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歷史深處的憂慮

第16章 古爾浪窪:心在路上——小記丁林

歷史深處的憂慮 林达 3067 2018-03-18
1 丁林和林達的文章都愛讀,前者的文章在網上流傳甚廣,後者的書在讀者中頗富盛名。但近日我卻突然讀出一團迷霧來。這迷霧不是因為兩人的文章,而是這兩人的關係。當初以為丁林和林達沒有關係,後來發現不是,好像丁林就是林達,再後來,有朋友告訴我,丁林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是林達夫妻兩位一體的筆名。這真是一種奇怪的閱讀感受。 林達出版過的書,我見過三本:《 我也有一個夢想》。前三部書被稱為“近距離看美國”三部曲,在讀者群中影響巨大,其對美國社會、民主、制度的描寫和闡述,深入淺出,耐人咀嚼。後來據說還出過一本叫《帶一本書去巴黎》的文集,這本書出版較晚,較前三本書影響力要小的多。 作者很低調,書沒有前言,沒有序,沒有跋,突然就開始了,而後突然就結束了。這種出書的方法,要讀者選中和喜歡,就只能完全靠文字的功力了。但也正是作者的這種過分低調,引發了我的好奇,所以吃過了雞蛋想看雞的我,便到處找起作者的介紹來。結果找來找去,一無所獲。後來,還是在朱學勤先生的文章中找到蛛絲馬跡。在《從“五月花“到“哈佛”》中,朱先生有這麼一段文字:

聖誕節到了,我的南方朋友從佐治亞——即中國人很熟悉的小說的家鄉,長驅三千英里,開車兩天來看我。而他們夫婦寫的兩本介紹美國社會、政治、文化的書,那一年在中國也上了熱點圖書排行榜,《歷史深處的憂患——近距離看美國》和,已經為中國讀書界熟悉。那兩本書寫得好,與他們的生活狀態有關,抵美多年,他們以小販為生,在草根層摸爬滾打,一點沒有在美留學生階層的那些壞毛病。夫妻倆遙聞哈佛大名,卻總是自認為是南方的鄉巴佬,輕易不敢來,這次乘著我在那裡,就到哈佛來探頭探腦了。因此,我戲稱這一年的聖誕是“兩個小販到哈佛”,而他們對我的報復,則是帶給我一本,扉頁贈言居然如此回敬:“ 1997年聖誕:哈佛不讀書紀念! ”他們開車載著我東跑西顛,走了很多我平時因沒車而到不了的地方。那一個禮拜,我果然讀不成書了,這一對小販夫婦開心得哈哈大笑。

這一對夫婦,就是林達夫婦。不過,從朱先生的文章中透露出來的情況來看,林達夫婦竟然是一對小販,這與我當初的想像大相徑庭。我認為,這兩位至少也是個學者,在某個著名的大學里當教授,或者做訪問學者。但結果竟這樣出乎我的意料。這多多少少在我的心理上形成了一個落差。不過我同時也對這對“小販”夫婦存疑。若真是小販,他們怎麼有那麼充裕的時間和閒情來寫東西呢?可能是朱先生對林達夫婦太熟悉了,所以才有此戲稱吧? ! 後來繼續尋找,在朱學勤先生的的著作《書齋裡的革命》裡一篇叫《小概率事件》文章中,再次看到了他對林達夫婦的描寫,這次寫的稍微清晰明白些: 我到了美國,去了南方,在佐治亞州一個偏僻農舍裡,與寫作、《我也有個夢想》的林達夫婦暢談了三天。

看起來這回沒錯了,竟而是在“偏僻農舍”裡見到林達夫婦。看來不是小販,也是農民了。 再找。我終於又在朱先生的《帶一本書——從美國到巴黎》中,讀到了關於林達的比較完整一點的敘述,其中肯定性地說明了,林達夫婦確實是一對小販,他們就住在美國的鄉下比較偏僻的地方,掙扎在美國生活的最底層,他們的生活方式是“半年勞作,半年寫作”。其中,朱先生對林達夫婦販賣生活還有一段比較細緻的描寫: 車停穩,先搬出眾多木板搭制簡易貨架,將待售的藝術品一一擺上;天一黑則把這些貨架還原為長短不一的木板,收回車內。一天下來,腰酸背痛,他們笑話我是“中國干部參加美國勞動”。趕集的日子從五月到十一月,天冷葉子一落,數一數半年掙的辛苦錢夠一年食用,他們也就安心收工不干。從秋天到冬天,他們是回到老屋,砍一點自家林子裡的劈柴,點爐子生火,在火爐邊閱讀、畫畫,寫作“我有一個夢想”或者“帶一本書去巴黎”。

