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二野檔案

第6章 第五章風雨下鐘山

二野檔案 张军赋 14935 2018-03-18
4月21日,百萬大軍開始實施渡江戰役。一千多里江岸上,殺聲震天,硝煙瀰漫。數万條船鋪天蓋地向江南岸衝殺而去! 南岸凶狠抵抗。四班18個突擊隊員17人傷亡。一零九團“渡江殺敵第一功!” “追雲號”飛機慢慢升上天空。飛機上一位長著國字臉型的中年男人輕聲喃喃:南京,永別了! “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毛澤東的進軍命令,通過收音機,通過擴音器,通過油印的報紙和傳單,迅速傳遍長江前線的陣地,傳遍長江北岸的村鎮,在全體指戰員間引起一片熱烈的歡呼聲。 4月21日晨,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粟裕、譚震林按照毛澤東和黨中央的命令,指揮第二野戰軍、第三野戰軍120萬大軍,在西起九江、東至江陰的一千餘里的戰線上,發起渡江戰役。

第二野戰軍渡江突破地段,處於湯恩伯集團的左側背。沿江守敵為第八兵團劉汝明部三個軍八個師約四萬人,敵縱深地區僅有十七兵團侯鏡如部兩個軍配置在歙縣至寧國地區。整個渡江地段敵兵力較弱,機動部隊極少,且皖南地區有我游擊隊活動,成為我有利突擊方向。但白崇禧置主力於我渡江地段的右側背,嚴重威脅我側背安全,又以九江、安慶為據點,向望江、太猢、潛山伸出警戒部隊,企圖遲阻我軍接近江岸,並破壞船隻或將船隻劫至江南岸,防我渡江。我第四兵團當面的守敵是劉汝明的六十八軍,戰鬥力較弱,防禦正面寬達百餘公里。其一一九師防守湖口至彭澤段,一四三師防守馬垱至毛林洲段,八十一師防守毛林洲至東流段。由於防線太長,兵力不足,企圖利用有利地形構成交叉火力網式的防禦體系,並以艦船巡邏江面。

第四兵團根據野司命令,作了渡江作戰的具體部署:十五軍為四兵團第一梯隊,任務是:突破香口、茅林洲段之敵人江防,佔領香山、黃山灘頭陣地,爾後向至德方向發展。左鄰為五兵團十六軍,向東流方向突擊,右鄰為本兵團十四軍,在彭澤、馬垱間突破;十四軍為四兵團第二梯隊,隨十五軍之後跟渡。 敵判斷我們從華陽渡口入江,人的劃力加水的流速,船隻只能在燈塔以東靠岸,遂把江防重點擺在燈塔以東,火器配備密集,沿江佈設鹿砦,燈塔附近,特別是燈塔以西礁石參差,岸崖陡峭,不便上陸,敵未作防範。十五軍軍長秦基偉為攻敵出其不意,決定把主突出點選在不便登陸的燈塔、香山、香隅附近。一來這裡是敵一四三師的右側翼,也是該師四二九團兩個營的結合部,利於部隊撕開口子;二來從此處突擊,可避免長時間在敵炮火下作橫向運動;三是部隊上岸後可徑取香山,斷敵退路,打亂敵部署,保障向縱深發展進攻。燈塔東南雖有一個敵防禦支撐點,但面積不大,部隊可集中炮火予以摧毀。為貫徹上述決心,四十四師一三零團二營的出發位置選在目標上游兩公里之江字號,以保證順流取燈塔。後來的事實證明,剛好打了敵人一個空當。敵四二九團副團長被俘後供稱,對部隊出此奇兵,他們始料未及,側背一告急,全線不敢戀戰,遂即瓦解。

東路軍在華陽、香口之線的強渡戰鬥,是陳賡兵團的主攻方向。 在長江北岸華陽鎮及周圍的江邊上,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大砲。 十五軍四十四師師部,設在華陽鎮“江字號”灘頭東北江堤上一個簡單的工事裡,前面是奔流的江水,右邊緊靠水溝。水溝連接湖。此時,從江邊到湖心,在長達六公里的水面上,密排著偽裝成銀灰色的船隻,等待著戰鬥號令。 接受了渡江突擊任務的一三零團,20日夜裡準備了一個通宵。 在北岸的江堤上,稻田旁,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戰士,愉快緊張地檢查著各種武器,包紮著炸藥包。隔江望去,南岸陣地上矗立著高高的燈塔,兩側兩個大地堡,左面大紅土堆是敵人的集團工事。燈塔後面是劉汝明部的營指揮所,向左右伸出了彎彎曲曲的交通溝,溝前突出無數的機槍掩體和暗堡群,指揮所背靠兩個山包——香山和黃山,山腰一條紅土線,是敵人的第二道防線。敵人狂妄地認為:天險長江加上重重工事,定會阻止我軍前進。

4月21日中午,第十五軍軍長秦基偉,把突擊部隊和砲兵營以上乾部,召集到指揮所,又作緊急動員,親自把軍黨委會“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 的兩面紅旗,授給兩個突擊團,並要求指戰員:不顧疲勞,奮勇前進,再接再厲,功上加功,堅決執行毛主席、朱總司令的進軍命令,完成突破長江的光榮任務。 十五軍的一三零團第三連,被指定為渡江突擊連,聽到進軍命令,指導員拿著上級授予的紅旗,嚴肅地向全連戰士和船工們宣布:“這紅旗是毛主席的號召,也是一個堅決的命令,要我們今晚插到江南去!這個任務是我連多次請求才爭來的,上級相信我們,關心我們,這是我們全連的光榮!” 4月21日下午15時整,這個偉大的時刻終於到來了。第十五軍軍長秦基偉果斷地命令:開砲!

