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風中的費洛蒙

第7章 旅人

風中的費洛蒙 陈升 6168 2018-03-18
La fille pres de qui je dors, Menroule dans ses cheveux dor Comme une araignee dans sa toile. Moi,jen appelle a mon etoile Qui me fera trouver le nord…… 睡在我身邊的女孩 她的頭髮將我包圍起來 像一個蜘蛛網 而我,求助於屬於我的星星 指引我尋找到北方 岬邊的景觀變了,那原本伸出有半里長的突堤,想是經不起潮水的日夜洗刷,整個的往海裡落了去。這島沒有南方那些島那般固執的,只許諾某些顏色鮮明的蔓草,長著也只是匍伏著地面那樣的小花。

堤上往岬邊都是開著紫色的小花。 很驕傲的,紫過了綠…… 她在眼裡充塞了這些,看了一天的藍,很覺得紫在岬上、堤上,倒像是頰上垂落下來的淚。 而Georges Moustaki的「Voyage」在耳畔輕輕地哼著,永遠都不覺得時光的滑移。 好幾年了,她才又來到這裡。 說是才來,提醒了應有的許諾似的。 她想過,這個夢中常常浮現出的岬角和堤,那天有點雨,輕柔的,在一輪夕陽之間,突然起了一輪彩虹。 「這是一種懲罰嗎?」她靠在他身邊這樣問著。 老半晌,他也沒有回過一句話,彼此在心裡醞釀著一股分離的勇氣。 相愛……卻必須分離的勇氣。 好笑啊!他常常在一個人想她的時候練習著分手時的對話。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是那樣的話……?」卻放縱著讓愛欲暈染了開來。 她是個旅人,有一抹標記烙在她的心口上。火熱得只允許自己明了,然而他比她知道,永遠不能讓人試煉、牽絆。他輕聲的哼著︰ 「La fille pr de qui je dors……Voyage.」 像那歌裡少有的配樂,不肯負責任的Cita琴,空靈的,輕浮的,卻也是肉慾的…… 「所以,我說這絕對是一種懲罰……」 他還是沒有回答,她在他的心裡,像那一輪滿盈的彩虹,那樣非常的好看。 而分離,其實就在輕柔的雨像淚水般飄下時就注定了。 他想,他只是愛住那一輪好看的彩虹,深怕任何的氣息都會讓她殞落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決定了?」她轉過身來盯著他看,有點嚇人的,倔傲的鼻尖上有些雨水。

「不是應該分離了,分離其實早在雨絲落下,好看的彩虹揚起時,就注定好了的……」他沒有勇氣對她說。 「你會活下去吧?」她開玩笑的說,鼻尖上的雨水珠,卻在這樣的時候,滑落在他的衣襟上。 她不知道他疼得只能低著頭,靜靜的望著堤上的紫牽牛,一動也不動的。 雨大了些,掩住了背後的斜陽,好看的彩虹也在這個時候隱沒在雨裡了。 她十四歲的時候,遇見了他。 他看見她抱著書包,怯生生的推門進來,那一整個下午,他只是望著窗外的木棉花在車子過時落了一地。她坐在他的對面,那是他一下午的第四杯咖啡了…… 只是坐著,在等人。 他又叫來了一杯咖啡,點著煙,煩惱著稿紙上的女主角應該要得什麼樣的絕症死去……

不自覺的卻盯著她看,有致的眉毛,倔傲的鼻樑,很冷,很好看的。她知道他在看她,深怕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 他在稿紙上塗了又塗,沒有辦法定下心來。 他看見她換了一個角度,像是知道自己不想接受煩擾,好意的錯開了身子。 他又點了根煙,才發覺她的桌上空空蕩蕩的,叫來了服務生,卻沒有把握請人家喝點什麼。 「冰淇淋!」服務生認識他的,好意的這樣推薦著。 「就冰淇淋吧!」他對服務生說。 他想看她的反應,服務生比著他將偌大一盤冰淇淋堆在她的眼前…… 她垂著眼,看著冰淇淋築起來的小雪人,卻又別過臉去,一樣的望著窗外的木棉樹,很冷。 那一年,他,三十好幾了,那樣做,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大概只是公平的覺得,沒有人可以呆坐在咖啡館裡一個下午,虛擲了青春吧!

