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決戰南京:解放戰爭檔案

第10章 第10章粟裕遙指“中突”,葉飛難忘韋一平

1949年2月9日,華東野戰軍正式改稱第三野戰軍。 華東野戰軍改編為第三野戰軍後,陳毅為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粟裕為副司令員兼第二副政治委員,譚震林為第一副政治委員,張震為參謀長,唐亮為政治部主任,後勤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劉瑞龍。轄七、八、九、十共四個兵團和一個特種兵縱隊。 第七兵團由王建安任司令員,譚啟龍任政治委員,姬鵬飛任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李迎希任參謀長。轄第二十一軍(下轄第六十一、第六十二、第六十三師),滕海清任軍長,康志強任政治委員;第二十二軍(下轄第六十四、第六十五、第六十六師),孫繼先任軍長,丁秋生任政治委員;第二十三軍(下轄第六十七、第六十八、第六十九師),陶勇任軍長,盧勝任政治委員;第三十五軍(下轄第一○三、第一○四、第一○五師),吳化文任軍長,何克希任政治委員。

第八兵團由陳士榘任司令員,袁仲賢任政治委員,江渭清任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何以祥任參謀長。轄第二十四軍(下轄第七十、第七十一、第七十二師),王必成任軍長,廖海光任政治委員;第二十五軍(下轄第七十三、第七十四、第七十五師),成鈞任軍長,黃火星任政治委員;第二十六軍(下轄第七十六、第七十七、第七十八師),張仁初任軍長,王一平任政治委員;第三十四軍(下轄第一OO、第一O一、第一O二師),何基灃任軍長,趙啟民任政治委員。 第九兵團由宋時輪任司令員,郭化若任政治委員,覃健任參謀長,謝有法任政治部主任。轄第二十軍(下轄第五十八、第五十九、第六十師),劉飛任軍長,陳時夫任政治委員;第二十七軍(下轄第七十九、第八十、第八十一師),聶鳳智任軍長,劉浩天任政治委員;第三十軍(下轄第八十八、第八十九、第九十師),謝振華任軍長,李乾輝任政治委員;第三十三軍(下轄第九十七、第九十八、第九十九師),張克俠任軍長,韓念龍任政治委員。

第十兵團由葉飛任司令員,韋國清任政治委員,陳慶先任參謀長,劉培善任政治部主任。轄第二十八軍(下轄第八十二、第八十三、第八十四師),朱紹清任軍長,陳美藻任政治委員;第二十九軍(下轄第八十五、第八十六、第八十七師),胡炳云任軍長,張藩任政治委員;第三十一軍(下轄第九十一、第九十二、第九十三師),周志堅任軍長,陳華堂任政治委員。 特種兵縱隊番號不變,陳銳霆任司令員,張凱任政治委員。 以膠東軍區武裝編為第三十二軍(下轄第九十四、第九十五師),譚希林任軍長,彭林任政治委員,暫歸華東軍區指揮(後於1950年2月調歸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指揮)。兩廣縱隊撥歸第四野戰軍建制,曾生任司令員,雷經天任政治委員。這時華東軍區約42萬人,第三野戰軍約58萬餘人。

擔負渡江任務的第三野戰軍先在原地學習毛澤東發表的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進行一個月的政治練兵,爾後南下江邊。從皖北到蘇北東海之濱,到處都是渡江部隊在召開渡江南征的決心大會,表彰英雄模範大會,行軍比賽大會,地方政府召開歡迎解放軍南征大會,給解放軍敬酒獻旗。特別感人的是南征大會上,各部隊選出代表,站在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像前,緊握戰旗,莊嚴地舉手宣誓。開過決心大會,各部即陸續開赴江邊,展開大練兵。 2月11日,中央軍委批准總前委渡江戰役的初步部署和部隊訓練計劃,並認為此次我百萬大軍渡江南進,關係全局勝利所在。所以,淮海戰役總前委照舊行使領導軍事及作戰職責。 3月22日上午,蚌埠以南的孫家圩子,太陽剛剛露出笑臉,村子的上空籠罩著一層透明的水霧,像是把小村罩在玻璃罩中。很快,水霧消散了,村子裡的農民一個個都驚呆了。原來,村子四周都是兵。不僅有兵,而且幾十輛吉普車停在打穀場上和路邊。村民們怎麼也想不通,一夜之間,這些天兵天將是怎麼來的?他們好奇的是,這些當兵的腰間都挎著手槍,年齡越大,手槍越小。事後,他們才知道,這是解放軍渡江戰役總前委在這裡召開兵團以上高級幹部會議,參加會議的是高級幹部和隨身帶著的警衛人員,所以都是挎著手槍。