試射開始了,全線幾十門重砲都瞄準一個目標,砲彈全都落在長江對岸香山腳下的燈塔附近。砲手何明遠因手勢過重,砲彈在超越目標五米的黃土堆附近爆炸了,另一位砲手馬德云,立即修正了五個米位。但第二發彈又沒打中燈塔,落在了敵人燈塔旁邊的工事上。馬德云又向左修正了一下。第三發砲彈發出,對岸敵人的燈塔立即冒起一團白煙,燈塔應聲倒地。燈塔被打中了,像一支火把一樣燃燒起來。站在北岸堤上的指戰員,立刻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把敵人的一隻眼睛給打瞎了。”上級給砲連記功的命令,跟著就傳遍了整個陣地。 16時45分,砲兵進行效力射。經過試射,摸請了敵人的砲兵位置。砲兵營周文淵副營長根據敵炮的速度和方向判斷,判定敵人的砲兵位置一定在敵觀察所後面200米處的公路旁。於是把炮都集中2400上,一道命令齊發射,一排砲彈同時飛向對岸黃土山後面,緊接著第二個排射又飛向原來的彈著點,兩排齊射,把敵人黃山後面的砲陣地一舉摧毀。秦軍長親自打電話給砲兵營長趙軍:給該營全體同志記功,並再三叮囑:“你們打得好啊!整個部隊都很興奮,大家戰鬥信心更足了。希望你們繼續發揚火力,消滅一切渡江障礙。”

天逐漸黑下來,突擊部隊的勇士們扛著軍、師、團授給他們的大紅旗,迎著微風登上泊在湖邊船上,隨後,大小船隻全部衝出水溝,沿著長江北岸堤一字排開。江風緊吹,江水滔滔,船桅如林,群帆如畫,十分壯觀。 19時30分,突擊部隊全都到達華陽鎮進攻出發地位,砲兵開始壓制射擊。 23時,天上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四十四師的突擊部隊利用有利的天氣變化,第一梯隊數百隻大小船隻,像一隻隻離弦的箭,一齊向江南岸出發。 一三零團第二營,由“江字號”進攻出發地直指燈塔以西,第二營由長沙口直出燈塔以東;第一三一團第一營向土磯攤前進。此時,數百條戰船,漫天蓋地的向江心疾駛。各級指揮員的燈,紅紅綠綠,在船尾閃閃發光,好像夜空的群星閃耀。

當突擊隊駛到江心時,敵人陣地上接連飛起幾顆照明彈,照得江面通明。 敵人發現了突擊隊,接著就射來猛烈的砲火,掀起沖天的水柱。有的戰船中彈引起大火,有的船被打沉了,落水的同志不等救護船趕來,就拿著武器奮力向南岸游去。這時,突擊船對敵展開猛烈的還擊,我們的強大砲火也開始了摧毀性的壓制射擊。此時整個江面硝煙瀰漫,不計其數的大小戰船噴吐著火舌,在此起彼伏的水柱中飛速疾進。在激烈的砲火聲中,江面上響起一片壯烈的口號聲。大家高喊著:“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到達對岸就是勝利!”“真英雄真好漢,就在長江南岸見!”喊聲震天,相互鼓舞彼此聲援。 一營三連指導員高聲喊道:“咱們是模範連,從來沒有落過後,大家要爭取更大的榮譽,真英雄好漢快把船開快!”

指導員的喊聲未落,突然這條船的老船工王彥先腿部中彈,倒在舵旁,戰船陡然調轉方向。指導員連忙伸手抓住船舵。衛生員急忙擠過來給王老漢包紮。戰士張國正把掛在胸前的衝鋒槍往背後一推,從指導員手中抓過船舵,大聲向全船的同志們喊道:“我保證咱們這隻船掉不了隊,走不錯方向。保證第一個靠到南岸,就是負了傷,也要保證完成任務!光說不算,江南檢查!” 這時,受傷的王彥先老大爺卻顫巍巍地掙扎著站了起來,要張國正把舵交給他。敵人的槍彈打得江水飛濺,大家都勸王大爺趕快坐下。他卻又抄起一隻槳,插到右舷劃起來。右翼側射的火力很猛,船幫上不斷飛起碎木片。 指導員抓起一條濕棉被披在老大爺的身上。這時沒有任何人下命令,船頭上的戰士唰地一下子都站了起來,為老船工遮擋密集的子彈,突然一道閃光,船身猛烈一顫,船上的桅杆被攔腰打斷了。桅杆連同風帆,一下子倒進浪滔洶湧的江水里。而另一頭的繩索卻還繫在船上,江水從左舷湧進來。張國正機警地把住舵,船身才算平穩下來,但船艙裡已進了半槽水,船頭用沙袋壘的機槍工事也滑進江里去了。老船工王彥先,叫拿斧子趕快砍斷繩子,船身才算又平穩下來。

船已失掉帆,便不能控制方向。指導員和戰士們都萬分著急。紛紛拿起木棍、鐵鍬、洋鎬、木板以及所有可以划水的東西,用來划水撥船,船繼續向前疾駛著。 對岸突然出現一股火舌,火油隨著碰撞翻滾的波浪,燃起一尺多高的黑紅色的火焰。兩三分鐘工夫,方圓四五十米的江面上,變成一片通紅,堵住了戰船的水路。指導員焦急地註視著對岸,觀察到敵人的火焰噴射器,是在靠灘頭的那個地堡裡,左右都有機槍陣地,後邊還有一挺機關炮在不停地射擊。指導反命令船上的輕重機槍、特等射手一齊向火焰噴射器手還擊。恰好,這時我們的大砲也朝這個方向打來,友鄰各船的火力也向這裡壓來。但是殘留的火焰仍在燃燒,船身一接近,就烤得人們臉上發痛。 船上的戰士一個個英勇無比。機槍班的戰士們端著槍站在船頭掃射,所有的傷員都在堅持戰鬥。

