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決戰石家莊:解放戰爭檔案

第2章 第02章支前忙,行軍路上歌聲揚

一般在稍正常的情況下行軍,都是司務長先走,先到目的地號房子,埋鍋做飯,部隊到達宿營地吃了飯就馬上休息。但在這時就不行了,整個大部隊都是一個勁地往前趕,吃飯的問題就已經是次要的了。好在與此同時,冀中和冀晉軍區都專門成立了支前指揮部,動員老鄉為部隊運送給養和彈藥。因為是在解放區,軍情又如此緊急,不存在隱蔽軍事企圖的問題,在部隊通過的村子,熱鬧鬧成了綿延的集市。 後勤在戰爭中是很重要的,一般分作兩攤、後面的是運輸隊,離戰場遠一點,有大車,後方離得更遠。前面的緊跟指揮所後面,清風店戰場一角是擔架隊,戰前抬著彈藥往上送,打起來準備隨時從戰場上往下抬傷員,打完仗還要往下抬戰利品。打仗用人很多. ,擔架隊是必不可少的,打仗哪裡能少得了負傷犧牲呢?一響槍,必有傷亡。擔架是有什麼用什麼,卸下一塊門板就是擔架,實在沒有,棍棒加繩索也能構成一副簡單的擔架。擔架隊跟著團一級隊伍,通常是七八十副擔架。一般抬擔架的隊員也有負傷或犧牲的,每次戰前,地方政府都要動員,打多長的仗就跟多長時間,打完仗才可以回家去。吃飯和部隊一樣,行動也和部隊一樣,只是在部隊後面。既然什麼都和部隊一樣,一盤散沙就極不適應戰爭,必須有個組織,以後擔架隊就不叫民工,而是叫擔架隊,成為一支隊伍。

晉察冀軍區專門頒發了民兵團、擔架總隊、運輸總隊的統一編制,制定了戰時勤務的暫行辦法,部署了整頓工作,要求支前民工一定要由符合條件的青壯年參加,強調黨員幹部帶頭,各種戰勤的組織幹部一定要由縣、區、村幹部帶隊。為了平衡負擔,晉察冀軍區把人力物力劃為三線:第一線為作戰區,作為戰場的預備力量臨時徵用;第二線為接通作戰區,擔負先頭兵站的運輸任務,服勤期為一個戰役;第三線為後方區,擔任隨軍與先頭兵站的任務,服勤期為兩個戰役。 安國縣只用五六天就能完成支前工作的整頓,編組好隨軍擔架400副,兵站轉運擔架300副,而且進行了軍事教育和實戰演練,動員數量超過了上級規定的要求。饒陽縣組成了運輸大車、民工擔架和隨軍民兵三個團,待命出征。兵站運輸線也根據部隊機動作戰的需要,本著便於機動的原則,晉察冀軍區在定縣、曲陽、北鎮和寨西店設了四處兵站,負責二級軍區和野戰軍之間的運輸。

如野戰軍有軍事行動,該線兵站隨之轉移時,由冀晉軍區設站接替。在各兵站之間,臨時開設若干分站,傷員轉動站和食宿站,構成急救、換藥、飲食、民工食宿、替換的能伸能縮的兵站運輸網,為戰局的發展變化做了敵變我變的多手準備。 為了保證無論是保北還是保南戰役的進行,冀中產糧區早就向易縣、完縣、滿城、唐縣調運了大批糧食,儲備於山區。冀中做了重點儲備,各縣也都建立了糧柴油鹽以及副食的供應點。為了就近供應,縮短運距,減少損失,利於保管,還採取了多點儲備,分散存放的辦法。在靠近戰區的地方和交通要道,還以三五村為單位,設置了小型糧庫和副食品供應站。另外,還組織了隨軍糧庫,糧食就裝在大車上,跟在部隊後面前進,部隊到哪裡隨軍糧庫就到哪裡。

