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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走西口 俞智先 7154 2018-03-18
田家大院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院子裡響起了歡快的鼓樂聲,一掛一千響的鞭炮在高挑著的竿子上炸響…… 田青和豆花在門口迎接著賀客。 “恭喜恭喜!”“同喜同喜”之聲不絕於耳。青青穿著新衣服跑裡跑外地湊著熱鬧。 私塾黃先生拄著手杖走了進來,田青立即迎了上去。 “恩師您來了!您腿腳不方便,言語一聲,我讓人趕車接您去呀!”田青攙扶著黃先生上了台階。 黃先生擺擺手,“不用不用,難得有工夫出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秀才先生!你老人家好啊!”豆花迎上來。 “好好好!就是嚼不動花生米嘍。” 鼓樂聲沖天而起……喜宴開始了。 一直到了晚上掌燈時分,田家大院才安靜下來了…… 徐木匠和淑貞在自己的新房裡,兩個人坐在桌子前喝合卺酒。

“田青他娘,我一輩子蓋過十幾座這樣的大宅院,差不多都是走西口發了財的山西人起的宅院。沒想到,我年過半百了,也住上了這樣的房子,這都是藉了田青的光啊。用人們一口一個老太爺老太爺地叫著我,我總覺得底氣不足呢!” “瞎說!不是你供田青上的私塾?不是你教田青一身功夫?不是你救了田青的命?不是你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給田青買下樑滿囤熟壞了的牛皮?不是你做的打磨機,把壞牛皮變成了'鹿皮'?田青的貿易公司裡有你的股份,這宅院裡就有你的錢!” “這是田青說的?”徐木匠沒想到。 “他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徐木匠撓撓頭,“我還真不知道我在他的公司裡有多少股份。田青也沒告訴過我呀?”

“那是你一直把田青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他早就把你當成他的親爹了!” 徐木匠在搖椅子上前後晃著,“真好!” “什麼真好?” “你、田青、豆花、青青,我們一家人,真好!” “可我們吃過多少苦,遭過多少罪,受過多少難哪!”淑貞想起了從前,想到了丹丹禁不住心中一陣難過。 “田青他娘,這些你都熬過來了,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你不知道我流過多少眼淚呀!為田青流過,為丹丹流過,為你流過。有個歌唱得真對呀:隔山那個隔水呀不隔音,山泉泉串起了兩顆心。大青山上過白雲,難活難不過呀人想人!” 淑貞哼了起來,徐木匠鼻子也酸了。 “田青他娘,大喜的日子,咱不哭。”淑貞擦了把眼淚,“我這是高興的。來,喝合卺酒!”

田青和豆花忙了一天,也是一直興奮著沒睡,此時兩人躺在炕上說著話。田青說起給娘和徐伯伯辦了婚事,總算了了自己的一樁心願。想起走西口的那一年,自己差一點兒把娘逼死。現在想起來就後怕,要不是姐姐提醒得早,娘就吊死在樹上了!就是在她要上吊的時候,還想到了要給兒女留下個乾乾淨淨的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房子,竟然跑到了村外去找了棵歪脖樹。比起娘對自己的這個情分,怎麼孝敬都覺得不夠。 “你姐姐還不是一樣,她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爬出了屋子,坐著吊死在儲糧的木架子上了!”豆花嘆了口氣。 “還有你!你在自己被婆家趕出家門、自顧不暇的時候,還打了兩口棺材,要送我最後一程。還有秀秀,我聽黃先生說,她上刑場的時候,還為我唱了那首,這就是山西的女人,走西口的山西男人的女人!”

豆花偎在丈夫懷裡,“你娘、秀秀和我,還算是幸運,我們受過罪,流過淚,可是我們還都有記掛著我們、深愛著我們、為我們活著的男人。你姐姐就慘了,她苦苦盼望、苦苦等待的竟是一個負心的漢子。可惜了的她那一雙雙半夜三更一針一線納出的鞋底、做出的鞋呀!你為什麼一直把她的死瞞著梁家二老?” “開始我是想,都是改變不了的事了,何必告訴他們讓他們增添悲傷呢?加上,我一告訴他們,就等於告訴了梁滿囤。人家孩子都有了,他們要是知道了由於他們的婚姻,害死了一個癡情的女人,他們的生活就會有了一層陰影。我姐姐囑咐過我,不許記恨梁滿囤,不許報復梁滿囤。唉,就讓梁滿囤和裘巧巧好好地過日子吧!再說我不想讓這件傷心事沖淡了我娘的喜事。”