張國正此時也負了重傷,他一面用負了傷的左臂把舵柄緊緊夾在腋下,吃力地支撐著;一面用右手拿著掛在脖子上的湯姆槍射擊。 對岸的敵人已經註意到了這只突出在前面的船。附近四個地堡和紅土堆兩個地堡的八挺重機槍構成交叉火力網,密集的子彈一齊向這條船“蓋”來,船被打漏了。戰士們趕緊拿麻袋堵,用油泥塞。戰士們全力搖櫓,眼看灘頭在望。 這時,指導員大聲命令:“四班,準備登陸!六班,準備好手榴彈!配合火力隊掩護!” 老船工王彥先把長褂往腰里一塞,站立起來,和張國正一起調整船頭。 突然,一個沉甸甸的東西落到了船板上,指導員一看,是個美式手榴彈,伸手抓住又把它仍回了岸上。 距離岸上只有三十幾米了,船身忽然一震,擱淺了。二排長見狀大聲喊道:“水手下水拉船!”隨後縱身先跳進了江水里。他露出半截身子,一面端著卡賓槍射擊,一面大聲喊道:“指導員,紅旗!” 指導員聽見喊聲,立即把紅旗交給四班長高玉聲說:“快下!江南、江北的人民都在看著我們呢!” 四班長接過紅旗,大聲向指導員保證:“請指導員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說完,右手抓著一束手榴彈,左手舉著紅旗,轉身躍進江中。四班的戰士也一個個跟著跳入江中。指導員指揮著六班和輕重機槍掩護,戰士們在齊腰深的水里艱難地前進著。 忽然有人一頭栽倒在指導員的身上。原來是張國正,鮮血從他的右臂上纏著的綁帶裡滲出來,軍衣的前胸全爛了。 張國正望著指導員說:“我完成任務了嗎?” 渡江前夕,張國正向黨支部交出了入黨申請書,決心在戰鬥中接受考驗。 並且在突擊隊員的提名錄上,寫下英雄的壯語:“我要完成黨交給我的一切任務,打過長江去!我只有一個要求,完成任務犧牲後,在支部大會上批准我入黨,在全連軍人大會上宣布我為中國共產黨的正式黨員!”指導員說:“你完成任務了,放心吧!”張國正聽罷,拼力喊了一聲,“同志們!上啊……”便閉上了眼睛。 江邊的槍聲和喊殺聲交織著,指導員領著六班和機槍班,跟著四班,涉過一片稀爛的泥漿,迅速登上南岸,冒著槍林彈雨,直向敵軍的心臟衝殺過去。 第六連的任務是攻占燈塔。這個連的突擊隊是38名勇士,分成三個突擊班。第二班爆破佔領灘頭陣地,第三班迂迴燈塔小路,第一班插入敵人縱深。 六連的船剛到江心,敵人的砲彈打了過來,許多戰土被打傷,站在船尾的舵手也負了傷。 連長這時一邊親自掌著舵,一邊向戰士們喊道:“勝利就在今晚,只有前進,沒有後退!”正在搖櫓的戰士史國榮應聲喊道:“渡江立功,參加中國共產黨!”“我要第一個登陸,第一個爆破地堡,第一個上燈塔!” 這時,又有一顆砲彈在船尾爆炸了,通訊員和司號員負了傷,連長羅金印的頭部,被彈片劃開了二指長的口子,血從頭上流到面頰、頸上,襖領上被血浸濕了一片,但他仍然高高地站著,緊握著舵,指揮著航向。 二班副高玉生也掛了彩,他顧不得傷痛,高喊著,和戰士史國榮等六七個人一起,緊緊抓住兩隻櫓,拼著全身的力氣使勁搖。戰士們拿著木板,划水,有的用鋼盔划水以增加船的速度。 敵人又向空中發射了四五顆照明彈,空中一片通紅,戰船完全暴露在敵人的面前。敵人的槍砲一齊向他們射來,子彈打在船頭的鐵錨上直冒火星。 一顆砲彈落進中艙,第三班七個人傷亡了六個,船在水中直打轉。敵人的猛烈掃射,穿透了船板;緊接著又一顆砲彈落進後艙,第二班的班長和三個組長都掛了彩,只有三個新戰士沒有負傷。 敵人的彈流如雨,江水不住地從洞穿的船板艙裡往裡灌,情況十分危急。 連長羅金印血流滿面,仍然鎮定地站在船尾掌舵,堅決命令:“發揚硬骨頭精神,加快速度靠岸。”全船25個傷員,輕傷的自己包紮住傷口,再替重傷的包紮起來,沒有一個喊痛,沒有一個人驚慌。 第一班長李長泰見二班傷亡大,請求代替二班擔負爆破任務。忍著傷痛,正在搖櫓的二班副高玉生搶先說道:“不,那怕只剩下我一個人,一顆炸彈,也要完成任務,死也要死在燈塔上!”雙腿受了重傷的二班班長王順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從嘴唇裡迸出一句話:“一步……一步爬,也要……爬到燈塔。” 船從燈塔右面靠岸,正對著敵人的火力點。雨更大,天更黑,敵人集中人力封鎖渡口,六、七處地堡裡冒著紅火,子彈在指戰員的身邊亂竄。 船終於靠岸了,二班副高玉生第一個跳上岸,打了一顆手榴彈,直撲到敵人的哨棚裡。二班戰士潘福興、蘇臣、宋天學跟上去,順著敵人的槍眼塞進去兩個炸藥包,大地堡被炸得飛向了空中,敵人嚇得順著交通溝逃跑。跟著又掃過去一陣機槍,在集團工事裡的敵人,死的死,逃的逃。一班長李長泰,右胳膊被打斷了,左手拿著手榴彈,大背槍,身影在火光中一閃,也衝了上去。當他向燈塔衝去時,連長羅金印率領史國榮等戰士,已經把勝利的紅旗插到了燈塔上。 在六連突擊船上的勇士們爭先恐後登陸的時候,五連三排的突擊船正開到離岸30米處。