清風店戰役是突然進行的,事先誰也沒有想到也沒有誰設計這一戰局的變化,正像水無常形一樣。但是,正是由於晉察冀軍區有這樣一套嚴密的兵站運輸網,才使部隊在任何情況下,都做到了兵馬未到,糧草先行。 晉察冀軍區後勤專門在易縣開設了前方指揮所,統一指揮保北一線的後勤工作,清風店戰役一決定,部隊緊急南下,後勤部隊即隨跟進。冀中軍區後勤由副司令員吳樹聲負責,在安新開設前指,一邊緊急下達戰勤任務,一邊調整人力物力,除留部分人員在原地繼續保障外,其余馬上轉移到高陽,開設清風店後勤兵站,靠近同級指揮所配置兵站的分站。九旅的兵站在王京,距離部隊10裡,十旅的兵站在許家莊,距離部隊8裡。在部隊最後合圍西南合時,兩個旅的後勤兵站都及時轉移到合營,距離前線2.5公里左右。

人民群眾慰勞人民子弟兵據戰後統計,參戰部隊的每個戰士平均有2.5個民工支援,每4個人有一副支前擔架,每12個人有一輛支前大車。正因為平時準備細緻,一旦緊急戰區動員,全區的民兵和老百姓全體行動,僅數小時,沿途十餘個縣就動員了1萬副擔架,9.8萬民工,還有運送彈藥的大車,跟著部隊前進。僅定縣就很快組織起了170輛大車,日夜搶運,保證每個戰士帶足步槍子彈100發,手榴彈4枚。此外,每挺機槍有500發子彈,每門火砲有50發砲彈。冀中還在兩天時間內為參戰部隊籌集到了70萬餘斤糧食,還籌集了10餘萬斤馬料和百萬餘斤馬草,以及大量的油鹽菜和構築工事的器材,並且準備了燒柴百萬斤。 當年10月17日,圍攻徐水的戰鬥已進行5天了,沉悶的砲聲不斷傳來,支前指揮部裡,變得比趕集還熱鬧,穿軍衣的,穿便衣的,你出我進,里里外外地忙著。正為一批糧食忙得不可開交,忽然,電話機里傳來緊急通知,要立即到野司開會。耿飚把清風店的形勢一講,然後說,要完成這個任務,還要靠冀中人民的大力支援。

吳樹聲說,沒問題,具體任務是什麼? 耿飚說,部隊路上沒有做飯的時間,要由沿途的村莊準備,部隊到時邊走邊吃,片刻不停。怎麼樣?能辦到嗎?恐怕最困難的是明天早上的那頓飯。 耿飚看了看表,這時是晚上8點,距明天早上只有十幾個小時了。 清風店戰役,我軍將士踏上征途吳樹聲說,好,我們保證部隊明天早上能吃上飯。 他算了一下,佈置從專區到縣到區再到村,最後通知到一家一戶,挑水、生火、淘米、合面、做熟,要按常規,一般需要兩到三天,而現在只有十幾個小時,困難確實不小,但吳樹聲沒有說。回到支前指揮部,吳樹聲要求各級立刻採取一切辦法,電話、電報、騾馬、騎自行車或跑步,盡快把雞毛信送下去。 靠近戰區的家家都亮起燈火,徹夜未眠,為隨軍糧庫加工軍糧,碾磨的聲音幾里地以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任務一佈置下去,原來在保北的支前指揮部除留一小部分繼續在保北外,大部分由安新向高陽轉移。吳樹聲看看天空,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預定的時間就要到了,沿途的水飯站設置好了嗎?越往前走,他的心越焦灼不安。突然前方出現了一片喧鬧,一幅令人鼓舞的景像出現了,村口上,一大群老鄉正扶肩搭背,翹首踮足向北望,在他們身後,沿路排開兩溜大缸小罐,在乾淨的籠布下,新出鍋的大餅、白薯正冒著香香的熱氣。老鄉們看見吳樹聲他們過來,都圍上來問部隊什麼時候到?吳樹聲看見一位老大爺滿臉白粉,就問他,旁邊的大娘搶先說,俺這老頭一輩子沒燒過火,這回聽說給子弟兵做飯,怕來不及,非要下手不可,笨手笨腳的,餅沒烙幾張,臉上倒粘了不少面。

