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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豫北反攻,兵鋒直搗“啞鈴把子”

二野全戰事 王钟华 5325 2018-03-18
“回顧半年多的作戰,不能令人滿意,很不令人滿意!”南京召開的軍事檢討會上,蔣介石拍桌子了。一杯剛剛滿上的白開水,“啪啦!”一聲摔在地上,震得人人心驚肉跳。這是蔣介石第一次承認戰局向不利的方向轉化,參加會議的人不知道他會把怒氣撒在誰的身上,個個低眉斂目,大氣也不敢出。 蔣介石掃視了一下眾人的神情,更加光火了:“沒有把共軍擊敗是失敗,是極大的恥辱!……為什麼沒能實現預期計劃?原因是多方面的,而對敵估計不足是釀成諸多失誤的一個重要原因。先是輕敵,受挫後又把敵人估計過高,由輕敵而驚慌失措。要知道,無論估計過低或過高,都要受到懲罰!” 說這番話時,蔣介石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流血。曾幾何時,他信誓旦旦三至六個月消滅關內共軍。三個月過去了,六個月過去了,八個月過去了,關內共軍非但沒有消滅,反而越打越多,越打越強大了……

上個月展開的“魯南大會戰”,蔣介石是抱了很大期望的。開戰前,他傳諭陳誠:“魯南大會戰不單單是一個地區之戰。奪取臨沂,殲滅陳毅主力,打開沂蒙通道,山東的問題便好解決了。不單山東問題,蘇皖問題也解決了。這就可以把徐州和濟南的強大兵團調來,會同鄭州、西安、武漢五路大軍於中原,先滅劉鄧,橫掃華北,那麼孤懸於關外的共軍也就到了末日。所以說,此戰關係黨國命運,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沒想到,魯南會戰的部署尚未展開,劉伯承卻搶先一步發起豫皖邊戰役,一舉吃掉十幾個城鎮的守軍近萬人,不但牽制了鄭州綏署的主力不能去東調參加魯南會戰,而且使陳毅在山東集中兵力對付徐州綏署的部隊,導致萊蕪一役第2綏靖區副司令長官李仙洲被俘,整編第46師、73軍、12軍等7個整編師5萬餘人全軍覆沒。

消息傳來,軍界政界一片嘩然,要求陳誠引咎辭職。蔣介石下令撤銷徐州、鄭州綏靖公署,設立陸軍總司令部徐州司令部,兼管鄭州指揮所,由顧祝同坐鎮徐州,中原的事不要陳誠插手了。 機構和指揮系統調整了,下面的仗怎麼打呢?蔣介石發了一通脾氣,宣布了一堆任免命令,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該罵的罵了,該免的免了,人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抗戰勝利以來掛了空銜、丟了兵權的國防部長白崇禧,看到歷來受寵的陳誠終於吃了虧,心頭不免生出一些快意。此時站起來說道:“我認為,目前首要的問題,是要重新估價敵軍戰力,從這個基點出發,評價我們全面進攻的戰略是否現實,需不需要改變。” 白崇禧一語驚人,把鋒芒對準蔣介石製定的全面進攻戰略,著實讓參加會議的人出了一身冷汗。奇怪的是蔣介石並沒有發火反而平靜地問道:“健生,那麼依你的意見呢?”

“做一些小的調整。”白崇禧推了一下金絲眼鏡,“由全面進攻改為重點進攻。當然,全國有全國的重點,各大戰區有各大戰區的重點,不能籠而統之。”白崇禧賣了個關子,等待蔣介石的反應。 由全面進攻變為重點進攻,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小調整簡直是在動大手術,蔣介石能接受嗎? 蔣介石出奇地平靜:“說下去。你認為全國的重點在哪裡?” 白崇禧把話拉開:“我認為,魯南會戰前兩個階段沒有把陳毅搞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劉伯承在中原策應。此其一。其二,自古以來,中原是兵家必爭之地,即所謂'得中原者得天下',所以,全國的重點應該在中原。” “好,好的。中原是我們爭奪的重點,一點都不錯的。”蔣介石不停地點頭,卻又話鋒一轉,“但是,我們馬上進攻的重點卻不是中原。魯南會戰受挫,固然是劉伯承在中原策應,反過來看,劉伯承那點兵力能竄來竄去,又是因為兩翼的策應。劉伯承一動,山東的陳毅準動,陝北的彭德懷又牽制著胡宗南,不能進擊劉伯承。由此可見,剪掉兩翼,將劉伯承孤立於中原,他就是想飛也飛不起來了。因此,我們下一步進攻的重點應該是中原的兩翼——山東和陝北,特別是要摧毀共黨的神經中樞延安!”