對面是兩個敵人的大地堡,機槍的彈雨迎頭瀉過來。七班副邢松山奮不顧身地撲進江中,戰士周慶興緊跟著也跳下了船。兩人迅速涉水到江岸,岸邊滑溜站不住腳,邢松山連爬三次都跌了下來。周慶興著了急。 拿不下當面兩個大地堡,後續部隊就很難靠岸。他連忙攀著荒草爬到敵人交通壕跟前,雨大泥滑,他一下子跌進了敵人的工事裡。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四個敵人衝出地堡撲上來,頭一個敵人按住他,在地上扭成一團。周慶興抱著同敵人“同歸於盡的決心”,毫不猶豫地拉斷了手雷和的導火線,朝著旁邊的三個敵人甩過去。 “轟”的一聲,三個敵人被炸飛了,剩下的這個敵人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周慶興又扔了一個手榴彈,立即跟著追了出去。 七班副已經帶著突擊戰士趕了上來,他們冒著大雨衝擊,與第二排突擊隊拿下燈塔右面敵人的一串碉堡,和山頂上的大碉堡。 五連一排長崔元德,帶領部隊與主力失去聯繫,單獨由香口東500 米處登陸,穿過敵人的火力網,插入敵人縱深,堅決勇敢地攻上香山,威脅敵人的側背,積極協助第十連搶占了香山與黃山鞍部敵砲兵陣地,打亂了敵人的防禦體系。 第七連一排長王世英,渡江前己病了好久,半邊臉腫著,又患重感冒,腿上還長著瘡,雖已三天多沒吃飯,仍然堅決要求率領突擊隊渡江。 戰船離開江岸後,船頭擺有兩挺機關槍,王世英站在中間,一面指揮船隻前進,一面高呼口號鼓勵大家。當船到達距離南岸10多米時,船碰上石頭被擱淺。對岸三個地堡裡的機槍構成交叉火力,一齊對著船猛烈掃射,幾個同志接連負了傷。情況十分危急。船在這裡稍一停頓,就會造成很大傷亡。 王世英雖然帶著病,又不會游泳,但他拿起繩子往腰里一捆,勇敢躍入水中。 大家關切地喊著他,他卻頭也不回,猛撲向前,把船猛拖到江邊。王世英又急忙爬上岸,雙手緊抱住一塊大石頭,高聲喊道:“大家趕快衝上岸!”突擊第一組迅速下了船,把正面大地堡的敵人消滅了。他又架起跳板,其他突擊組相繼衝上了岸,消滅了左右兩面的大地堡。 四十四師另一個模範連一三一團的第三連,臨出動前,連長周九景仍然不放心,又把班長以上乾部召集在一起,一個一個地問道:“準備好了沒有?任務弄清了沒有?”“負傷也要上到江南岸,堅決完成任務!” 三連分乘三條戰船,一、二排的船,並排走在前頭,三排在後面成梯形。 週九景連長坐在船頭,凝視著江中的一條黑線,黑線正中有一個最高點,就是南岸的黃山頭。戰士們奮力劃著。 船剛到江心,就被敵人發覺了,砲彈打過來,空中亮起照明彈,緊跟而來的是敵人的重砲轟鳴。我軍的數十門大砲立即回擊,砲彈怒吼著從頭頂飛到對岸,敵人的灘頭陣地霎時就被硝煙吞沒了。船工倒下了,戰士們接過來;頭一個負傷了,第二個又跑到船頭上。機槍連二班三隻槳都被打折了,戰士們用鐵鍬撥水。船被打漏了,戰士們就把屁股坐到漏洞上,船開到離岸不到50米的地方,一顆砲彈正落在船頭上,江水翻起一陣浪花,船被沖回江中。 敵人地堡裡的火力也噴射過來,炸彈和槍彈不停地在船前船後爆炸。 四班的船共有突擊隊員18個和兩個船工,有17個負了傷。江水不斷向船裡流,機槍也出了故障。班長楊德道沉著地鼓舞著大家:“只有前進,沒有後退!”他用湯姆式槍掩護著負傷的張玉富掏水,其餘負傷的同志一齊搖著槳。一發砲彈又把船尾炸碎了,楊德道也負了傷,船裡灌滿了水,眼看著就要沉沒。岸上的敵人看見了,喊叫著要他們繳槍。楊德道憤怒地端起槍射擊,跳下水去,手也扒,腳也蹬,奮力泅上岸,還救出趙成章、趙連芝兩個重傷員。五班、二班的突擊隊也飛快地登上了岸。二班機槍手王天才端著機槍掃射著衝鋒。五班長王玉魁的重機槍封鎖住右翼的大地堡。連長周九景一連扔了三顆手榴彈,都在地堡跟前爆炸了。敵人四處逃命,戰士們迅速控制了灘頭陣地。 經過30分鐘緊張激烈的戰鬥,突擊部隊的大部船隻於21日23時50分前靠了岸。砲兵部隊適時地支援部隊沖擊,並攔阻敵第二梯隊反沖擊,保證了步兵順利登陸。象潮水般登上南岸的突擊隊,宛如無數支鋒利的尖刀,四面八方一齊楔入敵人的縱深。敵人被割裂了,沒命的潰逃。在交通壕里,在山崗上,敵人遺棄的屍體、步槍、軍服、大米,還有穿不及的棉褲,帶不走的文件,扔得到處都是。各個突擊隊從不同的方向同心合擊,迅速佔領了香山、黃山灘頭陣地。把“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紅旗,插到了山頂上。 按照兵團首長的預定作戰方案,第十二軍為右縱隊,在八保洲強渡,其突擊師首先攻占彭澤、馬垱間沿江登陸場,控制彭澤東北高地;四十一師(歸十二軍指揮)附山炮、戰防砲一部,控制三號洲,阻擊九江敵艦東援。 八保洲、小孤山守敵系敵六十八軍一一九師、一四三師各一部。敵一四三師一個營及望江縣保安團據守江心八保洲,以一一九師一個加強排防守小孤山。