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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鏖戰孟良崮

三野檔案 张斌 10987 2018-03-18
蔣軍發動重點進攻,毛澤東電令粟裕:慎重侍機,絕不急躁!湯恩伯口吐狂言:本人專制共軍山大王戰術。 “黨國”悍將張靈甫,驕橫狂妄,不可一世!粟裕向陳毅匯報,殲滅七十四師的時機已到!七十四師被圍,張靈甫不憂反喜:我就是活捉陳毅的誘餌。王必成發誓要報一箭之仇。在戰役的最後關頭,六縱使出“殺手鐧”。皮定均指示部下,戰死疆場的軍人,理應有這份殊榮。 在粟裕的軍事生涯中,歷經了大小戰鬥成百上千,但哪一次也沒有像孟良崮戰役那樣牽動他的感情。直到垂暮之年,他仍縈懷著那裡的一切,時常想再去看看那高高的山崗上的險峰和青松,看看當年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友。 孟良崮戰役,粟裕率華東野戰軍殲滅了國民黨軍隊的精銳之精銳、王牌之王牌——整編七十四師,擊斃敵中將師長張靈甫,令蔣介石潸然淚下,國民黨軍隊聞之膽寒,而當時的粟裕年剛40歲。解放之後,以孟良崮戰役為原本,寫成了小說《紅日》,又被拍成電影,曾一時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1947年春,國民黨對我解放區的全面進攻慘遭失敗後,復又調集13個整編師,計有25.5萬餘人,分5路並進北犯,對我山東解放區實行重點進攻。 在魯南戰役和萊蕪戰役中遭到慘敗的蔣軍,這次採取密集靠攏,穩紮穩打的所謂“集團滾進”戰術,從臨沂、泗水、大汶口一線,向我魯中山區發動進攻。根據敵人的軍事戰略方針,我華東野戰軍則採取後退一步,誘敵深入的戰略,尋機破敵。 在這一段時間內,我本著在運動中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作戰方針,暫時放棄一些解放區,憑著一雙鐵腳板與敵4個輪子周旋,尋找和製造殲敵的機會,部隊一直在艱苦的行軍中前進,在離開魯南老根據地後,我軍又由沂蒙山區中心地帶轉到了徂徠山一線,準備伺機殲敵。

3月初,毛澤東指示華野:“我軍作戰應依舊堅持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殲,並選擇適當機會再與敵決戰幾次,消滅敵有生力量。但鑑於敵軍兵力過分密集,準備充分,行動謹慎,估計有利戰機比過去少得多。我們決定在敵軍重點進攻之始,採取慎重待機的方針,即以積極主動的作戰行動吸引、調動、疲憊、迷惑敵人,審慎地觀察戰場形勢細微的變化,分析掌握敵人的行動規律,能動地創造和捕捉有利的戰機,條件具備了就堅決殲滅之,條件不具備,就改變和放棄原計劃,絕不能急躁作戰。” 3月底,蔣介石命東線國民黨軍隊第一集團湯恩伯部、第二集團王敬久部,第三集團歐震部,勢成三路,向華野進攻。到4月中旬,敵軍打通了津浦鐵路徐州至濟南段和兗州至臨沂的公路,佔領了魯西南大部地區。

粟裕多次設計調動敵人,未成。 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中之三大主力,即整編第七十四師、整編第十一師和第五軍,均在山東戰場。其三路集團就是分別以三大主力為骨幹組成的。 4月28日,顧祝同命湯恩伯進占河陽、青駝寺、蒙陰等地。 29日,粟裕又以4個縱隊向桃墟、青駝寺地段之敵出擊,擬分割湯恩伯兵團。但一經接觸,湯恩伯便命兵團主力後縮,退據蒙陰至臨沂公路的山區。 5月3日,進占新泰的整編十一師給粟裕提供了一次戰機,粟裕速令4個縱隊包圍新泰,包圍之勢還未定型,王敬久兵團主力又增援趕到,並對我進行反包圍。 粟裕對陳毅道:“這樣的情況,對我們是極為不利的,不能速戰而勝,反而有被王敬久包圍的危險。我看還是主動撤吧。”