一群人全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講了昨夜的情景。 雞叫三遍時,村里響起了鑼聲,說老鄉們,明早子弟兵從這過,大家趕緊起來,燒水,烙乾糧。白面和柴到村政府去領。馬上村里就燈火通明,糧庫裡存的百十斤面,一下就空了。面不夠,糧秣主任提著秤正著急,一位老漢說,咱能讓子弟兵餓肚子嗎?當然不能。那咱們把家裡留的待客的面拿出來,聚少成多,也能湊個幾百斤。不大功夫,各家就端著大餅和開水到村頭來了。 吳樹聲說,大伯,這才半夜的工夫,你們搞得可真快呀。 老大爺說,只要咱老百姓齊心,天大的事也能辦得到。 說話間,遠處騰起一團團煙塵,部隊過來了。 部隊路經的村莊早做好了一切準備,大大縮短了部隊停留的時間。

太陽升起一竿子高時,陸續過來的部隊就進入高陽以南了,這一帶是老解放區,離村莊老遠,就聞到家家的飯香了。沿街排開,有用大缸的,有用小盆的,還有用包米葉子編的籮筐,盛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有蔥花油的苞米餅,有紅皮沙瓤的大白薯,有燙麵包子,有剝好皮的茶葉雞蛋,還有紅棗、花生、核桃,甚至還有幾乎只有過年才能見到的噴噴香的熟豬肉。老百姓真是家裡有什麼拿什麼,連捨不得吃準備過年的一點年貨也拿了出來,實在是百家飯。老人看著戰士們一瘸一拐地還在跑,心疼極了,一邊往戰士手中塞吃食,一邊說,你們要是在這住一住,我一定打好一盆熱水,好好給你們燙一燙腳。老太太還說,國民黨兵可把我們糟踏苦了,我們也沒有什麼吃的,就這一點東西,全給同志吃。戰士們也顧不得說話,抓起吃食就跑,也不知道手裡拿的是什麼,就已經狼吞虎咽地下了肚。

隔一段就設立一個飲水站,大嫂、大娘和孩子們把家中捨不得吃的綠豆拿出來熬成湯,還有烙餅、雞蛋,甚至留給小孩子吃的榛子,也一把一把抓給戰士。隊伍沒有住腳,老鄉們知道戰士是趕路去消滅敵人的,就往戰士手中一把把地塞吃食,孩子們也學著大人的樣往戰士的口袋裡塞糖塞瓜子,姑娘們則羞紅了臉幫著老大娘往戰士的手中塞紅雞蛋。在農村,紅雞蛋是一種吉利的象徵,一般坐月子的媽媽才吃紅雞蛋。楊成武看著這熱烈的場面想,看來我們這一仗一定要打贏了,一定會打贏。想到這裡,他連聲對帶隊的村幹部說謝謝!謝謝! 民兵紛紛幫助戰士扛背包,還有的用小車推戰士,往前推一段再返回來推另一名戰士。清風店附近幾十個村子的老百姓,主動給部隊當嚮導,修工事,運糧草。戰鬥打響後,自動組織聯防,捕捉和看管俘虜。

這一切,都強有力地鼓舞了戰士的情緒。 在部隊的身後,出現了大隊的民工支前隊伍,扛著擔架,趕著大車,一眼望不到尾。 三縱九旅供給股長朱顯東說,那時很簡單,後勤要說困難是困難極了,什麼都沒有,兩手抱空拳。要說容易也容易,就是靠人民群眾,擔架隊、救護隊、運輸隊,全靠老百姓。一句話,離開老百姓,也就沒有後勤了。 原北京軍區後勤部政委侯德寶那時在四縱十旅負責後勤,他說,那天往清風店趕,一天一夜跑了230里地,到了楊各莊,我那馬死活不走了。侯德寶給旅長邱蔚、政委傅崇碧和政治部主任邊疆等安排的早飯是油條。馬不走,沒辦法,也給馬吃了幾根油條,喝了水,這才又上路。侯德寶說他帶著滿城和易縣的縣長一塊走;給老鄉宣傳煮雞蛋,烙餅,窩頭都行,還別忘了水。那時老鄉真好,縣長一說,馬上就行動,一點也不耽誤部隊。 