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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攻取宿縣,攔腰斬斷徐蚌線

二野全戰事 王钟华 9515 2018-03-18
1948年11月10日下午,南京黃埔路的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顧祝同、杜聿明、郭汝瑰、侯騰正在開會。 此時,蔣介石號稱的徐蚌會戰,在以徐州為中心,東起海州,西抵商丘,北自臨城,南達淮河的廣大地區,戰事正激烈地進行著。 蔣介石把徐州作為中原戰場的戰略中心,一直把它作為進攻解放區的軍事跳板,因而徐州是蔣介石軍事物資集散地,是他重要的戰略據點。 此時,徐州“剿總”一片混亂。 11月6日夜,華東野戰軍主力在徐州以東突然發起進攻,準備圍殲由新安鎮西撤的黃百韜兵團。 8日,國民黨第3綏靖區副司令官何基灃、張克俠兩個軍起義,華野山東兵團得以順利南渡運河,越過該部防區,直插徐州以東地區,把黃百韜與徐州分割開來。接著殲滅了敵第63軍。把黃百韜合圍於碾莊地區。同時,陳毅、劉伯承、鄧小平率領的中原野戰軍在攻取商丘後,解放了徐州以西100公里的碭山,控制由此至鄭州的300公里鐵路線,直逼徐州。

華東野戰軍主力多路向徐州推進及何基灃、張克俠率部起義,完全出乎蔣介石、顧祝同、劉峙意料之外,南京一片震驚。徐州更是惶恐不已,都認為解放軍勢在奪佔徐州。為確保徐州不失,徐州“剿總”司令劉峙於11月9日緊急調整兵力部署: 令李彌兵團改向徐州東北大湖、荊山鋪、茅村車站地區集結,黃百韜兵團集結徐州東南徐山村、潘塘地區。李、黃兩兵團“各以有力一部佔領陣地,阻斷匪軍,以主力集結適當位置,機動擊破來犯之匪。” 令邱清泉兵團仍位於徐州以西地區,對付從魯西南向徐州前進的華東解放軍。 令孫元良兵團由蒙城地區晝夜兼程向宿縣地區集結,務於11月10日前抵達待命,其第99軍留守蚌埠。劉汝明第4綏靖區部隊以主力守備懷遠,一部在定遠、風陽地區布防。

令第72軍加強徐州守備。 11月9日,黃百韜兵團緊急向徐州東南轉進。當晚,該兵團4個軍集結在碾莊野地區,隊形混亂。黃百韜認為,已經擺脫解放軍的追堵,決定兵團部隊在碾莊休整一天,再行西撤。他電告蔣介石、顧祝同、劉峙說:渡運河西撤行動“仰賴總座德威,幸未遭匪算”。 就在黃百韜暗自慶幸之際,華東野戰軍7個縱隊從碾莊北、東、南3個方向向該兵團迫近。各部隊在“全殲黃兵團,活捉黃百韜”等戰斗口號的鼓舞下,忍飢耐寒,晝夜兼程,窮追不捨,於10日晚將黃百韜兵團包圍壓縮在碾莊地區。 黃百韜兵團被圍後,劉峙驚慌失措,一籌莫展,拿不出決心和處置方案。 徐州連連告急,蔣介石以劉峙指揮不力,緊急召回在葫蘆島的杜聿明來南京出席軍事會議。

會議開始,國防部二廳廳長侯騰匯報戰況:“共軍華野主力已佔領賈汪,截斷碾莊後路,中原主力在徐州以西的黃口附近,與邱兵團接觸。……目前徐州情況吃緊,南京秩序混亂,街上到處搶糧!警察袖手旁觀……” 剛說到這裡,蔣介石怒氣大發,指著侯騰大罵:“你造謠,胡說,胡說!” 停了一會,蔣介石才與杜聿明等人重新討論徐蚌會戰作戰計劃。 “要打開國民黨軍到處挨打被消滅的危局,必須爭取主動,先發製人。” 蔣介石忿忿地說道,他準備集中國民黨軍徐州方面主力,趁共軍華野、中野東西兩離之際,殲滅華野一部分力量,牽制中野,以振奮士氣。 接著國民黨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郭汝瑰報告了作戰計劃: (甲)雙方兵力: 1.共軍方面:華野16個縱隊,中野7個縱隊,華東、中原軍區及冀魯豫軍區的地方武裝,共約60萬人;

