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突出重圍

第33章 第十六章(1)

突出重圍 柳建伟 9623 2018-03-18
整整十二個小時,專程前來觀摩演習的兄弟軍區的幾位訓練部部長,都是在寡淡無味的等待中熬過的。他們都是在童愛國的煽動下,放下正在進行的工作,嘴上說是來取經的,實際上是來摸水深、比高低的。範英明簽發的一攬子作戰命令,在大液晶顯示屏上以有形的圖像顯示出來後,這些少壯派的不滿和失望,先從表情上表現出來了。開始的一兩分鐘裡,還都控制在嘴角上的一抹冷笑、或是撇撇嘴的限度內,彷彿還都記掛著主人的面子。差不多三分鐘的時候,一個理著寸頭的紅臉大校,忍無可忍似的把一個噴薄出眼淚的哈欠打將出來了。陪同觀摩的童愛國已經讀懂了這個哈欠的意思:觀摩這種演習還不如睡上一個好覺。 童愛國站了起來,多少有點羞澀地笑笑,裝作大大咧咧的樣子說:"諸位,序幕是長了一點。小飯廳已為各位準備了小型舞會,是不是去活動活動再來看?"

話音剛落,刷刷刷站起了七八個人,有的說著,有的一言不發,走出大作戰室。 寸頭紅臉大校可能覺得那個哈欠打得有些放肆,走到門口,又扭頭找補一句話:"皮厚才能包大餡包子。老童,吃到餡了,別忘了去叫一聲,我可是來打牙祭的。" 屋內只剩下主人,什麼話都可以說了。 陳皓若先定了個調子:"A師猶豫了一整天,我以為有什麼石破天驚的奇著,最終還是想包餃子。早上一開戰就包,如今餃子也能下鍋了。" 趙中榮跟著唱一嗓子:"前一段,朱海鵬弄得咱們軍、軍區名聲在外,這回來了這麼多客人,這次醜可丟大了。數字化部隊,數字化部隊是用錢堆出來的!看了一天,除了一個班被紅軍抓了俘虜外,其他的都泥牛入海了。"

童愛國很有些自責地說:"都怪我這張嘴,不該把沒做成的事情張揚出去,這也算個教訓吧。" 方英達邁步走了進來,一眼看到空空如也的觀摩席,怔了一下,問道:"什麼教訓?客人們呢?不是說紅軍已經開始反擊了嗎?" 趙中榮走過去,把一個操作員推到一旁,說道:"方副司令,你看看紅軍是怎麼反擊的。"說著,敲打鍵盤,把紅軍的戰役目的用圖演示一遍,又補幾句:"藍軍準備舍娃子打狼,如今來了成群的狼。這演習已經變成重溫古典戰役的風光了。" 方英達瞇著眼睛,冷冷地盯了趙中榮一眼。 陳皓若批評道:"小趙,你就不能厚道一點?一直等他們有變化,誰知道又變到老路上了,連誘敵深入這種戰術也沒體現出來。"

方英達說:"不就是十二個小時嗎?要相信他們,相信他們不會拿上千萬人民的血汗錢對十八世紀陣地戰來一次鴛夢重溫。紅軍作為被動一方,做出這種選擇,也可以理解。戰爭,說直白一點,就是兩個指揮部相互猜謎。哎,四五個小時了,藍軍的數字化班怎麼還沒動靜,我不是讓他們每個小時都報一次嗎?" 趙中榮操作鍵盤,把紅軍兩翼背後的六個小藍點放大了一些說:"這六個班都在,只是太小了,看不清。四十分鐘前,我還為這事和朱海鵬通過話。他也不知道另外十二個班是生是死。從紅軍的報告中分析,目前只能判定藍軍這十二個班還在某個地方。朱海鵬解釋說,他這些班因沒有通信衛星和他的指揮部聯繫,都是帶的可拆裝發射、接收兩用天線,這種天線安裝調試一次需要近一個小時。"

方英達點點頭說:"原因很清楚了。以後我們會有很多這種通信衛星。兄弟部隊的人是不是都感到乏味了?" 童愛國說:"人家看出瞌睡了,我不好勸他們睡覺去,請他們跳舞去了。我這步棋沒走對。" 正說著,操作員報告說:"首長,藍軍報告數字化班最新位置。" 方英達急忙說:"快念。放大一點,換成個三角形。" 操作員念道:"左邊,五個班在趙東林中尉帶領下,已於晚六時四十分趕至沅水大橋西邊,沿三號公路布下陣勢;右邊,四個班在喬全仲少校帶領下,已於晚七時二十分,先後抵達清衣江大橋附近地區。另,貓兒山、雞鳴嶺兩個中轉班也已投入工作。"

