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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再次集 泰戈尔 4656 2018-03-18
心扉廣我回了死亡之像。 我激想,極應的彌留時刻已經到來.屬於我的全部給故土和時代 其他一切物品,一切生靈,一切理想,一切努力,一切希望和失更助一突,依舊分佈各國,分散在於家萬戶的人的心裡。 時空之海的無邊的胸中,由近及遠,一條條星體運行的軌道上,未知的無盡的能量旋轉著爆發,這些還在我感知的最後一條微顫的界線之內。我一隻腳仍在界線這邊,另一隻腳踏了過去,那邊,混飩的來表在等待,撥著晝夜悠長的光彩的念珠。 “無限”中包盈的無數實體,向著往昔和未來鋪展,那密集的群體中,一剎間沒有了我,這豈是真實? 狂放的“不存在”終歸會獲得位置。原子不是還有路除嗎?死亡若是虛空,那勝羅里豈不要沉沒塵世之舟?果如此,則是對宏大的整體的粗暴的抗議。

給我閒況讓我描繪一個去處。 那裡蕩漾著希里斯花香的小徑上,蜜蜂終日翩飛。無垠的青天飄移著雲彩。晚星升起之前,清溪低迴地吟唱。 那裡,停止了一切諮詢。雨夜,空寂的寓所裡,往事的回憶不再咕敗著攪擾酣睡。 那裡,心神像村徑旁牧牛的曠野裡一棵安靜的榕樹——有人走到樹下鼓息片肘;令人困倦的中午,有人放下新娘的彩轎,席地而坐,吹響情笛。二十六日夜裡,下弦月柔弱的清輝在備鳴中與村彤渾然交融。 那裡,往返之河日夜奔流不息沒有留存的興致,役有被置於“渺遠”的態很.尼先向閉上或矚湖員貂紗四。一徑自離去,不留下可循的踪跡。 喜結花燭的良辰,你們這兩隻鳥兒的歌喉為什麼沉默? 好似進出紀竹的厚胞的紛紛揚揚的火花,你們灼燙的相思之苦,已經散落在徹夜弦樂統繞的樹叢中了。

作為凡人,我們為愛建築殿堂,用樂曲奠定永恆的基石;尋來不老的福音,砌成堅固的高牆。 屬於人類的情歌,安置億萬情人的心座。播散開來,傳遍萬國,流傳千古。 它來自泥土,超越泥土,昂首於意象的天堂。 你們歡樂的生活富於淳樸的韻律,富於羽翼高翔翩舞的節奏,溫馨、微顫的胸中,你們的愛情之巢營造在飛鳥的世界——那兒處處是生命的甘漿哺育的甜美的蔥綠,蜜蜂不倦的嗡營,光潤搖顫的新葉,興奮不已的繁花。常新的時分的魔筆塗抹新鮮的色彩;記憶,忘卻,像一對扶煤,在幽靜的所在扇動纖翼與光影感戲。 我們以自身痛苦的色彩、漿汁,構築逃離塵埃的虛幻的殿堂,為 了愛,又把那通遙的場所圍困起來。 那就是我們的歌。 我在心裡望著帕德瑪河②流入迷濛的地極—— 帕德馬河此岸的沙灘不抱奢望,安於清貧,因而無僅彼岸有青翠的竹林、芒果園、蒼老的植樹、粗壯的格建樹,不和諧地混雜其間的一堵斷壁。池塘畔是黃燦燦的油菜地,路分生長一叢叢荊棘。一百五十年前靛藍主建造的房屋已破敗不堪,庭院裡一株闊葉樹終日沙沙地哀鳴。