在八保洲及沿江南岸山麓,敵人築有交通壕及地碉防禦體系,馬垱是敵艦停泊點。敵在兵力不足情況下,以淺近縱深的一線配置,企圖依托長江天塹,以南岸低層陣地與各制高點和機動艦艇構成攔阻線,封鎖江面,阻我渡江。 戰役開始前,十三軍突擊隊的100多條船,大部分掩蔽在龍湖和內河裡,距起渡點600多米,中間隔著高大寬闊的江堤。一零九團三營挖開了一條長達600多米、寬五米、深四米的引河。為防止敵人發覺,暫未將江堤劈開,只是在下面挖了一個拱形大洞。直到20日夜間,才劈開江堤,挖通引河,將100多只木船拖進江水,在突擊營的起渡點楊家墩一字兒排開。 副軍長陳康、三十七師副師長趙華青,最後視察了砲兵陣地、渡江船隻、起渡地區和突擊營的準備工作,趙華青給突擊隊員作了臨戰動員。 21日凌晨1時,月色朦朧,江水洶湧,突擊隊員們個個英姿煥發地蹲在戰船上。每隻船上都有一個指揮員、一挺機關槍、兩個機槍手、三個水手和船工,十幾個戰士。突擊營長劉澤先、教導員陳占樓、副營長黎云龍、副教導員王吉友,各自站在自己的指揮船上。與此同時,在一零九團的砲兵陣地上,由20門山炮、八二迫擊砲和12挺重機槍組成火力隊,分別瞄準了敵人灘頭陣地上的五個土木結構的地堡等射擊目標。顧永武把指揮全團的重擔交給趙華青,自己帶著幾個隨行人員乘一隻木船,參加到一營的突擊船隊中。 1時40分,一聲令下,突擊船隊齊向八寶洲敵灘頭陣地衝去。 船隊在距敵灘頭300米時,被敵發覺,立時砲彈和機槍子彈向突擊船隊射來。同時,北岸的我軍山炮、迫擊迫和重機槍,也一股腦兒灑向敵人陣地,第一排齊射的砲彈,準確地摧毀了突出在敵灘頭陣地前沿的一個大地堡。緊接著又一個齊射,打塌了兩個土木結構的敵碉堡,將守敵埋在了地碉裡。齊頭並進的二、三連的船頭上,數十挺機槍也同時向敵陣地猛烈掃射。頓時,敵人灘頭陣地上的主要火力點,幾乎全部被我軍的火力消滅或被封鎖。只剩下兩個隱蔽的地堡、幾個單人掩體和一段不到60公尺長的戰壕仍在進行抵抗。 顧永武坐的指揮船,緊跟在二、三連的船隊之後。風帆下,只見滔滔江水之中,船桅如林,飛彈似雨。八號船的舵手負了傷,水手張誌有,立即把舵柄握年,一隻手掌舵,另一隻手拼命地搖槳。 敵我火力交織,在敵人灘頭陣地的江面上、一片火海,火光把江水、人面、江岸都映得通紅。 衝過1200米寬的江面,突擊隊僅用了15分鐘。兩顆紅色信號彈在八寶洲上空升起。 第一批登上敵人八寶洲陣地的突擊隊員,是二連連長張寶珍、指導員趙小祥帶領的二、三排。二連登岸後,遭到敵人隱蔽火力的掃射,幾個戰士犧牲了,兩名班長負了傷。但他們不顧一切的猛打猛衝,迅速消滅了頑抗之敵,抓了20多個俘虜。三連三排的突擊隊員進展比較順利,由於前面的敵人火力已被我炮火消滅,所以他們一上岸後,僅在登陸點留下幾個戰士掩護後續部隊登陸,其他大部則越過己被摧毀的敵人地堡,越過沙灘,涉過一段雜草叢生的沼澤地,直向敵人的縱深撲去。 凌晨2時,一連連長張合芝率領的突擊隊員也登上了岸。九班長曹福琴撲到一個敵人的重機槍地堡前,把手榴彈塞進去,地堡裡的敵射手和彈藥手立即上了西天。六班長王有順,衝進右側敵人的另一個重機槍地堡,抓住了滾燙的機槍筒,同敵人扭打起來,最後把敵人消滅。 在第一突擊營攻占八寶洲敵人主陣地的同時,突擊二營和突擊三營,從左、右兩側迅速前進,消滅殘敵。第二營向復往洲右前方的張昇洲方向發展。 七連連長秦三須、指導員王慶和率領戰士們搜索前進,先後捕獲了30多個潰散的敵兵,敵人的望江保安團早已逃之夭夭。第三突擊營在營長郭學文、教導員張云成率領下,很快地推進到鱗字號洲上去。五連副連長李安鎖帶領二排的突擊隊,率先登上這個小洲,在一道彎彎曲曲的塹壕前,遇到一群抵抗的頑敵。戰鬥英雄王引生帶頭衝上去,連扔了三個手榴彈,後面的幾個戰士撲進敵塹壕,活捉了一個副連長和40多敵兵。至此,八寶洲敵陣地全部被一零九團佔領。 八寶洲之戰,一零九團出色完成了上級賦予的任務,第四兵團黨委授予了“渡江殺敵第一功”的錦旗。 西自香山,東至矛林洲,婉蜒20裡的江岸上,殺聲震天,硝煙瀰漫。到處是炸藥包突破的廢墟,到處飛起各色的信號彈,到處吹響勝利的號角,到處傳出勝利的歡笑。幾百隻戰船,數千名勇士,戰勝了困難,越過天險,打破了神話,完成了黨交給的任務。 第二野戰軍渡江那天,劉司令員一夜未眠。在作戰室裡,他不停地命令參謀們了解部隊的進展情況,計算航次、航速和過渡兵力。當第一航次報告成功時,他立即要求部隊按預定方案行動,下令“一達南岸,首先是以足夠的兵力橫掃敵人,擴大突破地段,支援友鄰登陸,貫穿敵人縱深,截敵退路兜擊之。” 部隊根據劉司令員的命令,一面分兵橫掃沿江之敵,一面以主力向敵縱深挺進。後續部隊則源源過江登岸,加入了對敵人的連續攻擊。 到4月21日晚20時,第二野戰軍已渡過了16個團,控制了寬200餘里、縱深10至20裡的登陸場。到23日,二野主力全部渡過長江。 