童愛國大喜,下意識地一拍巴掌,叫道:"果然厲害!這一下用不著擔心丟軍區的臉了。這兩個地方,都在七寸位置。左邊離紅軍通信中樞只有十幾公里,右邊離紅軍主油庫和彈藥庫也只有二十來公里。厲害!" 方英達瞪了童愛國一眼,"什麼厲害厲害!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怎麼會是這樣!一萬多人,都死絕了?讓人出入於無人之境!" 陳皓若嘆了一聲:"唉,這兩個橋怕是不保了。" 趙中榮附和道:"A師也太大意了。橋是不保了。" "你懂個屁!"方英達罵道,"你作為一個軍的作訓處長,難道不知道炸斷這樣一座橋並沒有什麼價值?一個舟橋營,一個小時內可以架三座這種長度的浮橋!你以為這只是什麼敢死隊嗎?這個朱海鵬,還真要創造個奇蹟呀!童愛國,他們哪兒來的錢搞這些裝備,一次就搞了二十個?"

童愛國說:"方副司令,除了電台和武器是我幫助解決的,其他的都是他們自己花錢買的。" 方英達拍著桌子問:"錢從哪裡來?" 童愛國說:"常師長找朋友以個人名義借了二百萬……" 方英達漸漸安靜了下來,慢慢坐在一個沙發上,聲音低沉地說道:"我不該對你們發脾氣,請你們原諒。朱海鵬這些部隊決不是來炸橋的。他們一發現紅軍的運輸車隊,幾分鐘內,藍軍指揮部就能推算出半小時、一小時後,這些物資、彈藥能到達什麼地方。如果制空權在握……不行,我得問問朱海鵬,到現在為止,紅軍對這種巨大的危險還一無所知。"跳起來,跑兩步,拿起紅機子說:"要朱海鵬。"

朱海鵬在那邊"餵"一聲,問:"是趙處長嗎?你要的東西已經報上去了。" 方英達說:"我是方英達。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朱海鵬說:"大概清楚。可我想告訴你,我可能會搞個將在外不受你命。方副司令,為了能讓這種部隊起到作用,我們費盡心機,一開始就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進行部署,如果看不到它們的威力,這個階段的演習,不管誰贏,都白搞了。他們現在沒發覺,很正常。十三個小時,我差不多可以把他們空投到南極去。可我沒有隱形轟炸機。A師已經準備聚殲我們了,恕我不再做詳細解釋。我只想重申一點:它們發揮得越淋漓盡致,這場演習才越有價值。"

方英達這時已完全冷靜了,哈哈大笑道:"你太聰明了。你說服了我。我打這個電話,第一,是先向你預支個祝賀;第二,請你轉告那個捨了身家性命、支持你胡搞的人,只要這個兵種能發揮,用不著為兩百萬睡不著覺;第三,我問個問題:你的這些人是靠什麼在三個來小時趕到預定地點的。" 朱海鵬笑道:"右路詳情我還不清楚,左路是向范司令的一個中轉站借了三輛卡車,還留有借條,三輛車己按範司令二十幾天前教導的辦法,推到某一個溝裡去了。關於借車的事,我同意你就事論事給他們提個醒兒。他們自上而下,都被一種舊框子框著,都準備摘桃子了,漏洞自然就暴露出來了。不知我的回答你是否滿意。" 方英達道:"集中精力想你的主力如何跳到外圍吧。如果他們連丟車的事也發現不了,證明他們太愚蠢了,我不准備轉達。"啪一聲放了電話。

陳皓若說:"只要紅軍能把藍軍主力包進去,說勝負還為時太早。" 方英達說:"晚上什麼好戲也不會上演,我回去睡覺了。但願你說的情況會出現。"走到門口又丟一句:"只怕是一種願望而已。" 朱海鵬放下電話馬上裝出一副苦相,對常少樂直搖頭嘆氣。 常少樂伸著長脖子,追著朱海鵬連聲問:"有什麼壞消息,有什麼壞消息?你說說,快說說!" 朱海鵬擺擺手道:"不說也罷。反正你是賭,早看晚看底牌輸贏都定了。" 常少樂嚴肅起來:"是不是對數字班有說法了?" 朱海鵬道:"早知道早安生。方老總說我們貪大,弄個兩三個班就可以了,裝備二十個班是浪費軍費。"