拉賈種姓人的村莊那龜裂的土地卜,腳確著他們的山羊。離集市不遠有一爿糧店、懼怕無情的河水的村莊總讓人感到在瑟瑟戰栗。 帕德瑪河在印度神話中久負盛名,天界的恒河在她的脈管裡流淌。她脾性古怪。她容忍她繞過的城鎮、村落,但不予承認。她純正、高雅的韻律中交織著冷寂的雪山的回憶和無伴物海浪的呼喚.有無法記高尚拍噴臼白分高健仙座的峋田的故調碼頭上。入夜,我躺在甲板上,領安大球星座後間團目光的愛撫。拂曉醒來,望見啟明星仍在盡職。淡漠的河水晝夜在我紛繁的思緒左側流去,猶如旅人在別人的苦樂之側走過,走向遙遠的地方。 後來,在林木稀疏的平原的盡頭,我抵達青春的終點。 從我的寓所,可以清楚地看見綠蔭遮蓋的紹塔爾族人的村子。這兒,我的芳鄰是庫帕伊河。她的非雅利安語姓名,與紹塔爾族姑娘清脆的笑聲密切相關。

她擁抱著村舍,此岸與彼岸親切交談. 貼著她玉體的農田裡,亞麻開花了,稻秧甦醒泛綠了。 土路在沙灘中斷,在水晶般透明的流水上,她為行人讓路。 河邊田野上,棕潤樹高高地矗立著,芒果樹、黑漿果樹、阿曼拉吉樹手拉著手,肩挨著肩。 庫相伊河使用的農家語言,絕不可稱為雅語。水上甘願受她韻律的約束,波光和落鬱互不嫌增。 她亭亭玉立,拍著手掌跳著優美的舞蹈,透近地步入光影。 雨季給予她的肢體以激情,她激喝醉酒的紹塔爾族姑娘,但從不毀壞、淹沒任何東西。她旋轉著水渦的羅裙,輕拂著兩岸,格格地笑著奔跑。 暮秋,她的水流細弱、透明,水底的卵石清晰可見.然而豐腴轉為消瘦、蒼白,並不使她羞怯。她不以財富倡做,她不因貧困頹喪,兩者均體現她的美,如同舞女測紹步蹄地舞蹈,累了靜靜地休息,眼神透出疲乏,一絲笑意猶漾在嘴角。

如今,她視之為知己的詩人的韻律,已交溶在誕生她語言的水土中——裡面有語言寫的回曲,也有語言的家務。 伴著她有所變化眸先勇島男低水洗少年持弓特獵;裝滿一捆捆稻草的牛車涉水過河;陶工挑著陶罐前往市場,後面跟著村里的一隻狗。 走在復後的,十是頭上撐著破傘、月薪僅三元的教書匠。 ①泰戈爾創辦的國際大學附近的一條河. ②帕德瑪河在京益加拉,流經泰戈爾曾經管的田莊. 我寫了個劇本。 先簡單介紹一下內容:雷神因陀羅的貴賓阿周那步入天堂樂園,歌林伎優哩婆濕上前敬獻花環。阿周那手足無措地說:“女神,你是天國的名住,享有完美的榮譽。你的風姿無可疵議。你芳香的花環應當獻給神仙。” “天國沒有匾乏,”優哩婆濕感慨萬端地說,“神仙無欲,素不親求。我任有閒花差月之色。唉,既然不存邪惡,需為誰追求真美!在神仙的頸項上,我鮮麗的花環分文不值。我嚮往凡世,恰如凡世盼望我。所以我來到你面前。傾吐對你的愛慕,接受我吧。凡夫俗子流下

瓊漿般的淚水,這在天界是一種渺茫的期望。 ” 我以為我寫了個很好的劇本。 怎麼,要我從信裡刪除“很好”兩個字?為什麼?這是自誇?不,這是從我的筆端流出的真實。 你驚異於我的不謙遜,問道:“你敢肯定很好嗎?” “我並非絕對地肯定。”我說,“一個時代的佳作在另一個時代也許算不L是佳作。我只是不假思索地稱它是這個時代的好作品。我若猶疑,保持沉默,沉默難道是雋永的真實。 幾十年來我創作了數量可觀的作品,竊以為是上乘之作。假若我成了我的死對頭,抨擊它們,我可就“興高采烈”啦。 這個劇本某一天將落到那樣的境地,所以懇求你允許我今天坦直地說,這是個好劇本。 這可能引起一些誤解,情況有如大雨驟降,四處淌著一股股濁水。然而,我的筆仍將在紙上瞞測地前行,像喝了過量的酒,醉燕硬地狂舞。

