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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涵

  • 當代小說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239070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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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難解的明碼電報

破譯 陈雨涵 12598 2018-03-18
1937年六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天色朦朧,在哈爾濱市的日軍情報機關里,一條狹長而光線昏暗的走廊裡,發出陣陣“劈啪劈啪”均勻的皮鞋踏地聲,是職業軍人習慣性的腳步聲。這軍官五十來歲,身材瘦小,戴著一副眼鏡,此人正是哈爾濱特務機關長安藤麟三將軍。他快速地走進標有“機要室”門牌的屋子裡。機要室裡是無數的內情情報人員,有監聽抄報的,有破譯和翻譯的,都在忙碌地工作著。 密碼破譯專家多田一紫興奮地向進來的安藤麟三匯報導:“報告將軍,我們又成功破譯了多份中國各部隊的通訊密碼。”安藤麟三疑惑地問:“在華各情報機關的密碼專家不是都對中國軍隊的密碼感到束手無策嗎?這次居然這麼容易就破譯出來了?”“對於國民黨中央軍之間通訊的密碼,到目前為止的確還沒有破譯的戰例。但是中國各派雜牌軍所使用的密碼卻沒有什麼難度,中共的軍事密電也很難,但是他們其他方面的通訊密碼或者暗語卻有的能破譯。”多田一紫拿起一疊散亂的文件遞上,繼續解釋說,“這是我們所分析出的廣西桂系總台與分台的通訊,其呼號波長時間,都是總台規定行使,他們曾一度製訂有特種符號。如普通大寫符號為:1.----2..---3…--4….-5…..6-….7__…8___..9____.0_____,而特種符號的大寫為:1.__.._.2_._.3…_.4_..._5._._6__.__7_.__.8..__.9.___.0._._.,他們的這種特種符號,我們已經長期監聽到,積累了他們大量的電報,現在終於把它們破譯出來了。”

安藤麟三激動地翻看著手上的文件,多田一紫繼續說著:“山西的閻錫山部隊內部的通訊,有一套經常使用的密碼底本是中國的舊小說《三國志通俗演義》,第一位數字代表這本書,第二位數字代表頁碼,第三位數字代表行數,第四位數字代表第幾個字。其他很多套密碼本估計也是大同小異,只不過是用的小說不同而已,相信很快就可以全部破譯。川軍劉湘內部的通訊密碼已經破譯出是用和做密碼底本的兩套密碼,就是將和等的文字先譯成電報明碼,然後用加減法變成密碼,有分單日雙日變動的,也有按星期變動的,但是既然找出了密碼底本,其中的細節變化就不復雜了。其他各路軍閥的密碼幾乎都有被我們破譯的紀錄了。” 因為心情的激動,安藤麟三的雙手都忍不住在顫抖,他說:“那這麼說,這些部隊的調動情況我們都能夠掌握了?”多田一紫說:“不敢說能完全掌握,但是大致情況是可以掌握的,因為畢竟一個部隊所使用的密碼本是有很多套的,我們也不能全部破譯出來,而且敵人的密碼本隨時都有可能更換。”安藤麟三指示:“那我們一定要加大密碼的破譯力度,現在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破譯敵人的密碼有多重要你們都應該很清楚。”

多田一紫說:“哈依,但是我們的能力有限,對於國民黨中央軍和共產黨的軍事密碼電報雖然截獲了很多,但是真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建議請求東京方面派我國優秀的密碼專家來中國從事這項工作,相信會有更大的收穫。” 安藤麟三笑說:“這一點土肥原將軍會安排好的。你剛才說中共其他方面的密碼有的能夠破譯,指的是哪些?” “他們的通訊社和社會交接方面所使用的密碼是成語式的短加碼,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烏云密雲,佈滿天空''半夜吃黃瓜,不知頭尾'等等,大都能破譯出來。至於軍隊來往的密碼,全部是使用亂數加碼,指標隱蔽嚴密,真的是無從下手。”多田一紫見安藤麟三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稿件,就接著說,“這一份就是我們剛剛破譯的共產黨用古詩做密碼底本的密碼電報。但是也只能譯出其中部分很少的內容。”安藤麟三看電報上寫的是:“401……哈爾濱……絕密……任務……”說:“我這就去向土肥原將軍匯報,你們繼續努力工作吧,帝國的密碼戰就靠你們了。”多田一紫說:“哈依。”