“可喜事辦完了,你總該告訴梁家二老了吧?還有你爹的事,也該對你娘說說,不然怎麼把他的遺體運回來,進田家的祖墳呢?” 田青嘆息一聲,“是啊!過兩天得給姐姐上上墳了。” 田家莊的一個山坡上,丹丹的墳孤零零地立在那兒。淑貞、徐木匠、田青、豆花和青青一大早就趕來上墳了。墳前青青抹著眼淚叫著姑姑,直叫得人心酸。田青也哭了,“姐,我苦命的姐啊,弟來看你了。姐,要不是你當年到梁家去當童養媳,省出一張嘴來,弟早就餓死了。姐啊!弟忘不了你的恩情啊!我曾答應過你,永遠不記恨梁滿囤,永遠不報復梁滿囤,弟做到了,你就放心吧。” 田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著頭。 豆花哭著去扶田青,田青不肯起來,“姐,你出生在田家大院,在老宅子里長到了九歲。弟如今把田家大院又買回來了,娘把你的房間也收拾出來了。苦了一輩子的娘和徐伯伯,終於團聚了。姐,你就含笑九泉吧……”

淑貞、徐木匠、豆花早已泣不成聲…… 這時就見那輛玻璃馬車停在了山腳下,瘦猴攙扶著梁父梁母上了山。梁母一下子就哭出聲來:“丹丹!我苦命的兒媳呀!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呀!丹丹啊……” 原來梁家夫婦也覺得這事奇怪,哪有女兒不來參加娘的婚禮的?但大喜的日子他們也不敢問,畢竟是梁家對不起人家。今天一早田家的佣工們說全家人都上了山,他們才意識到了什麼,就讓瘦猴帶著來了。 梁母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號哭起來:“丹丹呀!娘來看你啦呀,可娘來晚了一步,咱娘兒倆沒能見上最後一面啊!娘知道你一肚子委屈啊!從打我那忤逆的兒滿囤把你扔下起,你就沒對我說過一句埋怨的話呀!可我知道,是我們梁家對不起你呀……我的好丹丹,苦命的丹丹啊……”

梁父也老淚縱橫,“丹丹,我的好閨女啊……” 田青流著淚攙扶起梁母,“梁伯母,人死不能複生,我姐姐已經走了,您老人家可別哭壞了身子。”“我是心疼啊!我這兒堵得慌,我難受啊,我有愧呀!啊……” “梁伯母,是我姐姐命苦,這不能怨您二老,我娘有話要跟您二位老人家說。”田青說。 梁母止住了啼哭,“親家母,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淑貞擦著眼淚,“親家、親家母,有件事我還得跟你們二位商量商量。按我們田家的規矩,祖墳裡只能埋田家的男丁和田家的媳婦。已經嫁出去的姑娘就不是田家的人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的水,是不許進祖墳的。丹丹死的時候,你們也不在,我和豆花商量著,就先把她埋在這兒了。可我……”她哽咽道,“實在不忍心看著我的閨女孤零零地躺在這兒,成了沒有人收、沒有人管的孤魂野鬼呀!”

梁父打斷了她,“親家母,你別說了,雖說是我那忤逆的兒子把丹丹休了,可我們老兩口一直還把丹丹當成是自己的兒媳婦。喪良心的滿囤休了她,可我們梁家沒休她。再說,她也沒有再嫁,應該埋在我們梁家的墳地裡!我能做得了這個主!” 田青衝梁父梁母跪下磕頭:“我替我姐姐謝謝二老了!” 梁父伸手扶起田青,長嘆一聲:“嗐!田青,你這不是成心要臊死我老漢嘛!” 梁母爬到墓碑前,拍著墓碑哭喊道:“丹丹,娘這回要把你接回家了!你聽見了麼?你可別丟了,跟娘走,娘要帶你回家了呀……我的好丹丹!” 處理了姐姐的後事,田青又對娘說起了父親。他一五一十地講了這些年父親的經歷,特別是這次為了救他丟了性命的過程。 “娘,您看?……”