會議在小祠堂裡舉行。幾個公文箱搭成的方桌蒙了一塊大白布,桌子兩邊擺了一排紅漆椅子,一幅巨大的長江地區戰略態勢圖佔了一面牆。會場上煙霧繚繞,笑聲不斷。劉伯承、陳毅、譚震林、李達、張震分別坐在紅漆椅子上,總前委書記鄧小平主持會議,三野參謀處長王德帶著五六個參謀在一旁刷刷地做著記錄。 鄧小平向大會作《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的報告。他用那濃濃的四川鄉音,平穩而有力的語調,高度概括地說:“同志們,偉大的渡江戰役即將開始,蔣介石也好,李宗仁也好,都不願放棄半壁江山,他們想搞什麼劃江而治,苟延殘喘。毛澤東主席熟知中國歷史,當然不願讓歷史上的南北朝在現代中國重演。千百年來,在南京建都的封建帝王都夢想依恃長江天險,長治久安,流芳百世。但是,從三國東吳到南唐,在石城建都的七個朝代的帝王們,都沒有逃脫滅亡的命運。蔣介石、李宗仁想劃江而治是白日做夢!”他拿起小木棒,指著高大的地圖說,“渡江戰役我軍的戰役目標,以第二、第三野戰軍全部,殲滅上海、鎮江、南京、蕪湖、安慶等地及浙贛線蔣軍的全部或大部,佔領蘇皖南部和浙江全省,奪取京滬杭,徹底摧毀國民黨反動政府的政治、經濟中心。”

這時,會場上的氣氛活躍起來,大家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被輝煌的前景所鼓舞,陳毅大聲地說:“講得好,長江沒什麼了不起。無論戰與和,渡江解放全中國是肯定的。同志們,加油幹哪,誰先過大江,我陳毅為他譜一首歌詞。” 譚震林揮舞著拳頭,說:“小平講得對,和談成了我們要過江,和談不成,我們也要過江,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決心不變。我們現在的惟一任務,就是練兵過大江!” 劉伯承笑著糾正說:“不能說過江是現在惟一的任務,你們三野過江後還要打上海,那是一塊大骨頭。”接著,他望著陳毅說,“你陳毅還要準備一副好牙齒去啃骨頭呢。” 鄧小平分析在我軍渡江成功後,敵軍可能發生以下幾點變化: 1、收縮兵力於京滬杭三角地區和南京、蕪湖地區,控制南京、上海、杭州、蕪湖、鎮江、無錫諸要點,並圖於我東西兩軍相距尚遠之際,集結兵力與我突進至京滬線上之東線兵團實行決戰,而以蕪湖以西各部退至浙贛線上,以保障其退路。

2、向後撤收,一線在無錫、南京、蕪湖及其以南地帶佈置防線,利用浙贛鐵路迅速轉運兵力控制浙贛沿線,確保南京、蕪湖兩要點,並求得割斷我東西兩軍之聯繫,然後再視情況,或在京滬杭三角地區與我決戰,或退在浙贛線上與我決戰,或沿浙贛線作戰略之撤退。 3、主動放棄武進、鎮江、南京、蕪湖地段,沿江各敵全線向南退至浙贛線上和無錫、上海、杭州沿海地帶,以便利用鐵道和海口作頑強之抵抗,或作有秩序之撤退。 4、在情況不利於撤退的時候,分別固守京滬杭諸點,以圖頑抗。 5、只要我軍渡江成功,無論敵人採取何種處置,戰局的發展均將發生於我有利之變化,並有可能演成敵人全部混亂的局面。 鄧小平分析後,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傳達了總前委的作戰部署:

1、由粟裕、張震兩人率三野統率機構,直接指揮三野第八、第十兩兵團之主力,共六個軍及三個獨立旅,由張黃港至龍稍港段及由口岸、三江營、京口段實行渡江,另以第八兵團之三十四、三十五兩個軍,於戰役發起同時,以積極佯攻的手段,吸引和箝制兩浦之敵…… 2、由譚震林指揮三野第七、第九兵團,由裕溪口至姚溝段及姚溝至樅陽鎮段實行渡江…… 3、二野由樅陽鎮至望江段實行渡江,渡江後除殲滅當面之敵外,應以一個兵團以最快速度挺進至浙贛線衢州及其以西以北地區,確實控制浙贛鐵路一段及屯溪南北公路,斷敵退路…… 4、各部隊於渡江成功後,應派隊接引左右友鄰兵團渡江,各部隊應與友鄰部隊切取聯絡,互通情報,密切配合,並積極主動地支援友鄰作戰。