2.國軍方面:徐蚌一帶3個綏靖區5個軍,4個兵團12個半軍,總計24個軍70萬人。 共軍數量少於我軍,裝備劣於我軍,對方沒有火砲、飛機、坦克,只迫擊砲、手榴彈與我軍相等,我軍集中兵力兵器,待先擊破華野之一部分,即可以振奮士氣。 (乙)雙方態勢: 1.共軍:自豫東攻勢結束後,中野主力在豫西整補,華野主力在魯西南整補。共軍區內已有“消滅黃百韜,再打邱清泉”等標語口號,預計再過20天或1個月,共軍將發動攻勢。 2.我軍:自區壽年兵團在豫東被吃掉後,我軍主力集中徐州、商丘、海州、台兒莊一帶,濟南失陷,徐州我軍未及參加戰鬥,仍有充沛精力。 蔣介石靜靜地聽完郭汝瑰的匯報,說道:“一定要解黃百韜的圍。在共軍中野、華野東西分離之際(由豫西到徐州附近行程約十日左右),我軍可能集中絕對優勢兵力,爭取主動,包圍消滅華野之一部。”

會後,蔣介石嚴令劉峙盡量減少徐州方面守備部隊,徹底集中兵力向東推進,要邱清泉、李彌兩兵團立即行動,迅速向碾莊地區攻擊前進,解黃百韜之圍。 不難看出,國民黨擺出了決戰的架勢。此後徐州“剿總”集中了7個兵團及其他直屬部隊共80萬人,分佈在津浦、隴海交叉的十字架上,要與解放軍決一死戰。而此時,集中在中原地區的解放軍總共不足60萬人。 60萬戰80萬!淮海戰役必定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決戰。 傍晚,晚霞絢麗,暮色已在炊煙裡飄然而來,但位於臨渙集東南十餘里路的小李莊,卻似乎是在清晨時分。習慣於夜間工作的人,是經常將晚霞當作朝霞的。 鄧小平和陳毅自從率領中原野戰軍4個主力縱隊解放鄭州、開封後,7日,在商丘消滅了劉汝明第4綏區的181師,活捉師長米文和,打響了淮海大決戰的第一槍。隨後,他們繼續東進,於10日趕到了小李家村與劉伯承會合。指揮所就設在一個普通的農家院落裡。

鄧小平和陳毅走下吉普車進了座門朝東的三間套房,等候在這裡的作戰參謀見他們來到,立即送上幾份電報。 陳毅接過電報,饒有興致地看著,臉上洋溢著喜說。鄧小平道:“是華野來的電報!” 陳毅說:“粟裕已於兩日內包圍了黃百韜兵團,吸引住了邱清泉、李彌兩兵團。” 鄧小平笑道:“粟裕好快啊!” 陳毅又打開兩封電報,道:“毛主席和中央軍委連來兩份電報,要我們'務須不顧一切攻取宿縣,切斷徐蚌路,愈快愈好,至要至盼'。” 鄧小平揚起眉梢,道:“這是劉伯承的建議,但是,毛主席選擇的這個時機太好了。現在,華野粟裕吸住了邱、李、黃三個兵團,劉司令員牽制住了黃維兵團,我們乘此機會攻克宿縣,淮海戰役這一仗就熱鬧了。”

說著,掏出煙卷,點燃後猛吸一口,邊吐著煙霧,邊對參謀長說:“通知各縱隊司令員立即到小李家,召開作戰會議。” 因戰場形勢發生變化,中央軍委和毛澤東已經決定在殲滅黃百韜兵團後,不必再按原計劃,以主力向兩淮(淮陰、淮安)進攻,而應轉向徐蚌線進擊,遺留敵人於徐州周圍,分割包圍,各個殲滅。這樣,原來僅限於兩淮、海州地區的作戰,擴大到徐州、蚌埠地區。 “小淮海”變成了“大淮海”,即不僅殲滅黃百韜兵團,而是要殲滅整個劉峙集團。要實現“大淮海”的戰略意圖,必須迅速攻占徐蚌線上的戰略要地宿縣。 11日,楊勇、陳錫聯、陳賡、秦基偉奉命趕來。鄧小平愉快地向大家問好。見這幾位縱隊司令員,雖然連日行軍,長途跋涉,輾轉作戰,但卻精神煥發,正在急切地盼望著接受這場決戰中任何艱鉅的任務。當然,戰爭的痕跡在每個人身上也都很明顯,戰火硝煙熏黑了每個人的臉,軍服上沾滿了淮北平原的黃沙土,突出的標誌是嘴唇上的鬍鬚,其中又數陳賡的最濃密。看到這裡,鄧小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笑。

戰友相見,分外親熱,陳賡握著陳毅的大手,說道:“陳司令員,這一路上又有不少好詩了吧,別忘了給我一冊。” 陳毅注視著站在面前的幾位戰將,心裡越發充滿了喜悅,不由地激動起來說道:“有首詩,不知諸位讀過沒有,是明世宗的《送毛伯溫》,今天,我想把它奉送給諸位。”說著,背誦開了: “大將南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 陳毅穿著一件敞領皮夾克,他摸摸縱隊司令員腰間的手槍,繼續吟道: “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先生解戰袍。” 聽著陳毅朗誦詩,室內氣氛頓時又活躍起來,陳賡道:“陳司令員,我可不想脫掉戰袍,說實話,我倒是願意'馬革裹屍還'呢!”