他又回到稿紙上去,煙蒂早堆滿了煙灰缸,寫作霸占了他這個下午的人生…… 「妒忌與憤怒在分離這事項上的必要……」他在腦子裡運作著,人與人之間的愛欲糾葛。 「別刻意捏造那些祝福的話語,來美化分離時不能解釋的痛楚吧!」他稿子上的男主角生氣的對女主角這麼說。 「難道說,我們以後就不再是朋友了嗎?」女主角哭了起來。他又點了根煙,也只是夾在指間上。 「好,那我發誓,我再也不來糾纏你了……」 「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要這樣嗎?」她說,夕陽越來越黯淡了。 他捨不得把她折磨成這樣,然而屬於靈魂裡的最後那一塊領域,是不能交託出去的,對吧?他聽見自己那樣對自己說。 他在恍惚之間,以為方才那一抹好看的彩虹,是落在堤的盡頭的岬岸上的。但現在,除了垂掛下來的驕傲的紫牽牛,卻已是什麼都沒有了。

他從來沒有對著她的眼瞳說過︰ 「我愛妳!」 他不願意,極不願意,他知道這句話就又留住了她的軀體,豐美的軀體,而她稚嫩的靈魂,必須住在那兒,他不能只佔有她的軀體,而不干擾了她的靈魂。 最後一次,他進入她的身體時,她只是哭著,只是哭著。她好看的臉在島上滿盈的月光下,卻模糊了。 「一定要這樣嗎?」在夜裡她聽見他哭著說。 他不能跟她說︰「我愛妳!」因為他怕喚醒了她還懵懂的靈魂,卻只是粗暴的進入她的軀體,看她在胸前哭泣著…… 「我恨你……我恨你……」 她哭了一夜。 她不知道,他也哭了一夜,漫長的一夜。從彩虹在輕柔的雨絲裡架起時,夜就來臨了…… 「一定要這樣嗎?」她哭著說。

「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要這樣嗎?」 「煙抽太多了對身體不好。」歪歪斜斜的幾個字攤在他的桌面上。 他忙著回過神來,指節上的煙已經快燒到了盡頭。 服務生又在他的杯裡加了咖啡,笑著指指對桌的她。 她看著他,冷冷的。 他低下頭來,揣度著自己的舉措,還假裝著在自己的稿紙上塗塗寫寫的。 有一世紀那麼久吧!他想。 「當你從豐美里拿取了一點東西,就伴隨著更多的孤寂……!」有人曾這麼說過,他想。 「愛之欲,死之華!」有人曾這麼說過,他想。 他假裝扶著額在沉思,眼睛在指縫裡偷偷地看著人家。 人家面前的小雪人已經化了,小雪人本來該戴正在頭上的甜筒歪了一邊,她扶了扶它。 她撥開小雪人邊上的草莓。

「一定要這樣嗎?」他看見自己稿紙上的幾個字。 「好!那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來糾纏你了……」稿紙上的男主角又說了一次,很笨拙的,他自己也覺得。 下意識的想再點根煙,卻移動不了身子。 這樣吧!就在紙上胡亂的寫著「男朋友」三個字,並且在旁邊畫了一把刀,看起來像是用一把刀要把「男朋友」三個字千刀萬剮的那樣,想她會看得懂…… 像驟然而逝的彩虹那般,在一個遙視著木棉花墜落的下午,發誓再也不來糾纏彼此了…… 他帶她認識了很多很多的人,在來這島上之前的幾年。 他一直跟她說,他夢想有一天要沉默在這樣的一個島上,再也不飄移了,而Georges Moustaki的「Voyage」,卻從來也沒有停過。

岬邊的景觀變了,堤也跌落到大洋裡去了。顏色鮮明而驕傲的蔓草匍伏的長著。 離開了這個島之後,她走了很多地方。她在安克拉治那樣極北的機場候機樓裡點了杯咖啡,在鋪子上買來的明信片上胡亂的寫著。 「深夜了,但是斜陽卻還掛在那兒……以前,我總是渴望天明,天明能教我飛奔到你身邊去……後來我渴望深夜,深夜裡我可以沉沒在暗裡與夢中的你相會,擁抱你、親吻你……進入你沉默的靈魂裡。沒有你的允許,我將不再哭泣……」 「塔斯馬尼亞是我們曾經約定要來的地方,真的,這裡的村子跟村子之間,沒有任何可以辨識的路徑,而北方河口的潮水,就像你猜的那樣是翡翠那樣的綠,綠得教人想哭……」 「佛洛伊德的房子,住起來肯定要教人去看心理醫生……」