大多數的部隊都得到了沿途老鄉的慰勞。但並不是所有的往清風店趕的部隊都吃上了飯,也有沒吃上的,乾脆餓著肚子,比如二十六團,跑了一夜,天亮才在滿城吃上飯。吃飯也不是坐著吃,而是邊走邊從自己的干糧袋裡抓著吃。但是,沒吃上飯的只是極少的一部分部隊,因為部隊行軍的路線不同,雖然都是往清風店去,不能擠成一堆,每個部隊經過的村子不一樣,也有事先沒有通知到的。這也不怕,後勤系統備有隨軍糧庫,能夠保證每個戰士1—2天的補給量。真正吃不上飯的部隊也不怕,各團都有應急措施,團裡把各連的炊事員都集中起來,集中為前線做飯送水。 住在石家莊紅軍路幹休所的原某軍副政委王子明,那時是七旅偵察連的司務長。他說,50多公里地,我們往方順橋就跑了一晚上,主要是防保定的敵人出來。七旅是在清風店已經合圍以後野司怕保北那邊萬一頂不住,提前到方順橋再築—條防線的。一路上也走得急。政委動員說,走得動也得走,走不動也得走。王子明記得出發時天還沒黑,戰士們把米袋子都灌滿,帶上幾天的糧食。炊事班就一個油挑子,一個行軍鍋,抬腿就走了。在到達清風店的當天早上,二十六團的伙房很快支鍋做熟了飯,送到正在挖工事的戰士手裡。 而羅歷戎的第三軍,一路上不僅沒有老鄉慰問,老鄉還把水井封了,糧食藏了。羅歷戎的部隊又累又餓不說,還走一路被襲擊了一路。晚上宿營也常常草木皆兵,睡不安穩,難怪路上越走越慢呢。 這仗誰能打贏誰打不贏,在這裡就已經很清楚了。 進軍清風店的部隊分多路前進,從傍黑撤出陣地,就開始一路小跑,也不管掉隊多少,跟不上就跟不上,能帶上幾個就是幾個,能上多少就是多少。因為是急行軍,戰士們都背著背包,什麼時候進入戰鬥,什麼時候才甩掉背包,集中到後勤。背包在當時是很寶貴的,每人一個,丟了就找不回來。指導員傅福增說,他記得那時戰士們情緒都很高,掉隊的不算多。 平常的夜是漫長的,現在伴著小雨的夜卻顯得太短了,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而一算距離,才走出了50多公里,連一半還不足。而距離規定的時間,只有10多個小時了。能不能先敵到達清風店,成了一個最嚴峻的考驗。 離休前擔任某師副政委的傅福增,當時是九旅二十五團一營三連指導員,他說,那一段時間,基本上是天天打,休息不了幾天,說打就打,打的都是運動戰。打運動戰的主要任務就是行軍,行軍是戰鬥力的一種表現。只要按時到達,就取得了勝利的前提。此時,部隊經過了七個晝夜的連續作戰,已經相當疲勞,又馬不停蹄地走了一夜,眼下似乎再也走不動了;有的戰士走著走著就睡著了,等後面人推一把才猛然清醒,又往前走。走著走著又睡著了,有的甚至躺在路邊打開了呼嚕。 行軍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政治工作在這裡顯出了強大的威力。 “活捉羅歷戎!“為人民立大功! ”從野戰軍首長到各級指揮員以及政治工作人員都穿行在行軍隊伍中,邊走邊宣傳,鼓勵不掉隊。並針對可能產生的“怕撲空,怕走路,怕疲勞掉隊”等顧慮,進行深入細緻的和群眾性的思想工作,反复說明這次戰役的主要意義,只有走得快,才能抓住戰機。一切的走都是為了打,走是爭取戰役勝利的關鍵,誰能戰勝疲勞,誰就能勝利。並提出口號:“不怕走路,不怕撲空,不怕疲勞掉隊,趕到敵人前頭就是勝利”。鼓舞全體戰鬥員堅決打好這一仗。