這年的黃梅天來得早,整月都是陰雨綿綿,滿街爛泥巴。進入6月,霧散雲開,大街小巷的梧桐樹展著新綠,賞心悅目。晴朗的天空下,國民黨政府的國防部顯得頗有氣度,青灰的樓門雖不甚高大,卻威嚴、肅穆。 國防部部長白崇禧主持的“慶功宴”正在這裡舉行。國民黨軍政要員齊聚一堂,正待舉杯暢飲。 然而,最後到場的蔣介石的一番嚴厲訓斥,卻使宴會草草結束,眾人不歡而散。 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剛出宴會廳,參謀總長陳誠叫住他:“墨三,到總裁那兒去一趟。總裁召見。” 總裁辦公室並不寬敞,陳設也極清簡。一張笨重的辦公桌佔了屋子的1/3,愈發顯得斗室森然。 蔣介石問:“墨三,劉伯承寫的那些文章你看了沒有?” 顧祝同明白蔣介石指的是劉伯承的《論蔣軍致命弱點》《再論蔣軍致命弱點》。劉伯承論證:“無論哪一個軍事學說,守備兵力必須大大地小於機動兵力。蔣軍現在用於守備的兵力太大,既要以現存兵力進攻新地區,又要防守已佔領之城鎮,保護漫長的補給線。熊掌與魚不可兼得,必然顧此失彼……

“正是蔣介石這一錯誤戰略使我晉冀魯豫軍區能夠提前轉入新階段,把主動權拿了過來。現在蔣介石的兵力更顯薄弱,守備部隊全都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誰也顧不了誰。要想從其他戰場抽兵救援,只能剜肉補瘡。而我晉冀魯豫軍區均能互相配合策應,豫北、晉東南、晉西南、黃河兩岸、冀魯豫,隨便哪裡動一下,蔣軍便應付不暇、驚慌失措。現在,他們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指平漢路、津浦路和隴海路構成的十字形地區)動彈不得。” 顧祝同沉思片刻,答道:“我都看了,校長。” “你說他用意何在?” “共產黨慣用的一套。一是對內鼓動士氣,二是對我搞心理攻勢。至於什麼釘在'十字架'上,什麼攔腰砍去,說說而已,他是砍不動的。”顧祝同的話語裡充滿了自信,沒有委瑣怯懦之狀。國民黨高級將領在蔣介石面前能有如此風采的,為數不多。

畢業於保定陸軍學校的顧祝同在1922年投奔孫中山時,便與蔣介石結識。 1924年黃埔軍校成立後,蔣介石為校長,顧任戰術教官。此後無論是蔣桂之戰,還是西安事變,顧祝同均以他的善戰忠勇受到蔣介石注目。 1940年,蔣介石親授顧祝同密令,製造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 1946年5月,國民黨政府歸都南京,蔣介石以顧祝同取代何應欽擔任陸軍總司令。內戰爆發後,蔣介石一怒之下將連戰連敗的劉峙撤職後,把顧祝同放在鄭州,任鄭州“綏署”主任。實施對山東重點進攻之始,蔣介石又委派顧坐鎮徐州,成立陸軍總司令部徐州指揮所,統一指揮徐州、鄭州兩“綏靖”公署的部隊。 顧祝同雖受寵,卻不驚。他對部下“寬鬆”“大度”是出了名的。在第2師當師長時,他的部隊不禁嫖賭,只要作戰勇敢就行。每月借開會之名,宴請一次營以上軍官。連長明里暗裡吃幾個空額,他從不追究。官兵違犯紀律,只要打仗是不怕死的,從輕發落。陣亡和傷殘軍官也能得到超規定的撫卹金。即使是退役多年的官兵有困難找上門,也使其不致空手而歸。因此,顧祝同受到官兵們的普遍擁戴。