剛從奉天趕來巡視的關東軍情報部高級特務土肥原賢二正坐在一張紅木書桌前仔細地審閱著一份文件。他眉頭緊鎖,表情凝重。他對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頭戴黑色禮帽的人,由於帽簷壓得很低,根本看不到這個人的臉,但一張一翕間起起伏伏豐滿的胸部卻暴露了她女扮男裝的身份。 看完文件,土肥原賢二愁容頓消,神秘而嚴肅的臉龐露出了興奮的笑容,提筆在文件結尾的空白處簽了名,隨後將文件合上。文件的封面上用日文寫著:飛雪行動。明晃晃的四個字在泛黃的文件紙上顯得格外耀眼。 土肥原賢二一張圓臉笑得橫肉打擠,讚許道:“芳子小姐真不愧是我們的'帝國之花',你所擬訂的這一計劃很有遠見,而且非常完美。這一計劃就由你親自負責實施。”

原來那女扮男裝的人就是有“帝國之花”稱號的日軍情報部王牌女間諜——川島芳子。聽了土肥原的誇獎,川島芳子並未流露出什麼得意的神色,反而謹慎地回答:“為了這一計劃的實施,學生未經將軍批示就秘密回到日本做了整容手術,請將軍按軍法處置。” 土肥原賢二仰頭靠在椅子上,右手摸著自己鋥光瓦亮的腦袋,眼睛直直地盯著川島芳子,心說:你他媽的都做了再來請罪,我還能有什麼話說?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不滿的表情,站起來笑道:“芳子小姐不必自責,你這也是為了工作的需要和加大保密等級嘛。況且現在除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以外,已經沒人能認出你來了,真不愧是我的學生,你早就已經青出於藍了。我為你感到驕傲,更為帝國感到驕傲。”川島芳子以職業軍人特有的口氣道:“這都是源於將軍多年來對學生的用心栽培,不是之處還請將軍多多指教。”土肥原賢二將文件裝入一封寫有“絕密”字樣的檔案袋裡,遞給川島芳子,“你速返回奉天,將這份文件送交二號檔案室。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動這份文件,你的身份也盡量別讓自己人知道。”

“哈依!”川島芳子雙手接過檔案袋。 土肥原賢二又嚴肅地說:“你可是我們日滿兩國之巾幗英雄,女性之典範。希望你早日完成這一計劃。”川島芳子麵帶笑容,信心十足地答道:“學生保證在我皇軍進駐上海前完成這一計劃。”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喊:“報告!” “進來!”土肥原賢二喊了一聲。 開門進來的正是安藤麟三將軍。 “安藤君,是那部蘇聯電台有消息了嗎?”土肥原賢二激動地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安滕麟三面色沉重,側眼打量了下已經認不出來的川島芳子,欲言又止。土肥原賢二揮揮手,“但說無妨。”安藤麟三垂頭道:“不是,是我們昨天截獲的一份中共的密碼電報,已經破譯出其中的部分內容。中共情報機關派遣了一名代號為'401'的間諜秘密進入我市,來執行一項絕密任務。由於無法破譯出全部內容,所以還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任務是什麼。”

土肥原賢二向窗邊走了幾步,又問道:“關於這個'401'的情況還知道多少?”安藤麟三慚愧地搖頭嘆息道:“到目前為止,關於這個'401'的消息一點也沒有,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到這裡來做什麼就更不清楚了。” 土肥原賢二在書桌前來回走動,皺眉沉思著。 川島芳子突然請命道:“將軍,要不我先留下,幫著把這個案子破了再走?”土肥原賢二止住腳步,搖了搖頭,“上海那邊的工作更離不開你,這裡的一切我們都能處理好的,你就放心地去吧。” “哈依!學生告退。”川島芳子轉身離去。 在土肥原賢二看來,中共情報部門派遣一名間諜到東北來執行任務是很平常的事——戰爭年代嘛!作戰雙方如果不派間諜到對方的轄區內活動,那才是不正常呢。現在潛伏在滿洲各地的國共兩黨的間諜還不知道有多少呢,而且還有他們所領導的許多武裝隊伍。