淮海戰役期間,粟裕因勞累過度,尤其是腦部過度疲勞,曾經昏迷過。 2月底,粟裕在濟南治療養病,因此,孫家圩子總前委會議粟裕並不是一開始就參加的。 3月28日會議快結束時,他從濟南趕來參加會議。原定的我軍渡江作戰部署,是以蕪湖——安慶段為重點,因而將三野的指揮位置定在合肥,總前委、華東局和華東軍區機構和三野指揮部在一起。粟裕認為蕪湖——安慶地段,江面較窄,敵人防守力量相對薄弱,作為我軍渡江作戰的主要地段是對的。但是敵人的長江防線是以南京——上海段為重點的,京(南京)滬鐵路是其聯繫的重要命脈。我軍必須利用京滬揚中——江陰段與長江平行靠近的有利條件,將揚中至江陰段作為東線渡江攻擊的重點,渡江後立即截斷京滬路,分割南京、上海敵人的防禦體系。因此必須準備渡江後,在江陰、無錫、常州三角地區打一場惡戰。為了加強東線的重點指揮,三野指揮部不宜放在合肥,而應東移到泰州地區指揮才適當。

前委同意粟裕的意見,這樣就形成了後來的渡江作戰指揮系統:鄧小平、陳毅常駐總前委,和華東局、華東軍區位於合瑤崗,總攬全局;劉伯承、張際春(二野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達(二野參謀長)在舒城(後移桐城)指揮由二野三個兵團組成的西集團及第四野戰軍先遣兵團;粟裕、張震(三野參謀長)在泰州白馬廟指揮三野第八、十兵團組成的東集團;譚震林在無為指揮三野第七、九兵團組成的中集團(渡江後歸粟裕、張震指揮)。實踐證明,這一改動是很高明的。 會議結束後,粟裕和張震率領三野司令部機關進至泰州白馬廟指揮;劉伯承、李達率領二野司令部機關進駐安徽桐城;陳毅、鄧小平及舒同率領總前委機關、華東局機關,在曾希聖等陪同下來到合肥東郊瑤崗。陳、鄧二人到瑤崗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將《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修改後,於4月1日上報中央軍委。 4月3日,中央軍委復電:“卯東電悉。同意《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並同意總前委建議,四野第十二兵團的兩個軍12萬人,進至武漢地區,牽制白崇禧集團,加上江漢、桐柏、鄂豫軍區共約20萬人,一部分兵力進占浠水、蘄春、黃梅等地區,牽制九江方面之敵,保證兩集團的右翼安全;另一部兵力進占武漢的外圍花園、孝感、黃陂,造成進攻和奪取武漢的態勢,並準備在武漢至九江之間地段渡江南進。