淑貞嘆了口氣,“田青,我們都以為你爹要飯時,凍死在口外草原上了呢。沒想到,他竟然是為了救你而死,這也算他死得其所。我的淚早就哭乾了,為田家、為你爹、為我自己、為你和丹丹、為你徐伯伯,現在,娘沒有眼淚了。”雖是這麼說,淑貞的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娘,……” “田青,你爹當年連同田家大院一起把我也輸給了夏三,要不是你徐伯伯挺身相救,娘恐怕早不在這個世上了。我跟你爹的夫妻情分早已經斷了,我應該不算是你們田家的人了。” 田青一聽有些急了:“娘!” 淑貞擺擺手:“田青,你聽娘把話講完。你爹雖說讓我們娘仨受了不少苦,可他畢竟是給了你血脈的生身父親。這回,他又舍出性命救了你,他還是良心未泯舐犢情深啊。你爹對你雖沒有養育之恩,但有生育之恩和救命之恩,這兩個大恩你也盡其一生難以為報!把不把你父親埋進田家祖墳,這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我這個當娘的不好在中間說三道四。你父親雖然敗了田家幾代人苦心經營的祖業,可他畢竟還是田家的人,死了也應該是田家的鬼。把他的屍骨埋進田家祖墳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田青長出了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娘,我深明大義的娘啊!兒子給您磕頭了。” “豆花,快把田青扶起來。”淑貞叫著。 豆花扶起了田青,田青抹了把眼淚,“娘,我擔心你恨我爹,不讓我把他埋進田家祖墳。” 淑貞淒然一笑,“娘這一輩子經了多少事?早已是雲淡風輕了,哪有那麼多的恨啊?要是靠仇恨活著,娘還能活到今天嗎?娘不是沒恨過你爹,可恨一陣也就過去了。娘要是靠恨你爹活著,那不是拿你爹的過錯來懲罰娘自己嗎?娘有那麼傻嗎?” “娘,您真好。”豆花上前拉住淑貞的手。 “豆花,人活一世不易啊!就是田青他爹活得也不容易。他當年是越輸越想贏,想把輸掉的家產贏回來;沒想到最後輸得片瓦不留。在外漂泊了大半生,容易嗎?人已經死了,就讓他落葉歸根吧。田青、豆花,你們挑個日子把他運回來吧,埋進田家祖墳。可有一件事,娘得事先跟你們說好了。” “娘,您說吧。”田青恭敬地站在淑貞面前。 “你徐伯伯對我們娘仨是恩重如山,當初沒有你徐伯伯的幫助,我們娘仨誰也活不到今天。娘現在已經跟你徐伯伯成親了,我死後要和你徐伯伯並骨,不進田家祖墳。”田青聽了鄭重地點了點頭。 劉一刀在田青身上敲詐贖金的計劃沒得逞,可山里豹子卻順利地來到了包頭城。先是派人給梁滿囤送了信,然後就在城外的一個小鎮等上了。 滿囤一聽爹媽被綁票了,心裡直著急,馬上跟著賬房先生坐著大車來到信上說的小鎮的酒館,準備給土匪交贖金。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是山里豹子。對方也認出了他,兩人一說起話來,倒有點兒老相識的感覺。 “你把我的爹娘綁了票了?” “哈哈,真巧了!巧了巧了巧了!贖金帶來了麼?” “帶是帶來了。不過,一時半會兒湊不了那麼多。”梁滿囤留了心眼,“我砸鍋賣鐵湊了一百塊錢。” “這也太少了點兒!” 賬房先生在一旁說:“既然你們認識,就請您在大當家的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吧!” “不大好辦。” “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你先把我爹娘放了。半年以後,你們再來取?”滿囤試探說。 山里豹子想了想,“算了,誰讓我們在一個鍋裡攪過馬勺呢!拿來吧!”山里豹子把大洋收進馬褥子裡,站起來說,“好吧,我回去後,準放人。” 賬房先生緊張地擦了一把汗,眼望著山里豹子騎馬走遠了,才鬆了口氣。 梁滿囤慶幸和賬房先生把錢分著拿了,少交了一百塊大洋。 回家和媳婦一說,裘巧巧擔心他們拿了贖金不放人,梁滿囤很肯定地告訴媳婦,道上的規矩交了贖金要是不放人,就跟制革廠把馬皮當牛皮賣一樣——下回就再也不會有人買你的貨了。