陳毅點點頭:“只好如此了。不過,還是要和他們捉捉迷藏。” 毛澤東在此時也來電告誡:“不要輕敵,不要分散兵力,對於密集之敵,要有極大的耐心,要掌握最大兵力,不過早驚動敵人後方,讓敵人大膽前進,總有殲敵機會。當然,希望華野能再打兩三個戰役後轉入外線。” 陳毅、粟裕等進一步研究後,立即發布命令:主力再後退一步,各縱集結於萊蕪、新泰以東待機,一縱和七縱停止南下。 粟裕說:“我軍的這一行動,能給敵人一個錯覺,顧祝同會以為沂蒙公路一帶我主力已轉移至泰安地區或淄川、博山地區。” 陳毅道:“這樣湯恩泊會狂起來,搶頭功。” 譚震林說:“因為他進攻山東以來還未敗過,該敗了。” 湯恩伯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與蔣介石攀了同窗和同鄉,當過黃埔軍校的教官,又受到其“義父”浙江省主席陳儀的提攜,官運亨通,平步青雲。這次蔣介石讓他擔任主攻,他更覺得春風得意,躍躍欲試。

3月底,他在臨沂誓師,口吐狂言:“本人同共產黨打了20多年的交道了,專制其山大王戰術。何謂山大王戰術?你不打,他就跑出搗亂覓食,一打就鑽山溝。不久前他們在萊蕪揀了便宜,並不說明他們有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隊伍是不會躲到山溝裡去的。本人沒有李仙洲的雅量,既不會手軟,更沒有便宜好送,要奉送的是一記鐵拳。從而打掉陳毅的主力,把陳毅這個山大王捉拿歸案。” 在“送”便宜方面,後來事實證明,湯恩伯比李仙洲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拱手將國民黨軍中王牌之王牌七十四師“送”給了我軍。 七十四師為“五大主力”之首,是蔣介石苦心經營多年的“精銳”之師。 七十四師原由七十四軍整編而來。 七十四軍本是打日本的產物。 “七七”事變爆發後,國民黨為對付日寇的肆虐,在漢口組建了一支新軍——七十四軍。蔣介石派他的貼身侍衛出身的俞濟時任第一任軍長。

七十四軍剛剛組建,戰陣未歷,就遇到一場惡戰——“八一三”淞滬抗戰。在戰鬥中,該軍官兵表現英勇,作戰頑強,立了戰功,不僅受到蔣介石嘉許,亦為輿論所讚揚。 1939年7月,七十四軍軍長俞濟時另有重用,被任命為國民黨獨一無二的機械化軍——新五軍軍長,七十四軍五十一師師長王耀武成為該軍第二任軍長。 也許是俞濟時、王耀武深得蔣介石器重的緣故,反正蔣對七十四軍恩寵有加,另眼相看。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把七十四軍調往南京,駐紮孝陵衛,衛戍首都,“御林軍”名聲鵲起。 國民黨整軍會議後,第七十四軍改編為七十四師,轄五十一旅、五十七旅、五十八旅共3萬多人。當時,蔣介石遂選這個王牌師的師長時,有好幾個人艷羨不己。其中李天霞依仗錢大鉤作後台,爭奪這個位置。在老長官俞濟時、王耀武的力保下,悍將張靈甫才得以出任師長。

此時的七十四師,已是清一色的美械裝備,長期受美國顧問訓練,時稱國民黨部隊五大主力中之主力。在蔣介石眼裡份量尤重,宋美齡經常代表蔣介石到該部視察,撫慰官兵,儼如蔣家衛隊。 國民黨編纂的人物傳記,是這樣評價少年張靈甫的:靈甫幼時嬉遊,多習戰陣,自任指揮,援以坐臥進退之方,輒能中矩,入學就讀,成績冠同曹。 民國初年,肄業長安中學,感於軍閥割據列強環伺,每值校中集會,輒慷慨陳詞,憂時奮之心,溢於言表,聞者動容,為長安學生愛國運動之中堅。 1934年,胡宗南任國民黨軍隊陸軍第一師師長,奉蔣介石之命令,率部從湖北黃陂追擊紅四方面軍。張靈甫時任該師五團三營營長,後被提升為獨立旅一團中校團長。 紅軍到達陝北後,胡宗南奉命“圍剿”陝北革命根據地。這時,張靈甫率部追擊紅一方面軍至甘肅岷縣,從馬上摔下,跌傷了腿,將部隊交給副團長指揮,自己到西安養傷。