談笑間,四位縱隊司令員走到兩條長凳前,隔著中間的一張長桌,和鄧小平、劉伯承、陳毅對面坐下,窗外寒冷的西北風還在不停地呼嘯著。 鄧小平主持會議。會議開始前,他先讓幾位縱隊司令員傳看毛澤東和中央軍委拍來的兩份電報。電報似烈火般燃燒著縱隊司令員們的心。當時,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用急切的目光等待著。 鄧小平將煙卷掐滅,神情嚴肅地說:“攻占宿縣,切斷徐蚌路,這是劉司令員非常高明的一著棋。這既可北拒徐州,切斷敵人的南北聯繫,孤立徐州,斷其陸地補給,置徐州集團於死地,從而也迫使邱清泉兵團南顧,保障華野殲滅黃百韜的戰鬥順利進行。同時,又南可打援,相機殲滅來自蚌埠或中原的援敵,形成會攻徐州之態勢,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和兵力,使其顧此失彼,最後蔣介石的看家兵力全部集中到我們周圍,南線決戰會有個可觀的局面……”

鄧小平停頓了一下,環顧幾位縱隊司令員眉飛色舞的神態,提高了聲調:“攻占宿縣,隔斷敵諸兵團,我們就位於主動,逼著蔣介石窮於應付,我們則以逸待勞。” “這一行動,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有很大的限制。目前華野正在北麵包圍黃百韜兵團,黃維兵團被劉伯承阻截在阜陽一線,這是個很好的時機。但是,如果我們不能迅速地解決戰鬥,不僅不能達到預定的戰略目的,反而會有受敵諸兵團合擊的危險。為達這個目的,還是那句老話,'破釜沉舟,在所不惜!'只要殲滅了敵人主力,才能贏得全國各個戰場上我軍的勝利,就是把中野打光了,這個代價也是值得的。” 諸位縱隊司令員掂著鄧小平政委這番話的分量,望著他那雙堅定、沉著、神采奕奕的眼睛,心裡都在暗想:鄧政委是以何等的氣魄與毅力在指揮這場決戰呀?斬斷隴海線,攻克宿州府,沒有擒龍伏虎的氣魄,是難下這個決心的。中原野戰軍目前的力量並不太雄厚,所有縱隊加起來也只有12萬人馬。挺進大別山時,連炮都炸光了,後來克鄭州奪開封,也沒有補充到更多的武器。一旦攻占宿縣,切斷了徐蚌路,敵人能不拼命來反攻嗎?到那時,宿縣將四面受敵,北有邱清泉、李彌兵團,東有李延年、劉汝明兩兵團,西南有孫元良兵團,若黃維兵團12萬人馬再從南面打來,敵我力量的懸殊就太大了。 “破釜沉舟,在所不惜!”這是鄧政委的決心,也將是中原野戰軍的每個將士的決心。 一場生死搏鬥的決戰已經來臨,鄧小平站起來,嚴肅地說道:“命令:陳賡和華野三縱、兩廣縱隊攻占符離集、夾溝,逼近徐州,追擊孫元良殲其一部;秦基偉主力和豫皖蘇20旅、豫西二縱、六縱從宿縣往南,佔領固鎮,堵住任橋方向的李延年,劉汝明兵團,迎戰黃維;三縱和九縱一個旅,攻占宿縣。” 縱隊司令員們默默地記錄著,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聲響,像細雨淅淅瀝瀝。 會議完畢,四位縱隊司令員向鄧小平與劉伯承、陳毅敬禮告別,舉手、注目,所有誓言均在其中了。 翌日,三縱和九縱的一個旅包圍了宿縣縣城。 15日黃昏,攻城戰鬥打響,鄧小平坐鎮小李家指揮所掌握全線戰局,陳毅則去陳錫聯指揮所觀察攻城戰鬥的進展。 宿縣,古稱南宿州,是徐州南段和蚌埠之間的交通樞紐,也是徐蚌會戰蔣軍的重要補給線。宿縣城牆高厚堅實,牆上可並行汽車,護城河三丈寬,深兩三米,不能徒步涉過。在四道城門周圍構築了堅實的碉堡。城牆內全部掏空,築成藏兵工事,數不清的小砲、輕重機槍、步槍,密佈在四周的工事內。