同時各級領導嚴密組織,加強收容工作。開展十里一評比的活動,看誰能早到一分鐘,看誰先與敵人交火,以此調動戰士當先進的信心。同時積極開展團結互助活動,力求不掉隊,黨員和骨幹早巳成了“雙槍將”?大家還搶著替炊事班和體弱的同志背東西。到了後來。為了保證時間,各部隊都輕了裝,只帶手中的武器,能走就走,能跑就跑。不管白天黑夜,不顧一切疲勞,不管敵機襲擾,一定要準時到達指定位置。 葛振岳,又瘦又小,戰友戲稱他小知識分子,打清風店時他是三縱九旅二十六團政委。那時打仗一般都傳達到縱隊,頂多到旅。團這一級很少具體傳達,要打哪一個仗了,才臨陣開會佈置。像清風店這一仗,連會也沒有,我們正在保北作戰,本來打了一天惡仗,正準備第二天更殘酷的阻擊,幾公里外的旅部來電話了。說你們馬上出發。然後連珠炮似地說了從哪裡到哪裡,幾點到。最後問聽清了沒有?葛振岳說,聽清了,你是說讓我們團天亮前趕到望都?對,你再重複一遍。葛振岳原原本本地重複一遍。 這時是黃昏,團長范志輝正在村邊散步,在考慮下一步的戰鬥,通信員趕緊把他叫回來,參謀長周振恆也被從前線叫了回來,他莫名其妙,問團長范志輝,快打完了,再打就打下來了,怎麼打著打著就撤下來?怎麼回事?團長范志輝說有新的任務,馬上出發。不要說前線的戰鬥部隊。就是團部也沒有吃晚飯,好在事先炒了一些黃豆分紿警衛員帶上。誰餓了誰就吃上一把,因為按時間推算根本沒有在路上吃飯的時間。出發的命令很快就發下去了。 但是,除了到達的目的地和到達目的地的時間,別的什麼也不知道。也沒問,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部隊陸續上了路,跑步前進。出發時有個別的二線部隊正在吃飯,有的吃完了,有的沒有吃完。吃完的背上只有一床薄被子一雙鞋一件衣服的背包拔腿就走,沒有吃完的也不再吃,把剩下的飯包在手巾裡,一邊急行軍一邊囫圇著吃。 閻達,那時是二十六團一營的副營長,當時他們營正在定興構築工事,原想把淶水拿下來,打了一天淶水,北平的敵人出來增援了。二連傷亡不小,把和尚墳的螞蚱廟拿了下來;佔領了南關,通過一塊開闊地時,被敵人六○炮打傷不少。正在阻擊北平出來的敵人,仗還沒打完時,又來了一個命令打房山。晚上,閻達帶著連長王根成和他的連隊從房山南側接近敵人,那裡有敵人一個加強排。爬著接近了敵人,還沒打響,來了個通信員,傳令趕快撤退,說敵人增兵了,撤到定興,趕快挖工事,防止保定的敵人出來。這時是下午,還沒有吃晚飯,戰士們正在埋頭挖工事。突然又接到命令,讓停止挖工事,馬上集合出發去清風店。 運動戰,運動戰,只有運動才能戰。要運動,沒有車,什麼車也沒有,只有靠兩條腿,走路也就成了戰鬥的一個重要過程。行軍,尤其是大部隊行軍,是有很多講究的,部隊不能平行並進。大堆走到一塊,一是容易插亂了,再就是白天很容易遭到敵機的轟炸。所以,每個指揮員,都要學會行軍。葛振岳就練出來了,埋鍋造飯的來不及先行,但是必須讓偵察員先走一步,找嚮導。在平原,走出10公里地,沒有嚮導,不要說夜裡,就是白天,也難免不迷路。不找嚮導不行,萬一多走幾步冤枉路,就會耽誤寶貴的時間,一步也不能走錯。偵察員都有這個本事,就是在深夜裡,也能跳牆頭找來嚮導。 此後的一天一夜再沒有停一步,以每小時10公里的速度向清風店跑去。 