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的西餐廳,燈光典雅。小提琴手皺著眉頭,像跟誰有深仇大恨似的肩膀哆嗦著,但是悠揚的《梁祝》就從這肩膀的哆嗦當中流動出來。西餐廳裡面沒有多少人,都是在竊竊私語。
蠟燭在燃燒著,好似燃燒著那無盡的歲月。
何世昌跟鐘雅琴面對而坐,噴泉將他們和整個大廳隔開,構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兩雙不再年輕的眼睛,點滴閃動著曾經的滄海。
“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何世昌的聲音顫抖著。
鐘雅琴嘆了一口氣:“都過去了,這一切我都想不起來了。”
“我想跟你道歉……”
“不,不用了。”鐘雅琴聲音平淡卻是堅決地搖頭,“你用不著道歉,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
“是我造成的。”何世昌內疚地說,“我讓你自己面對一切厄運,我卻躲起來,不敢面對這一切。雅琴,我真誠地向你道歉,我不該逃避。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懦弱是那麼的不可原諒。我是一個懦夫……”
鐘雅琴按耐住自己的情緒:“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你還好嗎?”
“老樣子。”
“你太太呢?她還好嗎?”鐘雅琴的聲音也有些發抖。
“車禍,前年去世了……”何世昌的聲音變得嘶啞,“還有我的兒子,也在車禍當中……”
“怎麼回事?”鐘雅琴睜大眼睛,“怎麼會……”
“警方還在調查當中……車禍有疑點,但是沒有什麼證據。”何世昌嘆息一聲,“警方的檢查報告顯示剎車片出現斷裂,但是那是一輛最新款的奔馳S600,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剛剛出廠就出問題啊……”
“天吶……”鐘雅琴慢慢站起來。
何世昌無助地看著她:“我生活的世界,就是這樣。七十多年了,我已經見慣了商場的陰謀暗算,在利益的驅動下,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很慶幸你們沒有生活在我的身邊。你們的生活安靜而祥和,這也是我最大的欣慰。”
“我們?”鐘雅琴驚訝地看著何世昌,“你知道?”
何世昌苦笑點頭:“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雅琴,財富雖然在你的眼裡不值一提,但是卻可以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辦很多事情。我不僅知道我們還有一個兒子,我還知道他的名字叫鍾世佳。”
“你在監視我們?”鐘雅琴的眉頭緊皺起來,“你要知道,這是對我們母子的不尊重!”
“不是監視,是關心。”何世昌的聲音很苦澀,“畢竟他是我的兒子,還是我現在惟一的骨肉。”
“他不是你的兒子!”鐘雅琴站起來堅決地,“你也根本不配做他的父親!如果你對我們的生活還有一點點的尊重的話,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和我兒子的正常生活!而且我也告訴你,我鐘雅琴當年跟你在一起,就根本沒把你那點臭錢當回事情!我兒子也一樣,他不會看重你的錢的!雖然我們清貧,但是我們清貧得幸福!清貧得坦蕩!——何世昌,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回來找我了!我告訴你,你辦不到!兒子是我的,不是你的!我不允許你打擾我兒子的正常生活!”
何世昌的心口一陣陣發緊。
鐘雅琴拿起自己的包,轉身要走。
“雅琴……”何世昌的聲音很虛弱。
鐘雅琴不回頭,眼淚在打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我已經是肺癌晚期。”
鐘雅琴立即轉身,注視著何世昌。
何世昌點點頭:“醫生告訴我,我最多還能活三個月。”
鐘雅琴看著何世昌的眼睛,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滋味。
“我想見見我的兒子。”何世昌苦澀地說,“我不強求你們跟我走,我也知道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我只是想見見他,我甚至都不奢求他會叫我爸爸……”
鐘雅琴看著何世昌,許久。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冤家,你這是何苦呢……”
韓光到衛生間拿起墩布,回到客廳擦去地板上的污垢。那個漂亮的女人臉色慘白,躺在沙發上。韓光剛剛擦乾淨地板,女人又吐了。韓光急忙丟下墩布,抱住這個女人,扶著她往痰盂裡面吐。
韓光拿起濕紙巾,給女人擦拭嘴角。女人臉色慘白,呼吸急促。韓光把她慢慢放在沙發上,轉身開始收拾。女人看著韓光的背影,眼睛裡面更多是內疚。韓光卻沒什麼怨言,把手裡的活都乾完了。女人翕動嘴唇:“韓光……”
韓光回頭,擦擦額角的汗水笑笑:“你別說話,歇著。我給你熬藥去。”
女人的眼淚流下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韓光看著她沒說話,片刻笑了笑:“如果不是你,現在我還活著嗎?”
“那是我應該做的,我那時候是衛生員。”
“這也是我應該做的。”韓光說,“我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女人一震,抬頭看他:“你真的願意?”
“我是在破碎的家庭長大的,我知道一個孩子沒有完整家庭的滋味。”韓光的聲音很嘶啞,“孩子需要母親,也需要父親。既然你打算要這個孩子,就要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可是我不能讓你那麼做,你有女朋友!”
“已經……分手了。”
“是因為我?”