粟裕在抗日戰爭期間,曾三次率部在南京至江陰段江面渡過江,對長江水情及兩岸地形、民情非常熟悉。他站在1/50000的軍事地圖前反複測算,把選擇突破地與向敵縱深發展、迂迴、包圍殲滅敵人聯繫起來分析比較。在作戰會議上,他談了自己的設想。他說:“三野突破江防後,第一步是包圍殲滅南京、蕪湖、鎮江地區之敵,周密組織東線(東集團)四個軍由三江營至張黃港段突破江防成功,切斷京滬鐵路,楔入京滬敵人之間,對於協同西線(中集團)合圍南京地區之敵,至關重要,對整個戰役極為有利。至於東集團渡江後與敵爭奪京滬鐵路的戰鬥比較艱苦,無論如何也要排除困難,堅決打好這一仗,把湯恩伯集團攔腰切成兩段。根據敵江防縱深力量單薄這一致命弱點,也是完全可以完成這一任務的。” 粟裕反複測算了東集團(東線)和中集團(西線)渡江後對進合圍敵人的距離和京、鎮、蕪之敵可能撤逃的路線和路程。由於長江在蕪湖至江陰段的江身向北彎成弧形,是我東線(靖江、泰興)和西線(無為、銅陵)對南京地區之敵實施鉗形突擊的有利條件。我東線突破江防,直指太湖邊的無錫曹橋,僅四五十公里,戰鬥順利約兩三天時間,如果我對江陰要塞敵人內部策反成功,只需一兩天時間,就能切斷敵軍由南京至上海的通道;我西線部隊突破江防後,東進至廣德、長興地區約150~200公里,戰鬥順利約五天時間,就能切斷敵軍由南京至杭州的通道。他估計南京地區之敵是不會輕易放棄南京的,只有在我軍鉗擊攻勢嚴懲威脅之下,才會撤離南京。其撤逃方向,首先是利用京滬鐵路向上海逃竄,如果我東線主力迅速切斷京滬鐵路,堵住敵人東逃,敵人會沿京杭國道向杭州方向逃跑。南京至長興、廣德亦有140公里,行程也要四五天,由於我軍沿途會受到敵人的阻擊和道路橋樑的破壞,且有部分山區,前進速度會受到一定影響。但是,敵人定下向杭州逃跑的決心,至少也要晚於我軍登陸一兩天。因此,我軍爭取先期到達或與敵同時到達長興、廣德地區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我東線部隊戰鬥順利,向宜興、溧陽方向挺進,切斷京杭公路,也可能先於西線部隊。基於上述判斷,粟裕主張把東線三江營至張黃港段亦作為重點突破地段。為了更好地發揮曾在大江南北戰鬥過的四個軍的作用,他決定將熟悉蘇中、蘇南情況的第二十三軍、第二十軍由中集團第七、第九兵團分別調歸東集團第十、第八兵團指揮,將熟悉蘇浙邊區和皖南情況的第二十四軍、第二十五軍由東集團第八兵團分別調歸中集團第七、第九兵團指揮,從而加強了兩線突擊力量。粟裕的上述意見得到了總前委的讚同。 粟裕透徹分析了敵我情況和戰場條件,提出東線應作為重點突破地段,實際上好比將一把鋼刀插入國民黨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的心臟,首先截斷京滬鐵路,將湯恩伯集團切為兩段,使西段南京之敵無法逃往上海;隨之東、中兩集團東西對進,再截斷京杭國道,使南京之敵又失去南逃杭州之機,我軍可甕中捉鱉。這一方案,為後來的戰役實施證明是完全正確的。 1949年是中國人民最激動的日子。 2月,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飲馬長江,準備越過波濤滾滾的長江,解放全中國。葉飛因患嚴重的黑熱病,在濟南治療和休養,沒有參加淮海戰役,心裡覺得很遺憾。淮海戰役殲敵55.5萬餘人的捷報傳來時,葉飛也戰勝了黑熱病。葉飛返回部隊時,華東野戰軍已整編為第三野戰軍,葉飛擔任第十兵團司令員。自孟良崮戰役開始,葉飛實際上就肩負著臨時兵團司令的工作,有時指揮兩個縱隊作戰,有時指揮四個縱隊作戰,只不過沒有正式兵團編制罷了。葉飛一到職,就和兵團政委韋國清到合肥瑤崗總前委指揮部,參加渡江戰役作戰會議。總前委書記鄧小平、三野司令員陳毅、副司令員粟裕,分別作了渡江戰役的形勢和任務的報告。葉飛聽了這些報告,心胸頓時開闊多了。 陳毅一見到大病初癒的葉飛,拍著他瘦弱的肩膀說:“看你蒼白的臉色,就知道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肯定是同醫生磨嘴皮鬧著出院的吧?” “小聲點,身體狀況也是秘密,”葉飛低聲說,“陳司令,你可別大聲嚷嚷,粟司令知道了,肯定要叫我再回醫院的。淮海戰役沒能參加,我要後悔半輩子,如果這最後渡江戰役再不能參加,那我可要後悔一輩子了!” 陳毅笑著說:“好吧,我暫時不說。”