城門外是一條寬闊的護城河,連著護城河的是城關哨卡。東城門外還有一條東關街,東關街往前延伸四五里長,頂端有座日本侵華時修建的兵營,俗稱“小東京”,因而成為宿縣城的前衛哨卡。宿縣城工事堅固,兵精糧足。宿縣駐紮有國民黨一個正規師,一個交警總隊,一個裝甲營,共有1.3萬多人,且武器精良。公路上有裝甲車橫衝直撞,鐵路上有鐵甲列車日夜巡邏。南有蚌埠為屏障,北有徐州幾大主力兵團作掩護。電報、電話聯絡直通國民黨國防部。要想攻破宿縣城,談何容易! 也是傍晚,在津浦路護路司令部裡,兼宿縣最高指揮官的中將副司令張績武,正在給南京報告:“宿縣固若金湯,請總裁放心。共軍屢次進攻受阻,南宿州可確保無恙。” 話未終了,東城外傳來一陣猛烈的爆炸聲,震得房屋搖晃,塵土飛揚,擺在張績武手中的電話耳機也摔出好遠,耳機裡還傳遞著恐怖的呻吟。 “報告司令官,小'東京'失守,共軍逼近東城關。”張績武望著站在身邊的參謀長,只覺著天昏地暗,呆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地上撿起耳機,放到電話機上。 “丁零零……”鈴聲再次響起:“報告指揮官,西關遭受共軍襲擊,難以支撐!” 張績武只冷森森地說了一句:“給我頂住!”便放下了電話。但電話像按在自動電鈴上一般,剛放下,“丁零零……”又一串鈴聲響起,一個接著一個地在報告情況。 “報告指揮官,東關發現共軍聚集。” “報告指揮官,南關失守,共軍逼近護城河!” “給我頂住!”張績武咆哮地吼著。放下電話,他向窗外望了一下,天漸漸暗了,爆炸的火光格外耀眼,東南西北四座城門都遭到了襲擊,真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了。張績武定了定神,心裡在盤算著:宿縣的城牆寬厚,工事堅固。共軍並沒用多少砲擊,主要是使用炸藥包、刺刀、手榴彈,僅靠這些,他們也難攻破這固若金湯的城池。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前幾天徐州周圍發生的戰況,仔細思索後,他認定黃百韜被圍的關鍵是因為兵變發生,這次兵變為共軍提供了一條切斷黃百韜逃生的道路。現在他擔心的正是這一點。於是,他靈機一動,對參謀長吩咐道:“通知各師師長、副師長立即到教堂來,以便集中指揮。” 參謀長聽到這個通知,不由一驚,不解地問道:“司令官,共軍兵臨城下,各城關火急萬分,此時此刻,讓各指揮官離開指揮陣地這……” 張績武漠然地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堡壘易從內部攻破,難道這個道理你也不懂?沒有張克俠、何基灃兵變,黃百韜何以被圍?宿縣不能出現第二個賈汪!” 參謀長貌似恭敬,臉上卻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說:“司令官,我們這裡不是賈汪,也未有任何兵變的跡象,讓前沿指揮官集中於此,勢必引起軍心動搖,何以固守?” 張績武被他的話激怒了:“前沿指揮我自有安排,參謀長,你傳達命令吧!” 參謀長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只好傳達了命令。 不消片刻工夫,各師師長、副師長面帶驚異的神色走進教堂。城外的爆炸聲響徹雲霄,唯有這裡顯得死一般地靜寂,求生的意念強烈地藏在每個人的心裡。 唯有張績武身處火光之中,卻並不相信會有死神到來。