常少樂癱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說:"完了,完了。我用什麼還這兩百萬呀。" 江月蓉正好拾著聽個尾巴,看見常少樂掏帕子擦汗,看著朱海鵬問:"是不是最後的結論?你也是,為什麼不勸勸常師長。這下可怎麼辦?" 朱海鵬撐不住,笑將起來,前仰後合說不成話。 江月蓉橫眉冷對盯著朱海鵬,"有什麼好笑的!兩百萬可不是個小數目。" 朱海鵬硬收住笑,彎腰說道:"老常,你是真嚇著了還是裝的?" 常少樂感嘆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輩子將軍夢做得最多,到頭來弄成,嗨,命啊!" 朱海鵬忙說:"老常,終於騙了你一回!方副司令讓我轉告你,只要數字部隊發揮了,你就不要為兩百萬心焦了。看來他已經知道是你借的錢。" 常少樂站起來,揪住朱海鵬的衣服,"你到底哪些話是真的?你別再騙我了!" 朱海鵬說:"你這一把賭贏了。方副司令讓我們全力以赴考慮如何把主力帶出包圍圈。" 常少樂重重地打了朱海鵬一拳,笑罵道:"你個狗日的開這種不知深淺的玩笑!我要是有心髒病,今天肯定就交待了。" 江月蓉也埋怨道:"你也是的,這是多大的事,怎麼敢這樣說。" 朱海鵬揉著胸口說:"真對不起。我總以為老常是鐵打的身體鐵打的意志,沒考慮到承受力也有個限度。" 常少樂說:"還不快安排狸貓換太子。" 朱海鵬道:"前半夜就看楚天舒跑得快不快了。我去睡幾個小時,你先釘著。告訴趙連長和喬營長,每一輛輸油車通過,都要及時報告。告訴幾個當耳目的班,爭取在天亮前把他們前線油庫、彈藥庫的地點測量清楚。" 焦守志吃完晚飯,想起來應該去看看正在蹲禁閉的唐龍。走近那排簡易房,一個精精幹幹的上等兵滿臉堆笑迎上來,把槍一背,慌張著摸出一支煙,"參謀長,抽煙。" 焦守志接了煙說:"富貴,是你呀。唐參謀和李連長是不是關在這裡?" 富貴忙說:"是的是的。" 焦守志點了煙,"聽說你們連長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們,有沒有這回事呀?關了兩個人禁閉,又派兩個人看守,太不正常了。我想進去見見他們,行不行?" 富貴左右瞅瞅,壓低了嗓子說:"你讓我幹什麼,我一定不說二話。參謀長,關禁閉搞這麼嚴,有原因呀!我們連長和黃師長是老鄉,他當兵、上學、提干,都是黃師長一手辦的。李連長上次帶狐狸部隊救了範司令,單單沒救黃師長,我們連長可生氣了,說了幾次要找機會收拾李連長。這回,李連長和唐參謀撞到他的槍口上,你說能有個好。" 焦守志拍拍富貴,笑罵道:"小雞巴兵蛋子,腦子還挺複雜的。我不是也給你要過上學名額嗎?你考不上,那可怪不了我。開門開門,今晚我還要回去呢。" 富貴忙掏出鑰匙開門,嘴裡說著:"這警衛連的崗真不敢再站了,調一團的事,等不得。提干沒戲了,轉個志願兵……" 焦守志說:"行了行了,別囉唆了,誰讓我和你上過一個中學呢。春節後給你辦。"閃進屋去。 一進屋子,一股尿臊味直衝鼻子,焦守志用打火機一照,唐龍和李鐵都在小床上睡著,一隻木製舊尿桶立在房子裡。焦守志忍不住大聲喊道:"富貴,這個尿桶從哪裡弄來的?心也太黑了!" 富貴探頭進來,"你問我,我不敢不說。我們連長昨晚上派了四個人,到老百姓家找老尿桶。他選中了這一隻,出了十塊錢買來的。" 唐龍翻身坐起來,點了蠟燭,掏出傢伙尿一泡,"習慣了就好了。