我將寫完這封信,如同航船駛入濃霧,機器並不會停止運轉。再談談劇本的語言。 文友們竭力主張,劇本的對白應該是韻文,而我寫的是散文。 詩是大海,是文學太初時期的首創。其特點表現在格律的跌宕的波浪。 散文珊珊來遲。 它的盛宴在刻板的格律Z外。位的廳堂裡,美醜、是非互相擁擠;破爛的披氈和經羅輯組經衰在一起和樂音、雜音相混。 散文的號令如天空升際,寫著風聲,駕著電學。駕著輕柔的旋律,駕著驚天動地的風暴。 一歷文時而噴射火路,時而傾瀉瀑布,散文世界裡有遼闊的平原,也有巍峨的山嶺,有幽深的森林,也有蒼涼的荒漠。 誰欲駕馭散文,誰必須學會多種技法,具有高屋建領的氣概,避免筆勢的凝礙。 散文沒有外表的洶湧澎湃,它以輕重有致的手法,激發內在的旋律。我用這樣的散文寫的劇本里,既有亙古的沉靜,也有個時的喧騰。

今天,在清晨牧場擠了第一桶牛奶,集市的商人做成第一筆生意之際,我迎著清新的晨光,挎著籃子,叫賣略黃的未成熟的果實。 我在路上倘佯了幾個小時。 許多人對我的果實議論紛紛。許多人拿了又返回來,許多人品嚐而不掏錢。 一天蒞等地逝去。 時光消逝不留下足印。 然而,我們為何貯存回憶的負荷?為何把一天的責任拖到另一天?欠款償還,貸款收回,為何不坦然地面向未來。 我承認,單賣昨天的剩發,生意不會興隆,但賣一些又何妨! 日復一日,人世的房租得用現金支付,最後一天徒勞地祛耀威力,徒勞地鎖門,是何等的愚蠢! “ 所以,聽見第一聲鐘聲,我便出門清理債務。走到門口,一回頭瞅見你立在“當代”的花苑裡。

今後你的伙伴叫嚷不需要我這個人的時候,你心裡將湧出一陣痛楚。 這是我的憂慮。 這是我的希望。 你不是來裁判孰是孰非的,你連結你的歲月和我的歲月,以你的心。我打量著你的大眼睛,你的眼皮上泛著合愁的期望。 於是,我重又返回,信守愛的誓言。日暮黃昏,我望著你的面孔,作新的嘗試。我用你心意的首飾裝扮我的立意。我想著你,把它留在你路邊的旅舍,但願今後你說,它感動了你的心,滿足了你的需求。 我沒有時間沽名釣譽。你由衷地信任過我。把你的信任留給後人作為川資,是我的心願。 願你自豪地宣布:我是你們中間的一員。懷著這種熱望,我走進當代——暮然回首,不見你的踪影。 你去的地方,我的舊日蒙著面紗早去了,舊歲之歌有了永恆的內涵。