“她不知道你……”
“她總有一天會知道,她會恨我的。”
“不,她恨的會是我。”韓光苦笑,“因為我欺騙了她。”
“你沒有欺騙她……”女人著急地說。
“當很多事情說不清楚的時候,最好就是別解釋。”韓光說著進了廚房。中藥還熬著,他掀開蓋子看看火候。
女人躺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她試圖坐起來,呼吸開始急促。她摀住心口,剛剛穿上拖鞋,就栽倒了。她急促呼吸著卻說不出話來,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藥瓶子。
韓光聽到聲音衝出來,他拿起藥給女人餵下。女人的呼吸還是很急促,無助地抓住韓光的胸襟。韓光急忙拿起電話撥打120:“急救中心?我這裡是時代廣場,這裡有病人心髒病突發……”
120救護車鳴著凌厲的警報,高速疾馳過喧鬧的街道。
懷孕的女人戴著氧氣面罩,救護人員在做檢查。韓光坐在女人身邊,握著她的手。女人的眼睛微微睜著,緊緊握住韓光的手。
“有先天性心髒病,還讓她懷孕?!你這個丈夫怎麼當的?!”一個醫生不滿地說。
韓光愣了一下,卻沒有解釋。
救護車在濱海街頭疾馳,奔向市中心醫院。
林冬兒穿著白大褂,坐在辦公室出神。桌子上扔著揉碎的紙巾,她的手裡還拿著一張。眼淚無聲地滑落,她迅速擦去。敲門聲響起,林冬兒急忙埋頭在病例夾上:“進來。”
同事王欣輕輕推開門。他扶扶眼鏡,小聲地:“冬兒,你沒事吧?”
“我?”林冬兒笑笑,“沒事啊,怎麼了?”
王欣看著林冬兒紅腫的眼睛:“你休息吧,120中心打電話通知有一個懷孕的心髒病人發病了。我來處理,你別管了。”
林冬兒一听就起身:“那怎麼行?今天我是值班大夫,這是我的工作。”
王欣看著林冬兒:“你現在的狀態,還是休息吧。我來替你當班。”
“我沒事,真的。”林冬兒已經拿起自己的東西,“對了,你怎麼沒回家?你們科室安排你加班?”
王欣愣了一下:“……沒有。”
“那你?”
“你家挺遠的,反正我下班也是一個人,等你值完班送你回家。”王欣笑著說,“太晚了,不安全。”
林冬兒一愣,隨即說:“不用了,太晚我就在宿舍住了。你回去吧,我能處理。”
王欣剛剛想說什麼,門上的傳呼器響了:“林醫生請立即到急診室!林醫生請立即到急診室!”
林冬兒奪門而出,王欣順手從衣架上拿起一件白大褂邊套邊跟出去。救護車已經停在急診樓門口,救護人員匆匆抬下擔架。林冬兒迎過去,高聲招呼著自己的護士準備。她跟急救中心的大夫交接:“病人甚麼情況?”
“她丈夫說是先天性心髒病,懷孕五個月了。”急救中心的大夫說,“是妊娠反應引發的。”
“胡鬧!”林冬兒著急了,“這不是拿妻子的性命開玩笑嗎?她丈夫呢?”
韓光慢慢走下救護車,站在林冬兒面前。林冬兒愣了一下,韓光看著她,也沒說什麼。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能說,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林冬兒難以置信地看著韓光,臉色一下子白了。
王欣敏銳地感覺到了,急忙招呼護士:“立即送搶救室!面罩吸氧!”
林冬兒臉色煞白,她壓抑住自己的情緒:“這是我的病人!王欣,你別管!”她一轉身推開王欣,招呼著護士:“準備心電監護,測個血壓,抽一個血氣!”
韓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
王欣站在韓光面前,臉色很難看:“你就是那個警察?”
韓光看他,不明白什麼意思。
“我是冬兒父親的學生,我和她算是一起長大的。”王欣的語言帶著挑釁的味道,“我警告你,欺騙冬兒是要付出代價的!”
韓光看著王欣,沒解釋什麼徑直往裡走。王欣一把拉住他:“站住!你進去幹什麼?!”
“我是病人家屬,難道我不能進去嗎?”韓光問。
“你有妻子,你還欺騙冬兒?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你不能這樣欺負她!”王欣臉都氣紅了。
“她不是我的妻子!”韓光著急地說。
“那性質就更惡劣了!”王欣怒了,“你是警察,是國家公務人員!你居然腳踩兩隻船,還搞大其中一個的肚子?!我要去舉報你!你這個警察隊伍的敗類!衣冠禽獸!”
韓光一把就把王欣推到牆上:“你給我聽著!你想去哪裡舉報就去哪裡舉報!你要是沒有警務督察的舉報電話,我可以告訴你!但是現在我要進去,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雖然王欣的體質不算弱,但是韓光這一把推出去絕對夠他受的。王欣被韓光扣住脖子,咳嗽不止。韓光鬆開右手,大步向裡走去。王欣又一把拉住他:“我不許你見冬兒!我不許你再花言巧語——”
韓光掰開他的手,但是王欣又抓住另外一邊。
護士跑出來:“哎呀!這是醫院,你們鬧什麼啊?!——你是病人家屬?!馬上進去,林大夫要你簽字!”