土匪也一樣。 “只是這一百塊大洋夠冤的了,都怪田青,把我爹娘丟給劉一刀了,讓我交贖金,有他這樣的麼?什麼東西!” 梁滿囤決定埋汰一下田青,他先是上王南瓜那說,田青不去贖他的爹娘,讓土匪來包頭跟他要錢。王南瓜不信,兩個人還吵了起來。還是龔文佩跑過來給他們解了圍。梁滿囤走時還氣哼哼地說:“就是田青不對,我爹娘從他的手裡丟給了土匪劉一刀,他不管了,讓土匪找我來要錢!他不夠個爺們儿!往後,他就別想再人模狗樣地在包頭混了!” 梁滿囤沒解氣,又去了一個小飯店對別人說。 “哎,各位,你們都聽說過志同貿易公司的董事長田青吧?這人在包頭也算是個人物了吧?他竟然幹出這種不仗義的事來!遇見土匪他嚇跑了,讓土匪抓我爹娘當肉票,還讓土匪找我來要贖金。有他這麼辦事的沒有?啊?你們說說,有他這麼辦事的沒有?” 正好碰到傻大個子來買餅,傻大個子也不說話,夾著滿囤就把他扔到了門外。梁滿囤哪受得了這個,他衝進來,“你個傻東西,你是上了田青的當了,田青不是個好東西!” 傻大個子一把抓住梁滿囤,“梁滿囤,你打我行,罵我也行,就是罵田青不行。”他又一把將梁滿囤夾起來扔到了門外。店裡的食客們一陣哄堂大笑。梁滿囤爬起來,指著門裡罵著:“傻大個子,你他娘的真是傻透腔了!別看田青表面上人模狗樣的,其實,他就是個不仁不義的黑心利!” 傻大個子拿著餅出來,瞪著眼睛直奔梁滿囤,梁滿囤嚇得掉頭就跑。 梁滿囤氣哼哼地走進自己家院子,一眼看見了院子裡停著的玻璃馬車。 “山里豹子把我爹娘送回來了?”他大聲問道。 “不是。是田青送回來的。”賬房先生告訴他田青就在屋裡坐著呢。 “他,他還好意思來見我?我要當面問問他,我看他以後還怎麼做人!”梁滿囤頭也不回地朝經理室走去。賬房先生在後邊追他,“梁經理,你回來,你聽我告訴你!”可滿囤充耳不聞地奔經理室走去。 梁滿囤走到經理室,破門而入。 “田青!你還有臉來呀!” 屋子裡坐著梁父、梁母、田青、豆花、瘦猴和王南瓜,還有裘巧巧。梁滿囤也沒看別人,直沖田青,指著田青的鼻子問道:“田青,我爹娘是不是跟你回的山西老家?在殺虎口外是不是你把他們二老丟給劉一刀的?現在,當著我爹娘的面,你給我說說,你為什麼讓劉一刀派山里豹子找我來要贖金?嗯?” 裘巧巧朝他直擺手他也毫不理會。 梁父大吼一聲:“梁滿囤!” “爹,您不用管。我今天就是要跟田青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算賬?你要算賬?好,好啊!那我一筆一筆地告訴你,劉一刀綁架我的時候,田青和豆花去殺虎口外打前站,根本不在。劉一刀綁了我和你娘的票,問我的時候,是我告訴劉一刀,你是我的兒子。這樣,劉一刀才派人找你來要贖金,田青應該負什麼責任?”梁父氣壞了。 梁滿囤怔了一下,強詞奪理地說:“不管他在與不在,他也不應該見你被綁走了不管!” “梁滿囤,是你告訴我的,田青燒了劉一刀的老窩,他們結下了仇,我怕劉一刀知道田青在殺虎口才故意不告訴劉一刀的。可是後來,你那個原來的好朋友,姓趙的掌桌師傅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是他說玻璃馬車是田青的。這時候劉一刀的人已經去包頭向你討要贖金了。田青為了救我出來,抓住了劉一刀的二當家的,自己去找劉一刀,劉一刀才答應用他的二當家的換我和你娘!我和你娘得救了,田青可還被綁在土匪那裡,要不是田耀祖殺了那個姓趙的和那個看守的土匪,田青這會兒還不一定是死是活呢!可是田耀祖讓土匪打死了。你小子想想,田青、豆花和砲手們全都騎的是好馬,他們要是想跑,劉一刀想追也追不上。就是因為我和你娘走得慢,怕劉一刀追趕,田青才花了二百八十塊大洋,讓瘦猴去找巡防團,雇了一個班的大兵護送我們……”梁父向滿囤說出了整件事的經過。 “多此一舉。”梁滿囤底氣不足,不過還是強撐面子,不肯服軟。 梁父忍不住了,“放你娘的狗臭屁!為什麼這幾天,你天天出去敗壞田青的名聲!” “我哪有?”滿囤否認道。 “你有沒有?”王南瓜站起來。 梁滿囤這才看見王南瓜,他洩氣地蹲在了地上。 