二野和三野在千里江面上同時平行橫渡,使敵人防不勝防。數處突破,全線震撼。湯恩伯眼看江防軍一觸即潰,有在沿江被分割圍殲的危險,乃於22日下午下令總退卻。蕪湖以西部隊向浙贛撤退,蕪湖以東部隊分別向上海、杭州兩個方向撤退。 從22日晚起,二野當面之敵劉汝明部的三個軍,紛紛從殷家匯、東流和彭澤向祁門、石埭(今石台)潰逃。安慶守敵一七四師也棄城渡江南逃,隨即被殲於吳田鋪地區。解放軍乘勝進占青陽、高垤、至德(今東至)一線馬垱要塞,迅速肅清了據守江沿的殘敵。與此同時,三野連克江陰、無錫、常州、蕪湖等城市,23日,解放了國民黨盤踞22年之久的南京。至此,敵人苦心經營了三個半月的長江防線完全崩潰。百萬大軍順利地完成了渡江戰役第一階段的任務。 李宗仁從少年習武開始,戎馬數十載,轉戰多半個中國,護法立戰功,統一廣西,北代顯神威,尤其是台兒莊大捷,更使他揚名中外。但他和共產黨打仗,卻顯得力不從心。千里長江防線,號稱天塹隔阻,但一夜之間全線崩潰。當然,這也實在難以怪他。 蔣介石被迫“下野”,關於江防的計劃也帶回了溪口。 1月25日,蔣介石把何應欽、顧祝同、湯恩伯等心腹軍事將領秘召溪口,召開“輕型”軍事會議,根據蔣介石“下野”、李代總統上任的新的形勢變化,制定具體的江防部署。 經過兒個人研究,最後決定:長江防線分為兩大戰區,以湖口為界線,湖口以東歸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指揮,其兵力有75個師,45萬人。湖口以西歸白崇禧指揮,其兵力有40個師,約25萬人。這25萬人當中,部分是蔣系,大部是桂系。會後,蔣介石專門派人把湖口以西的決定,送交白崇禧執行。但把湖口以東的作戰部署,秘不示人,尤其對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保密。 蔣介石的京滬作戰方針意圖很明顯,就是以長江防線為外圍,以滬杭三角地帶為重點,以淞滬為核心,採取持久防禦方針,最後堅守淞滬,與台灣相呼應,待機進行反攻。 蔣介石把李宗仁當猴耍,讓共軍消滅白崇禧,使代總統作喪失京城的罪人。李宗仁一上台,一方面積極準備和共軍和談,以求不動刀槍而保住南中國半壁江山;一方面積極進行長江布防。豈知,這邊李宗仁讓國防部撥款修建南京的防禦工事,那邊湯恩伯卻正在秘密地拆運江寧要塞的大砲,運往上海。 湯恩伯按照蔣的指示,制定瞭如下長江防禦指導要領: 一、敵如由鎮江南京段正面渡江時,應以機動部隊突擊殲滅之;如不奏效,第一綏靖區部隊,由鎮江沿江公路逐次抵抗,退至上海。以海空軍全力協助地面部隊,確保淞滬。 二、敵如由皖南渡江時,第七綏靖區、第八兵團(原第四綏靖區)部隊應獨立作戰,以機動部隊反擊之;如不奏效,應適時退出皖南,確保浙贛線。首都以東部隊,應確保長江、錢塘江三角地帶,不得已時退守淞滬。 三、敵如只從正面渡江時,各部隊應根據上述兩項佈置,指導作戰。 四、淞滬地帶,以獅子林、楊林、大場、真如、浦淞、梅童、華涇為第一防線;吳淞廟、電力造幣廠、周家橋、漕河源、黷山公司為第二防線;張華涇車站、西越家濱、廟行、江灣、國嘉路、相家橋、虯江口為核心防線。 五、加強三江營、瓜州、十二墟、棕陽等地之阻塞。 對於蔣介石的長江布防方案,國民黨中,凡不足裝糊塗的都會明白的。 國防部作戰廳廳長蔡文治,在一次國防作戰會議上,因對此計劃不滿,和湯恩伯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湯恩伯一語重千鈞,使蔡文治聽了連大氣都沒敢再出。當時,湯恩伯滿臉怒氣,嘶吼道:“我只知道服從總裁的命令,你再敢多言,我槍斃了你!” 整個長江防線,共115個師70萬人,在湖口以東,兵力稍強,平均每華里300人。在湖口以西,每華里不足100人。國民黨賴以生存的長江防線竟如此空虛,就是諸葛亮再世,恐怕也無計可施。 在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前,江南敵軍人心渙散,厭戰情緒嚴重,對和談抱有希望,從將軍到士兵,備戰廢弛,晝夜尋歡作樂,解放軍還沒有開始打,都已作好了逃的準備,這樣的軍隊焉有不敗之理? 當渡江戰役開始後,李宗仁趕緊給白崇禧打電話,商量對策。白崇禧向李宗仁獻策道:“眼下,南京是守不住了,上海方向我們不能去。我的意見,為了保全兩廣和大西南,必須放棄京、滬兩地,把湯恩伯的主力迅速移至浙贛線和南潯線,與華中部隊成為犄角之勢,固守湘、贛、閩,防止共軍侵入兩廣及西南。以宋希濂部布防於宜昌、沙市一帶,以固川東北線。國民政府即於近日內遷往廣州,爭取美援,徵兵徵糧,實施總體戰,只要有兩廣和大西南,我們反共復國就大有希望。” 李宗仁對白崇禧的意見深表讚賞,但又擔心蔣介石從中作梗,使計劃難以實現。 白崇禧又對李宗仁說:“和他攤牌!一國三公,什麼事都辦不成,李秀成寫了'天朝十誤',我們有二十誤、三十誤!