韓光推開王欣,大步跑進去。王欣整整自己凌亂的白大褂,跟著跑了進去。
林冬兒臉色嚴肅,從急診室出來。韓光站住她的面前,林冬兒深呼吸壓抑自己的情緒:“病人現在有危險,你有她以前的病例嗎?”
韓光從包裡拿出來,遞給林冬兒。林冬兒看了一眼,居然是法語的:“巴黎醫院?”
“她剛剛回國,才五個月。”韓光說。
林冬兒匆匆掃了一眼:“我要馬上給病人進行應急處理。病人的姓名?”
“百合。”韓光說。
林冬兒愣了一下:“我要真實姓名!”
“伊蓮·趙。”韓光說,“這是她護照上的名字,中文名字趙百合。”
“趙百合?真俗氣!”林冬兒從嘴角不屑地冷笑一下,“你在這上面簽字。”她轉身要進去,韓光一把拉住她:“冬兒!”
“放手!”林冬兒頭也不回。
韓光鬆開手,林冬兒問:“有事嗎?——還有,冬兒不是你叫的!”
韓光咬牙:“冬兒……”
林冬兒怒視他。
“林大夫,”韓光改口,“我希望你能明白,她是一個病人!別管我們之間有什麼……”
“韓大警官,我告訴你——我林冬兒是醫生!”林冬兒憤怒地說,“請你不要侮辱我的職業道德!”
“簽字,然後滾出去!”王欣冒出來,“冬兒,我給你做助手。”
“好,你馬上換衣服!”林冬兒麻利地說。
急診室的門關上了,韓光孤獨地站在外面。他看看手錶,懊惱地砸了一下牆。
“哎哎!你幹嗎呢?!”一個路過的護士怒視他,“這是醫院不是你們家的牆,別沒事亂砸!”
“對不起,對不起。”韓光急忙道歉。
急診室大樓外的玻璃門旁,紀慧悄悄探出了腦袋。她看著一向冷靜的韓光焦躁地走來走去,眨巴了一下眼睛。
百合家小區的樓下,韓光的白色富康停在地面停車場。
攝像頭規則地轉動著,執行著防盜監控功能。
一個穿著和韓光一模一樣的精幹男人戴著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在黑暗當中看不清楚臉。他走向韓光的富康,拿出鑰匙兩下打開車門。停車場的保安往這邊看了看,就繼續站崗。能這麼麻利打開車的只能是車主,不過他奇怪的是怎麼不用遙控器?
但是奇怪只是一閃念,富康已經啟動到了門口。車窗搖下來,保安看不清楚棒球帽下司機的臉。他把門條遞給保安,然後交了費。保安打開欄杆,司機開著富康加速開出去。
剛剛出門,司機就麻利地開始換擋加速,跟一陣旋風一樣上了公路。
保安納悶地看著這車:“不怕罰款啊?!”
司機開著這輛富康,在紅綠燈口也壓根兒不停留,直接高速開過去。周圍的司機不滿地按著喇叭,躲避這發瘋的白色富康。路口的電子眼忠實地記錄著這輛車的行為,閃了幾下光。
富康的司機顯然是飆車的老手,在車流不算稀疏的中環路上開了足有150公里的時速。
韓光家的小區門口,保安睜大眼睛看著一向規矩開車的“韓光”跟一陣風一樣開來。富康一聲凌厲的急剎車停在門口,保安急忙升起桿子:“韓大哥?你有急事啊?”
戴著棒球帽的“韓光”支吾一聲,就把車開進去了。
保安看著“韓光”下車,匆忙跑向樓道口。 “韓光”麻利地按下密碼,門開了。他匆忙跑進去,門關上了。
韓光家裡,大門輕微咔嚓一聲就開了。戴著棒球帽的男人走進來,手裡的藍光棒打開了。屋子籠罩在一片藍光當中,他徑直走到書櫃前,看著那排子彈。他把藍光棒放在子彈旁邊,然後往一顆子彈上撒下一點銀粉。
棒球帽男人拿出一個小毛刷,輕輕在子彈上刷著。在藍光棒的照射下,韓光的指紋清晰地顯現出來。棒球帽男人拿出一個類似數碼相機一樣的儀器,把探測口貼在選擇出來的右手大拇指指紋上,儀器輕微閃了一下光。
一個小小的軟塑料質地片慢慢從儀器裡面吐出來,棒球帽男人把這張拇指大小的片細心貼在自己戴著手套的右手大拇指上。
韓光靠在牆上,看著急診室的門口。細微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頭。紀慧從門口進來,徑直走向他。韓光看著紀慧,臉上沒任何表情,只是長出一口氣。
“情況怎麼樣了?”紀慧問。
“還在搶救。”韓光也沒多說,更沒問紀慧為什麼會在這裡。
紀慧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韓光:“你不想和我談談嗎?”