老焦,你小時候又不是沒用過,看來你是腐敗變質了。聽說上海人晚上沒這個味還睡不著覺。" 焦守志說:"我們那裡用瓦罐,味道要淡得多。我只是覺得有點過分了。" 唐龍從焦守志手里奪過煙屁股,嘬了一口,"不過分,不過分,再住三天,說不定能把煙戒掉,又能變成老子天下第一的上海裡弄人,出去該給范司令送塊匾。" 李鐵罵道:"他奶奶的,當了十來年兵,還沒見過整人這種整法!我和老唐都沒得罪過這個連長,真是想不明白呀!" 焦守志給兩人發了煙,嘆道:"世上真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原因總是有的。唐龍,別錯怪了範司令。" 唐龍道:"我好賴也是大學文化,懂得經念壞都是因為下面的小和尚嘴是歪的。謝謝你冒著被株連的危險來送春天般的溫暖。明年三月雷鋒回來後,我和李鐵一定冒死陳情,讓范司令封你個雷鋒二世。" 焦守志搖頭咂嘴說:"嘴跟小刀一樣!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師指。" 唐龍吐著煙圈說:"太上皇怕新皇上不和他用一隻老尿桶,派你當說客。" 焦守志說:"上午下午是這樣,如今共用一個壺了。戰場形勢大好,一團、二團、摩步團,正在張網捕大魚,二線部隊和預備隊明天早上也要投進去。" 李鐵垂頭喪氣道:"沒想到伴著老尿桶演習一場,真是憋氣呀!" 焦守志問:"唐龍,你好像無動於衷?" 唐龍冷笑一聲,"難道非要有動於衷才行嗎?戰敗賠款用不著我簽字,巴黎和會分贓,也沒我一碗湯喝。冷熱酸甜,與我無干。與我有乾的只有這尿臊氣。你是不是準備連夜上山去摘桃子呀?" 焦守志看看表站了起來,"事已辦完,是吃仙桃是吃青杏,由不得我。反正用不了兩天就再見面了。" 李鐵說:"別忙走!那幾個王八蛋抓起來沒有?" 焦守志說:"忘了告訴你們了,地方公安局已給了回話,證明確實是他們先調戲婦女,你們是見義勇為。至於你們提出的販毒嫌疑,從現場沒找出證據,不好立案。總之,已經把你們洗清楚了。" 唐龍突然問道:"你來師指後,範英明提沒提過抓到的藍軍數字化部隊?採取措施沒有?" 焦守志愣住了,"你這話我聽不懂。你是不是說摩步團抓的那十來個人?不是已經抓住了嗎?" 唐龍道:"沒抓住的,也不用管了?" 焦守志說:"我只聽老范說,裝備這樣一個班,沒十萬八萬下不來,朱海鵬往哪兒弄這些錢。老范判斷這是朱海鵬在做實驗,頂多有一兩個班。" 唐龍扑哧笑了出來,"範英明應該寫一本邏輯學的專著,推理得滴水不漏!照這樣思想,戰爭肯定只能停留在冷兵器時代。即便只有兩個班,也不能對那個班不管不問。如今這世界,什麼奇蹟不會發生?朱海鵬說不定從銀行搶了幾百萬、幾千萬,已經把整個C師都武裝到牙齒了。這種觀念,真是不可理喻。" 焦守志說:"一兩個班能鬧騰出什麼動靜。我走了。" 焦守志回到作戰室,二團剛好報告說也抓了藍軍一個裝備奇怪的班。 範英明看看電報,抿嘴笑笑,"天線損壞了,朱海鵬怕是要心疼一陣子了。政委,夜裡估計沒突發情況,我先去睡一會兒,過了午夜大戲就開場了。" 劉東旭說:"你快去睡一會兒吧。" 範英明走到自己的房門口,一個人影跟了過來,"大司令,可不可以為你效次勞?" 範英明看看秦亞男手裡端的盆子,笑道:"白天你怎麼不說?傍晚我已經自力更生了。" 秦亞男嘆一聲,"話在嘴邊轉好久,可能是白天吧,差一把勁兒。聽說已經穩操勝券了,有沒有興趣陪我去河邊洗洗衣服?你看這月光怎麼樣?" 範英明遲疑著,沒有馬上答應。 曹參謀跑步過來道:"範司令,二團來電,要證實第二階段還有沒有狐狸部隊,我們和政委都不清楚。" 範英明說:"李鐵正在蹲禁閉,一團特務連正在一線作戰,哪裡有什麼狐狸部隊。" 