李玉堂,是二十六團一營二連的指導員,13歲的他從1939年8月一當兵就在華北,跟著父親,是部隊有名的父子兵,剛開始在第一營,那時還在打日本。他說二十六團是旅裡的主力,老百姓都編成了順口流, 槍打北口峪, 火燒槍峰嶺, 哪裡來的隊伍這麼勇? 還是六團第一營。 二十六團是後來的編號,開始是六團,也叫老六團,山西當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打一成立老六團就在山西呆著,沒去過別的地方。本來定下來支援東北,最後變了,沒去,就留在晉察冀。因為一直在山地作戰,有山老虎之稱。團長范志輝,個也不高,說話和氣,是參加長征的老紅軍。二十六團是個老紅軍團,紅軍連隊比較多,班長、司號員大都是南方過來的老紅軍,底子好,能打仗,日本鬼子很害怕二十六團。 一營是百色起義過來的連擴編的,三營是井岡山的那個連,只有二營是新編的。這就決定了二十六團的特點,能打仗,旅裡一有硬仗都交給二十六團,可以說攻無不克。但也能犯群眾紀律,借了東西不還什麼的。二十六團的特點是能打能走,特別是能走,素有行軍堡壘之稱,誰也走不過。秘訣嘛,就是兩個老兵夾一個新兵,帶著走,就這麼越帶越快。九旅剛歸三縱時,三縱的老部隊七旅八旅不大服氣,比一比,就是不行,比不過,人家九旅一天走個100多里,沒問題,還走得特別快。九旅這個山地虎一下平原,再遠的路也平坦坦的,猛虎下山,好比插上了翅膀。所以三縱留下了七旅八旅在保北阻擊,讓九旅參加還需要走路的清風店戰鬥。 九旅中數二十六團走得快,二十六團中又數二營,在二營中,七連的劉明走路最快,政委葛振岳就帶二營七連的劉明走在全團的前面。幾乎每次打仗,葛振岳都跟著突擊營,突擊營上去了,他也上去了。葛振岳也能走,他說當年他在軍政學校學習時,孫毅是校長,早上天不亮就帶著學員在河灘上跑步,他們爬山爬到半山腰,孫毅已經在山頂上喊加油了。那時還常常一個小時走10公里,不停地走,很快就從老百姓變成一個地道軍人了。這次打清風店的行軍原則是走得最快的營在全團前面,走得最快的連在全營前面,走得最快的戰士在全連的前面。 尖兵不停地走,後面有半個班負責收容。一句話,不管掉隊多少,只要還有一個人也要往前趕,按時趕到清風店就是勝利。 三縱九旅二十七團二營裡有一個叫殷勇的大個子戰士,因為個子太高,又胖,戰友們給了他一個外號叫大洋馬。他又高又大到什麼程度呢?有這麼一個故事,他在打石家莊時腿負了傷,走不了,只有等擔架抬。抬他的時候出了笑話,上去了好幾撥民工,別的傷員抬下來了,就沒他。又上去兩個擔架,還沒抬下他,民工說抬了,抬不動。教導員冉老鵬急了,說快把殷勇抬下來。殷勇不論行軍還是打仗都是不要命的好手,教導員說什麼也要把他抬下來。上去了兩個擔架隊員,不行,又上去了兩個,四個擔架隊員才勉強把殷勇抬了下來。事後一過體重,整整180斤。重量級的殷勇體重一個足足頂倆,行軍時扛重機槍也一個頂倆。馬克沁重機槍一般都是騾子馱,人扛不動,實在沒有騾子,要人扛,那一定要卸開,由兩個人分別扛著。而有了殷勇就用不著了,他一個人扛起來就跑。殷勇還有一個特殊,他的腳太大,部隊發的擁軍鞋,幾乎沒有一雙適合他。他的腳比別人要大一倍,像個大蒲扇,幫老鄉種蘿蔔合適,踩的面大。營長崔奎龍一打仗就關照,不行給殷勇做兩雙鞋。 往清風店的急行軍也多虧了有殷勇,給戰士們鼓了不少勁。殷勇是山西人,會唱山西小調,也許是人高馬大肺活量大的緣故,他嗓子好得出奇。