如今,我獨自在“新穎”立群中磕磕碰碰地行進,這裡,只有今日,沒有昨日。 西邊的果園、樹木、耕地延伸著,延伸著,溶入遠方森林的紫嵐。 紹塔爾族的村莊隱沒在果漿樹、棕桐樹、羅望子樹叢裡,沒有樹蔭庇護的紅土路婉蜒繞過村莊,猶如墨綠的紗麗的殷紅貼邊。突兀地矗立著的一株棕們樹,彷彿在為羈旅均迷茫指示方向。 北邊綿延的綠色林帶被捅出一個豁口,泥土流失,凹凸的紅岩透視沉默的騷動;錯雜其間的鏽斑似的黑土,像魔鬼變成的水牛角。 造化在自己的院落的一隅用雨水沖刷,營造了人們遊玩的默默無聞的山丘,山腳下流著供人潑水戲鬧的無名小河。 在秋日的西天殘陽簡短的告別儀式上,簇擁著駁雜的色彩。這時,我在大地青灰的遊戲之七發現了壯麗,它使我想起以前一個罕有的黃昏,在紅海邊查無人煙的光禿禿的赤紅峰巒上同樣的景觀。 在那條土路上,年初襲來的風暴好似古代驍勇的騎士,高舉瑞色戰旗,擁下參天大樹的腦袋,震顫紅木、麻栗樹挑起幽靜的竹林裡的一聲聲嘆息,衝進香蕉園,實行暴虐的統治。 注視著緩泣的天穹下灰濛蒙起伏的沙礫,我腦海裡浮現起紅海上驟起的風暴,紛紛揚揚濺落的水珠。 年幼時我曾到過那裡。 汩汩流出岩洞的清泉曾誘發我神奇的遐想。寂靜的中午,我獨自把拉來的勁蘇石堆成各種趨築物。 歲月如水,以往的幾十年像岩石上滑躍的澗水,在我身上滑過去了。住在天穹下赤裸的沙丘地的邊緣,我塑造了工作的形象,如同我兒時用鵝卵石堆建城堡。 在我寫作而曲的雨天,與我一起把目光投向那紅松,那孤僻的棕們樹,那成為至交的綠野和紅壤的人,對我袒露胸襟的人,有的健在,有的已去了。 了結了我白晝的事情的子夜,他們在天庭對我召喚。 而後呢?北邊大地拆裂的胸脯照樣輝映血紅的霞光,南邊的農田照樣生枝作物,牛羊照樣在東邊的曠野裡吃草,村民們照樣沿著紅土路走向集市,西天的邊沿照樣是一條遊線。 我寄給你一本裝滿詩的書。 密密麻麻的詩擠在一個籠子裡。你得到所有的詩,但得不到它們之間的四隙。 降落在I'伊般的閒暇的場所的詩,如今被冷落在身後。 如果擷取午夜的繁星編一串項鍊,在造化的商店里或許可以高價出售。然而,具有審美情趣的人,懂得它為什麼貶值。 貶值的虛茫的蒼天,稱不出精確的重量,但瀰漫著情思. 展開你的想像:奏響輕柔的樂曲,無語的時光的胸中,是一項遊瑩瑩的寶石——何必非把它放在首飾自裡欣賞! 毗迎羅馬迪德耶①的宮殿裡,詩人天天吟詩作賦。那時沒有印刷廠這個魔鬼抹黑詩的時空。但有水力肩負磨出詩的漿汁,一口口在口腔裡沉澱。詩味全得在飯後茶餘一面聆聽介面品嚐. 唉,聆聽的稱臥柯惻的陽明朝枷鎖;詩流放在圖書館裡;愛不釋手的永恆偽鈔界秒四記尉市場上蒙受羞辱。 台無辦法!這是個文學團體叢生的時代。詩歌不得不乘公共汽車去和讀者相會。 詩魂慨然長嘆:“唉,倘若我生在迎梨陀裟的年代,倘若你是毗迎羅瑪迪德耶……” 我生在那個年代又怎麼樣!恐怕也是個屈服於印刷的追梨陀些,你們是他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瑪爾等佳,買了詩集坐在轉椅上閱讀。不會閉著眼睛聽朗誦,聽了也不會給詩人戴個茉莉花環。 只要花一元兩角錢買本詩集使萬事大吉了。 ①印度古代著名詩人跡梨陀婆的名作《雲使》中提到的代禪尼城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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