接著,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嚴肅地說,“你們十兵團的渡江作戰任務十分艱鉅。你們要切斷京滬鐵路,佔領蘇南,解放上海,徹底摧毀國民黨反動政府的政治、經濟中心。戰前一定要好好準備,準備充足才能一舉成功啊。”葉飛響亮地說:“請陳司令放心,我們十兵團敢立軍令狀,保證一舉成功,一定準時打過長江去!” 陳毅十分滿意,拍拍葉飛的雙肩說:“葉飛啊,你今年已經35歲了吧?可是,我看你的革命幹勁卻不減當年東進上海打鬼子的時候啊!” 葉飛摸摸頭笑笑。 葉飛和韋國清受命返回泰州兵團部,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召集十兵團4個軍的軍級領導幹部開了作戰會。 會議開始,葉飛閒話不說,開門見山地向大家傳達由鄧小平制定,經中央軍委批准的《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 葉飛讀完綱要,大家按慣例,準備開始座談討論。誰知葉飛一揮手說:“座談會放在後面,渡長江一定要了解長江,我們現在就去江邊,看看長江,了解地形。” 對岸就是敵人的陣地,為了安全、隱蔽,葉飛要大家著便衣前往。大家跟在葉飛的身後,往江邊走去。來到江邊,他們在望遠鏡中,縱目眺望對岸,看到那邊群峰起伏,陽光下,江面上波濤湧,江水連天。 葉飛和陶勇都有個共同的愛好,倆人都喜歡古典詩詞,看見這雄偉壯觀的滔滔江水,陶勇浮想聯翩,觸景生情,不禁對葉飛說:“此情此景,你不覺得古詩'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在此時吟誦,有一種格外親切感嗎?” 葉飛眼觀長江,感觸更深,他說:“我倒覺得辛棄疾的《水龍吟》更加貼近此景。”說罷,便麵向長江,吟起了這首《水龍吟》詞: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伺人喚取,紅巾翠袖,英雄淚!葉飛吟完,大家鼓掌,眾口齊贊:“吟得好,吟得好!”葉飛雙目凝視江面,感慨地說:“這首詞思想性強,辛棄疾對祖國的理想,壯志未酬的悲憤,對金朝侵擾的仇恨,對投降不滿,全都融進了這首只有百兒八十個字的詞中,可謂高度啊!” “說得好,說得好!”眾將領不由異口同聲。 對於長江,葉飛並不陌生。 1939年10月,他曾率領江隊,從陽澄湖根據地撤到了揚中,接著,又從揚中渡江北上郭村;1945年4月7日,他率領蘇中軍區第一師教導旅和300人的地方乾部,從丹陽和靖江地區,分兩路渡江南下浙江的長興,與粟裕會合,舉行了天目山戰役;1945年10月,他曾率四縱隊,在丹陽至常州渡江。北上漣水。數起來,此次渡江,他已經是第四次了。 葉飛面對滔滔江水,遙想起1945年10月那次渡江,江南父老聽說新四軍要北撤的消息,成群結隊來到葉飛住處,含淚叮囑:“葉司令,你們可要早點打回來呀!江南人民盼著你們早一天回來!” 葉飛在蘇南抗戰多年,足跡踏遍了茅山、陽澄湖、天目山、富春江兩岸,與這裡的人民結下了生死與共的魚水之情。提起渡江,人民群眾的叮囑恍如就在昨天。 對於打過長江去,葉飛早在1947年6月,就產生了這個念頭,那是在孟良崮戰役剛剛結束,毛澤東為了將山東、中原敵人吸引到江南,同時為大規模渡江作戰創造條件,曾電令葉飛率領一、四縱隊,南下閩浙贛,創建閩浙贛根據地。葉飛對那份電報中那句“為了保密,請閱後燒毀。”這句話,仍記憶猶新。 1948年1月,毛澤東命令粟裕、葉飛率一、四、六縱南下,並派野司偵察科長嚴振衡,率領偵察營隨同準備南下的先遣縱隊,到沿江進行了調查,繪製了兵要地誌圖。 胡炳云打斷了葉飛的回憶,笑著說:“國民黨政府國防部部長白崇禧說什麼'長江自古天險,共產黨如果能過長江,除非太陽從西邊出。'這真是愚人夢囈,過分誇張。我看長江雖大,卻並非不能逾越,我保證我們二十九軍的指戰員個個都能游過去。” 葉飛嚴肅地說:“此話並非全對,我們以前雖也多次渡過長江,那時是游擊戰爭時期,日軍的防備不嚴,加上我們是小規模的偷渡,人數不多,容易成功,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我們要組織的是百萬部隊過大江,敵人又是倍加防範。因此,我提醒大家,萬萬不可大意!” 梅嘉生沉痛地說:“葉司令說得對,提起渡江,我們不能忘記韋一平同志。” 