蔣介石是欣賞顧祝同的,聽了他那番話,點了點頭。 顧祝同思忖,重點進攻的戰略導致中原兵力部署薄弱,總裁大概為此而憂慮,便說道:“校長,劉伯承在豫北發動攻勢,傷亡慘重。看勢態,像是東進不成而改為西竄。” 蔣介石正在踱步,頓足道:“究竟是東進,還是西竄?” 被蔣介石這麼一問,顧祝同心裡發緊,不敢貿然發話了。 顧祝同深知,熟稔兵法的劉伯承長於機動,善伺戰機,巧於用兵,在晉冀魯豫四戰之地如一股狂飆,來無形去無踪。吃盡他苦頭的劉峙曾發感慨:“劉鄧部隊藏能於九地之下,攻能於九天之上,神機妙算也!”顧祝同自然也謹慎對待,晉冀魯豫是他一大心病。 沉吟片刻,顧祝同說:“劉伯承可能是西竄,而不是東進。”

“說下去。” “劉鄧慣於寬大機動的運動戰,自3月9日黃河水歸於故道,他們時常出沒的東明至阿城150公里河段河勢險峻,已構成不可逾越的防線。這樣一來,他們東進便沒有迴旋餘地,按劉鄧一貫用兵之道,西竄的可能性最大。” “你講的有道理。黃河……”蔣介石說到黃河,面部表情很複雜。為了保障重點進攻,蔣介石煞費苦心,讓黃河“參戰”,實施了所謂的“黃河戰略”,即將黃河引入故道,構成從山西鳳陵渡到山東濟南長達兩千里的“黃河防線”。為此,蔣介石很是激動了一番,逢人必說“黃河防線可抵40萬大軍”。 然而,此時他說到黃河似乎並不興奮。 顧祝同是一個膽大而又周密的人。儘管蔣介石有“黃河可抵40萬大軍”之論,他還是專門到劉鄧時常往來的河段巡視過,查詢了上游水情。那令人膽寒的磅礴水勢,使顧祝同的心寬了下來。

“校長,現值汛期,黃河水漲,我們可謂巧借天時地利。劉伯承西竄尚可苟活一時,要過河必遭沒頂,加速其滅亡。” “墨三,你先嚴令劉汝明加強黃河防務,然後再給劉伯承壓上些兵力,促其快速西竄,擠也要把他擠到太行山!” 在軍事上,蔣介石改全面進攻為重點進攻,以陝北和山東解放區為其攻勢的重點,妄想將陝北解放軍和中共中央趕到黃河以東,將山東解放軍趕到黃河以北。他們集中60個旅45萬人於山東,34個旅23萬人於陝西。同時又對晉冀魯豫解放軍實施蓄謀已久的“黃河戰略”。 3月9日,悍然將黃河引歸故道。他們認為黃河防線可抵“40萬大軍”,將晉冀魯豫野戰軍阻攔在黃河以北,以便抽調兵力加強其兩翼的重點進攻,從而形成“啞鈴”形戰略態勢。