“談什麼?”韓光苦笑。
“談談這個孕婦,談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紀慧嘆息,“這件事情肯定是瞞不下去了,或許我可以替你從別的角度說幾句公道話。”
韓光轉過目光:“我沒什麼好談的。”
“你的前途,可能就這樣完了。”紀慧著急地說,“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怎麼回事?你準備和她結婚嗎……”
“你們出去說話!這裡在搶救病人!”一個護士打開門不滿地說。
韓光轉身走出去,紀慧緊緊跟在後面。
急診室門口的花壇後面,韓光坐在暗處拿出煙點著了。紀慧站在他的身邊:“我真的沒想到,你會……”
“我也沒想到。”韓光深呼吸,他抬頭看見了醫院電線桿上的攝像頭。
“這個女人是什麼人?”紀慧問。
“是我在部隊的戰友,她是醫務所的護士。”
“你愛她?”
韓光想想:“曾經愛過,在部隊的時候。”
“那個孩子……”
“你聽著,關於孩子沒什麼好談的。”韓光斷然說,“如果你認為我就是孩子的父親,那我就承認!——總之,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拿這個孩子做文章,我認這個孩子!而且我要定了!”
“你知道你是在拿警隊的前途開玩笑嗎?”紀慧同情地說。
韓光看她:“如果警隊不容我,我可以辭職。”
“值得嗎?”
韓光看著遠方:“什麼是值得的?什麼是不值得的?你能告訴我嗎?”
紀慧被問噎住了。
夜晚的山坡靜悄悄的,蟋蟀在無聊地鳴叫。關閉了車燈的白色富康緩緩開下公路,停在泥濘的灌木叢外面。那個男人下車,走到灌木叢裡面。他換了一身黑色的特警作戰服,戴著黑色的面罩,背著一個戰術背包。男人的身影矯捷,幾下子就穿過灌木叢。
山坡下的特警基地一覽無餘。
電網架在高高的圍牆上面,整個基地籠罩在黑暗當中。只有塔樓上的探照燈在有規律地掃來掃去,拿著狙擊步槍的特警哨兵查看著四周。
男人從戰術背包裡面拿出夜視儀戴上,他的眼里馬上都是綠油油的,非常清晰。經過短暫的觀察和分析,他從山坡上慢慢地匍匐下去,躲藏在牆根。他抬頭看電網,從戰術背包裡面拿出一隻死鷹。
他站起來退後半步,看著上面的電網,手裡的死鷹拋了出去。死鷹劃了個簡短的弧線,準確地落在電網上。警報器立即凌厲地響了起來,探照燈也在瞬間掃了過來。穿著黑色特警戰鬥服的男人急速閃身到了身後山坡的灌木叢裡面,潛伏下來。
特警基地裡面警報大作,開著越野車的巡邏小組立即風馳電掣般衝過來。四個黑衣特警跳下車,拿著自動步槍擺開警戒隊形。四個槍掛戰術手電射上來,他們看見了掛在電網上的死鷹。
“獵狗3號呼叫1號,關閉警報和電網。”帶隊的特警組長對著耳麥說,“這裡的警報是一隻鷹落在電網上引起的,我要上去看一看。完畢。”
警報立即關閉了。
“獵狗1號收到,電網已經關閉,注意安全。完畢。”
特警們架起人梯,特警組長敏捷地爬到圍牆上。他的步槍掃視著圍牆外面,沒看到異常動靜。接著他拿下來死鷹,跳下牆頭。一個特警接過來死鷹:“這鷹真漂亮,怪可惜的了。”
“可能是來咱們這兒過冬的吧?”
“鷹是候鳥嗎?”
“我怎麼知道,我中學生物就不及格。”
特警組長苦笑一下:“別胡說八道了。獵狗1號,我是3號。野生鳥類可能在附近出沒,申請暫時關閉電網。省得到時候林業局再找我們麻煩,完畢。”
“各個單位注意,我是獵狗1號。電網關閉,明天採取措施驅趕鳥類。大家做好警戒工作,完畢。”
“我們走吧。”組長上車。
“這鷹呢?”
“明天交給林業局吧。”
車開走了。
男人從灌木叢當中露出臉,他傾聽著聲音遠去。等一切都安靜下來,他一個箭步躍上圍牆。電網已經沒電,警報器也停止了作用。他的動作很麻利,也幾乎是落地無聲。他閃在圍牆的拐角,這裡是探照燈的死角。等到探照燈掃過去,他跟野兔子一樣躥出去,通過了一百多米的開闊地。
他的目標,是特警隊的主建築——戰備值班大樓。
“喜歡王道的朋友們,今天你們好不好?”
“好——”
酒吧里面的觀眾險些把天花板給喊翻了。
小有名氣的地下樂隊——“王道”搖滾樂隊上場了。既然是重金屬樂隊,自然都是長頭髮,貝司手還留著大鬍子。主唱是個高個子男人,長髮飄逸,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緊緊的褐色牛皮褲子,光脊梁套個花襯衫。他的出現引起下面搖滾愛好者的歡呼:
“王道——阿鐘!王道——阿鐘!”
主唱阿鐘站住舞台中間,對著觀眾伸出雙手示意。現場逐漸安靜下來,阿鐘對著麥克風:“喜歡王道的,請舉手!”