張靈甫懷疑他的妻子有外遇,槍殺妻子。女方娘家憤而向法院上告,但被官官相護的法院壓著狀子不辦。後來,在各界群眾的強烈呼籲下,由西安婦女協會出面,女方娘家再次寫出狀子,經張學良夫人於鳳至轉給南京的宋美齡,強烈要求嚴懲殺人兇手,為婦女伸張正義,維護女權。這一事件驚動了蔣介石,蔣看信後很生氣,罵道:“娘希匹,不爭氣!”立即電令胡宗南,將張靈甫解往南京監禁法辦。 胡宗南視張靈甫為心腹愛將。現在,既然老蔣發話,他也只好抓人。但他既沒綁,也沒派人送,而是由張靈甫獨自到南京去。張一路經過洛陽、鄭州等地,因帶的路費少,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囊空如洗。這時,張靈甫不甘為乞,想起來還有一個特長可以謀生,便以賣字來擺脫困境。他自幼就模仿於右任的字體練習寫字,從軍以後也一直沒有歇筆,因而寫得一手好字。當時,南京有好多商號的招牌都是出自他的手筆。這次,他每走一段路程就從集鎮上找來宣紙寫幾幅,走一路,賣一路字。到南京後,他請求見蔣介石,但蔣拒絕接見,將他關進了“模範監獄”。當然這個為蔣立過功的團長並沒有被當作牢犯看待,他還享有一定待遇。實際上關他入獄,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他在獄中仍可自由地活動,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練習寫字,倒也輕鬆,甚至還將所寫的字送給監管人員作紀念。這樣關了一年多,蔣介石一直沒有讓有關部門審理。

“七七”事變後,南京國民政府下令,所有服刑官兵,除“政治犯”外,一律服軍役,戴罪立功,並保留原來軍銜。王耀武寫信向蔣介石求情:“現在抗戰需要幹部,莫不如讓他出來戴罪立功。”此信正中老蔣下懷。隨即,張靈甫被秘密釋放了,返回七十四軍五十一師的王耀武手下任上校候差員,並將原名“張鍾靈”改為“張靈甫”。 “八一三”淞滬會戰伊始,張靈甫就被委任為七十四軍五十一師一五三旅三零五團團長,隨王耀武開赴前線。在戰鬥中,雖左臂負重傷,仍裹傷指揮,左右勸其渡江就醫,猶言:“昔項王兵敗勢蹙,猶不願渡烏江,余寧忍辱遽渡長江乎?當與敵決生死以踐誓言。”後經長官部再三勸諭,始怏怏離隊就醫。 張靈甫後來又多次參加會戰,斬獲甚多,職務升到七十四軍少將副軍長。

1944年下半年,張被選送到陸大將官班受訓。畢業後不久,即被升任七十四軍軍長。 1946年4月,張靈甫以七十四軍軍長之身兼首都警備司令之職,成為戍守京都之重將,“深得中樞倚重”,一時炙手可熱,權傾一時。 蔣介石挑起全面內戰後,張靈甫由徐州綏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指揮,率整編七十四師向蘇北新四軍進攻,連克宿遷、泗陽、淮陰、淮安等城。李延年曾吹噓說:“有10個七十四師,就可以統一中國。”王耀武也得意忘形:“中國軍隊只有七十四師能戰,是我親手培養起來的。”10月19日,張靈甫又率部進犯漣水,受到華東新四軍迎頭痛擊。但他很不甘心,於12月16日再犯漣水城。由於新四軍兵力太少,死戰後終於放棄了漣水。這時,張靈甫更加不可一世,以為新四軍不堪一擊。