曹參謀說:"下午四點多鐘,有人以狐狸部隊名義,從望夫崖物資中轉站領走三輛卡車,一個小時前,二團去調用車輛,才發現這件事。" 範英明心裡一緊,急匆匆返回作戰室,"讓二團再查實一下,他們有多少人。" 抽完一支煙,二團的回電到了。劉東旭拿起電文看看,"說是奉你之命完成特殊任務,簽名人是李鐵,去向不明。顯然是他們的人,好在只有十一個人。" 焦守志忍不住說道:"唐龍這小子,腦袋就是不一樣,他說朱海鵬還有這種班,果真又冒出來一個。" 範英明臉色很不好看,盯著焦守志說:"你怎麼還沒有走?!你去見唐龍幹什麼!" 焦守志囁嚅著:"我,他前一段不是在一團待過嘛。" 範英明冷笑道:"禮節真周到。第一階段演習,就你受到了上級表揚,是不是不准備回去了?把你前一段的靈光勁早表現表現,一團也不會死守。" 焦守志苦笑一下,"說句實話,這種演習我根本看不懂了。今天像是看懂了,恐怕還是個假看懂。第一階段,受表揚的幾步棋,都是唐龍支的著。聽他的口氣,他像是知道朱海鵬這種部隊。前兩天他在團裡,好像還說朱海鵬失戀了,連原子彈都想用這種瘋話。" 範英明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劉東旭接道:"唐龍的毛病是太多,可真是個人才。是人才,都有毛病。這也是個普遍現象。我聽幾個女戰士說,通信站昨天設伏,也是他安排的。用人之際,還是寬容一點吧。他們在清江縣確實是見義勇為,違紀的事,關二十四小時禁閉,也算處罰過了。你看,是不是讓他們都出來做點事?" 範英明說:"焦參謀長,你去通知他們來一趟。曹參謀,擬一個電報,發到電子對抗營、通信站和後勤,說已有敵小股部隊潛入我腹地,可能會對我要害部門和要害設施進行攻擊,讓他們加強警衛。這個朱海鵬,難道不是在做試驗?" 過了一會兒,李鐵一個人跟著焦守志來了。 劉東旭問:"唐龍呢?" 李鐵說:"他說,他說他沒有功,不想提前釋放。" 範英明說:"嘴可真硬,還是個上尉,架子就這麼大。李鐵,你馬上帶警衛連一個排,騎摩托到幾個重要地段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被遺棄的三輛解放牌卡車,發現之後,馬上用步話機報告。" 李鐵說:"範司令,你還是寫個手令給我,這個警衛連,我可指揮不動。那個連長,讓我們聞了一天老尿桶了,我出來就去指揮他的人……" 範英明說:"你也學會討價還價了?我不聽你什麼尿桶不尿桶,我只要求你完成這個任務!" 李鐵悻悻地出了作戰室。 劉東旭跟出來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李鐵說:"政委,你去禁閉室看看那個連長花十塊錢買來的尿桶,你就明白唐龍為什麼不出來了。" 劉東旭趕到禁閉室,那隻老尿桶已經不見了。 唐龍淡淡地說:"政委,你別找那隻尿桶了,兩分鐘前人家已經拿走了,崗哨也撤了。我是自願的,還想多回味回味這種氣息。" 劉東旭說:"關於變相體罰的事,演習結束後再查實處理。我以一個師政委的身分來宣布解除你的禁閉,你還覺得受委屈嗎?你還是個軍人,戰場上出現一些難題,你就應該站出來盡心盡力想法解決它。" 唐龍衝動地說:"政委,是我不想承擔嗎?是我不愛這支部隊嗎?是這支部隊不愛我!我一個早入了另冊的小參謀,出去了,不還是廢人一個?政委,你就成全我吧。演習結束我就要脫軍裝了,我不想出去背上戰敗之名。" 劉東旭嚴肅地說:"受了一點委屈,就想另謀高就,能成大器?你怎麼說又要戰敗這種話?理由呢?" 唐龍說:"很感謝你沒有給我定擾亂軍心的罪名。我也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理由,是可以證實的東西。