現場舉起一片手,伴隨著小女孩的歡呼。
“喜歡王道的,跟我一起來——”阿鐘拿起麥克風的桿子,高聲喊道。
伴隨著歡呼,貝司手起了前奏。
阿鐘冷峻地看著歡呼的人群,開始高歌。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想要的卻找不到
愛情就跟漲價的汽油一樣越發不經燒
熙熙攘攘的世界上我給你的卻找不到
你還說跟我混來混去什麼都得不到
傻不拉唧的我們還跟瘋了一樣去尋找
尋找愛尋找真尋找美究竟什麼是需要
你名牌內褲表面上有多少男人的味道
妹妹說別來這套看看你乾癟的錢包
金錢是需要慾望是需要還是你哭著要愛我是需要
理想是需要自由是需要還是大流是需要
到底什麼是需要
到底什麼是需要……
阿鐘搖著長發,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觀眾也跟癲狂了一樣,跺著腳跟著瘋狂的重金屬音樂狂喊亂叫。一個女孩尖叫著:“阿鐘——我愛你——啊——”
站在最後排的何世昌露出苦笑:“這就是世佳?”
鐘雅琴嘆口氣,哀怨地看著他:“對,是你的兒子。”
何世昌沒有生氣,只是很無奈:“年輕人啊,都有瘋狂的時候。我年輕的時候,也熱愛藝術……”
鐘雅琴哀怨的目光飄過來,何世昌的話咽在了肚子裡面。鐘雅琴轉過目光,看著台上的兒子:“他從小就吃盡了苦頭,因為他沒有爸爸。他的性格一直很叛逆,但是學習不錯,也熱愛音樂,就是不太好和人說話。也可能是壓抑太深了,他初中的時候喜歡西洋搖滾音樂。為這個我和他吵架,但是後來想想,孩子已經挺委屈了,何必再剝奪他的愛好呢?本來想著長大也就好了,沒想到上了音樂學院學古典音樂也沒改了他這個愛好。大學畢業了,本來在濱海音樂家協會工作,但是他辭職了。跟一幫朋友組成了這個樂隊……”
何世昌聽著,苦笑:“也不能說他錯,好在他沒有學壞。”
鐘雅琴抹著眼淚:“你知道這個孩子,因為你吃了多少苦?他從懂事開始,就問我爸爸是誰。我不告訴他,他也不哭。別的孩子欺負他,他就跟人家打架……二十七年了,他也不容易。”
何世昌很內疚:“都是我不好。”
“是我自己找的,我不怪你。”鐘雅琴抬頭看著台上的孩子淚花閃閃,“我知道你有太太,還要跟你在一起。那時候我也太年輕了,真的是為了愛情什麼都不管不顧。”
何世昌握住了鐘雅琴的手,鐘雅琴顫抖一下,但是沒有躲開。何世昌內疚地:“還有機會,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世佳要是喜歡搖滾音樂,我要讓他到更大的舞台上去表演!我要滿足你們所有的願望!”
鐘雅琴卻慢慢抽出來自己的手,搖頭:“不。你太不了解世佳的個性了……他是那種非常固執的孩子。不說你是他爸爸還好,要是說你是爸爸,他肯定會永遠不見你。他的恨,都深深藏在心裡了。你就算能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出名的搖滾巨星,他也不會向你低頭的……他不會認你的……”
“可是我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鐘雅琴複雜地看著何世昌:“你以為,在他的心裡有父親的位置嗎?”
何世昌被噎住了,傷感和失落一點點爬上他的臉。
“你來的太晚了,太晚了……”鐘雅琴哀怨地說,“你要是早點出現,哪怕是他上大學的時候,他都可能接受你。但是,現在……”
何世昌看著長發的兒子:“我知道,我的錯無法原諒。但是我相信,他的骨子裡面流著的是我的血液。血,畢竟是濃於水的。我會等待,用我剩下的所有時間去等待。即便他還是恨我,我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鐘雅琴奇怪地看何世昌:“你是為了這個來找他?”
何世昌看著鐘雅琴:“我不是要害他,我是要給他!給他所有的一切!”
“你太看低我和我的兒子了!”鐘雅琴搖頭嘆息,“你走吧,我們不需要你的錢,你的公司,你的地位,你的權勢。我們什麼都不要,我們娘兒倆就想好好地過我們的日子……”
“雅琴……”何世昌張嘴,卻失語。
“我答應過你,讓你見兒子,我會做到。”鐘雅琴打定主意,“但是我告訴你,我們都不會跟你走。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生活,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明白嗎?”