他按照自己的邏輯思維在推算著,認為“小東京”的失守,只不過是因為它像龜頭一樣暴露在外面,難免被一刀宰割。而宿縣這座城池工事堅固,守軍眾多,易守難攻,但此地對整個徐蚌戰場極為重要,牽扯著各大兵團自己的利益,他們不能不來救援。只要內部指揮官不懷異心,團結固守,各大兵團派來救兵,到那時候,攻城的共軍就必然退走了。由於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他一面發報求援,一面派出自己的親信坐鎮指揮,而自己卻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抽起煙來。 宿縣城外交戰依舊,彈雨籠罩著護城河,無數彈片掠過城牆。一批批解放軍戰士前赴後繼,從四面八方向宿縣城衝去。中野三縱的進攻是神速的,從日落算不到一個時辰,已攻克了“小東京”一座兵營,接著,乘勢挺進,奪取了五里長的城東關大街。 一輛鐵甲車來到城牆下,車上走下中野三縱副司令劉毅昌和政委閻紅彥。 劉毅昌藉著火光向河對面望去:城門口的地堡更為密集,火力交叉封鎖,堡身高約一米,每個地堡前面有兩三個射口。他心裡不由躊躇起來,對於這樣的暗堡,本來可以組織爆破,但是,地堡築在河邊,佔著有利地形,爆破必然要帶來大量的傷亡,而且耽誤時間。最好的辦法是用砲轟。 想到炮轟,劉毅昌暗想:哪有那麼多的砲彈啊! 劉毅昌正在躊躇,電話鈴響,他拿起耳機就听得耳機里傳來洪亮渾厚的聲音:“我是陳毅!” “陳司令員,我是劉毅昌……首長,您好……”劉毅昌腦袋裡正考慮著作戰問題,沒有想到司令員會在這時給他打電話,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因而回答前言不搭後語。 陳毅冷靜地問道:“你們現在進攻縣城了嗎?” “首長,我們已掃清外圍,正朝城關進發!” “兵力夠不夠?” 劉毅昌回答:“夠了。” 陳毅追問了一句:“要不要增加點兵力?” “不要了!首長……您……”劉毅昌不願給領導增加麻煩,欲言又止。誰知,陳毅卻已在電話裡問道:“是不是要點炮?” “炮!”劉毅昌驚呼起來,半晌才說出了心裡話:“首長,如果有砲彈的話,請……” 陳毅打斷他的話頭,爽快地說:“劉毅昌,你應該早點提出嘛,我馬上派人把砲彈給你們送去,再給你們增加一個旅的預備隊!” “謝謝首長!” 陳毅大笑道:“應當感謝的是你們。攻城的突擊隊定了嗎?是哪個連?” 劉毅昌忙說:“八連,連長高玉娃。” “高玉娃?”陳毅彷彿聽說過這個名字,想了一想,“知道了,東進路上我們還見過面呢,請轉達我的問候,告訴他,鄧小平政委正等著你們的捷報!” “是,首長,請放心,我們一定完成攻擊任務!”擱下電話,劉毅昌看見宿縣城關下衝出一支人馬,趕忙迎了上去,這支人馬便是攻城突擊隊。 連長高玉娃舉著一面彈痕累累的戰旗,旗角下的突擊隊員們挺著胸膛,排成兩排。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烈火饒焦,衣襟上沾著油漬,像穿著威嚴的鐵甲。他們一手提著根竹竿,一手握著槍,身上斜背著個籃子,竹籃子裡裝著手雷、手榴彈。其中,高玉娃的口袋裡又還比別人多一件東西,那是東進路上掏出來看過的兩包八封丹。 劉毅昌走出指揮所,和突擊隊員們握手相見:“同志們,這正是你們為人民立功的時候!陳毅司令員剛剛打來電話,問候你們,鄧小平政委在等著你們的捷報,祝你們旗開得勝,用炸藥包,用手榴彈,不,用血肉,捅開宿縣城牆!” 連長高玉娃呼喊著:“破釜沉舟,在所不惜!” “出發!” “是!”