他向蔣介石誇下海口:“委座,把新四軍交給我張靈甫吧,有我七十四師,就無新四軍的葬身之地。” 湯恩伯在臨沂誓師之後,便指揮一兵團小心翼翼地進入沂蒙山區,這里山勢險峻,怪石嶙峋。特別是那種叫做“崮”的石頭山,崢嶸突兀,山頂上寸草不生。這種“崮”較著名的就有72個之多,其路之險,有如蜀道,機械化部隊行動極為困難。湯恩伯輾轉有日,別說“打掉陳毅主力”了,就連解放軍的一個連隊都沒有碰上。 湯恩伯無計可施,心煩意亂。 但此時陳毅的心情卻比湯恩伯要好得多,有詞為證:“臨沂蒙陰新泰,路轉峰迴石怪。一片好風景,七十二崮堪愛。堪愛,堪愛,蔣軍進攻必敗。” 不知湯恩伯的部下從何處得到了陳毅的這首詞。湯恩伯讀後,暴跳如雷,大叫:“我不消滅你陳毅,我就不是湯恩伯。” 正在此時,邀功心切的張靈甫,前來給湯伯恩獻上一計。 張靈甫說:“陳毅把9個縱隊分成兩個集團,5個縱隊在沂水以西,4個縱隊在沂水以東。我們應沿臨沂蒙陰公路向南向北推進,將敵5個縱隊封堵於臨蒙公路和沂水之間,各軍師佔據臨蒙公路要點,我七十四師從中段出擊,直指坦埠之陳毅指揮部,並將敵5個縱隊分成兩塊或壓向一隅,然後再會師聚殲。” 湯恩伯同意了張靈甫的建議。令各部隊加速向北推進,力殲陳毅主力於沂水以西。 5月11日晚,粟裕得到情報:湯恩伯以張靈甫之七十四師為骨幹,即將發動一場新的進攻,矛頭直指華野指揮部所在地坦埠。粟裕以敏銳的眼光發現,殲滅敵人一部的戰機即將來臨。 司令部的其他同志都吃過晚飯了,但誰也不敢來勸粟裕副司令去吃。因陳老總有一個明確規定:“粟總在地圖前構思殲敵方案時,任何人不准打擾!” 粟裕深思熟慮後,顧不上吃飯,馬上向陳毅匯報。他胸有成竹他說:“軍長,敵整編七十四帥已經形成孤軍深入之勢,我想以猛虎掏心的辦法,從敵戰鬥隊形中央楔入,切斷七十四師與其友鄰的聯繫,並將其乾淨、全部消滅掉!” “要得,說說看。”陳毅顯得很興奮。 粟裕接著說:“對於這個設想,我主要有以下考慮:第一,七十四師是蔣介石的王牌,也是我軍的死敵,打掉它,既給敵當頭一棒,又使我軍受到極大鼓舞;第二,我軍現在態勢極為有利,局部兵力可形成我敵五比一的絕對優勢,只要縝密部署,完全能夠殲滅該敵;第三,七十四師狂妄驕橫,傲視一切,與其他蔣軍矛盾甚多,其他敵軍不會奮力援救;第四,孟良崮山區交通和地形不利於重裝備行動,敵人由強變弱;第五,我軍歷來先打弱敵,這次先打位於中間的王牌,必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大奏奇效。” 陳毅聽後十分高興,大聲說:“好!我們就是要有從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氣概!” 又經過進一步研究,就把這個作戰方案決定下來:以5個縱隊圍殲敵整編七十四師,以4個縱隊阻擊援敵。具體佈置是:陶勇四縱和許世友九縱正面出擊;葉飛一縱和王建安八縱分別從整編七十四師左右兩翼迂迴穿插;王必成六縱從魯南飛兵北上,斷敵退路。 宋時輪十縱阻擊萊蕪南援之敵;何以祥三縱阻擊新泰南援之敵;成鈞七縱阻擊河陽北援之敵;韋國清二縱配合七縱和八縱作戰。 當作戰方案已經定下,還未及向中央軍委報告之時,華野收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的聯名電報:敵人已進犯,可選擇好打的,殲滅其一兩個軍。究竟打何路好,由你們當機決策立付實施,我們不遙控。 5月12日上午,陳毅、粟裕、譚震林、陳士榘復電毛澤東許中央軍委,報告了華野圍殲七十四師的決心和計劃。 “(一)七十四師11月開始向坦埠進攻……(二)我們今晚集結一、四和八、九縱向七十四師出擊,於明晨完成包圍。戰鬥約需兩三天,待殲滅七十四師後再視機擴張戰果。” 