川島芳子離開後,土肥原賢二背著手走動了幾步,又平靜地說:“我此次來哈爾濱,主要是為了弄清有關蘇聯國際間諜一案。根據可靠情報,兩個月前趙尚志的三軍攻占舒爾河街就是由於得到了我們那裡兵力空虛的情報,而這一情報就是蘇聯間諜通過哈爾濱的秘密電台發送回莫斯科,再轉到中共手中的。哈爾濱緊鄰蘇聯,蘇聯間諜往返頻繁,這裡是他們的情報中轉站。他們的格柏烏、契卡(即後來的克格勃)、總參四部都打著共產國際的招牌向滿洲境內派遣大批間諜,在這裡的活動最為猖獗,嚴重威脅到滿洲的安寧。關東軍憲兵司令東條英機也非常關心你這裡的反間工作,嚴令要加強防諜對策。你們哈爾濱特務機關是對付蘇聯情報站偵察的大本營,一定要充分發揮你們的作用。如果再不把潛藏在這座城市的那部秘密電台找出來,還不知道有多少情報會通過它發送到莫斯科去。”

安藤麟三垂頭道:“這次有將軍閣下親臨指導,我們一定能一舉破獲這個蘇聯諜報網。我們已經在全城安裝了三十六架探測器,從各個方位不斷搜尋電波,還增派了幾輛偵聽巡邏車,在各街道穿插搜索,只要他們敢再用這部電台,十分鐘之內就能找到他們的準確位置。另外,根據淺野大佐的調查,在道里中央大街上島酒吧上班的蘇聯籍女服務員瑪雅莉是蘇聯的間諜。淺野大佐已經派人對她進行監視了。她長期固定在一個地方工作,以接近去喝酒的我軍官兵從而達到收集情報的目的。可以確定,她絕非一個人在行動,肯定還有同黨,說不定還與我們一直在查的那部電台有關。” 土肥原賢二停在窗戶邊,轉頭面向安藤麟三,以命令的口氣道:“一定要一網打盡!”安藤麟三語氣堅定地回答道:“明白,我這就去佈置。”土肥原賢二突然又陰險地笑道:“石井四郎的731部隊細菌實驗場正從背陰河秘密遷往哈爾濱,他對我說還急需大批活人做實驗,你就將抓到的這些人通通送給他吧。”安藤麟三會意地賠笑道:“哈依!”

土肥原賢二漫步走回辦公桌前,話題一轉:“你的女兒安藤美子小姐快要從北海道間諜學校畢業了吧?聽說她在剛進學校時就有了'北海道女神'之稱。”安藤麟三木訥的臉上掩飾不住喜悅,“她下個月就要到達支那來開始她的使命了,今後還要請將軍多多指教她。”土肥原賢二嘉許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一定能為我們帝國的聖戰創造輝煌的業績。” 淺野大佐穿著一身灰色的西裝,獨自一人來到了道里中央大街的上島酒吧門前。他一下車先掃視了一下周圍,見只有稀少的行人在路燈下行走,一片淒涼的景象。他看了下手錶,已是六點一刻,剛邁步向酒吧里走去,側面一個右手拿著竹棍、左手拿著一個爛碗的乞丐便攔住了他。乞丐哀求道:“先生行行好,給俺一點錢吧,俺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淺野大佐掏出錢包,取了幾張零鈔遞給乞丐,“快點拿去買點吃的吧。”乞丐接過錢後不停地向他彎腰致謝,神情怪異地環顧著四周,然後小聲道:“今天沒人與她接頭。”

淺野大佐輕輕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向酒吧。進去後,便見酒吧里顯得十分嘈雜,碰杯聲、划拳勸酒聲此起彼伏,都是些富家子弟和商旅在尋歡作樂。他在靠門口的一張座位上坐下,要了瓶紅酒,邊喝著酒邊遊目四顧,時不時地打量著在人群中穿行的服務員瑪雅莉。瑪雅莉一直保持著服務員特有的微笑,那淺淺的笑容在她一頭飄逸的金色秀發下若隱若現,加上蘇聯女性普遍具有的豐滿誘人的身材,將她的美襯托到了令人心醉的境界。 這時吧台上的掛鐘噹噹當敲了七聲,時針指到了七點,酒吧里上白班與夜班的服務員開始交接班。瑪雅莉與其餘幾名上白班的服務員都到更衣室裡換下了工作服,先後向店外走去。這時淺野大佐的一瓶紅酒還沒喝完,正悠閒地玩弄著手中的高腳酒杯。他是一名非常自信的情報人員,堅信這次的偵察目標是不會錯的。想著自己的工作進展如此地順利,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轉頭向窗外大街上看去,見那名扮做乞丐的人正坐在對面的街邊吃著燒餅,淺野便向他點頭暗示,兩人交換了下眼色。 走出了店門的瑪雅莉和幾名同事相互道別後,在三岔路口對面的路燈下駐足環顧了下周圍的行人,隨即向岔道中行去。那名乞丐打扮的日本間諜毫無聲息地低著頭遠遠地跟在了她後面。 淺野大佐扔下一張紙幣在桌面上,隨即敏捷地起身離開,從酒吧出來,開車返回情報部。 跟踪瑪雅莉的日本間諜是一名偵察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始終與目標保持著很遠的距離,只是把她鎖定在視線範圍之內。