「尼斯的咖啡喝起來,像苦藥……」 「魏斯的草原只有你跟我的島才會有,我跟你說,我喜歡你那個青鳥的故事。我想你,已經不再只是想你了。我還想念你那個沉默的島,島上的草原,和你的誠實……還有你的謊言……」 「分離只是藉口,你在我身體裡,放進去的當然不只是慾念而已,你沒有欠我,我喜歡你看著我的身體,玩笑的為我軀體上的每一個特徵取個名字,像缺了什麼吧?那是你的,都是你的,你盡可以驕傲的進入。只有你懂得那般仔細的瀏覽。我許諾你的貪渴,我想念你的貪渴,在我不自覺中……」 「我恨你……」 「我恨你……」 「我再也不恨你了,鱈魚角真是一個適合拍結婚照的地方,我在燈塔下給你撿了一顆石子。波士頓的夜裡孤寂得要死,好嘛!我承認我昨夜裡又哭了。想你,和你沉默的島,你會活著吧?夜裡,我作了一個夢,所以我才哭的……我們開車去了紐約,Blue Note的爵士樂沒有你的講解,一點都不好聽。」 「你信不信,西雅圖的鮭魚看起來像一條狗那麼大。雪下在河口裡像在畫著想認識彼此的同心圓。怎麼可能呢?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跟他分手了……」 她給他寫了一封信,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像宿命。他認得那個字跡。他很有名了,誰都很容易找得到他,誰也不容易找得到他……只是說︰ 「生日快樂!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吧!」 後來他問她為什麼寫那封信哪? 她說不上來。他猜,大概跟她的男朋友吵架了吧!她還是說,想不起來了。 他請她跟她的男朋友吃了頓飯。男孩有點木訥或者是機警,機警多些吧!他想。 不熟……晚餐,差不多就是在沉默中就結束。 她偶爾給他打電話,說︰ 「我們去看了那部電影,……我覺得……好噁心喔!」那是他在秋天裡寫的腳本,想問她為什麼覺得噁心,也就是想了,沒問出口。 後來,知道她畢業了,消息漸遠,他偶爾想到午後漸漸溶去的小雪人。 他有她的電話,常常在夜裡突然翻著翻著就映上了眼簾,揣度著自己要怎麼去做。他又點了根煙,夾在指間,也沒真的抽,就是坐著,看著桌面上的稿紙,想著男主角該怎麼死去呢? 笑了。常常。常常就笑了。擠出了一堆新的魚尾紋。 「煙抽太多了對身體不好。」他把煙摁熄了。 睡了去……夢見徐志摩。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了,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夢見她好看又冷冷的容顏,夢見她一個人在安克拉治機場斜陽依舊的午夜裡哭泣……夢見她從布魯克林橋那頭走來說︰ 「我有你的孩子了……」 夢見他被土人架著在翡翠綠的河口跟她舉行婚禮。 夢見她在濕冷的倫敦街上拉著行李,等著第一班車。 他決定沉迷在工作裡,像是成功了。 她開著她男人的車來接他。 他說︰ 「要不要換個音樂……」 Georges Moustaki在車廂裡輕輕的又唱著︰ 「La fille pr de qui je dors……Voyage.」 她開著車,冷冷的。 「峇里島,有沒有去過?」她看著遠天,雷雨的夜裡。 「喔。」他想找煙抽。 他分辨著她話語裡的意思,長大了,多了點裝扮,頸項的鍊子適意的撫住起伏的胸口。 「我們認識多久了,你猜?」她笑起來真好看。他不記得她曾經笑過。其實,她笑得很艱難。 「我猜妳背後有顆痣……」真壞,他自己也覺得。 她又笑了。他喜歡她笑的樣子。 「很遠吧!我也不知道。」他說謊,只是為了補住另外一邊的缺損,他要故意的忽略她生活裡另外一邊的缺損。她知道。 他想要去度假,他覺得自己像是分裂在車子裡的變形蟲。他聽見自己說。 「很好啊!」他找著了口袋裡的煙,然而他跟她的臉都扭曲了。 她送他回去。看著她跟她男人的車在巷子口淹沒,他點了根煙。 突然漫無目的的走了起來。 突然哭了起來…… 覺得好冷,好冷。 他想跟她說︰ 「妳要在慾望的國度裡游走嗎?這裡除了冰冷以外,已一無所有。」 然而,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跟隨著進來了。一如後來他進入她的軀體。 她蠻橫的進入了他的靈魂。 她想了很久,才問說︰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離開你?」 他撩起她的衣服,在胸前吮著。 「可口,大小適中。像好吃的甜點,入口即化……好吃……好吃……好吃。」他還是在她的衣服裡吮著。 他知道,她恨他。所以在峇里島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了。 她哭了……哭得很兇。 