待確認清楚丁林夫婦確實是一對小販之後,相反,我卻沒有失望,反而有一種羨慕和欣慰。 “半年勞作,半年寫作”,這是多麼好的一種心態,也是令我對當初產生那樣的想法感覺到慚愧。這種“只是自由地呼吸,自由地勞動,自由地寫作”的簡單生活方式,其實比那些追逐名利的學者們的生活方式更令人崇敬。 “見所見而寫,聞所聞而寫,隨興而起,隨興而止。”這種低調、平民的寫作方式,也許更值得我們尊敬。他們的人格力量和追求,他們那種“清貧而豐富”的生活,其實更加令人相往。 2 我認為我的追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不料不獨我吃過雞蛋之後對下蛋的雞感興趣,其他的讀者們也有類似的愛好。 今年年初,在關天,有位網友寫了篇帖子,進行林達探秘。這位網友這麼一招呼呼,一下子點燃了藏在大家心中的激情,呼啦啦,上來一大幫,各抒己見,各供材料。但可惜,各位讀者對於林達夫婦的了解,也就僅止於我所了解的水平,再多,似乎也沒有了。

不料,山窮水復疑無路之際,卻突然柳暗花明起來了。這所謂的“柳暗花明”就是:竟然因為這帖,引出了在關天潛水的林達夫婦。更讓人們驚喜的是,他們非常難得的,在這裡做了一翻“自我交待”,約略追述了自己的過去,還談到了他們的現狀。我讀到之後,倍感欣喜。卻不料,喜之過早,後來林達夫婦卻要求版主刪去了他們的那段“自我交待”。後經過百般努力,我終於獲得了他們當初貼的那段文字,錄在下面,供當初未能得見的網友一飽眼福: 諸位,別猜了,我坦白交代了吧。 我們夫婦倆,叫丁林也罷,叫林達也罷,都不過是為了發表一些話非要一個名字不可時,起的一個名字。男的原來姓丁,女的名字裡有一個林。通常都是女的寫頭一稿,所以仔細的人看得出有女性的痕跡。之所以不怎麼“秀”,實在是沒什麼可“秀”的。讀者諸君讀了,覺得有道理,對那些故事留一個印象,我們就滿足了;覺得沒道理,罵一聲,也沒什麼不可。

我們倆是中學同學,朱學勤先生文中提到的劉海生老師就是我們上海復興中學的老師。 我們倆在黑龍江小興安嶺插過隊,幹農活,還放過馬。後來回上海,男的是街道工人,女的干過幾年建築隊木匠。文革結束進大學,學的都是“工科”。女的畢業後又考了研究生,師從陳從周先生。後來我們兩人都在大學里工作,但不久就都辭職了。那是大概1987,88年的事情。此後就都在建築工地上打工,當然,有點書本和技術底子,活兒比一般小工要輕得多,但是和工人們一起住工棚,卻是當然的事。這樣直到91年偶然的機會出國,機緣還是打工。 出國後,幹的活在農業、倉庫、建築、運輸等等的邊緣,就是說,在老闆手下你該干什麼就得乾什麼。也上過一點課,很雜。讀書,也很雜。 “小販”一說,還真是準確的說法。在各地小鎮的地方節慶上,擺一個“攤”,賣小玩意兒,比如自己做的小東西,工藝品之類。相當於趕廟會。如此謀生不易,所以我們倆還得有一人維持一份固定的job,每天上班。如此謀生的好處是,走遍了南方的小鎮,習慣了黑白紅黃鄉下人。

最怕的是,編輯在我們的“名字”旁注:學者。非得是學者才有credit嗎?不是學者能不能有常識?我們早不是什麼學者。我們倆手上都是有繭子的。 最近我們倆在忙於自己動手蓋房子,改善居住條件。 DIY在這兒非常普遍。傑米·卡特總統是我們州的人,他老先生就喜歡空下來做做木工活的。我們覺得這挺好,你說呢? 記得曾經讀到過何清漣一篇文章,說人生宛如在路上行走,但各自在路上的境界卻不一樣。大多數人是“身在路上”,他們為自己設定的物質性目標所累,最後都難逃愷撒之悲;少部分人是“心在路上”,他們為心靈的自由而生活,在追求心靈自由的過程中,賦予人類文明以尊嚴與崇高,為人們留下許許多多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

丁林,就是那類為人們留下精神財富的人。 祝福丁林,希望他們在DIY的日子裡,過的富足快樂!也許希望他們能夠給我們留下更多的“精神”財富。 2003-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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