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雜文隨筆 花開半季情暖三生

第7章 惠州西湖散懷

花開半季情暖三生 白落梅 1763 2018-03-18
彷彿是從一片春光趕往下一道楊柳依依的岸,不知走過了第幾座橋頭,叩問了多少緘默的文明,才抵達了惠州西湖的脈絡裡。 關於惠州西湖,許多的詩歌沉醉於霜華的表達,許多人的命運被悄然擱置。流水將光陰拉得好長,惠州人的夢就是從水邊開始的。 一湖深邃漂洗悠遠的心。惠州西湖,如同一個典雅古老的青花瓷瓶,溫婉的弧度,收藏了綠水青山的錦繡風華;小小的乾坤,盛載著日月星辰的千年靈韻。 歷史的輕煙拂過嶺南大地,千古江山沉澱了太多的興廢,世事滄桑早已塵封在寂靜的時光裡。今日的惠州,被西湖的水滋潤得更加豐盈透澈。尋常的日子裡,一些趕路的商販挑著新鮮的水果在繁華的街道來往,一些閒逸的老者津津樂道地講述著這裡的風雲舊事。他們朝拜了古老的文明,又在洋溢著現代氣息的都市過著五味俱全的生活。

環湖遍開的紫荊花輕煙浮影,兩相競艷,傾斜的秀枝鑲嵌在湖水的碧波里。落花滿徑的石板路上,有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輕輕灼痛你的思想。 一座石橋悠然地靜佇在雲霧深處,任大自然的風煙沖洗它曾經的悲喜。煙霞橋上看風景,人生如同流水一樣地活著。唐宋的風骨,明清的煙雨都在時光中淡去,只有橋頭那兩株不染世塵的連理紅棉兩兩相望,溫情脈脈地守護著明媚鮮豔的愛情。 行走在孤山,賞閱的是今時的風景,追尋的卻是古人的遺跡。風采俊逸的蘇東坡衣袂凌風,手執詩卷,漠漠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深情地凝望咫尺天涯的朝雲。浮生若夢,縱然他一時豪傑,評點江山人物,終究落得背負行囊於客徑,風霜染鬢。躊躇於曠野,暫將身寄的是西湖;蕭然在樓頭,紅袖添香的唯有朝雲。

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朱唇箸點,更髻鬟生彩。這些個,千生萬生只在。
明月如水,燭影搖紅,雕花的窗櫺掩不住深院依稀的楊柳。這樣的美景良宵,紅牙檀板即興填詞,隔著朱樓水榭,隔著碧雲煙渚,衣香鬢影是屬於兩個人的,奼紫嫣紅也是屬於兩個人的。 宋·蘇東坡 低紅的杏花雨,輕淺的菡萏風,臨一闋新詞平平仄仄地彈唱。弦音迴轉,夢境如開,醒來卻已是滄海桑田。有一種塵緣叫似水流年,有一種宿命叫碧海青天。也許紅顏在她最美的時候離去才是最好的歸宿,朝雲便是如此。 朝雲離世,東坡將她葬於孤山南麓棲禪寺大聖塔下的松林之中,並在墓上築六如亭以作紀念,寫下千古聯句“不合時宜,唯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氤氳的暖意不可追憶,那一對熠熠的紅燭,油芯燃盡時,終躲不過成灰的宿命。多少次午夜夢迴,朝雲衣裙盡濕來到東坡面前,詢問其緣由,答道:“夜夜渡湖回家所致。”夢醒後,東坡大為不忍,故興築湖堤,靜待朝雲入夢。明月清影,照見美人裙裾行跡無聲地來去,那幽幽窗櫺間關不住芭蕉滴雨、深院花痕。 宋·蘇東坡 東坡一生中最溫暖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那些日子短得就像只有一個春天與秋天的距離。鏡里紅顏已逝,夢中浮名拋散,只有多情的燭影在詩風詞意間搖曳著嘆息。明月軒窗外,誰還會涉水而來,叩響重門上生鏽的銅環?如若可以,能否再一次為你烘乾被風露打濕的裙衫? 遙遠的地方其實並不遠,仰望蒼穹,巍峨峭拔的玉塔孑然獨立,千百年來,它收藏著西湖的山魂水魄,只留給明月風一樣的背影。那些在清波柳浪下聽琴賞月的人去了哪裡?舊時的明月太高太遠,今人的目光無法企及。

暮煙輕籠,西湖的景緻越發朦朧起來,幾縷薄風載著雲夢般的世事遠去。月光已不知何時移進了古典的窗牖,明淨無塵的書案上擺放著一壺清茶,一卷詩書,一爐輕煙裊裊的熏香,它們歷經了歲月的漂洗流轉,一懷風骨卻依然至真至性。 人生,是一個未下完卻又禪寂的棋,你看得出棋子的寂寞,又是否能悟懂人生的寂寞?有的人臨池翰墨,煙雲舒卷,無非是澆胸中塊壘;有的人金戈鐵馬,馳騁疆場,有收復河山的豪邁氣概;有的人藉著西湖的水,滋養靈性,在蒹葭蒼蒼的岸邊,吟詠幾闋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詩行。 結束一個故事是為了開始另一段故事。閃爍的光陰劃過風雲變幻的時空,烽火硝煙、刀光劍影的年代早已塵埃落定,那些被浪花淘盡的英雄永生在歷史深處。舊時遺韻在風煙中散去,許多的事物都染上了蒼蒼鬱跡,惠州西湖,卻是千年後仍然生動婉轉的詞章。

流水碾過時光的長廊,一代又一代王朝在這裡過渡。煙水的蒼茫也是世間萬象的蒼茫,縱然夢迴前朝,仍擺脫不了過客的命運。明月裝飾的湖泊,將人生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弧度。淙淙潺潺的日子裡,是誰,拾起一枚禪寂的紅葉,記載惠州西湖流淌不息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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