瑪雅莉一直向前走了一里多路,感覺後面似乎有人跟著,她猛然回首,日本間諜沒有因為她的轉身而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她又行了幾米遠便迅速向左邊的一條岔街行去。 冷風刮得十分凌厲,路旁的樹木被吹得不停地搖晃,一些枯萎的樹葉隨風飄落,一片樹葉飄在瑪雅莉的臉上,在臉上輕微地一撫,卻讓她心裡感到彷彿遭到重重的一擊似的。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疑惑,是職業性的防範,還是對特殊環境的一種自然的敏感?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使她條件反射地突然站住去看貼在牆上的治療性病的廣告,同時斜眼察看後面的人。當她發現身後已經是一名女子時,這才放心地繼續走。她卻不知道那名日本間諜剛才轉到岔街口便脫下外衣,又將腰間的一條腰帶解開,拴在腰間的裙子放了下去竟是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摘下帽子,從後面取出一頭長長的假髮戴上,又將鞋子的後跟拉長,一雙男士鞋變成了一雙女士高跟鞋。 這時天色已晚,小巷裡沒有安裝路燈,通過兩邊住戶家裡的燈火透過窗戶照出的暗淡余光只能依稀看清道路。遠處傳來陣陣犬吠聲,這條街巷已沒有其他的行人,瑪雅莉與日本間諜的距離越來越近,她已經能清楚地聽見日本間諜的皮鞋踏地聲。瑪雅莉習慣性地轉身看了一眼,伸右手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劉海,那名日本間諜也正眼看著她,沒有絲毫的緊張。兩人間的相互對視是如此地特別,都是有目的的偵察,卻都掩飾得那麼完美,無論是身體的動作,還是眼神都不露絲毫的破綻。這位日本間諜對於跟踪學與反跟踪學有著很深的研究,在日本中野陸軍學校接受間諜訓練時,理論課上常常要看此類題材的電影,他特別反感很多故事裡跟踪者一見目標回頭就趕緊跟著轉身或者假裝買東西的情節,心想:不知是跟踪者真的有那麼愚蠢,還是編劇和導演都是傻子,竟會拍出那樣糟的電影來戲弄觀眾。他將這些觀點寫進畢業論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讚揚。 瑪雅莉雖然沒有看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但是職業習慣使她比常人敏感得多。直覺讓她感到有些緊張,於是放慢了腳步,並伸手握住身上的槍。日本間諜卻依然以原來的速度行走,一會兒他就走在了瑪雅莉的前面。沒行多遠,日本間諜就採取了補救措施:斜穿街道去走另一邊,走入一條岔巷,側身在牆角偷看瑪雅莉。 瑪雅莉看了看巷子兩頭,整條巷子裡都空空的,便向一家寫有招待所的地下旅館內走去。日本間諜鬆了口氣,心想總算確定獵物的藏身之處了,但他還要留在那裡繼續觀察一會兒,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教官在講授反跟踪學時所提到的一個重要細節:如果你在大街上懷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館裡面走,或上公共汽車、地鐵,過一會兒再出來,如果那人也跟著你這樣走一趟,那就能確定你被人跟踪了。所以,他不敢急於進去,而是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 街巷裡死一樣的寂靜,他抽完一支香煙後才向招待所走去。 一進旅館,見坐在門口櫃檯裡的老闆是一名打扮妖豔的少婦,正照著鏡子自我欣賞,並伸手不停地整理著已經非常整齊的頭髮。見有人進來,少婦便對著手中的鏡子道:“小姐要住房嗎?一共幾個人?” 日本間諜用女人的聲音回答:“我有一個蘇聯的女同事讓我來這裡找她,根據我們約定的時間,她應該是剛到不久,請問她住的是哪間房?” 女老闆放下鏡子,打量著日本間諜,神秘地笑道:“你們是不是做那生意的?今天可有三個男人,難道就你們兩個女人伺候嗎?怎麼也不捨得花錢多開間房呀!這外國人也真賤,做那種事也幾個人擠在一間房子裡。”日本間諜摸出幾張滿幣給她,“等會兒還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我可還沒接過外國客人呢。” 女老闆望著手中的錢,笑道:“就在二樓六號房,那是一個蘇聯記者,叫什麼西比西斯基什麼的長期包下的房間,你那女同事經常來陪他過夜。