驕兵必敗,這是張靈甫自取滅亡的原因。 本來,5月11日,湯恩伯對張靈甫曾有過勸阻,但張靈甫狂妄自大,求功心切,結果被解放軍團團圍住。 5月11日那天,湯恩伯隨第一兵團北進,見七十四師突出大部隊較遠,有20里左右,趕忙驅車追上七十四師尾部,問跑在後面的士兵:“誰讓你們跑這麼快的?” 士兵邱萬才說:“我們師長張靈甫說了,誰跑在最前面,誰活捉了陳毅、粟裕,第一個把我們的軍旗插上孟良崮的,士兵升排長,排長升營長,連長升團長。” 湯恩伯大聲訓斥:“胡來,當心你們的命丟了。傳我的命令,部隊立即減速前進。” 邱萬才睜著很看不起人的眼睛,說:“你是誰?你是我們師長的副官嗎?” 湯恩伯氣得直發抖:“我,我是你們的司令。” 邱萬才也回敬道:“好大的官呢!是我們的司令,你怎麼不說我們是你的祖宗呢?沒有師長的命令,你說的等於零。” 湯恩伯氣得簡直要暈了過去。他跳上車,對司機說:“好的,回去,讓張靈甫給共產黨當炮灰吧!” 5月12日晨,白色的霧像一縷縷飄帶,籠罩著魯中大地,給戰前的陣地蒙上一層厚重的神秘面紗。 早晨5點,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率部由重山、艾山間渡過汶河,佔領了黃鹿砦、佛山、三角山、馬牧池等地。 13日晚,我軍在夜幕的掩護下,向七十四師發起攻擊。 七十四師遭到攻擊,部隊發生動盪。張靈甫訓斥部下:“不要大驚小怪,共軍想一口吃掉我七十四師,他們不但不敢作,恐怕連想也未必敢想!” 我軍戰至14日晚,按預定計劃,大體形成了對七十四師的包圍態勢。 當得知七十四師被重重圍住之後,張靈甫不但不驚慌,反而有幾分得意:“以我張靈甫為誘餌,把共軍吸引在我周圍,有利於四面夾擊。” 大戰一開,有一個小村莊吸引了敵我雙方將領的注意,這就是垛莊,這是沂蒙公路上敵人賴以進退的唯一通路,也是影響到全局的關節點。 粟裕令王必成率六縱從魯南飛兵北上,直搗垛莊。 湯恩伯也令張靈甫派運輸團火速增援垛莊,以防不測。 王必成是華野有名的虎將,以敢打硬仗著稱。早在抗日戰爭時期,王必成就在長江兩岸打出了“老虎團”的英名,曾受到劉少奇的高度讚譽。這次接到陳毅、粟裕、譚震林簽發的“星夜飛兵,兼程北上”的十萬火急電報之後,率部在崎嶇的山路上急行軍兩晝夜,在敵占區隱蔽行動,長途奔襲240公里,提前拿下了垛莊。 七十四師是王必成的死對頭。宿北戰役中,王必成率部在漣水阻擊七十四師。由於敵眾我寡,加之我方指揮上的失誤,被迫撤出漣水城。當時王必成就發誓:一定要消滅敵人這個“王牌”,為死難的戰友報仇。 當粟裕令王必成率六縱到敵人後方隱蔽待機時,他二話沒講,只提出了一個要求:“殲敵七十四師,絕不要忘了我們六縱隊!” 粟裕非常熟悉他手下這員虎將的脾氣,當即答复:“你放心,打七十四師,一定少不了你們!” 王必成果然不負眾望,敵後出奇兵,截斷了張靈甫的後路。 “五大主力”之首被圍,立刻驚動了蔣介石。他急忙飛抵徐州,令顧祝同急調重兵,要求不僅要解七十四師之圍,而且要趁機吃掉華野的主力。 七十四師之外是我軍華野的5個縱隊,而蔣介石又以10個整編帥把我5個縱隊反包圍起來。一場惡戰在華中戰場已經展開。 我軍被圍後,陳毅立即打電話給負責指揮一、四、六縱隊的葉飛司令員:“蔣介石要和我們決一死戰,敵人已經派重兵把我們反包圍了,情況十分嚴重。現在關鍵的問題,是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孟良崮。哪怕一、四、六縱打光了,只要把敵人消滅,也在所不惜。我給你們補充,恢復你們的番號!” 陳毅又要通了從東北方向主攻孟良崮的九縱司令員許世友的電話:“聚殲七十四師,成敗在此一舉!