何世昌悲傷地點點頭,閉上眼睛老淚縱橫。
特警隊戰備值班大樓。那個穿著黑色特警作戰服的男人戴著夜視儀,順著外牆的雨水管道開始攀登。他的身影敏捷,顯然是長期正規訓練的結果。他到了二樓監控室的窗戶外面,把夜視儀推上去,慢慢探出眼睛。
值班的特警面對不同的監視器,有點昏昏欲睡。
男人拔出帶著消音器的手槍,瞄準值班特警摳動扳機。隨著噗噗兩聲,低速子彈穿過玻璃,打在值班特警身上。麻醉彈在瞬間發生了作用,值班特警栽倒了。男人撬開玻璃,爬進監控室。
他推開值班特警,然後逐次關閉了各個樓層的監視器。他的手套上,粘著韓光留在子彈上的指紋。
男人打開監視器的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槍庫在三樓拐角處,門口的監視器已經失去作用。男人從戰術背包裡面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來接上自己帶的智能鑰匙卡片,然後插入密碼智能鎖的插卡處。電腦程序在迅速換算著密碼。沒幾秒鐘,槍庫的門咔嚓一聲打開了。
男人推開槍庫的門。
槍庫的所有武器櫃子,緩緩展現在他的面前。
急診手術室裡面,百合的臉色還是那麼慘白。病人的情況逐漸穩定下來,林冬兒看著穩定的心跳鬆了一口氣。她的頭髮濕漉漉貼在額頭上,臉色也是慘白的。但是沒有通常欣慰的微笑露出來,林冬兒的眼睛當中因為工作而散發的光逐漸消失了。她吩咐護士注意觀察,轉身出去了。
王欣見狀跟了出去。
林冬兒摘下口罩、帽子,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發呆。
“冬兒!”王欣低聲說。
林冬兒美麗的眼睛慢慢溢出眼淚,刷地落下來。
王欣站在她的身後:“想哭,你就哭出來吧。”
林冬兒突然摀住自己的嘴哭出聲來,大步跑向值班室。王欣急忙跟著:“冬兒!冬兒!”
林冬兒跑進值班室,咣地關上門。王欣著急地敲門:“冬兒!冬兒你開門啊?”
林冬兒靠在門上失聲痛哭,淚水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你想過沒有,這件事情會引起多大的轟動?”紀慧著急地說。
“那是我的事情。”韓光平靜地說。
“但是你是市民心中的英雄!一旦這件事情暴露出來,你以為損失的是你自己的榮譽?是市民對警察的信任!”紀慧說,“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已經看見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你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懷孕的女人拋棄你的女朋友!她很愛你!”
韓光吐出一口煙,沉默。
“你別跟個悶葫蘆似的行不行啊?”紀慧一把掐滅他的煙,“你倒是說話啊?這個事情瞞不到明天的!”
韓光看著她:“我從來不去想明天的事情,因為今天就已經很艱難了!”
“但是你要怎麼面對市民對你的信任?”
“我是一個警察,但是我也是一個人!我有自己的隱私!我從未想過做什麼警察的英雄,從來沒有!我只是做我的職業,做我的份內工作!”韓光回答,“如果市民不能接受一個特警隊員也有自己的隱私,那麼我辭職!我選擇不再做英雄!”
“你傻啊你?”紀慧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你要知道,這是在中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的!”
韓光奇怪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人言可畏你知道不知道?”
“我是一個狙擊手,我已經習慣孤獨。”韓光看著天上的星星說,“每次我單獨出任務的時候,成功和失敗都取決於我個人的判斷。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再跟任何人解釋。老百姓愛說什麼,甚至是我的同事愛說什麼,對於我都已經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紀慧著急地說。
“祖國知道我。”韓光轉向紀慧堅定地說,“足夠了!”
紀慧納悶地看他:“我在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正常?”
“沒什麼,我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隊的事。”韓光的臉上很堅毅,“我不管別人說什麼,這個孩子我認了!組織上要我結婚,我就結婚;組織上要我辭職,我就辭職!總之,關於這個孩子和這個女人,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紀慧納悶地看著他:“你到底在保守什麼秘密?”
“刺客的秘密。”韓光淡淡地說。
“刺客?”
韓光冷冷地看著紀慧。
黑暗當中,韓光的眼睛真的是寒光閃閃,紀慧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男人的右手拇指放在韓光的槍櫃鎖驗證扣上,隨著滴答一聲驗證成功,槍櫃的門打開了。
但是他還是愣了一下,因為韓光的槍櫃門背面貼著一張照片。是黑白的照片,年代已經久遠,都有了毛邊,所以主人給這張照片鍍了一層膜。
是一群特種兵的合影。韓光穿著狙擊手的偽裝衣,抱著狙擊步槍在後排最右側,他的旁邊是一個戴著黑色貝雷帽的上尉軍官。其餘的特種兵都是精乾打扮,迷彩油彩的臉上一股鳥氣。男人的目光停留在韓光身邊的一個士兵身上,這是輔助狙擊手的觀察手,年輕的臉上同樣是意氣風發。
男人的眼睛略微亮了一下。
他不作聲,繼續審視槍櫃。那把屬於韓光的狙擊步槍靜靜臥在槍櫃裡面,發藍都已經磨的發白。他拿出這把狙擊步槍,裝入槍袋當中。
然後他關上槍櫃,鎖好槍庫出去了。
黑影迅捷地跑過開闊地。
執勤特警在塔樓上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他把探照燈挪過去,卻什麼都沒有。他很納悶,拿起夜視望遠鏡觀察。除了圍牆那邊的樹叢在晃動,什麼都沒有。他放下望遠鏡:“獵狗5號報告,4號地區好像有動靜。派人查看一下,完畢。”
但是來不及去查看了,他驚訝地看見圍牆外面的灌木叢有車燈亮了,一輛白色的車跟瘋子似的從黑暗中衝出,徑直沖向公路,在沿海公路上開的飛快,以致於當他想起來報告的時候車已經沒了影子。
整個特警基地警報大作,戰備值班的特警分隊和在宿舍休息的特警隊員都衝了出來。軍靴聲、叫喊聲響成一片,警犬的嚎叫驚天動地。
薛剛的聲音在局裡110指揮中心的喇叭裡面響起:“特警基地發生盜竊案件!一支狙擊步槍丟失,重複一遍,一支狙擊步槍丟失!這是特急事件,立即封鎖所有道路進行盤查!……”
值班女警對著耳麥:“各巡邏單位注意,盤查所有白色轎車!注意,特警隊的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疑犯可能駕駛白色轎車離開。目擊警員沒有確定轎車品牌和牌照,所以要提高警惕。注意,一支88狙擊步槍丟失……”
韓光的手機在響,他拿起來:“餵?我是韓光。”
“你在哪裡?”薛剛著急地問,“立即歸隊!”
