓我露臉啊。帕甲,你也別在這兒跪著了,馬上去兵營,通知一連警備集合,二連做預備隊,我馬上就到。” 帕甲應承著,走了。 帕甲一走,格勒馬上換了一副面孔,他皺著眉頭,思索著。 佔堆上前問道:“二弟,那兩個人怎麼還在拉薩啊?不是早出來了嗎?哎呀,這兩塊拙料。” 格勒想清楚了,他轉頭對占堆說:“大哥,你馬上去德勒府告訴姐夫,汪丹和洛丹藏身的地方被警察發現了,我馬上要帶人去搜捕,讓姐夫搶在我們的頭里,把人轉移走。” 佔堆答應著,出了客廳,他騎馬直奔德勒府。他在德勒府門前跳下馬,跑上去敲門。不遠處的兩個康巴人一直關注著這邊,他們佯裝在一塊石頭上磨刀,見佔堆進了德勒府,兩個人立刻警覺起來。 由於跑得太急,佔堆也顧不上貴族做派,他喘著粗氣,大口大口地喝茶,然後把事情告訴扎西。 扎西卻冷靜地說:“三天過去了,終於沉不住氣了。” 佔堆不明白,催促說:“姐夫,你別在那兒順唾沫了,再不去,二弟就去抓人了。那兩塊拙料肯定沒跑,那我們不就白把他們折騰出來了嗎?” “佔堆你說得對,得去救他們了。這樣,你先回去,我安排一下。” “姐夫,需要我幫忙嗎?” “別把你也牽扯進去,反而被動。” “那好,我回去,需要的話,你就派人去叫我。”佔堆說完,走了。 扎西吩咐說:“旺秋,馬上準備,多帶些糌粑、酥油、銀圓、藏鈔,帳篷也帶上一頂。” 旺秋應承著:“我這就去辦。” “要快。還有,再帶一部望遠鏡。”扎西轉過頭來,看到德吉,又交代說:“你留在府上,汪丹和洛丹被警察追捕,如果他們出不了城,兩個人沒處可躲,很有可能會再來德勒府。德吉,你要做兩件事,一、帶著家奴守住門,絕不能讓汪丹和洛丹進德勒府,否則,就中了仁欽的圈套。二、告訴他們,不管出現任何情況,都去拉薩河邊的瑪尼堆找我,我在那裡接應他們。” “不讓他們進門,我怎麼告訴他們?”德吉問道。 “喊,看哪個家奴嗓門高,讓他扯脖子喊,他們就听見了。”扎西安排好了一切,帶著十幾名家奴,牽著四五匹馬,帶著帳篷等物件出了院門。剛珠趕緊把大門關上,又把藏獒牽到了門口。 德吉對院子裡的奴僕們說:“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進院子,也不許任何人出院子。”眾人點頭,德勒府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兩個康巴人見扎西帶著一群家奴出門走了,他們跑去向仁欽和洛桑報告。仁欽聽後,得意地笑著說:“狐狸和獵人耍心眼兒,到頭來只有一個下場,找死!” 洛桑悻悻地說:“假德勒少爺你也有今天!” 客廳裡還有兩名藏軍官,他們聞聽,摩拳擦掌地請示:“仁欽大人,該我們行動了。” “洛桑,你帶一些家奴和他們一起去,把住各個路口,留出一條通道給德勒少爺,逼著他去營救那兩個同黨。”仁欽又轉過臉來對藏軍官說:“記住,只要他們一接頭,你們就抓人,一定來個人贓俱獲!” 汪丹正在院子裡生火,洛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他一邊插門一邊說:“胡同口來了一隊藏兵……” 果然,外面傳來馬鈴聲和跑步的聲音。汪丹側耳傾聽,大叫:“不好,是沖我們來的,快跑!”兩個人轉身就往房子後面跑去,他們身後傳來了咣咣的砸門聲。 汪丹、洛丹剛翻牆出去,藏兵們就把院門踹開,衝了進來。一名藏軍官發現牛糞火還燃著,就帶著藏兵向屋後衝去。 汪丹和洛丹朝一個胡同口跑過去,他們發現前面已經有藏軍把守。兩個人又朝另一個路口跑去,不承想,這個路口也有警察在巡邏,他們無奈,只好朝另外的方向跑去。 “棕藏裝”突然騎著馬追了上來,他小聲地叫道:“汪丹、洛丹,這邊,這邊,跟我來!” 汪丹和洛丹跟著“棕藏裝”跑出一段路後,拐進了一個街角,街角後面拴著兩匹馬。 “棕藏裝”說道:“快上馬,我帶你們抄小路,衝出城去。”汪丹和洛丹跑過去上馬,三個人迅速逃離。 扎西和旺秋帶著僕人朝拉薩河邊的瑪尼堆走來。扎西用鞭子指著前方說:“旺秋,前邊有一片小樹林,我們就在那兒安營扎寨,你叫他們把帳篷支上。” 旺秋不解地問道:“在這兒支帳篷?” “照我的話做,他們一會兒就來了。” 