現在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孟良崮拿下來!你們打掉1000,我給你們補充1000;打掉2000,補充2000!誰攻上孟良崮誰就是英雄!” 14日上午,我一縱獨立師、第二師不顧犧牲,猛攻孟良崮。 葉飛命方升普、劉飛兩個師,以一個團的兵力在山下阻擊敵整編二十五師,其它5個團的兵力全力攻擊。 在強大攻勢下,張靈甫帶著部隊向後撤退。 見敵人後撤,粟裕立即給葉飛打電話:“敵七十四師開始後撤,第八、九兩縱不可能到達,六縱也不可能,你們一定要攻占孟良崮才能阻擊敵人。” 葉飛隨即令一師三團留守黃斗頂山一線陣地,其餘兩個團和三師攻擊前進。 孟良崮陣地上屍陳遍地,縱橫交錯。 此時,敵七十四師副師長蔡仁傑站在塹壕內,望望天上的烈日,又望望山峰陡峭、怪石聳立、草木稀疏、方圓不過5裡的孟良崮,臉上佈滿愁雲。 七十四師數万入馬雲集在山上,飢無食,渴無水,工事也無法構築,人馬無處隱蔽。所有的汽車、大砲、坦克在上山時丟給了共軍,讓共軍不花一文錢,撿了個大便宜。更讓蔡仁傑擔心的是他的上司張靈甫,一向孤高自傲,從不把任何人放在心裡,萬一拼到最後,誰也不來救,到那時可就哭都來不及喲! 5月14日下午,戰鬥重新進入白熱狀態。塔山、青山被七十四師重新佔領。稍後又被一縱奪回。鳳凰山、曹莊、天馬山、蛤蟆崮陣地反复陷入七十四師的重火力攻擊之下,傷亡嚴重。 蔣介石親自指揮作戰,嚴令七十四師拖住葉飛部。又令實行反包圍的敵軍二十五、六十五、八十三師和第五軍從東、南、西三面猛烈攻擊。 一縱陣地天崩地裂。七十四師迭次進攻。雙方血戰竟日,陣地被血與煙所淹沒。 與此同時,我九縱、四縱全線發起對孟良崮的攻擊。 戰鬥沒有隨太陽落山而結束,時斷時續,一直在激烈地進行。 15日拂曉,一縱獨立師方升普部第一團,重新奪回330高地,二師劉飛部第六團奪回25.18高地,重新佔領圍攻孟良崮的有利地形。第九縱二十六師攻占了敵主力扼守的要點雕窩峰。 張靈甫令其五十一旅瘋狂反撲。我二十六師師長親率指戰員勇猛突擊,與敵人在山頭展開激烈的爭奪戰,幾經反复,最終將敵打退。 孟良崮的激烈戰鬥,牽動著延安的黨中央領導。中央軍委致電華野:“孟良崮一役,應速解決,不要貪多。首先殲滅七十四師,然後再尋戰機……” 粟裕看了中央軍委的電報,心情是沉重的。當前的嚴重形勢令中央擔心,如果雙方再這樣繼續膠著下去,對我軍將會產生不利的後果。於是粟裕立刻向各縱隊發布命令:“華野各縱:從阻擊部隊中抽兵,每縱都要盡最大力量,具體不限量,集中力量向孟良崮攻擊,總之,一面要擋住外圍的幾十萬大軍,一面要盡快取'中將首級',我們務必做到。” 晚上10點鐘,粟裕又要通了葉飛的電話,說:“葉飛啊,無論如何要在16日拂曉前攻上孟良崮,消滅七十四師,這樣我們全盤皆活了。現在我授權你統一指揮第一、四、六、八、九縱總攻孟良崮,不論付出多大代價,哪怕拼掉兩個縱隊,也要完成任務。” 葉飛:“是。” 粟裕向:“什麼時候可組織好總攻?” 葉飛:“需要兩個鐘頭以後,下半夜1點可以實施總攻。我已規定了總攻信號,並同四、六、八縱通了電話,但第九縱還沒同我聯繫上,請總部通知他們作好總攻準備。” 5月16日凌晨1時,我軍向孟良崮發起總攻! 此刻,一聲令下,我軍陣地無數門山炮、野炮、迫擊砲,鋪天蓋地向敵人潑去。無數砲彈從四面八方向孟良崮飛去,發出震懾敵膽的巨響,山谷的回音,更形成轟隆不絕的雷陣。 10時許,敵人突圍隊伍被我砲兵轟擊得亂七八糟。當西邊砲兵陣地發射的砲火猛烈時,敵人便慌忙擠成一堆,爭先恐後地向東邊山頭逃命;一發現我軍東邊炮火轟擊猛烈時,又趕忙折回。 孟良崮山上、山下,全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和缺胳膊斷腿的傷員。 