每每行軍走累了,教導員和指導員都會大叫,找殷勇,殷勇呢?唱歌。九旅大都是山西人,山西人佔了80%多,無疑都很愛聽家鄉的小調,殷勇聲音宏亮地大溜溜二溜溜一唱,整整一營的行軍隊伍全能聽到,再累,部隊情緒也都鼓足乾勁上來了,再走多遠也不覺得累了。 往清風店趕的路上,部隊一累,就叫殷勇唱歌。營長還特意就要給他補充能量,讓通信班把自己帶的一點還沒吃完的干糧給他吃,也不夠,就負責給他找紅薯。就這樣這一次往清風店的行軍,殷勇就一支接一支歌地唱,唱得行軍的隊伍越走越快。九旅蔡順禮說,清風店,急急忙忙地走,沒有休息,吃飯就邊走邊吃。 每個指揮員都這樣,你能帶多少兵,你就帶多少兵,先走,先把敵人截住,後面有總預備隊。十一旅政委張明河說,前面說敵人已經過來了,越快越好。說是團營連,實際上各團各營各連都走亂了,有躺倒的,一喊一叫,就起來,又往前走。大家都拼命趕,就一個信念,抓住敵人。困難的就是掌握部隊。至於吃飯,張明河說,我們都沒吃,旅長政委都沒吃。二縱四旅旅長蕭應棠說,那時的口號很乾脆,打得,跑得,餓得。按照命令,二十六團從離保定近40公里的固城繞過去,路雖然斷了,還是在天亮以前趕到了清風店,提前了4個小時。 因為各部隊都往前趕了時間,所以實際上清風店的戰場比預計的方順橋要靠南,也就是說,離保定更遠了一些。在距望都城北十幾里的地方,政委葛振岳和團長范志輝商量,讓部隊休息休息。 18日早晨,我軍先頭部隊已經從東西兩側靜悄悄地繞過了保定。雖然有的部隊一天只吃了一頓飯,但仍然以急行軍的速度往前趕。在多路行軍隊伍中?只有一個營中途停止休息了5個小時,沒有按時趕到指定位置,營長受到了記大過處分。除此之外,在這一天的零點前後,參戰部隊都按時或提前4到6小時到達指定地區,有行軍堡壘之稱的三縱九旅一天一夜跑了120公里。指定地區清風店並沒有敵人。 後來才知道,作戰計劃把敵人的行軍速度還給算快了,敵人此時並沒有到達。指定地區沒有敵人,那就繼續向前搜索吧。這時候,因為敵我都在運動中,敵人當然不知道我們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敵人在哪裡,雖然知道敵人應該在清風店東邊一片,但東邊一片大了,究竟在哪個村子不知道。前面黑壓壓的是一個村子,不敢走了,有沒有敵人不知道,三縱九旅組織科長劉炎田說,一直沒有發現敵人,以為過去了,走在前面的兩個團一直以戰鬥姿態搜索前進,逐漸把部隊往上調。尖兵先往前摸,部隊散成戰鬥隊形在後,又往東摸了二三十里地,拂曉以前才和敵人交上了鋒。 這是清風店的高家佐村。 九旅政委蔡順禮說,天不亮就與敵人接觸了,我們九旅首先與敵人接觸的,我們提前了4個小時趕到。沒聽見槍響,就打上了,由村西向東打。發現敵人開火時,團參謀長周振恆帶著警衛員馬上隱蔽到墳堆後。敵人不摸情況,也不敢貿然出動,暫時僵住了。周振恆在這漆黑的夜裡肚子咕咕叫開了,原來一夜沒吃東西了。警衛員從身後遞過來兩塊烤白薯,雖說涼了,也不要緊,那時年輕,多涼的東西都吃不壞肚子。吃著噴香的烤白薯,槍聲大作。清風店戰役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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