可今天還來了兩個男的。” 日本間諜露出一臉喜色,“是嗎?那我回去再叫個姐妹來,等會兒我一定讓那兩個外國佬多開兩間房。”說完便興奮地出了旅館。 “那你可快點呀!”女老闆隨口回了一句,對她來說,像這樣的小旅社里有妓女嫖客開房是司空見慣的事。 日本間諜出了旅館後,快步跑到附近大街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急切地抓起電話,撥通了特務機關的電話。這名得意揚揚、桀驁不馴的日本間諜渴望這次能一舉成名,建功立業。在等待的時刻他也沒有忘記掃視一下周圍,昏暗的路上已經看不到人影,他又專心地等待著電話對面的回音,卻不知道側邊一條岔街里一個長長的黑影已經慢慢地向他靠近,這黑色的影子在移動中聽不到半點聲音。黑夜下的這一幕是那麼的陰森恐怖! 聽到電話鈴響,正焦急地守在電話旁的土肥原賢二、安藤麟三、淺野大佐三人同時一驚,安藤麟三一把抓起話筒,冷靜地“餵”了一聲,電話里傳來了期待已久的聲音:“將軍,我已經找到瑪雅莉的位置,他們竟然有幾個人在聚會,正是一網打盡的大好時機。我會過去繼續偵察,請將軍趕快派人來,目標的地址是在……” 這時,電話裡突然沒了聲音。 安藤麟三忙對著電話大喊了幾聲,仍舊沒有聲音傳來,便知對方已出事。他急忙掛了電話,向淺野命令:“立刻給我查出這個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行動隊馬上出發,開往道里中央大街的上島酒吧附近待命。所有偵察巡邏車都開往那個區域,通知憲兵隊配合,封鎖那一地區的各條街道,尤其是通往木介街(今耀景街)的蘇聯總領事館的道路和通往白俄特區的道路。” 淺野大佐立正連聲道:“哈依!” 淺野大佐出門後,土肥原賢二和安藤麟三臉上都顯露出既興奮又緊張的神情。他二人都是訓練有素而且經驗豐富的老牌諜報人員,深知情報戰線的複雜多變,任何信心十足的行動在沒有成功完成之前都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剛才電話里報告情況的間諜突然沒有了聲音就是最好的證明。 “真是出好戲啊,比我想像的可精彩多了!”土肥原賢二臉上的橫肉又抽動了一下。 招待所的女老闆正照著鏡子,伸手在臉上和頭髮上理來理去,她奇怪那名“妓女”去叫人怎麼現在還沒回來。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只見他一身白色打扮:白色西裝、白色風衣、白色禮帽,風衣的領子拉得很高,帽簷壓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臉,右手還提著一團衣物。女老闆一見是男人,立刻放下鏡子,勾魂似的笑著道:“先生是要住房嗎?我這裡可有上等的客房。”白衣男子禮貌地回答道:“我是來找人的。你這裡應該來了一個蘇聯女人吧?你能告訴我她在哪裡嗎?”女老闆嬌媚地笑道:“哎喲喲!又是來找那洋妞的,這外國女人對咱們中國男人的吸引力怎麼就這麼大?” 白衣男子從身上摸出幾張日幣遞給女老闆,“我是真的很愛她,已經追求她好多年了,現在終於有錢了,一定要把她娶回去,希望你能幫幫忙。”女老闆看到錢,笑得合不攏嘴,“看你這麼癡情,我就不繞你了,她住在206號房。不過那個外國妞可風騷了,說不定現在正在為三個客人服務呢,你要是真娶到了她,以後可得管緊點……” 白衣男子只說了聲謝謝,便低著頭向樓梯上走去。走上二樓後立刻放輕了腳步,看著門牌號,一步一步來到了206號房門前,隱約能聽到裡面傳出小聲的俄語談話聲。他輕輕敲了幾下房門,房間裡的談話聲戛然而止,一個男人用中文問道:“是誰?”白衣男子道:“送開水的。” 房門打開後,一名蘇聯男子擋在了門口,白衣男子一掌將他推進房間,自己也急沖進去,反手關上了房門。 裡面已有三名蘇聯男子用蘇式左輪手槍對準了他。 房間裡的氣氛令人窒息。過了好一會兒,瑪雅莉才謹慎地上前問道:“你是什麼人?”白衣男子笑道:“大家別緊張。”說著將手上提的衣物包慢慢放到中間的桌子上,“這是我送給諸位的見面禮,還請笑納。”說完將雙手插入風衣口袋裡。 一男子上前伸手打開衣物,裡面竟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而且沒有頭髮。幾人頓時心中大駭,驚疑不定。 白衣男子不緊不慢地說:“瑪雅莉小姐,你今天下午下班後一路上非常謹慎,一定還記得第一次回頭時發現一個乞丐,第二次看見的卻是個穿長裙的女人。他們其實是一個人裝扮的,我現在已經把他的項上人頭送來了。” 聽了這話,瑪雅莉不由得大驚失色,但隨即正色問道:“那你又是什麼人?”