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山茶花凋謝時,是整朵辭枝墜落的;以一種不悔姿態,完整地離開曾綻放的枝頭。
入冬以後,眾花寂寂,惟有山茶花經霜耐寒、持久不調,“雪裡開花到春晚”,“獨能深月占春風”,終年亮綠的葉片加上優美的樹形,自古以來,便極負盛名。
在台北建國花市,我驚艷於山茶花幽靜而又熾熱的絕美神態:白的韻致獨特、冰清玉潔;紅的花繁艷紅、燦如晚霞。難怪有人說山茶花:“傲骨可比寒梅,艷麗凌駕牡丹”。
在我記憶裡,屹立著一株盛開在寒風中的山茶,那就是見沐法師。她原是位藥劑師,也是池流坊的花藝教授,在香光寺出家後,擔任弘化堂主,負責弘化工作。她慈悲熱誠、合宜得體的接待,使來山信眾有如回到“佛陀的家”般法喜。此外,她更竭盡心力守護寺院門戶安全,好讓僧眾都能安心修行。不幸後來她罹患重病,病榻中仍念念不忘自已的職責。
記得有段時間,她拖著孱弱的病體教居士插花。未出家時,見沐法師喜歡到佛寺插花、修供養;出家後,藉由教授插花的因緣傳遞佛法,則是她深切的願望。而為使大殿香花莊嚴,即使身染重病,她仍以僅存的力氣,教導插花供佛。
每次將花插好、供上佛桌後,她一定站在大殿中央,再三端詳,務必使花呈現最美的姿態。每每看到她步履蹣跚的背影,我總有許多敬佩與不忍。
為了指導如何實地取材,一個冬日午後,她堅持親自到庭院一趟。兩位居士小心地扶著她,亦步亦趨地走著,短短一程,只見她汗流浹背、氣喘噓噓。她就這樣站立在群花怒放的山茶樹前良久,說著花,談著佛法,寒風裡充滿了修行的喜悅。
堅持到生命最後一刻的她,彷彿是蒼勁枝幹上全然綻放的山茶花,完整地奉獻了自己,然後不悔地落下。
即使見沐法師已往生多年,她在山茶花前的身影,卻深深刻畫在我的心版上。
蘇東坡《邵伯梵行寺山茶》寫著:“山茶相對阿誰栽?細雨無人我獨來,說似與君君不會,爛紅如火雪中開。”又到了山茶花盛開的季節,我不禁想起了故人,在修行的路上,自己也要“細雨獨來,雪中盛開”這般堅持下去啊!
(本圖片由吳曉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