“我在醫院,出什麼事了?”
“你的槍丟了!”
韓光愣了一下:“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全都瘋了,你趕緊先回來再說!韓光,你是那麼仔細的一個人,怎麼丟的就是你的槍呢?!”
韓光默默掛上電話。
“怎麼了?”紀慧問。
“沒事。”韓光轉身走向急診室,“我們內部的事情,你回家吧。”
他走到急診室門口,王欣在跟護士說著什麼。看見他進來,王欣冷冷地說:“人沒事了,去那邊交款。然後你帶她回家,商量一下到底怎麼辦。五個月了,引產都很危險!”
“我單位有事,我得先走。”韓光說,“能不能交給你們醫院?就一晚上?”
“少來吧你!”王欣說,“人出事了算誰的?我們可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林大夫呢?”
“她不想見你,還有,你以後別來打擾她。”王欣冷冰冰地說。
林冬兒打開值班室的門,眼裡都是淚水。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誰都沒見過她這樣傷心過。
“韓光,我問你……”林冬兒的聲音都是哽咽的,“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韓光看著她,沒說話。王欣急忙走過去低聲說:“冬兒,這是在單位。有事別在這裡說……”
“你閃開!”林冬兒一把推開王欣,“我跟韓光說話!”
韓光看著傷心欲絕的林冬兒,不說話。
“你回答我,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林冬兒的話是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
“我的!”韓光果斷地回答。
護士攙扶著虛弱的百合剛剛出來,百合聽到這句話一愣:“韓光?”
“很好!”林冬兒點頭,“起碼你還算個男人!”
“對不起,我走了。”韓光接過百合。百合著急地:“大夫,你聽我說……”
“別說了!”韓光打斷百合,“這孩子是我的!”
“你……”林冬兒指著他,身子在顫抖:“你真的……”她眼前一黑,王欣急忙扶住她。護士們跑過去:“林大夫!林大夫!”
王欣怒視韓光:“滾!你趕緊滾出去!”
韓光扶著想說話的百合:“我們走!”百合被他不由分說拉著慢慢走出去。她不時地回頭,但是已經看不到冬兒,只有王欣在著急地招呼著護士把冬兒抬進急診室。
“韓光,你為什麼要這樣?”百合聲音顫抖著問,“這對她太殘忍了。”
“我不這樣,才是真的對她殘忍。”韓光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們單位出事了,我得趕回去。”
“那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你身體不行,還是我送你吧。”韓光說,“我的車還在你家樓下,我開車回單位很快。”
他攙扶著女人出去了。
紀慧在醫院急診室門口外的陰影處,看著他們過去。
酒吧的後台。滿頭大汗的鍾世佳跟著自己的哥們儿下來,外面的掌聲還在雷動。鍾世佳接過一瓶礦泉水幾乎一口氣全都灌下去,擦擦嘴:“媽的!給我一顆煙!”
“阿鐘,你媽在外面等你。”
“我媽?她來這兒了?”鍾世佳幾乎不敢相信,“她居然來這裡找我?”
“對啊,我騙你幹嗎啊?”
鍾世佳急忙走出去。
外面的胡同里面,兩個老人默默站著。鍾世佳出來:“媽,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鐘雅琴看著兒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世佳。”何世昌趨前一步,看著自己的兒子。
鍾世佳看看母親,又看看這個不認識的老頭:“這是誰啊?”
何世昌的喉結蠕動一下,沒說出來話。
“哦——”鍾世佳似乎恍然大悟,“這就是上次趙阿姨說的那個老傅吧?師範大學退休的那個?怎麼你同意見他了?”他笑出來,雖然長髮披肩但是笑起來卻很可愛:“不用問我意見了,媽你看著合適就行!傅老伯,我也不回家在外面住,你不會看著我鬧心的!我媽這個人可好了……”
“世佳!”鐘雅琴打斷他。
“怎麼了?”鍾世佳納悶,“我沒意見啊,我不早跟你說了嗎?你看著合適就行,我支持啊!”