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中共情報員,到這裡來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現在有事想請求你們幫助。”三名蘇聯男子交換了下眼色,都收起了槍,但卻都沒有放鬆警惕。 瑪雅莉打量著他又問道:“什麼事?”白衣男子說:“我想請你們用你們的電台幫我發一封電報。”瑪雅莉感到十分奇怪地問道:“難道你們在這裡沒有秘密電台嗎?”白衣男子道:“應該有吧,但我無法找到,因為我一直都是單獨行動的,除了和總部單線聯繫外,沒有任何上線下線,我此次也是機緣巧合才找到你們的。” 瑪雅莉想了片刻才回答道:“可是我們這裡非常危險,日本間諜的偵聽電台已經註意到我們這部電台了。他們的無線電定位偵察技術非常先進,我們這幾天都不敢打開電台,正決定明天一早就將電台轉到郊外,要不我們明天再幫你?”一聽這話,白衣男子頓時變了臉色,急切地說:“可是我時間很緊,今晚就得離開此地,必須立刻將情報發回去。電報內容就幾句話,希望能馬上得到你們的幫助。而且你們也不能再等到天亮了,必須馬上轉移,因為日本人很快就能找到這裡。” 瑪雅莉用俄語詢問那三人,三人都搖了搖頭。白衣男子更急了,伸手握緊了風衣口袋裡的駁殼槍,但還是冷靜地道:“你們到滿洲來收集日本人的情報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擔心日本人會北侵蘇聯嗎?我們收集日本人的情報也是為了保衛我們的祖國,也就是說日本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因此,我希望我們能互相幫助。何況,我們黨的高層領導跟你們蘇維埃政府一直有著親密合作關係,還一直有互換情報的規定。我黨許多同志都曾到貴國的各大學院學習,不少人還加入了你們的組織。當年孫中山先生在廣東創辦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也曾得到貴國政府的大力支持。我們兩國之間一直都有著如此親密的合作關係,難道我們之間就不能嗎?” 四名蘇聯特工交換了下眼色,用俄語交談了幾句,然後都向白衣男子點了點頭。 瑪雅莉笑道:“先生不但機智勇敢,而且知識淵博。非常榮幸能認識你這樣的同行,中國有你這樣的人才,你們一定能取得勝利的。戰爭結束後你更適合做一名外交家。”白衣男子聽到他們能答應,心裡如釋重負,欣慰地回答道:“謝謝你的誇獎。”他用外國人際交流的方式回答,而不是中國人慣用的謙辭“哪裡哪裡,你過獎了”之類。 三個男人中有一個是報務員,他坐到電檯面前,迅速架好天線,接通電源,打開旋鈕開始調整電台。另外兩名男子忙著收拾東西,燒毀文件。 報務員調試完畢後,對白衣男子道:“現在可以開始了。”白衣男子低頭行了個禮,“非常感謝。”從身上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他,“這是我們電台的頻率呼號波長之類,內容在背面。” 報務員看了看背面的內容,是用中文寫的,不由得擔心地提醒道:“你不譯成密碼嗎?我們這部電台已經被日本人監聽了,我一發報,他們肯定能攔截偵抄到。”白衣男子道:“我對這些不懂,你就用明碼發出去好了,反正這些內容我也不大明白。”這里大家應當了解的是:一般的電報都是通用的明碼發報,而間諜活動的電報來往都是用密碼發報,除非是在最後關頭或者是已經來不及譯成密碼的時候才會用明碼發報。 蘇聯報務員戴上耳機,開始呼叫對方電台,經過幾次呼叫後,喜道:“聯繫上了,你的上線'01'號向你問好。並且問你是喜歡喝咖啡還是奶茶?” 白衣男子道:“我喜歡喝清香淡雅的綠茶。” 瑪雅莉提醒道:“如果日本人監聽到了你們的求證信號,恐怕會對你們不利的。”白衣男子道:“這倒不用擔心,我們每次求證信號的對答都不相同。”瑪雅莉第一次聽到這樣謹慎的通訊方式,心想這一招委實高明,可得學著。 外面街上的偵聽巡邏車幽靈似的穿插著,車上的日軍電訊監測員在忙碌地操作著監測器,儀表上的指針在轉動著。大街上的憲兵在迅速地奔跑著,開始分兵布控。 整個206號房間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報務員按動電鍵時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街道上的幾輛監測巡邏車從各個方向向招待所這邊靠近,操作員興奮地叫道:“找到了,快!” 