高玉娃帶著戰士們吼叫著衝出去。大砲頓時吼叫起來,火舌在天上織起上百道彩虹,化在灰燼之中。 霎時間,上百門大砲同時砸向城河邊的地堡。 “衝啊!”高玉娃帶著戰士飛上木橋,向剛炸開的城牆缺口衝擊,他手抓竹竿頂端,由幾個戰士托舉起竹竿,憑藉著力量像蒼鷹展翅般掠上城頭。突擊隊員們照此樣子,迅速飛上城牆,佔領了缺口,向城牆上的守敵進攻。上了城牆,戰士們從籃子裡拿出手榴彈向敵人擲去,接著操起了機槍、步槍一齊對敵人射擊,牆上牆下掉下了一大片敵人的屍體。 劉毅昌在指揮所裡看到這個場面,嘴裡連喊:“好!好!” 隨即轉過頭命令參謀:“給鄧政委、陳毅司令員報告,突擊隊已攻上了城牆。” “是!”參謀喊道。城牆上一場血戰方興未艾,猛然間,爆炸後的城牆土石鬆動,“嘩”的一聲塌下來。突擊隊的戰士們一齊隨著敵人的屍體掉下來,整個突擊隊就剩下18個人,幾乎每人都負了傷。一排長的嘴巴被打裂了,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機槍手的兩個手指被打破了。二班長被敵人的屍體砸昏了過去,司號員的左肩上撕開了一道血口,就連高玉娃的胳膊也受了傷。然而,這位年輕的連長仍用嘶啞的嗓門喊著: “同志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牆上,不能死在牆下,和敵人決一死戰,殺呀!” “殺呀!”“殺呀!”“殺呀!”…… 戰士們跟著連長一齊吼叫了起來,高玉娃用他那條受傷的胳膊挾著機槍,掩護同志們衝擊。昏倒的戰士驚醒了,機槍手用斷了指頭的手握住了另一挺機槍向城頭撲去,司號員吹起了嘹亮的軍號,勇士們衝上去,他們和幾百個敵人展開了你死我活的較量。子彈打光了,用手雷炸,手雷炸光了,用磚頭、石頭砸。敵人的手榴彈扔了過來,他們撿起來就扔了回去,出手之神速,比風疾,比雨速。 星月之下,只見刺刀相碰,火星四濺,血肉橫飛,驚心動魄。 宿縣的東門、西門和南門同時響起了嘹亮的軍號,幾路人馬突破城牆殺進城裡,和敵人展開了巷戰。 張績武聽說城門已被攻破,堅固的城池一夜之間成了破壁殘垣,解放軍已開進城來,這才後悔不該把師長們集中到福音堂裡來。這時,福音堂只有兩個連隊的人,何以抵擋大批共軍?他急忙乘著混亂廝殺中,帶著一群人出了福音堂,想突圍出城。 誰知,他這個“城防司令”到了城中卻迷失了方向,到處是共軍的喊殺聲。嚇得張績武走到路邊的一個院子裡,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一頭鑽了進去,回身就喊:“快!快關上大門!” 門已關上,只是不是衛士們關的門,而是解放軍戰士的機槍把門封住了。封門的正是八連連長高玉娃。原來,張績武一夥在街上奔跑時,高玉娃就在後面追趕著,見他們進了院子立即來個關門打狗,端著機槍向門內掃射。這一掃,幾十個敵軍官兵應聲而倒,其餘沒打死的也都舉手投降。俘虜們一個個走出後院,高玉娃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個剛才叫嚷著關門的指揮官。他忙走到院裡,一眼就見張績武正縮在牆角,一伸手就把他抓了過來。 15日24時,宿縣戰鬥勝利結束,守軍敵第25軍之第148師、交警第16總隊和第2總隊3大隊、裝甲第7營等全部被消滅,津浦路護路司令張績武以下官兵共1.2萬餘人被俘,還繳獲大批物資。 與此同時,豫皖蘇軍區獨立旅、軍分區部隊和豫西軍區兩個團,佔領蚌埠以北的固鎮,並破擊了曹村至固鎮的鐵路百餘公里。 