張靈甫趕忙向蔣介石、顧祝同、湯恩伯以及八十三師李天霞、二十五師黃伯韜打電話、發電報求救。他對李天霞說:“李師長,看在你我兄弟一場,在兄弟危難之機,拉兄弟一把吧!” 李天霞附和道:“張師長,這話你就見外了。我李天霞怎麼能見老兄受難而不救呢?請你務必再堅持3 小時,我的部隊會給你解圍的。” 李天霞的部隊是在救援途中,但速度緩慢。 蔣介石收到張靈甫的電報後,覺得問題異常嚴重,立即命令二十五師黃伯韜、八十二師李天霞速救張靈甫,不得有誤。 蔣介石的命令豈敢違抗,李天霞、黃伯韜隨即命令所部拼死相救,但為時晚矣! 上午10時,蔣介石又命令各路增援部隊:“山東共軍主力今已向我傾巢出動,此為我軍殲滅共軍完成革命唯一之良機,如有萎靡猶豫逡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頓……必以誤國縱匪貽誤戰機論罪,決不寬容。” 同日中午13時,湯恩伯又命所屬各部:張靈甫孤軍備戰,處境艱危,各部務須擊破共軍突圍,救袍澤於危困,不得見死不救…… 敵增援部隊接到命令開始動作。我阻援部隊奮力戰鬥,阻住了敵援。第十縱隊宋時輪利用既設野戰工事進行阻擊,箝制住了第五軍的增援。第三縱隊何以祥部,在蒙陰北阻住了第十一師前進。韋國清、張震、成鈞、江渭清部阻敵第七軍第四十八師於留田以東。魯南軍區地方武裝牽制住了第二十師、第六十四師,使敵人未能趕到青舵寺。 唯有敵第二十五、第八十三師逼近我軍包圍圈,並與七十四師相距5公里。此時,敵我已構成交叉火力。 蔣介石、湯恩伯命令其增援部隊突破我軍包圍固,救援七十四師的過程,也是陳毅、粟裕指揮華東野戰軍加速向孟良崮高峰挺進,徹底消滅七十四師的過程。 粟裕給一、四、六、八、九縱指揮員打電話說:“……聚殲七十四師,成敗在此一舉,望各縱同心協力,浴血參戰,拿下孟良崮。” 各縱指揮員向首長表示堅決完成任務,號召戰士爭當戰鬥英雄。 許世友對二十五師師長蕭鏡海說:“你們師長當團長,團長當營長,營長當連長,帶頭衝。” 華野部隊再次發起攻擊。粟裕首先集中強大砲火,向蔣軍密集的地區猛烈轟擊,敵軍死傷慘重,陷入混亂。 在戰役的最後關頭,王必成使出了“殺手鐧”。 他大吼一聲:“特務團,給我像刺刀一樣刺進去,像猛虎一樣撲上去!” 原來,王必成把特務團作為了六縱的預備隊。特務團光看著別人打仗,自己沒撈到衝鋒,早就憋了一股子勁。特務團戰鬥力較強,個個是身強力壯的棒小伙,經驗豐富的戰士。 一接到命令,特務團在副團長何鳳山的率領下,像一條條出海的蛟龍猛撲向孟良崮山頂。 立刻遭到山頂1000多敵人的拼死反撲。原來這股敵人是由七十四師參謀長率領,妄圖把我軍趕下去。 何鳳山指揮部隊集中所有的輕重機槍向敵人猛烈掃射,衝入敵陣與敵人展開了白刃格鬥,很快把敵人消滅了。在俘虜群中的魏振鋮,主動向我軍戰士表白他的身份說:“我是七十四師少將參謀長!” 特務團繼續前進,在七十四師指揮部——大崮頂北側山洞,遇到了張靈甫的最後一次拼死掙扎。張靈甫眼看我軍逼近山洞,逼使所有龜縮到崮頂的殘兵敗將,還有他的配有嶄新快慢機的衛隊,向我進行絕望的反撲。我特務團三連在輕重機槍火力掩護下,很快衝殺到洞口,張靈甫的衛隊長帶著人剛從洞內探出頭來,就被我軍殺傷20多人。在向洞中衝殺的一瞬間,我特務團三連指導員邵志漢英勇犧牲。 指導員邵志漢的犧牲,更加激怒了三連的戰士。復仇的機槍子彈,手榴彈,立即從搶占的洞口向洞裡猛烈掃射。就在這時,張靈甫被我軍戰士的湯姆槍子彈擊中後腦殼,肥碩、高大的身軀像木樁似地倒在了地上。 與張靈甫同時被擊斃的還有:敵七十四師副師長蔡仁傑,五十八旅旅長盧醒、副旅長明燦,五十七旅旅長周安義。 