淺野大佐帶著幾隊憲兵已尋找到了日本間諜撥打電話的公用電話亭。在強光手電筒的照射下,偵察經驗豐富的他查看到地上的幾滴血跡。沿著血跡,很快就在牆角的一個廢墟里找到了那日本間諜的屍身,又看到了幾滴血跡滴向另一處,隨即照到地上的血跡向旅館方向走去。血跡雖然在路中間就沒有了,但他還是很快將目標鎖定在了那家招待所上。他示意手下的人衝進招待所。眾憲兵衝進去後,一把掐住門口老闆娘的脖子把她摁在牆上,示意她不要出聲。狹小的招待所門口站滿了身著軍裝的日本軍人和手持上膛駁殼槍的日本便衣特工。老闆娘哪見過這陣勢,雙手舉過頭頂,嚇得張大了嘴,眼淚弄花了她五顏六色的妝容,哆嗦著小聲說著:“別……別殺我……” 在日軍情報機關的辦公室裡,土肥原賢二和安藤麟三正焦急地盯著城區地圖分析。監聽室的一名秘書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告:“我們監聽的那部蘇聯電台終於發報了!由於時間太短,沒能找到準確的位置,不過發報的內容已被我們偵抄到。是用明碼發的。” 土肥原賢二興奮地問道:“內容是什麼?”秘書打開了文件夾,念道:“我喜歡喝清香淡雅的綠茶。朋友已死,並非死於日偽特工之手,而是國民黨中統的女特工所為。他臨死前還說道:秘密……在……《玫瑰花圖》裡……中統的人也在找……你們要小心……另外……一定要阻止……'AWT計劃'。401報告完畢。” 此時,日本特工已包圍了206房間,淺野大佐和憲兵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吼一聲,破門而入…… 安藤麟三奇道:“這是什麼意思?”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拿起電話,電話里傳來的是淺野大佐的聲音:“報告將軍,我們已經找到這部蘇聯電台,可是……人已經全部從後窗逃跑了。不過請放心,憲兵隊早已封鎖了附近各個出口,他們逃不掉的。我決定挨家挨戶地搜查。”安藤麟三果斷地命令道:“全部要抓活的。還有,和他們一起的那個中國人,就是共黨那個神秘的代號'401',那是一條大魚,絕對不能漏網。”淺野大佐道:“哈依!” 次日凌晨,在情報部辦公室裡,土肥原賢二正背著雙手站在窗邊。他身後站著的四人分別是負責此案的安藤麟三、行動隊長兼憲兵隊副隊長淺野大佐和隨土肥原賢二從奉天來的特高課高級特工山口弘一大尉,以及密碼專家多田一紫。 安藤麟三打量了下幾人,心裡明白這責任還是得由自己來承擔,哪怕只是口頭上的自責,於是首先說道:“我們沒能完成此次任務,請將軍處罰。”淺野大佐也知趣地站出來替長官分擔責任,道:“他們是殺了我們憲兵隊的人,換了我們的衣服逃走的,我應負完全責任。”土肥原賢二揮了幾下右手,轉過身來,“都不用說了,勝敗乃兵家常事,能吸取教訓就好。對於我們截獲的這封電報,諸位有何看法?” 安藤麟三狡猾地用詢問的方式回答道:“這份電報的內容不大清楚,不知道具體說的是什麼?”多田一紫說:“前面那句話肯定是驗證身份的暗語,後面的是不是也是用的暗語?”土肥原賢二搖了搖頭,“我看不是,這份電文的內容很清楚,主要講了兩件事,一是有關《玫瑰花圖》之謎,二是'AWT計劃'。文中所提到的'朋友'臨死前說的話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我認為發報的'401'自己可能也不明白。這個'朋友'究竟是誰?可能確實是'401'的一個朋友,也有可能只是一個代號。不過這個'朋友'既然剛死,我想從近日城內所有死亡或失踪的人中調查,應該可以查到線索。另外,那個'朋友'在臨死前對'401'說'你們小心',他既然用了'你們'一詞,就證明這個'朋友'應該不是共黨的人,而是其他派系的。況且,這個'朋友'是死於中統特工之手,那就是說中統的人和共黨的'401'一樣,都想通過這個'朋友'知道一件秘密,而這秘密卻藏於一幅畫裡。另外,根據招待所老闆的口供,去找蘇聯間諜的人,也就是神秘的'401',是南方口音,男人裝扮,但是不能看清其外貌,所以是否是女扮男裝也不能確定。” “將軍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下官茅塞頓開。他們中國諜報界的人互相鬥爭,這對我們倒是好事。”淺野大佐巧妙地迎合著。安藤麟三鄭重地說:“將軍,還有一事我不明白。”土肥原賢二分析出了他的想法,“你是說'AWT計劃'吧?”安藤麟三試探性地問道:“是的,不知'AWT計劃'是不是我們哪個情報機關製訂的呢?” 土肥原賢二嘆了口氣道:“這個問題我已經查過了,我們的任何一個部門都沒有製訂過這一計劃,而我們的民間情報組織也沒聽說過這一計劃。”