田青這時才開口了,“梁大伯,有一點滿囤說得對,要不是我接您回去,您也不會讓劉一刀綁架,滿囤也不會遭受二百塊大洋的損失。這筆錢應該我來出。瘦猴,給滿囤二百塊大洋。” 梁滿囤猶疑著,“不用了吧。” 梁父、梁母和裘巧巧忙說:“不用!不用!” “不,親兄弟明算賬。該我出,就一定我來出。”就見瘦猴把十捆大洋放在了桌子上。 “梁經理,你數一數?” 梁滿囤推著,“不不不。” 豆花站了起來,“大伯大娘一路上也累了,我們就不再打擾了。田青,我們走吧。” 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屋裡只有裘巧巧和梁滿囤了,巧巧悄聲問:“滿囤,你不是只給山里豹子一百塊的贖金麼?怎麼收了人家田青二百塊?” “他讓我丟這麼大的臉,值多少錢?” 裘巧巧一愣,吃驚地看著梁滿囤,“滿囤!” 梁滿囤也不理她,收了錢去見父母,他想問問回家的情況。 梁父指著梁滿囤的鼻子說:“滿囤啊滿囤!你還有臉質問人家田青,我們梁家欠人家田家的太多了,你就等著下輩子當牛做馬還吧。” “爹,我欠田家甚麼了我?”梁滿囤底氣不足。 “你欠丹丹。” “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了,您還提她幹什麼?” “丹丹,她……她死了!”梁母在一邊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梁滿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您說什麼?” “你把丹丹休了,丹丹憋屈死了。”梁母想到丹丹忍不住又哭起來。 “啊!”梁滿囤一屁股跌坐在了炕沿上。 梁滿囤病了,自從聽到丹丹死了的消息,他就躺在了炕上,頭上蒙著一塊毛巾,身子一個勁地在篩糠……裘巧巧無助地看著梁父梁母。 “爹,娘,滿囤這是怎麼了?” 梁滿囤哆哆嗦嗦地:“巧巧,去,去讓大師傅給我煮碗薑湯。” 裘巧巧一走,梁滿囤坐起來,一把抓住了梁母的手,“娘啊,她來找我了。” 梁母嚇得臉都白了,“滿囤他爹!……” 梁父嘆息一聲,“嗐!平生不做虧心事,世上哪來切齒人啊!” 梁母趕緊跪在炕上搗蒜一樣地磕著頭:“丹丹啊,娘的好兒媳婦啊,娘知道你都冤出大天來了,娘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看在你爹和我的分上,饒了滿囤吧。娘求你了!” 知道梁滿囤收下了田青二百大洋,賬房先生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找到田青,告訴他自己不打算再給滿囤乾了。 “哦?您不在梁滿囤那乾了?他辭了您了?” “不是,是我不願意跟他乾了。梁滿囤向山里豹子交贖金的時候,我在場,贖金要的是二百塊大洋。那山里豹子認出了他,他又哭窮,只交了一百塊。可是他今天竟然收了你二百塊。這不是生意,他當成生意了,而且是對半的暴利,誠信何在?我是不屑於再同這樣的人為伍了。”賬房先生不屑地說。 “這個梁滿囤,他現在已經很有錢了,怎麼就改不了小心眼的毛病呢?那您以後打算怎麼辦?” “田青,如果你不嫌棄,我就到你這來討碗飯吃。” “什麼話!我正準備擴大經營,需要一個總會計師。這個差使非您莫屬!”田青自然很是看重賬房先生。 “好,我什麼時候接手?” “這樣吧,我先給您買一幢房子,您回山西把老嫂子接過來。在外漂泊大半生了,也該跟嫂子團聚了,等安好了家,再接手也不遲嘛!” 賬房先生激動地站起來,“田青!我……我什麼也不說了!你以義來,我以身許。” “先生,做生意您是我的開蒙老師,您好容易才給我一個報答您的機會,您什麼也不用說了!” “田經理,其實我衝著裘老闆,愛屋及烏,對梁滿囤付出的心血可是比給你的多得多呀!”賬房先生感慨地說。 “這正是我敬重您的地方!過兩天您回山西,我也要再回祁縣一趟給我爹下葬,咱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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