今後局勢,老蔣再不放手讓我們幹,則斷無挽回的餘地。你應乘此機會,向老蔣明白提出,他或你,只能擇一人負責領導政府,以期統一事權。總之,這個家,只能由一個人來當,不是他就是你,不是你就是他!” 李宗仁覺得,白崇禧的話雖難聽,但也指到了他的疼處。即使是個代總統,當時也夠窩囊,自己確實太軟弱了,既然老蔣下了野,就應當逼他把人事權、指揮權和財權全部交出來,不然,自己不但當傀儡,而且還要替老蔣擔當誤國的罪名。 經白崇禧這麼一鼓搗,李宗仁長了精神,以少有的口氣對白說道:“我不能做林子超,要乾就幹,不干就不干。明天,我們一起去找蔣攤牌!” 4月22日清晨,在隆隆炮聲中,李宗仁、白崇禧一同飛抵杭州,和蔣介石攤牌。 此時,蔣介石住在杭州寬橋航校。 這是蔣介石自1月21日下野以來和李宗仁的第一次會面。 李宗仁還沒到蔣介石的住處,蔣已在住處門口歡迎客人了。 兩人雖僅隔三個月沒見面,但都覺得對方在三個月裡變化很大。老蔣臉上顴骨,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突出;李宗仁那平素飽滿的國字臉,現在瘦得棱角分明。 從南京和李宗仁一同來杭州的,除了白崇禧之外,還有何應欽、張群、吳忠信等人。 當李宗仁一行來到會客廳以後,蔣介石與大家稍事寒暄,就領著李宗仁來到會客廳旁邊的一間小房間裡,閉門秘談。 李宗仁牢記他是和蔣介石攤牌的,因此,來到小屋,一坐下來就說道:“當初要我出來,為的是和談,現在和談已經破裂,共軍大舉渡江,南京馬上就要失守,你有何見教?” “德鄰兄,”蔣介石誠摯地笑著說,“南京失守,我以為沒關係的,我們還有幾百萬軍隊,你要繼續領導下去,不必灰心,我支持你的。” 蔣介石很清楚,現在局勢一片混亂,上海命運難卜,台灣尚未部置好,上海的金銀財寶還正在搶運,現在他還得在幕後觀風向,等機會,李宗仁的這塊招牌還不能丟。 “你如果要我繼續領導,我是萬死不辭的。但是現在這種政出多門、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領導得了呢?我看,我還是辭職的好,以謝國人!” “德鄰兄,你千萬不能這樣想。現在誰也代替不了你。時局已到了這種地步,你繼續領導下去才有希望,我支持你到底!支持你到底!”蔣介石說話時,態度是極懇切的,看不出有半點的虛情假意。 “在軍事上,目前應以確保兩廣和大西南為主,湯恩伯部應放棄上海,向浙西和贛東轉移,與白健生的華中部隊成犄角之勢,防守浙、贛、閩一帶,阻止共軍西犯。” “關於軍事指揮權,皆在敬之的國防部,你完全可以要敬之下命令,按照你的意圖部署,我絕不會過問。”開空頭支票比誰都慷慨,說歸說,做歸做,蔣介石深諳此種遊戲的玩法。 “顧墨三的總參謀部與何敬之的國防部今後是什麼關係呢?”李宗仁對蔣的慷慨許諾,並不放心,因為老蔣一向都是通過總參謀部直接指揮軍隊的。 “這個嗎!”蔣介石心裡很清楚此時的李宗仁想要什麼,不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給,至於能否拿到手裡,那隻有鬼才知曉。蔣介石想了想說道:“何敬之是國防部長,我看由他統一陸海空的指揮權,今後,參謀總長直接向國防部負責。” 只要你老蔣不插手軍事,我李宗仁就指揮得了何應欽,也就指揮得了軍隊。李宗仁忽然覺得老蔣並不是那麼難講話,問題是以前自己太軟弱,想到這裡,李宗仁又想到了錢,說道:“現在軍費開支很大,金圓券暴跌,能否從台灣運出部分銀元供軍政開支用?” “好的,好的,需要多少,儘管派人到台灣去取就是,這是國家的錢,代總統有權支配。”蔣介石的態度誠摯萬分,李宗仁說什麼他都答應。到了這個份上,李宗仁還能再說些什麼呢?即使有些早就想好了的話,此時也開不了口啦,這就是李宗仁。 白崇禧一直坐在會客廳裡,與何應欽、吳忠信等人漫無邊際的閒聊。李宗仁攤牌的結果如何,他不得而知。 那間小門終於開了,蔣介石和李宗仁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白崇禧從他倆的臉上望去,頓時感到一驚:他倆臉上似乎都有一種滿意的微笑,這是妥協的結果,而決不是攤牌所能有的表情。如果這樣,兩廣和大西南就沒有指望嘍!白崇禧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聲。 白崇禧先於李宗仁辭別蔣介石飛離杭州,趕往漢口指揮軍事。李宗仁飛回南京時,已是傍晚時分。飛機在明故宮機場著陸後,便聽到一陣密集的機槍掃射聲和砲擊聲,激烈的戰鬥正在首都郊外進行。街上行人絕跡,店鋪關門閉戶,滿目淒涼。本來,在寬橋航校返航時,何應欽曾勸李宗仁同他一道飛往上海,明日轉飛廣州。因政府閣員已用10架巨型運輸機全部運送到了上海,南京除衛戍部隊外,政府機構已全部撤離。