我這麼說,不叫理由,只是一些判斷。範司令確實是個非常難得的好軍人。不過,他在A師待得太久了,不免在觀念上過多認同了A師的世俗。不客氣地說,範英明一半心思在考慮演習結束後如何和黃興安等人相處。如果不是這樣,就無法解釋今天他為什麼會妥協。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範司令的戰爭觀念,直言吧,不新不舊,半土不洋,這也是他妥協的原因。藍軍呢?早就把演習當戰爭,而且還是現代戰爭來演練了。朱海鵬這種數字化班,肯定不止這三個……" 劉東旭說:"這種班就是有十個八個,能有多大作為?範司令已經作了周密安排佈置,李鐵已經去找他們了。" 唐龍說:"這種班有什麼能耐,我猜不出來。不過,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是范司令那種狐狸部隊,只能搞個偷襲,救個人質……" 劉東旭打斷道:"小唐,這些話你對范司令說,直接對他說更好。" 唐龍道:"我是豁出去了,才對你說點真話。範司令才高十二斗,心比針尖細,我犯不著冒犯人家龍顏。" 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的範英明,迫不得已走了進來,"首先聲明,本人沒有聽牆根的嗜好。我正是感覺到危險,專門來向你請教的。你很直率,我也用直率回報你。我想表達三點意思:第一,對你的處罰不屬於冤假錯案,量刑也基本準確;第二,我們在一個師待了近十年,我沒能更早一些意識到你的才華,我任演習紅軍司令後,還是沒能看到你的不尋常,甚至不如我的對手朱海鵬知道你的多,我感到很遺憾;第三,希望你回到作戰參謀的崗位上,分擔一些演習的責任。" 唐龍掏支煙點上,想了好一會兒,看著範英明說:"那我就再直率一點吧。當參謀,甚至當作戰科長,我都沒什麼興趣了。在這種體制下,到科長的位置,我還得苦熬四年。我也不說什麼戰爭年代誰誰誰二十歲就當了師長、軍長這種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們可能會認為我這是在向組織伸手要官吧?隨便怎麼理解。範司令,且不說我有沒有什麼能力,是不是個人才。你剛才一句回到作戰參謀的崗位上,就把你和朱海鵬的距離、觀念上的差異顯示出來了。朱海鵬認為我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參謀長。這就是紅、藍兩軍的差異!" 這番話把劉東旭和前來看新聞的秦亞男聽得張口結舌。 唐龍說:"能在離開部隊前暢所欲言一次,真痛快。我會做一名合格的參謀,把首長的意圖摸清楚,把電文起草得漂漂亮亮。別的心,操了也瞎操。" 範英明說,"你的話說完沒有?" 唐龍說:"完了。" 範英明道:"那我說兩句。你看問題有深度,眼光獨到。你的缺點是容易片面,把一件事,一個人看死了。現在,我任命你為紅軍司令助理,直接向我負責,組織指揮作戰。不要這樣看著我。這一任命,馬上上報軍指備案,並下達到各作戰部隊。如果你在演習中,確實證明你稱職,我相信這支部隊一定會為你提供一塊足夠大的舞台。" 唐龍怔了好一會兒,說道:"先別急於任命。給我半個小時,我研究一下戰場形勢和藍軍數字化部隊的裝備後,談一下我的意見,然後再定。" 半個小時後,唐龍拿著教鞭,對著沙盤說道:"不管藍軍數字化部隊數量有多大,我們都必須用全力對待。最主要的是要保證後勤運輸線的暢通。為了防止他們破壞我後方運輸,我建議從預備隊再抽調一個營,負責三號、四號公路安全。作戰區域有兩千平方公里,找幾十個人,確實太難了。