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覺得爵士樂是亂彈的。
不管別人跟他解釋,說那裡面有所謂的……默契、和弦、共鳴,甚至還有呼吸。
怎麼連呼吸都有關係呢?不懂。
所以他就更肯定爵士樂都是亂彈的。
可他又不服輸,他不能忍受別人都懂,而自己不懂,那樣很沒面子。
他猜想。很多人都不喜歡爵士樂,可能就是因為怕沒有面子,就裝懂了去了……。
他越發的覺得爵士樂都是亂彈的。
他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上班、下班、上班、下班……。
他太太懷孕了。懷孕的女人脾氣很怪,你是知道的。
懷孕的女人在冬天的夜裡,突地從溫暖的被窩裡坐起來說。
“想吃麵茶……。”
什麼麵茶……? ”他又氣又急的,在深夜的兩點。要什麼麵茶。
“就是那吹著笛子,冒著煙的攤子,賣麵茶的。”
那是會跑來跑去,沒有固定地點的耶! ”他更急了。
他曾經聽見過,但不記得幾時,也不記得是在哪兒了……。
懷孕的女人沒有再拗下去,只是坐在床沿,發著呆。
他起身穿衣下樓去發動了車子,屋外涼颼颼的。
車開了很久,從市中心開到別個縣市去了。他猜想鄉下地方,比較可能有那玩意兒。
因為怕錯過了麵茶攤子的笛聲,車開得很慢,也不敢旋開音響的鈕。
過了多久了也不太清楚。伴隨著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憶。還有一點點關於未來的想法。
還哼了調子起來,自己發明的。
沒有詞,只是輕輕地哼著。讓自己覺得舒服。
不知道自己哼了調子起來,有那麼一下子還忘了自己開著車要去做啥?要去哪?
兜了一夜。天快亮時回到了家。
沒有買成麵茶。或許那笛聲只是兒時的記憶吧?麵茶或許已經絕跡了。他微笑的進了家門。
懷孕的女人,耐不住久等,早就又睡了去。他在床沿坐著。
有一種感覺在胸臆之間,很想去說它,卻說不上來。他坐在床沿咀嚼著……。
一直到以後,聽見有人在高談著什麼爵士樂,他還是笑而無語,就越發的叫人覺得,他是真懂爵士樂的。
去逗他發表點意見時,他也只能:
“啊!什麼爵士樂……?”都想起那夜自己哼出來解悶的調子。
也許,他就都一直活在爵士樂里。說真的。
那這真是不知道怎麼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