安藤麟三以諜報專家的思維方式連分析帶提問地說:“那個'朋友'讓'401'阻止'AWT計劃',那就證明這個計劃對共產黨是不利的。還有,事情發生在我們這一地區,可這一計劃又不是我們制訂的。那會是誰制訂的呢?難不成是國民黨的軍統或中統?” 淺野大佐也繼續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如此重要的情報他們為什麼不用密碼發報?難道是有意透露給我們的嗎?還是另有什麼陰謀?以往的較量早已經告訴我們,雖然支那軍人在很多方面都無法和我們大日本皇軍相比,但是畢竟他們在密碼通訊方面,無論是編寫還是破譯方面的能力,我們都是不能輕視的。我們的很多密碼居然都被他們成功地破譯了,而我們卻很難破譯出他們的密碼,甚至就連他們這封明碼電報都讓我們難以捉摸。這很讓我們感到慚愧。” 土肥原賢二點了點頭,“那就把這封明碼電報交到密碼部門做進一步的研究吧。我們日語和漢語有很多相似之處,而漢語比日語要復雜得多,這也是造成我們在密碼戰方面不如他們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以後的戰爭當中,尤其是在情報戰當中,密碼戰的勝敗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我們一定要相當重視!無論是在破譯與反破譯方面,我們都要超越支那的專家。昨天晚上東京發來電報,我們的密碼專家伊藤三郎博士已經秘密來到中國。伊藤三郎博士是我們帝國最優秀的密碼專家,在編寫和破譯密碼方面都是非常優秀的,只要有他在,就沒有我們破譯不出的密碼。” 多田一紫驚喜地說:“伊藤三郎博士要來中國?太好了,他可是我們帝國的驕傲。” 土肥原賢二越說越激動,一拳砸在桌面上,“動用我們在中國的所有情報網,一定要查清這些謎底,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出這個神秘的'401'。過不了多久,我們的軍隊就要開始大舉進攻整個支那了,前線大規模的部隊作戰離不開我們的情報來源,因此我們的工作量也將大大地增加。”安藤麟三道:“為了帝國的聖戰,我們一定會充分發揮我們的能力,確保我大後方的安寧。” 土肥原賢二道:“現在我命令……”安藤麟三、淺野大佐、山口弘一頓時都立正聽令,狹小的辦公室內瀰漫著一派緊張的氣氛。 “安藤君、淺野君,你們一定要盡快調查清楚與'401'有關的情報,以及繼續追查那些蘇聯間諜的下落,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安藤麟三和淺野大佐齊聲道:“哈依!”土肥原賢二繼續道:“我還要去趟齊齊哈爾。山口君,你就不必與我同行了。你親自去趟關內,參與北平情報站的工作,收集有關北平的所有情報,為我軍進攻北平做最後的準備。”山口弘一立正道:“哈依!” 土肥原賢二又道:“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聖戰早日勝利,充分發揮你們的特殊才華吧。我們的情報偵察和反偵察工作都要做到世界領先水平,因為我們是全世界最優秀的軍人。”說著興奮地用右手食指在牆上的一張世界地圖上的亞洲區域畫了個大圈,“為了早日實現天皇陛下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願望,就看你們的了。” 突然,一名情報員連“報告”也來不及喊,便匆忙地握著一份電報稿闖了進來,慌忙地匯報導:“將軍,上海來電,我們的密碼專家伊藤三郎博士,剛剛在上海下船的時候被中國的特工暗殺。” 土肥原賢二全身無力地坐了下去,只感到眼前模糊,腦中一片空白,剛才的雄心壯志突然間就被消磨了。幾名部下都是一籌莫展,都對中國的情報對手感到有些可怕,甚至感到恐怖。 情報員也緊張地繼續匯報導:“根據初步偵察,殺手是一名代號為'301'的中國間諜。但是有關'301'的詳細資料目前還是一片空白。伊藤三郎博士在臨死前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安藤麟三問道:“誰?”情報員說:“沐澗穎。” 土肥原賢二神情沮喪,口中喃喃地念道:“'301''401',兩個可怕的幽靈……沐澗穎又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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