此時,王必成走上山去,看著張靈甫的屍體,淡淡地一笑。 孟良崮之戰,共殲滅七十四師3.2萬餘人。國民黨軍隊“主力中的主力”遭到了徹底的覆滅。 6月9日,陳毅召集在盂良崮戰役中放下武器的七十四師將校軍官座談。 陳毅說:“貴軍在抗戰中的戰功表現很好,戰鬥力亦堪為國民黨軍隊之冠。可是這樣一支部隊到了內戰戰場,仍然逃不脫被殲的命運。各位應深深研究其中的原因。” 為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陳毅說:“對於各位此來,我應負責照料大家,愛護大家。我們能幫助你們的地方,一定會盡量幫助你們,絕不為難。” 會後,陳毅與昔日的對手們共進晚餐。 在此之前,在華野還發生了另外一個有意思的小故事。 這就是在張靈甫被擊斃之後,特務團的戰士把張靈甫的屍體抬下了山。 戰士們一直抬著張靈甫的屍體走了兩天,到了沂水縣一個叫野豬旺的小村莊。屍體已經發出臭味,經向上級請示,決定把張靈甫埋葬在這個小村莊的邊上。 遵照上級指示,六縱政治部主任皮定均,派人給張靈甫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給張穿上了新軍裝,但找不到國民黨的將軍服,就穿上了解放軍的服裝,並且把他的臉也洗得乾乾淨淨的。戰死沙場的將軍,應該得到一個軍人的榮譽。政治部照辦了。 掩埋張靈甫之前,六縱俘虜中1個少將旅長和8個上校要求最後看一眼他們的師長。六縱政治部副主任謝勝坤向皮定均請示。皮定均同意了。 這個場面,是謝勝坤主持的,皮定均也到了現場。 一棵古老的松樹下,沒有挖坑,放著一口半人高的大棺材。棺材是從一個地主家裡買來的,花了400銀元的高價,十分華貴。棺材旁邊放著張靈甫的屍體,已經為他穿好嶄新的解放軍的服裝,洗過臉,傷口也進行了整飾。 張靈甫身材高大,四方臉,眉毛很重,相形之下,擔架顯得小了。七十四師的9個將校,走到擔架旁邊,圍成半月形,跪下,全部哭了。風從樹梢頭刮過去,發出嗚嗚的響聲,伴著壓著嗓子的哭泣。他們哭了一會,收住淚,站了起來。 謝勝坤、皮定均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們站起來後,皮定均說:“這就是你們師長的下場……他執行蔣介石的命令,積極打內戰,說要3個月內消滅共黨。他一路追著我們,從淮陰到漣水,從漣水到山東。結果,被消滅的不是我們,是七十四師,是張靈甫本人。”說到這裡,皮定均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們師長如此下場,是什麼原因?你們認真考慮一下吧。” 張靈甫被擊斃,七十四師被全殲。消息傳到南京,猶如晴天的霹靂,震撼了南京城,震撼了整個國民黨反動統治中心。蔣介石氣急敗壞,暴跳如雷,驚呼:“以我絕對優勢之革命武力,竟為劣勢烏合之匪眾所陷害。” 為嘉獎張靈甫的“崇高武德”和對黨國的“忠貞”,蔣介石決定:在南京風景區玄武湖建立紀念七十四師的石碑;把美國送給國民黨打內戰的一艘砲艦改為“靈甫號”。 同時,蔣介石將第一兵團司令湯恩伯撤職,整編二十五師師長黃伯韜受到處分,整編八十三師師長李天霞戰後即被押解徐州“剿總”軍事法庭審判,他花了幾十根金條才得以解脫。 1947年5月22日,新華社就盂良崗發表評述,這也代表了黨中央和毛澤東對這次戰役的看法:“華東人民解放軍和華東解放區的人民,在全國人民的愛國自衛戰爭中,擔負的任務最嚴重,得到的成就也最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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