不過,用各種偵測手段尋找他們,一點也不能放鬆。前線已經形成現在的局面,改變已不可能。最壞的結果是敵主力逃逸,而我後勤系統癱瘓。為防這種情況出現,應馬上令包抄部隊擴大包圍圈。這樣做,一線兵力可能不足,我認為預備隊應提前投進去。我的總體判斷是:敵是在設圈套,現在情況在朝他們有利處發展;他們的數字化班如果多於十個,又能及時與指揮部聯絡,後果很難預料。"說罷,看著範英明。 範英明說:"唐助理,你可以上任了。擴大包圍和預備隊提前投入,按你的意見辦。" 曹參謀跑過來說:"出事了,一號油庫起火,原因不明。" 範英明說:"讓他們迅速查明原因上報……" 剛說半句話,藍軍的電子乾擾開始了。 唐龍說:"這不大可能是藍軍幹的,把勝利壓在毀油庫上面,太簡單了。" 劉東旭擔憂地說:"後勤可不能出事。小範,有唐龍在這裡,有個事你們也能商量了。我去後勤看看。" 範英明說:"也好。你帶一個班去,安全些。" 劉東旭笑道:"不至於草木皆兵吧!帶兩三人夠了。" 藍軍適時展開電子戰,是擔心紅軍突然間改變聚殲藍軍主力的決心。電子戰一打響,演習就進入了單行道。 凌晨四點鐘,藍軍撤出部隊退至○一號高地一線。 紅軍二團新組建老兵連隨二營沿七號公路,經過大半夜激戰,進抵○一號高地一線,與藍軍陸續撤退的部隊遭遇了。一交手,二團二營長就知道遇上了藍軍主力,忙用電話報告給隨三營行動的簡凡。簡凡一聽二營長描述,就知道那裡確實是藍軍主力,冷汗當即出了一身。如果把這個情況報告上去,範英明肯定要讓二團在這一帶把藍軍攔住,一場惡戰就無法避免。二團主力一營已經和一團一同作戰,剩下這兩個營,再加上直屬隊,如果遭到○一號高地部隊和撤退主力夾擊,後果不堪設想。擋住了,最後取得了勝利,還好辦,一旦垮掉,事後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分兵兩處了。 簡凡斬釘截鐵地說:"胡說!一團和我們一營正在和敵人主力激戰,這裡有什麼敵人的主力?摩步團和你們會合沒有?" 二營長說:"還沒有。團長,這裡確實是他們主力。我在這裡頂一會兒,你跟進過來,估計能撐到天亮。老兵連已經看見他們大批坦克……" 簡凡說:"一個連能看多大的天?一個營敵人,對一個連就是絕對優勢。二營長,這是在聚殲一個師,跑一個營兩個營無礙大局。我命令你們向左邊運動,遇到我們摩步團,再把口袋紮住。你記住:我們的作戰任務只是對敵主力完成包圍。執行吧。" 二營長答應一聲:"是!"放下話筒,自言自語說:"這分明是他們的主力嘛。" 簡凡又把電話打了過來:"你記住:把口袋紮住後,不要逞英雄,要和摩步團配合行動。遭遇藍軍主力的笑話就不要說了,傳出去讓人恥笑。剛才我忽略了你講的一個細節,他們是不是不想和你們戀戰?" 二營長說:"他們人雖多,火力卻不強。我也納悶。" 簡凡笑道:"這就對了。只顧逃跑,誰有心戀戰?要學會用腦子打仗。" 紅軍二團沒在這一線做更多糾纏,讓朱海鵬徹底鬆了一口氣。為了讓混編團具備突圍能力,朱海鵬臨時決定,把主力攜帶的彈藥基本上都留給混編團,混成旅在這一夜基本上在搞拉練,坦克和裝甲車裡已經沒有彈藥。 朱海鵬看著常少樂那雙佈滿血絲的眼,"這回你該放心地去睡一會兒了。天亮之後,就該我們還手了。" 常少樂道:"好險!你這一著空槍空砲計差一點弄個全軍覆沒。放幾槍能把人嚇跑,也奇了。" 朱海鵬道:"哪條計,不是踩著毫髮走過去的?空城計,諸葛亮彈琴也能嚇退十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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