按理李代總統也無再返回南京的必要了。但是,李宗仁對何應欽道:“我應該回南京去看看,我擔心在撤退中會發生搶劫的事件,我如不在場坐鎮,那就更對不起人民了。” 李宗仁回到南京,趕緊給設在孝陵衛的湯恩伯司令部掛了個電話,詢問部隊的情況。湯恩伯這時正集中200輛卡車,準備逃往上海,想不到在南京即將城破之時,李宗仁突然又飛了回來。湯恩伯向李宗仁報告:“報告李代總統,恩伯已於今日下午4時發出全線撤退的命令。江陰要塞以東的第二十一軍,第一二三軍,沿鐵路及公路徑向上海撤退。江陰以西的第五十一軍、第五十四軍,經常州、溧陽、宜興、吳興、嘉興,繞過太湖亦退住上海,第二十八軍掩護南京部隊撤退後,沿京杭國道向杭州撤退。” 隨後,湯恩伯勸李宗仁趕快離開南京。 當日晚,李宗仁在南京坐鎮。天黑以後,南京城外,大砲轟鳴,槍聲不絕。李宗仁一夜輾轉不眠。 用過早餐,李宗仁帶隨員驅車直奔明故宮機場,湯恩伯已在飛機場等候他。 “請問代總統,飛上海還是廣州?”湯恩伯問道。 “廣州。”李宗仁說完便登上座機。 “追雲”號飛機升空後,在南京上空盤旋了兩圈,李宗仁從飛機舷窗俯視,只見下關和浦口之間的茫茫江面上,浪花飛濺,炮火如織,舟楫如林,共軍正蜂擁過江,……這時,不禁使李宗仁想起“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的詞來,悲淒地輕聲喃喃:“南京,永別了!” 飛機飛行一個小時後,李宗仁突然命令機師:“改變航向,飛桂林!” “追雲”號改變飛往廣州的航程,直往桂林飛去。 4月24日上午,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五軍從浦口渡江,在夾道人群的歡呼聲中開進南京城。 碼頭的里里外外擁滿了歡迎的人群,夾道歡呼著:“歡迎解放軍解放南京!” “解放軍同志辛苦了!”“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莊嚴整齊的解放軍隊伍,沿著中山馬路闊步行進。南京換了人間,昔日“總統府”的門樓上的青天白日旗被扯下,換上了鮮豔的紅旗。這兒曾是蔣介石賣國求榮、禍國殃民的罪惡策源地。接收的解放軍踏進這個大門,滿目是朱紅油漆的柱子和華麗的長廊,儼然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宮。地上、走廊上,碎紙亂飛,一片狼藉。走進最裡頭一座房子,便看見蔣介石“寶座”。 寫字台的日曆,翻開到4月23日。這就是蔣家王朝的末日! 陳毅於27日早飯後乘車離開了瑤崗,晚間到達浦口,三野偵察參謀己從下關帶著發電廠的小火輪前來迎接。他們在中山碼頭登上了岸,登上包租的一輛公共汽車,直至長江路的“總統府”。 本來預定,劉伯承率二野機關在4月26日到達南京,但因風雨所阻,到29日才到達南京。由於臨行倉促,事先來不及與警備部隊取得聯繫,過江後,只好包租了一輛公共汽車乘坐。等到劉伯承上了車子,警衛員才突然想起:偌大一個南京城,車子該往那裡開呢?於是前來請示劉伯承。劉伯承一聽呵呵大笑,說:“到了家門口,反倒找不著家了!”略一沉思,果斷地說:“叫司機直開'總統府',到了那裡就好辦了。”果然一到偽總統府,很快就和警備隊聯繫上了。陳毅聞訊,立即坐車趕來。 1949年4月26日,南京軍管會成立。 4月29日,劉伯承、宋任窮就任南京軍管會正副主任,劉伯承兼任南京市市長,到職視事。 鄧小平是4月27日進入南京的。這天,從中山碼頭走來兩名軍人,其中一個中年軍人個子不高,步履輕捷,腰板挺直,走起路來透出八面威儀,這就是鄧小平。身後的小戰士是他的警衛員。他們叫了一輛黃包車,卻誰也沒坐。鄧小平顯得輕鬆愉快,和車夫親切地邊走邊談。沒有人想到,渡江戰役的指揮者鄧小平,與一個黃包車車夫幾乎並著肩進了南京城。 共產黨為什麼能把中國人的心磁石般的吸引過來?與黃包車夫一起徒步走進南京的鄧小平用行動作了最好的回答。 4月28日,香山,雙清別墅。 綠蔭環抱的庭院清幽靜謐,雙清泉水瀑瀑流動,泛出朝陽的金輝。 這幾天,毛澤東一反渡江戰役前那種緊張焦的的心情,吃得好,睡得好,習字吟詩,精神歡悅。 用完早餐之後,毛澤東來到涼亭小憩。 這時秘書興沖沖地走來,遞給他一張號外,說:“主席,南京解放的捷報出來了!” “噢,這樣快!” 毛澤東左手拿著報角,有手輕撫膝部,嘴裡念著喃喃出聲。報紙在晨風中垂下一角,“南京解放”的大字標題赫然在目,恰好被攝影記者蕭冰看見,“咔嚓”一聲攝入鏡頭,留下了珍貴的歷史瞬間。 “南京解放”的捷報猶如詩情的催比劑,看完號外,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在毛澤東腦海裡也定稿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