旺秋無奈,只好張羅僕人,生火,熬茶,支帳篷。扎西眺望遠方,興致高漲地說:“這天可真好啊,天空一絲不掛,陽光燦爛。旺秋管家,你給每人發五十兩藏鈔,我們在這兒玩個痛快,不分主僕,誰贏算誰的。” 旺秋一聽發暈,問道:“少爺,我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耍林卡?” “當然是耍林卡,救什麼人啊?那兩個逃犯跟我非親非故,我救他們幹什麼?躲還來不及呢。好好玩玩,發錢,發錢。” 旺秋站著不動。扎西沖他吆喝:“聽見沒有,非得我踹你!” 旺秋只好從懷中掏出一沓藏鈔,給僕人發錢。僕人們高興極了,東一堆,西一夥,玩起了骰子。扎西看著皺著眉頭的旺秋,說道:“大夥難得高興一次,你別皺著眉頭。什麼也別問,等著。” 扎西躊躇滿志的樣子朝瑪尼堆走去,他仰望著瑪尼堆上隨風飄動的經幡,煞是好看。旺秋湊上前來,問道:“扎西,你這個壞腸子到底搞什麼名堂?” 扎西不答話,自顧自地說:“管家老爺,你見多識廣,幫我琢磨琢磨,這瑪尼堆在什麼情況下會像祥雲一樣飛走?” “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別胡扯。” “我也在說正經事兒呢。我的上師告訴我,一千一百年前,蓮花生大師給我留了一部伏藏,但要等到瑪尼堆飛走的時候,我才能得到。我就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能飛走?這是堆石頭,它怎麼能飛走呢?” “還一千一百年前,還蓮花生大師留給你的?你是誰啊?” “我是大名鼎鼎的紮西喇嘛,蓮花生大師不能給我留一部伏藏嗎?” “這是石頭,它會飛?你中了邪魔了吧?” “不是我說它能飛,是上師的法偈上說的。” “你上師也是胡說八道。” “管家老爺,你損我行,你要對我的上師不恭敬,別說我對你不客氣。” “你就瞪眼說瞎話吧。伏藏就在這瑪尼堆底下,還等石頭飛走幹嘛,咱現在就把石頭搬開,看看有沒有你的伏藏。” “對啊,要不,咱搬搬試試。” “你就別跟我逗悶子了,那兩個逃犯再被抓回去,可就麻煩了。德勒府也得跟著他們倒霉。你到底想不想救他們啊?” “我想救。想救,就得等啊。你還別老沖我撇嘴,今天讓你見識見識我紮西的本事,別老覺得管我叫少爺,你虧得慌。” 仁欽、尼瑪等幾名僧俗官員站在布達拉宮的屋頂上,他們拿著望遠鏡正在觀察拉薩河邊的紮西。朝拉薩城方向望去,他們看到了“棕藏裝”引著汪丹和洛丹騎馬朝河邊而去。仁欽的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尼瑪奉承地說:“德勒少爺和那兩個革命黨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仁欽也覺得穩操勝券,但他還是說:“這個假德勒少爺狡猾得很!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掉以輕心。” “棕藏裝”帶著汪丹和洛丹衝出拉薩城,他們鬆了一口氣。越過前邊那片荒草地,就是拉薩河邊的小樹林了,經幡已經遙遙可見。突然,土坡後面衝出一隊警察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帕甲。汪丹、洛丹和“棕藏裝”感到驚慌,但已經來不及了,十幾名警察很快就把他們團團圍住了。 跟踪“棕藏裝”的探子,一見如此情形,扭頭就跑。他跑到尾隨而來的洛桑和藏軍面前,氣喘吁籲地報告:“少爺,那兩個逃犯被警察給抓了。” 洛桑很惱火,問道:“哪來的警察,領頭的是誰?” “不知道。十幾個人呢。” 洛桑罵道:“這幫笨蛋!他們還沒跟德勒少爺接上頭,抓早了!走,帶我去看看。”探子在前面帶路,洛桑等人疾馳而去。 帕甲正在指揮警察們捆綁“棕藏裝”和汪丹、洛丹,洛桑帶人趕到,他衝著帕甲吆喝:“誰派你來的?” 帕甲一見洛桑,趕緊迎上去:“哎喲,是仁欽少爺。” 