提起韋一平,葉飛的心情頓時覺得十分沉重。 那是在1945年10月,新四軍奉命北撤,時任四縱政委的韋一平,率領司政機關、蘇南二地委幹部,共計800餘人,在鎮江以東渡江,因輪船超載,船到江中,突然沉沒。 800餘人無一倖存。葉飛和惠浴宇、夏光本來是準備坐這條船過江的。當時韋一平還和他們開玩笑說,如果一起坐這條船走,他將殺雞給他們解饞。 雖然老母雞好吃,可是,他們因事不能同行。所以,惠浴宇說:“一隻老母雞還不夠我們塞牙縫,我們就讓他一人去享受吧!” 四個人哈哈大笑,如今,葉飛覺得當年笑聲猶在,可是韋一平人已作古。 梅嘉生舊事重提,葉飛嘆息道:“韋一平是我黨的好乾部,是最早到蘇北開闢根據地的元老,他的犧牲是黨的一大損失。” 韋一平是海南人,早年參加張雲逸、鄧小平領導的百色起義以後隨紅七軍到中央蘇區。他參加革命後,公而忘私,埋頭苦幹,腳踏實地辦事,忠心耿耿為革命操勞。 與韋一平在一條船上犧牲的還有李建模,他是常熟民抗的創始人。老六團東進到陽澄湖後,依靠他的熱情幫助,在陽澄湖立足生根,他是江南抗日的有功之臣。 同時犧牲的還有吳志誠、王一、司徒揚等一批從上海到蘇區的知識分子,他們經過多年的鍛煉,都成長為黨的優秀幹部。 往事不堪回首,葉飛沉痛地說:“這些黨的優秀幹部,沒有犧牲在槍林彈雨中,卻犧牲在由於船隻超載而導致沉船的這場事故中,這個教訓太慘痛了!我們這次渡江,大家要吸取這個教訓,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多多籌集船隻,練好游泳的本領。” 從江邊回到泰州兵團司令部,他們繼續開會討論。葉飛向大家了解了渡江工作準備的情況,還存在哪些困難。最後,他在總結講話中,要求大家抓緊做好三件事。第一,開展政治練兵。他說:“有的同志認為,國民黨主力經過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後,已經被我們消滅得差不多了,此次渡江戰役,只不過是走走路而已;還有的人認為,國共正在談判,國民黨主力已被消滅殆盡,所剩無幾,也許國民黨願意走和平建國之路,渡江不會有什麼大仗打了。”葉飛嚴肅地說,這種種想法都是輕敵麻痺,都是要克服的。 ”他要求大家組織指戰員聯繫實際,學習毛澤東的49年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要向大家講農夫與蛇的故事,要揭露國民黨玩弄的和平陰謀,使廣大指戰員認清,必須將革命進行到底,決不能半途而廢! 葉飛要大家抓的第二件事,是開展軍事訓練。我軍以往長期作戰於北方平原和山地,缺乏江南水網地區的作戰經驗,尤其是北方同志太多,沒有見到過長江這樣寬達數里甚至十數餘里的大江,因此,部隊當時對渡江作戰存在著“十怕”,即: 1、怕長江無邊無際,無風三尺浪,暈船難以通過;2、怕船小、又是木船;3、怕遇到敵軍艦,尤其怕遇到砲艦,在水里不能機動;4、怕轟炸掃射,不能對空射擊,不能躲避;5、怕當二梯隊,認為一梯隊可以出敵不意地偷渡,二梯隊就不行了;6、怕水雷;7、怕在渡江時負傷,在江中不能救治;8、怕當突擊隊,怕登陸後背水作戰;9、怕迷失方向;10、怕南方的蚊子和蛇,傳說南方蚊子“一隻重半斤”,蛇比大碗口還粗。 葉飛說:“大家存在的這十怕,有些是常識問題,有些是屬於戰術問題,如果不予以適當解決,是很難完成渡江任務的。這些情況,部隊在江邊展開大練兵後,是可以解決的。”他要求大家在訓練中,從實踐中親身體驗,解除思想顧慮,熟悉渡江和水網地區作戰的一整套戰術問題。 葉飛說的第三件工作,就是籌集船隻。我軍橫渡長江地段的江面,寬達10餘里,最窄的地方也在三里以上,船隻是我們過江的惟一工具,而長江兩岸的民船,幾個月前就被國民黨搶劫一空。因此,徵集船隻一定有很多困難。葉飛要求每個軍起碼要籌集四五千隻船。有了船後,還要訓練一批水手,每個軍一定要訓練700名水手。 在籌集船隻時,葉飛要求各軍派出偵察分隊,潛入江南,查明敵人江防工事、兵力部署,選擇登岸突破口,為登陸一舉成功打下基礎。二十三軍、二十八軍偵察分隊過江後,他們不僅畫了敵人的江防工事、兵力分佈圖,還捉了幾個俘虜,為我軍渡江提供了活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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