這時,晉冀魯豫區敵人尚有31個旅,連同地方團隊共有30多萬人,依仗“黃河防線”和各交通要道進行防禦。以王仲廉的4個整編師、孫震的2個整編師及地方團隊共約10萬人,沿平漢、道清一線防守豫北;以胡宗南的4個旅,加上閻錫山部隊,共約3萬人,沿同蒲路防守晉南;以劉汝明的2個整編師和徐州綏署的1個整編師加地方部隊,沿黃河南岸和隴海路防守魯西南;以第5綏靖區和徐州綏署各1個整編師和20個地方部隊,包圍豫皖蘇軍區。另以王敬久的4個整編師,約8萬人跨晉冀魯豫和山東兩區機動作戰。 面對敵人的部署,劉鄧決心以野戰軍主力和太行、冀南軍區主力及冀魯豫軍區進行豫北戰役。同時,第四縱隊和太岳軍區主力舉行晉南戰役。為了集中兵力打好這次戰役,劉鄧將所屬部隊混合編為4個集團。第一縱隊和冀魯豫軍區一部為第1集團,第二縱隊和冀南軍區兩個獨立旅為第2集團。第三、第六縱隊為第3集團。太行軍區兩個獨立旅和17師為第4集團。共約60個團的部隊和10萬餘民兵、20萬群眾參戰。 各集團於3月22日開始行動,到28日,分別解放濮陽、封丘、延津、原武、陽武等敵佔據點,殲敵地方兵團一部。 29日夜,我軍第1集團擬襲擊黃河鐵橋,因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摧折樹木,人馬行進困難,延誤了時間,攻擊未成。這時,內線關係報知,汲縣守敵32師,在我軍進攻策應下,有一部或全部起義的可能。 此時,敵66師和9師已從河南來援,王仲廉龜縮新鄉不動。 劉伯承斷然改變決心,首先圍攻汲縣之敵32師。 4月1日夜,圍攻汲縣的戰鬥開始,2日夜佔領東關及外圍據點多處。敵人節節抗擊,退守城內,等待增援。同時,王鍾廉緊急將第66師、第9師、第3師、第41師等5個整編師調集新鄉地區,增援汲縣。 在這種情況下,劉伯承立即下令停止作戰,以避開優勢之敵,另尋戰機。 4月3日夜,劉伯承命各集團分路迅速北進,連克淇縣、回隆、楚旺、宜溝、鶴壁等地,殲滅了國民黨河南第2專署控制的地方武裝,徹底破壞了安陽、汲縣段平漢鐵路,主力逼近安陽,造成了圍攻湯陰的態勢,吸敵來援。 果然,王仲廉率第66師兩個旅、41師1個旅、40師1個團和第二快速縱隊趕來支援。王仲廉率部進至宜溝後,發現劉鄧主力,立即縮回。 劉伯承判斷:在繼續圍攻湯陰、威脅安陽情況下,敵人仍可能來援。乃以第六縱隊一個旅和冀南軍區兩個獨立旅,加緊強攻湯陰,主力集中準備打援。將第1、第2集團主力合組為路東集團,第3、第4集團主力合組為路西集團,以便統一指揮。 13日,國民黨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嚴令王仲廉率4個半旅為第1梯隊,分3路北援湯陰;以32師為第2梯隊,在衛河岸掩護。 劉伯承以小部隊作運動防禦,誘敵前進。 15日,將敵誘至宜溝、屯子山地區。 16日夜,集中主力兩面夾擊,將敵第1、第2梯隊割裂,把第1梯隊包圍在衛河以北、淇河以東地區。經16、17日兩晝夜激戰,殲敵第二快速縱隊全部,第41、第66師各一部,俘快速縱隊司令李守正以及部下9,000餘人。 王仲廉遭此殲滅性打擊後,退縮新鄉,氣得吐血。湯陰之敵更加孤立恐慌。劉伯承決心以第3集團攻湯陰。 4月下旬,第3集團各部隊掃清湯陰外圍據點,5月1日發起總攻,經徹夜激戰,5月2日上午全殲守敵近萬人,俘國民黨暫編第三縱隊司令孫殿英以下7,000餘人。 為了擴大戰果,相機攻取安陽再殲援敵,我軍於5月9日發起對安陽外圍據點的圍攻。經16天激戰,攻克據點多處,殲守敵第40師兩個團。 至此,豫北、冀南反攻戰役結束。野戰軍主力轉入休整。 豫北、晉南反攻勝利之後,晉冀魯豫軍區進一步發展壯大。全晉冀魯豫區部隊總數由解放戰爭初期的27萬人,發展到42萬人,其中野戰軍發展了三倍半,由8萬人發展到28萬人。野戰縱隊除原有的第一(第七縱隊合併在內)、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縱隊外,新建了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縱隊,還擴建了38軍。全區部隊的裝備有很大改善,建立了砲兵部隊、工兵部隊。 對此情景,劉伯承總結說:“我們是鐵匠的手,越打越粗。三個多月來,我們用晉冀魯豫17座空城,換得蔣介石這麼多人。據說蔣介石認為這是一個好買賣,還要堅持做下去。好吧,讓他做下去吧,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算出天下太平的總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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