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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經濟篇- 9

瓦爾登湖 亨利·大卫·梭罗 1604 2018-03-18
整個說來,這國或別國的服裝已達到了一種藝術的尊貴地位的這類話是不能成立的。目前的人,還是有什麼,穿什麼。像破碎的舟上的水手漂到岸上,找得到什麼就穿什麼,他們還站得隔開一點,越過空間的或時間的距離,而嘲笑著彼此的服裝呢。每一代人都嘲笑老式樣,而虔誠地追求新式樣。我們看到亨利八世或伊麗莎白女王的裝束,就要好笑,彷彿他們是食人島上的島王和島後一樣。衣服沒有了人,就可憐和古怪起來。抑制住嘩笑,並且使任何人的衣服莊嚴起來的,乃是穿衣人的嚴肅地顯現的兩眼和穿衣人在衣服之中過的真誠的生活。穿著斑斕衣衫的丑角如果突然發疝痛了,他的衣服也就表現了這痛楚的情緒。當士兵中了砲彈,爛軍裝也宛如高貴的紫袍。 男女都愛好新式樣,這種稚氣的、蠻夷的趣味使多少人轉動眼珠和瞇起眼皮看著萬花筒,好讓他們來發現今天這一代需要什麼樣的式樣。製造商人早知道他們的趣味只是反复無常的。兩種式樣,其不同只有幾條絲線,而顏色多少還是相似的,一件衣服立刻賣掉了,另一件卻躺在貨架上,常常在過了一個季節之後,後者又成了最時髦的式樣。在身上刺花,比較起來真還不算是人們所說的可怕的習氣呢。這並不僅僅因為刺花是深入皮膚,不能改變就變得野蠻的。

我不相信我們的工廠製度是使人們得到衣服穿的最好的辦法。技工們的情形是一天一天地更像英國工廠裡的樣子了,這是不足為奇的,因為據我聽到或觀察到的,原來那主要的目標,並不是為了使人類可以穿得更好更老實,而無疑的,只是為了公司要賺錢。往長遠處看去,人類總能達到他們的目標的,因此儘管事情一時之間是要失敗的,目標還是不妨定得崇高些。 至於住所,我並不否認這現在是一種生活必需品了,雖然有很多例子可以說明,很久以來比這裡更為寒冷的國土上都有人能夠沒有住所照樣生活下去,塞牟爾.萊恩說,“北歐的拉普蘭人穿了皮衣,頭上肩上套著皮囊,可以一夜又一夜的睡在雪地上——那寒冷的程度可以使穿羊毛衣服的人凍死的。”他親眼看到他們這樣地睡著。接著他說,“可是他們並不比旁人更結實。”大概是人類生活在地球上不多久以後,就發現了房屋的便利,以及家庭生活的安逸,這句話的原意,表示對於房屋感到滿足,超過家庭的融樂:然而有的地帶,一說到房屋就聯想到冬天和雨季,一年裡有三分之二時間不用房屋,只要一柄遮陽傘,在這些地方,這樣的說法就極其片面,而且只是偶爾適用罷了。我們這一帶的氣候,以前夏天晚上只要有個遮蓋就行了。在印第安人的記錄中,一座尖屋是一整天行程的標誌,在樹皮上刻著或畫著的一排尖屋代表他們已經露營了多少次。人類沒有壯大的肢體,身材並不魁梧,所以他得設法縮小他的世界,用牆垣來圈起一個適宜於他的空間。最初他是裸體的,在戶外的;雖然在溫和寧靜的氣候中,在白晝還非常愉快,可是另外有雨季和冬天,且不說那炎炎赤日,要不是人類趕快用房屋來蔭蔽他自己,人種或許早在抽芽的時候就被摧殘了。按照傳說,亞當和夏娃在穿衣服之前,以枝葉蔽體。人類需要一個家庭,一個溫暖的地方,或舒服的地方,但是肉體的溫暖在先,然後才是感情的溫暖啊。

我們可以想像那個時候,人類還在嬰孩期,有些進取心很強的人爬進巖穴去找蔭蔽。每個嬰孩都在一定程度上再次重複了這部世界史,他們愛戶外,不管雨天和冷天。他們玩房屋的遊戲,騎竹馬,出於本能。誰不回憶到自己小時候窺望一個洞穴,或走近一個洞穴時的興奮心情?我們最原始時代的祖先的天性還遺留在我們的體內。從洞穴,我們進步到上覆棕櫚樹葉樹皮樹枝,編織拉挺的亞麻的屋頂,又進步到青草和稻草屋頂,木板和蓋板屋頂,石頭和磚瓦屋頂。最後我們就不知道什麼是露天的生活了,我們的室內生活比我們自己所想的還要室內化得多。爐火之離開田地可有很大的距離。如果在我們度過白晝和黑夜時,有更多時候是和天體中間沒有東西隔開著的,如果詩人並不是在屋脊下面說話說得那麼多,如果聖人也不在房屋內住得那麼長久的話,也許事情就好了。鳥雀不會在洞內唱歌,白鴿不會在棚子裡撫愛它們的真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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