鐘雅琴長嘆一口氣。
何世昌的喉結蠕動著:“世佳,我……我就是你爸爸……”
鍾世佳一下子愣住了,跟被雷劈了一樣。
鐘雅琴看著兒子的眼睛,點點頭。
鍾世佳看看母親,又看著何世昌。
何世昌又趨前一步,伸開雙臂想擁抱兒子。
鍾世佳的臉上湧現出來奇怪的笑意,話從牙縫裡面擠出來:“我操!——原來是你這個老不死的!”
韓光關上百合家的門,走進電梯。不一會兒,他匆匆跑出樓道口,跑向自己的車。
韓光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眼睛注意地看著自己的車。車似乎跟自己停的角度不太一樣,但是他顧不上停留觀察,拿出遙控器打開車門。保安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韓光上車,發動機器。
韓光的眼睛看看油表和里程表。
他換擋,開過保安打開的欄杆,高速開上公路。
保安在後面納悶地:“有病吧?出來進去的?”
韓光開車在公路上疾馳,前方有警車在佈置崗哨。他慢慢減速在路障前,兩個戴著鋼盔穿著防彈背心的巡警走過來:“出示你的證件和駕駛執照。”
韓光拿出警官證。
巡警接過來仔細看過:“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出什麼事情了?”
“你不知道啊?你們特警丟槍了,疑犯可能駕駛的白色轎車。”巡警苦笑說,“結果,大晚上我們都不得睡覺了。估計你也開始忙了,走吧。”
“都是苦命。”韓光接過自己的證件發動汽車。
他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上面顯示是百合的號碼。他的臉色一變:“餵?怎麼了?!”
“韓光,韓光你千萬別回來——啊——”百合的慘叫。
啪!電話掛了。
韓光立即急剎車,聲音很刺耳。巡警都給嚇了一跳:“哥們儿,怎麼了?有情況?”
韓光原地快速調頭,對著巡警喊:“把路障給我挪開!”
巡警急忙挪開路障:“用不用幫忙?我呼叫支援?”
“不用,我自己可以處理!”韓光踩下油門,車高速沖出去。
“今天晚上,都亂套了。”巡警苦笑搖頭。
韓光駕駛富康再次沖到小區門口,保安目瞪口呆:“哥們儿你這是乾嗎啊?”
韓光的車不減速,直接就撞碎了欄杆衝進去。保安追過去,韓光從車裡跳出來舉起警官證:“警察——你趕緊躲開!這裡要出事了——”保安嚇得屁滾尿流,就跟兔子一樣瞬間消失了。
韓光的袖子一甩,匕首滑到手裡。他打開樓道門,快速沖進去。
咣!百合家的門被一腳踢開,韓光衝了進來:“百合!”
百合支吾著,韓光定睛一看——百合被綁在窗口的椅子上,嘴上貼著膠條。韓光衝過去,撕下百合嘴上的膠條:“怎麼回事?”
“韓光你快走!”百合嘶啞著喉嚨高喊,“這不關你的事情!”
“他在哪裡?!”韓光攥著匕首眼睛都要冒出火來。
砰!
一聲槍響。
嗖——呼嘯的彈頭在韓光耳邊滑出尖利的哨音。
彈頭擦著韓光的耳邊過去,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眼睜睜看著百合眉心中彈猝然栽倒。
“啊——”韓光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對面的山坡上,一個黑影閃電般地跳躍出來再次隱蔽。
“你知道你乾了什麼——”韓光野獸般地對那邊嚎叫著,從腰帶上解開一道攀登扣,直接扣在窗台上,然後抽身從六樓的窗戶上飛身躍出。
腰帶裡面藏著的鋼絲繩拽開了,嗖嗖響著拽著韓光從六樓下去。韓光在著地瞬間一個側滾翻,化解重力。隨即他爬起來拿著匕首就跑向對面的山坡,灌木叢抽打著他的臉,猶如很多年前在軍隊的時候一樣。
韓光粗重喘息著,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衝到山坡上:“混蛋——你知道你乾了什麼——”
黑影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丟下狙擊步槍,轉身跑進樹林。韓光瘋狂地跑過去,彎腰抓起來那桿狙擊步槍。他迅速上栓,裡面還有子彈。他拿起狙擊步槍對準晃動的樹林連連開槍,但是黑影顯然跑遠了。
“啊——”韓光衝著黑影暴怒地吼叫。
警報由遠到近,警車隊伍包圍了山坡,警察和特警跟潮水一樣湧上來。直升機也壓下低空,特警隊員舉著步槍對準探照燈下的韓光。高音喇叭在喊話:“立即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立即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唐曉軍是第一批衝上山坡的,他的臉上越來越震驚:“韓光?”
韓光看著他,把手裡的狙擊步槍丟在身邊。
薛剛也張大嘴:“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所有的特警隊員都驚呆了,傻傻地持槍對準韓光,甚至都忘記上前抓人。韓光看著他們,直升機在他的頭頂懸停。他丟下手裡剩下的匕首,舉起自己的雙手。
探照燈下的韓光,臉色非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