洛桑頤指氣使地說:“你認識我,省得我多費話,把他們交給我吧。” “小人不敢,是上面讓小人在這兒埋伏的,抓了這兩個逃犯,我得回去交差。” “怎麼那麼囉唆,你是哪個部隊的?” “警察二連連長。” “是你們的市政長官尼瑪大人讓我來提人的。” “仁欽少爺,你這不是要了小人的命嗎?您要提人也行,您給我一個手令,我好回去交差。” 洛桑衝著身邊的軍官吩咐:“給他一個手令。”然後,強行把“棕藏裝”和汪丹、洛丹奪了下來。 警察們見對方人多勢眾,膽怯。帕甲拿著手令,帶人撤了。洛桑見警察們走遠了,一揮手,讓家丁給三個人鬆了綁。汪丹和洛丹認識洛桑,見他要放自己,反而不明白了。洛桑笑著說:“你瞪著我幹嗎?我們仁欽府是仁義之家,以德報怨,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走吧。” 汪丹不走,衝著他嚷嚷:“你放了我,我也不領情,回頭我還會再來。” “只要你有本事,再來。滾吧!” 汪丹和洛丹走出幾步,見洛桑真沒有追他們的意思,兩個人撒腿就跑。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土登格勒帶著警察官兵衝了出來,把洛桑和汪丹、洛丹、“棕藏服”等人團團圍住。 洛桑大叫:“雍丹少爺,誤會,誤會。” 格勒卻笑著說道:“我們這幾天滿大街搜捕革命黨,把拉薩城能藏耗子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原來,這兩個逃犯在仁欽少爺這兒。” 和洛桑一起來的軍官上前說道:“代本大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萬沒想到,仁欽少爺和革命黨是一伙的,有你們一路護送,我是抓不到人。走吧,到噶廈政府說清楚。” 洛桑急了,耍橫:“好你個土登格勒,回到噶廈我再找你算賬!” 格勒一鞭子打在洛桑的臉上,罵道:“我親眼看見你把噶廈的要犯放走,還敢抵賴。捆了!” 眾警察一擁而上,把洛桑從馬上拽了下來,洛桑還要反抗,警察頭上去一個大嘴巴。 布達拉宮上的仁欽用望遠鏡看到了這突轉的一幕,他驚呆了。 扎西用望遠鏡也看到土登格勒把汪丹、洛丹和洛桑等人捆了,他笑了。旺秋看到他的表情,愈加惶恐,他問道:“少爺,看到什麼了,瞧你樂的,給我看看。”他說著,伸手去拿望遠鏡。 扎西打掉他的手,訓斥:“注意分寸。” 旺秋不滿,但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玩骰子、掄胳膊、喊調子的僕人,也就沒吭聲。扎西把望遠鏡移向布達拉宮。望遠鏡裡,仁欽正跟官員們說著什麼,臉上有些煩躁。 尼瑪從望遠鏡裡也看到了扎西,他拉仁欽朝扎西這邊指了指。仁欽接過望遠鏡,往拉薩河邊望去。 扎西見仁欽朝自己望來,故意大笑地說:“旺秋,仁欽看我們呢。給你瞅瞅,這老魔頭,機關算盡,跟我鬥法呢。” “你高興什麼啊,那兩個人被抓回去了。”旺秋不屑地說。 “抓得好,省得我那兩個朋友在外面提心吊膽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不好受。這回連洛桑一塊抓了,不知道他們三個會不會關在一個牢房裡,晚上睡不著,可以一起抓蚤子。”扎西說著,又拿過望遠鏡朝布達拉宮望去,他意外地看到仁欽衝著自己招手,他的臉上不但沒有沮喪,而是露出神秘的微笑。扎西一激靈,放下望遠鏡。他遲疑了一下,又拿起望遠鏡對準了布達拉宮,仁欽依然面帶微笑朝扎西招手。仁欽的微笑,讓他感到不安,那不是偽飾,而是勝利者發自內心的微笑。扎西思索著,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他沒有發現什麼漏洞。這個計劃是他和土登格勒一同製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抓到了仁欽的要害,可是,不知為什麼,扎西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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