至此,中原野戰軍控制了以宿縣為中心的徐蚌間廣大地區,斬斷了徐州與蚌埠敵重兵集團及其與南京大本營之間的聯繫,完成了包圍徐州的戰略任務,有力地保障了華東野戰軍圍殲黃百韜兵團。 蔣介石在參謀總長顧祝同的陪同下,走進黃埔路官邸的小會議室。此前,這裡是宋美齡宴請客人跳舞休息的所在地。後來由於戰事緊張,便臨時改成蔣介石的作戰室。一進門口,正中牆上掛著1:100,000的徐、蚌會戰圖。津浦路隴海路由於塗了重色,頗像黑十字架。 蔣介石一看,不禁打了寒戰,他十分忌諱這樣的十字架。他早就從別人口裡聽說,劉伯承曾把中原戰場比喻成一個十字架。 一連數日,蔣介石把何應欽、顧祝同召在一起商討局勢,決心改變這種十字架般的兵力部署。他決定使徐州、武漢來個“兩總”聯合,部署“丁”字形作戰方案,把“兩總”130萬兵力,統歸小諸葛白崇禧指揮,用全部中原戰場的兵力,投入對解放軍的總決戰,挽救黃百韜兵團,扭轉徐州戰局。 蔣介石在這關鍵時刻要白崇禧指揮“兩總”,明擺著是要把桂係部隊送到解放軍砲口下。白崇禧是有名的小諸葛,他哪里肯就範。黃埔係與桂係向來不合,這是誰都知道的。白崇禧決不肯拿桂系的老本去為蔣介石賣命。 蔣介石想用自己手中“總統”的這根權杖,調出武漢“剿總”的一部分精悍的兵力來。 蔣介石拿起電話對白崇禧說:“健生,我們事先說好了的,兩剿總統一協調,由你共同指揮。” 蔣介石事先聽何應欽、顧祝同說白崇禧變了卦,早就氣不打一處來。電話一開始,他壓住沖天怒火,口氣盡量放得平和而又婉轉:“我看你就不要謙虛推辭了吧!” “不,不,總統把話說到哪裡去了,我不是什麼謙虛,是委實幹不了。” 白崇禧不再轉彎抹角,一下亮出底牌:“劉經扶是位福將,以他60萬之眾,抵擋劉鄧沒有問題,我願率部全力以赴為後盾。至於指揮兩總,恕我朽鈍,不堪當此重任。哈哈……” “我們這是早說好了的……”蔣介石臉色早已煞白,只是還不肯撕破臉皮,又說: “徐、蚌作戰的總指揮一職,我看是非公莫屬!” “我是奈難從命……” “你突然改變主意……這是落井下石,見死不救!”蔣介石實在按捺不住自己了,氣憤地說。 “這怎麼能行呢?”蔣介石“啪”的一聲把電話摔掉,白崇禧也跟著把電話扔在桌子上。蔣介石氣哼哼地說:“這是存心拆台,實在可惡!” “這樣也好。”還是顧祝同這個心腹,貼近蔣介石的耳朵根子,說了幾句話,才使蔣介石消了氣。他馬上自圓其說:“白健生不答應也好,省得敬之和他弄在一起。” 顧祝同是怕白崇禧兵權太重,何應欽和白崇禧再弄在一起,就更不好對付了。蔣介石聽到這裡,才把這件事撂開。 鑑於白崇禧執意不肯統一指揮“徐蚌會戰”,蔣介石又要求陳誠出來指揮。陳誠則以身體有病為由力辭,於是緊急將杜聿明從葫蘆島派往徐州。杜聿明深知徐州是一個爛攤子,也以各種藉口推辭。蔣介石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於是告訴杜聿明:“指揮徐、淮決戰,由我親自負責!你只在前方負責協調各方面戰事就行,一切責任由我來負責!” 這樣一來,杜聿明無法推辭,只得硬著頭皮上任。杜聿明後來說:“我是以赴刑場之心情上戰場。” 蔣介石為挽救徐州敗局,決定由李彌兵團換孫元良兵團守徐州,把孫元良兵團調出來,協同邱清泉兵團組織成為“南進兵團”,配合由蚌埠北上的李延年兵團,再命黃維兵團東進,南北對進,東西夾擊,企圖打通徐蚌交通線,扭轉徐淮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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