「我不是沒有對自己發誓過,再也不糾纏你了。」很嚇人的。他那麼說。 她坐在他身上粗暴的褪去了他的衣服褲子。她捻亮了燈,看著他,想看得清楚像再也不能看得更清楚了。 [ 他躺著,失神的想伸手去拿煙,像溺水吧!失神的想抓住一根草。肋骨在瘦弱的肌里間起伏,她俯身吻住了他的嘴,企圖在他做任何許諾之前,制住了他。她不想讓他的許諾在風裡散移。 「不許說……不許說……」她想。只是吻他。 「我恨你,我恨你……」她只是低啜著。 「我愛妳!」卻從來都沒有對她說。他怕看見她清澈的眼瞳,怕看見自己的污濁,怕看見自己的怯懦,怕看見未來…… 她緊緊的伏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是一池的水漫住了她,她知道他漫在一池水里。他渴望像冰一樣的凍住她,她在他身上哭著睡去…… 他輕輕地讓她躺住,扶住了她的枕…… 她將他躬身的身子扶正,讓他靠在她的肩頭…… 他們睡得很甜,睡在南風初起的草原裡…… 他瘋了。圈子裡的人都那麼說。 「該瘋了,也是……」寫的東西語無倫次的,老談到妒忌與憤怒在分離這事項上的必要。 逢人就說; 「你就拿去了我的靈魂了吧!我還有身體哪!」說的也是,看起來就活生生的是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我們的夢是在遙遠而美麗的地方!」他所有的朋友只能一一散去。 「帶我去我的沉默的島好嗎?」他終於哭泣了起來,在下午一輪缺損的雨後的彩虹下,他只是哭泣著,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他很想她,她不住的移動。他像鯁住了在喉間吐不出魚刺的人,無法去對人說。 他躺在公園的草地上,望著新起的月,努力的要記住,他們相識的任何一刻…… 「這是一種懲罰嗎?」他夢見他枕在她的懷裡說。 她是個旅人,他知道。 「而我是只青鳥!」他笑著發不出聲音。 「啊!真想听聽『Voyage』啊!」 他知道,只要能說出「我愛妳」,她就不會走了。 「是嗎?」他也懷疑著。 「一定要這樣嗎?」 「別了吧!你這樣只是想說她會要來悲憫你罷了。」他聽見自己在說。 「啊!壯烈而孤獨的死去吧!」他又覺得自己笑了。 朋友送他去了那個沉默的島,在她離開之後的秋天裡…… 她認定他是要瘋的,所以雖然心疼他,卻勇敢的離開了。 他在瘋狂之前努力的陪著她,說故事、說故事、辯證,給她書看。 「如果我相信輪迴的話,我就可以在彼方等妳了……」她記得他說。 於是她更瘋狂的想離去。 「你知道嗎?我越來越不敢看到你了……」 於是他更瘋狂的想抓住她,告訴她慾望的門打開了之後,就不會有人來保護你了。 「因為,如果有輪迴,我就等著你就好了,不是嗎?」她笑了。那天,他們在車上談論著Voyage這首歌。 她要離去加深了他的瘋狂。 她常常跟他碰面,但碰面的時間越來越短促。 「飛吧!孩子!」他做了決定,很疼,她知道。 是他自己想去那個島的,因為那個島,真的很沉默。旅店那條善解人意的好狗,陪著他們在星砂的灘上走著。他喜歡看她總是懵懂的看著這看著那的樣子。夜裡的潮漫了上來。他問她說︰ 「妳連英語都不肯說一句,怎麼去走遍全世界呢?」像個爸爸,自己覺得。 「哎喲,別亂說了。」她挽住他的手。 「天快黑了耶!」 「好啊!那我就跑到你的夢裡去了。」 「那天亮了呢?」 「那我就飛翔起來了!」他看見她好看的臉龐,知道那是一個飛翔的好日子了。他不捨得。 「你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嘛!」 ◆ 就這樣吧!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去到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 岬邊的景觀變了。她一個人坐在堤上一下午了。 她把走遍了全世界的信都寄到了這個沉默的島上了。寄望他還在,他還想著她。 她揚著手,指縫間漸豐盈。她已是一個懂事的婦人了,她自己也那樣想。 他在分離時,給了她一枚戒子。 本來想說……「如果有一天。有一天,妳的男人給妳戴上戒指的時候,好不好……就把我的扔了吧!好不好?」 旅店那條老狗,迎了過來,像老朋友跑了過來。 「牠已經很老了喔!小心牠耶!」旅店的人那麼說。她笑了。 他喜歡她笑的樣子。 那一夜,他們走在滿佈著星砂的滿月裡。 她想他一直都渴望一輪沉默而無語的月。 她躺在堤上,聽著他的心跳。 她要他知道,她不再哭泣了。 他要她知道,「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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