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瓦爾登湖

第39章 閱讀- 1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825 2018-03-18
如果更審慎地選擇自己追逐的職業,所有的人也許都願意主要做學生兼觀察家,因為兩者的性質和命運對所有的人都一樣地饒有興味。為我們自己和後代積累財富,成家或建國,甚或沽名釣譽,在這些方面我們都是凡人;可是在研究真理之時、我們便不朽了,也不必害怕變化或遭到意外了。最古的埃及哲學家和印度哲學家從神像上曳起了輕紗一角;這微顫著的袍子,現在仍是撩起的,我望見它跟當初一樣的鮮豔榮耀,因為當初如此勇敢的,是他的體內的“我”,而現在重新瞻仰著那個形象的是我體內的“他”。袍子上沒有一點微塵;自從這神聖被顯示以來,時間並沒有逝去。我們真正地改良了的,或者是可以改良的時間,既不是過去,又不是現在,也不是未來呵。 我的木屋,比起一個大學來,不僅更宜於思想,還更宜於嚴肅地閱讀;雖然我借閱的書在一般圖書館的流通範圍之外,我卻比以往更多地接受到那些流通全世界的書本的影響,那些書先前是寫在樹皮上的,如今只是時而抄在布紋紙上。詩人密爾·喀瑪.烏亭.瑪斯脫說,“要坐著,而能馳騁在精神世界的領域內;這種益處我得自書本。一杯酒就陶醉;當我喝下了秘傳教義的芳洌瓊漿時,我也經歷過這樣的愉快。”整個夏天,我把荷馬的放在桌上,雖然我只能間歇地翻閱他的詩頁。起初,有無窮的工作在手上,我有房子要造,同時有豆子要鋤,使我不可能讀更多的書。但預知我未來可以讀得多些,這個念頭支持了我。在我的工作之餘,我還讀過一兩本淺近的關於旅行的書,後來我自己都臉紅了,我問了自己到底我是住在什麼地方。

可以讀荷馬或埃斯庫羅斯的希臘文原著的學生,決無放蕩不羈或奢侈豪華的危險,因為他讀了原著就會在相當程度之內仿效他們的英雄,會將他們的黎明奉獻給他們的詩頁。如果這些英雄的詩篇是用我們自己那種語言印刷成書的,這種語言在我們這種品德敗壞的時代也已變成死文字了;所以我們必須辛辛昔苦地找出每一行詩每一個字的原意來,盡我們所有的智力、勇武與氣量,來尋思它們的原意,要比通常應用時尋求更深更廣的原來意義。近代那些廉價而多產的印刷所,出版了那麼多的翻譯本,卻並沒有使得我們更接近那些古代的英雄作家。他們還很寂寞,他們的文字依然被印得稀罕而怪異。那是很值得的,花費那些少年的歲月,那些值得珍惜的光陰,來學會一種古代文字,即使只學會了幾個字,它們卻是從街頭巷尾的瑣碎平凡之中被提煉出來的語言,是永久的暗示,具有永恆的激發力量。有的老農聽到一些拉丁語警句,記在心上,時常說起它們,不是沒有用處的。有些人說過,古典作品的研究最後好像會讓位給一些更現代化、更實用的研究;但是,有進取心的學生還是會時常去研究古典作品的,不管它們是用什麼文字寫的,也不管它們如何地古老。因為古典作品如果不是最崇高的人類思想的記錄,那又是什麼呢?它們是唯一的,不朽的神示卜辭。便是求神問卜於台爾菲和多多那,也都得不到的,近代的一些求問的回答,在古典作品中卻能找到。我們甚至還不消研究大自然,因為她已經老了。讀得好書,就是說,在真實的精神中讀真實的書,是一種崇高的訓練,這花費一個人的力氣,超過舉世公認的種種訓練。這需要一種訓練,像競技家必須經受的一樣,要不變初衷,終身努力。書本是謹慎地,含蓄地寫作的,也應該謹慎地,含蓄地閱讀。本書所著寫的那一國的文字,就算你能說它,也還是不夠的,因為口語與文字有著值得注意的不同,一種是聽的文字,另一種是閱讀的文字。一種通常是變化多端的,聲音或舌音,只是一種土話,幾乎可以說是很野蠻的,我們可以像野蠻人一樣從母親那裡不知不覺地學會的。另一種卻是前一種的成熟形態與經驗的凝集;如果前一種是母親的舌音,這一種便是我們的父親的舌音,是一些經過洗煉的表達方式,它的意義不是耳朵所能聽到的,我們必須重新誕生一次,才能學會說它。中世紀的時候,有多少人,能夠說希臘語與拉丁語,可是由於出生之地的關係而並沒有資格讀天才作家用這兩種文字來著寫的作品,因為這些作品不是用他們知道的那種希臘語和拉丁語來寫的,而是用精煉的文學語言寫的,他們還沒有學會希臘和羅馬的那種更高級的方言,那種高級方言所寫的書,在他們看來就只是一堆廢紙,他們重視的倒是一種廉價的當代文學。可是,當歐洲的好幾個國家,得到了他們自己的語文,雖然粗淺,卻很明澈,就足夠他們興起他們的文藝了,於是,最初那些學問復興了,學者們能夠從那遙遠的地方辨識古代的珍藏了。羅馬和希臘的群眾不能傾聽的作品,經過了幾個世紀之後,卻有少數學者在閱讀它們了,而且現今也只有少數的學者還在閱讀它們呢。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